扑面而来,冷而不硬,但却让人更加生出了一种孤独感。
这里这么荒凉,平日里连一只鸟都少见,难道真有人来?石头想不明白,于是只能在这里守着。
来不来的,终归会知道。
就和平常一样,跟在两位小婢和两位差役后面起来的,是李诗雅,她并不出来练功,只是在练功房中练拳、飞刀。
然后便是一众小姨子,她们会在这个时候打坐入定,地点也是练功房。
乌列吉雅喜欢和紫儿她们在一起玩耍,所以练功的时候也会在一起。
练功房中七个小姨子正闭目坐着,呼吸吞吐,法相庄严。
李诗雅对着一面墙壁,手里捏着一柄飞刀,似乎也在沉思,不停的想她是在思考这一刀应该如何出手,刀中唯有了精神才能够强大。
乌列吉雅坐在一个蒲团上,一只手支着下巴,一只手平摊开来,手心里两只一寸多大的黑色蜘蛛爬来爬去。两只黑色的蜘蛛,身上的刚毛清晰可见,八条腿一动,便令人一阵心悸,生出毛骨悚然来。
只是乌列吉雅从小见得便是这些,却只是觉着有趣,正好耍了缓解练功房中无聊的气氛。
一边耍蜘蛛,她心中暗道:“真是的,每日里在这里坐半天,有什么意思?”
魔道中人的修行便是吃,吃各种各样的虫子混合的药,自然不需要打坐练气,修养精神。
两只蜘蛛在她的手心中绕圈。
七个小姨子都在静中不能被人打扰,也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醒来。
程鹏这个时候却还在睡觉,昨夜里不需要戴着口罩和头套,他睡得分外舒坦,嘴角还带着一些口水,轻轻的打鼾叶纷飞醒过来,捏住了程鹏的鼻子,程鹏不由的张大嘴呼吸几下,也醒了。
“嗯啊,什么时候了?”
程鹏的脑袋还有些迷糊,习惯性的问了一句。
叶纷飞道:“太阳都晒屁股了,你说是什么时候?这天是越来越短了,你也越来越懒了,这样子练功怎么行?”
程鹏道:“我又不是表!”
“呵呵等养了鸡,抓一只公鸡放床头,每天早晨叫一声,叫了你就起,怎么样?”叶纷飞笑着眯起了眼睛。
“不是吧?公鸡夏天的时候四点多就叫了,那不要人命?”程鹏叫道。
“那就这么说定了!”
叶纷飞笑。
程鹏听的无语,嘟囔道:“你都有了计较了,还问我做什么?”
“要民主,不要独裁嘛!”
“我”
说了一个“我”字后,他用嘴放了一个屁,气流从牙缝里挤出了个“呲”的音。
叶纷飞威胁道:“哼,算你识相,你敢那么说话,我就收拾你!”
程鹏道:“我不是没说嘛。”
叶纷飞道:“有则改之,无则加勉!你做姐夫的,日日和紫儿她们一起,还教她们功课,这言行上一定要注意一些!要是让我知道你说一些不该说的话,哼哼娘娘给你套个七八层头套,堵上嘴,憋死你。”
程鹏听的冷汗淋漓,尼玛这是谋杀亲夫啊即便对于他这么一个很少爆粗口的人来说,要保持绝对的斯文,那也是要命的。
叶纷飞眼眸清亮,细成了线,笑眯眯的问道:“怎么,做不到?”
程鹏道:“我敢么?我他妹的都要哭了。”
“你刚刚说什么?”
叶纷飞是什么耳朵,狠狠瞪了程鹏一眼。
程鹏真想抽自己一个嘴巴子,刚刚说了不许爆粗口,就来了一个“我他妹的”,这不是厕所里打手电——找屎么?
“我不是故意的啊。”
叶纷飞一脸严肃,看的程鹏心里砰砰的跳,默了一阵,才道:“最后一次!”
程鹏连连点头:“最后一次。”
于是随着他的一点头,什么“你妹的”“他妈的”“奶奶的”“马拉戈壁的”“草泥马”等等一系列口语中表达语气的点缀词汇,就成了违禁的禁词,以后便要从程鹏的生活里消失了,虽然他也讨厌这些可是——
可是这些口头语,那是多少年的感情啊,怎么是说扔就能扔的呢?
程鹏心中一动,说道:“纷飞你说,咱们是不是贴一个标语,上面写着‘禁绝粗口不文明语言,倡导绿色螃蟹社会’,嘿嘿”
“无聊。”
叶纷飞松了他一个白眼便是起床,正穿了衬衣,要穿黑色的束腰一步裙的时候,动作忽然停了下来,面色有些严肃,对程鹏说道:“那些人朝着咱们的山谷来了,你快些起来,准备一下!”
程鹏忙起来套了白色的练功服,外面是v裆的无袖连身衣,腰间的腰带麻利的扎紧了,一脸肃然的说道:“纷飞你先给我戴上头套,然后让石头和白条进洞,今日就不要砍树了,另外陈太和妞妞,也进来。”
“难道是”
叶纷飞眯起了眼,沉吟少刻,点点头应下了。
程鹏手伸进了床下,一把剑便被他抽了出来,剑是青锋剑,已经数日不曾在手。程鹏这些日一直在琢磨筑基功,便暂时没有练习剑法。
剑交左手,程鹏道:“若是要谈,他便会等,既然主动来了,那必然不是来谈的!纷飞你看好了山谷,我去会他们!”
叶纷飞道:“小心。”
程鹏道:“没事的。”
程鹏显得很是平静,眼中带着一种平静的力量,让人信服。
坐在了床边,让叶纷飞给他戴上红色的头套,程鹏深深的吸气,手用力的抓紧了剑鞘,说道“不会有事的。”
叶纷飞依旧不放心,道:“不行就进谷!”
“我杀过人。”
程鹏起了身,推开了石门,朝外走去。
“我不怕杀人。”
程鹏消失于石门处。
程鹏一步一步的行走于黑暗之中,他的脚步很是沉稳,每一步都在用力,每一步都在调整着呼吸,调整着身体的肌肉。
他只是让叶纷飞守着山谷将外面的敌人交给他,因为这是男人的事!
虽然叶纷飞很厉害,不知道厉害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但程鹏怎么能够让自己心爱的人去双手染血?
这是男人的事。
程鹏拐过了弯,走了几步,出了洞,然后便不再想这些东西。他平静的呼吸,清空自己脑海中的杂念,不再去想男人的责任,也不去想那些人为何要来——但既然来了便要将命留下。
这个时候他不应疯狂而是冷静。
于是他便呼吸的悠长而平静,延绵不绝,生生不息。
他的心中一念不生似乎忘却了时间,一步一步的走,深入到了林中,走到了山谷的尽头,便看见了石头。
石头叫道:“先生,您”
石头见过程鹏带着头套的样子,所以一下便认出来了。
程鹏道:“不要多说话,你回到洞中,在我回来之前不要出来,明白了?”
石头试探的问道:“先生您是——”
他不清楚程鹏为何要带着头套出去,是以有些担心。
程鹏看了他一眼,虽然两层的红纱模糊了一些视线,但是他并未迎着阳光,角度正好,目光扫在了石头的身上,程鹏说了两个字:
杀人。
他要去杀人!
在嵩王陵的时候他的剑杀过黑衣人也杀过鬼长老,现在他提剑出去,便是又要杀人。
石头一边朝回走一边频频的回头去看,程鹏已经走出了山谷。
他左手握着剑鞘右手拔剑。
青锋剑出鞘。
“噌!”
一剑秋水寒,清晨里的红霞尽数落在了青锋剑上,剑光冷硬,却不能刺程鹏的眼。程鹏将剑鞘扔到了地上,目光看向了远处的来人
那是三十人六个独立的小组,一组有五个人,这些人组合成了一个梅花阵。
程鹏在嵩王陵看了很多闲书,所以自然便知道梅花阵。
这是前朝末期的时候一个叫做比时的大将军发明的一种阵法,阵中有一个盾牌兵,盾牌用的是那种一人高,将近两人宽的大盾牌,而盾牌的材质却不是什么钢铁,而是一层一层,夹了布的木板。
这种盾牌防御性很强,便是冲马的刺枪都不一定能扎透。程鹏暗暗的想,自己的剑可以穿透嵩王陵的石头,直接剩下剑柄,却不知道对方的盾牌能不能够挡得住?
这六伍人的盾牌并不同。
六伍里,有两伍大盾,两伍半身盾,两伍小圆盾,盾的表面则是一些简单的,几何形状的花纹。
不仅仅是盾,就连矛的长短也是不一样的。
唯一相同的就是弓弩和刀。
这六伍人是三个不同的兵种,他们的机动灵活性不同,他们各有特点。
程鹏观察的很仔细,从这些军士的头上看到了脚下。
拿着大盾的这些人铠甲也最重,都是大块大块的板甲,而拿着小圆盾的那些人却都是皮甲,就连长矛的刀刃都比别人的长,比别人的细,更加的锋利,更加的有利于在游击之中进行杀人。
这些都是精锐。
程鹏深吸一口气,眼光冷漠的不见情绪,这个时候平静便是最好的情绪。
但是他的剑却已经握紧了,剑几乎和他的手连为一体,发出一阵长鸣。
剑鸣,便是手在颤抖。
然后程鹏的目光落在了队伍旁边一个骑马的人的身上,这是一个大汉,身披盔甲,如铁塔一般,手里提着的则是两个大锤。
程鹏心道:“这是一个用锤子的,力气肯定不小。”
然后他又想这两个铁锤是不是能够一剑穿透!
他不相信现在的冶铁技术有多么的高强。
程鹏的步伐不紧不慢,剑尖伸向身侧,呈现出四十五度角,可以最快速度的进行撩刺斜挑,朝着六个伍三十人走去。
六个伍中两个大盾走在中间,两个中盾护卫前后,而两个小盾则是左右而行,他们也朝着程鹏这里走来。
他们一路从嵩王陵而来脚下碾碎了不知多少的土块,要去山谷赴死。
本来说好了的吕尚要为他们送行,却因为年纪太大又喝了太多的酒,所以今早吕尚这位二品的大夫并没有醒来,但他昨夜已经和他们喝了酒,所以他们并不怪那位大人。
他们走上了这条路便已经有了死的觉悟,他们不怕死敢死于是谁还能让他们怕?
对方无论是人还是妖魔都不行!
然后他们便遇上了一个穿着白色紧身衣头戴红色头套的怪人,怪人提着一柄青锋剑朝着他们走来,剑身上还荡漾着一汪清冷的日光,红的如血。
怪人是程鹏,剑是青锋剑,程鹏已经杀过不止一人,剑身已经沾满鲜血。
他慢慢的行走间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气质,令马上的壮汉忽然停住了——因为他坐下的马停住了,他便不得不停下。
马上的将军便是羊高。
羊高道:“你是何人?”
程鹏不说话,只是一步一步的朝前走,他没有窜步,走的不快,节省自己的每一分体力。对方足足有三十人,而且三十人里面还有长矛盾牌和弩箭,于是他便需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小心无大错。
程鹏不说话,因为那样也会消耗力气,而且终究是有一方要倒下,和死人说话有什么意义?
当然如果他们尽数死了,程鹏不介意和尸体说几句。
不说话比说话更加令人警惕,于是这三十人的队伍便警惕了起来,停住了队伍等待着什么。他口中喝道:“尔那人停下让路,某等此次为绞逆而来,莫要误了性命!”
羊高的这一声如霹雳,晴空而来。
程鹏似乎没有听见,依旧走着。
绞杀逆贼?
那不就是我么?
距离那三十人还有大概三十丈外的时候,程鹏忽而停了下来,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头。这一块石头有巴掌大小,却很薄,是一个片,而且边缘很粗糙,很锋利。他颠了颠重量,抬头看一眼羊高,便又走来。
羊高坐下的马不安的躁动,羊高的身体也跟着摇晃,这匹马也是经历过战阵的,但却从未如此的不安。
不安不是来自于警惕而是恐惧,作为草食性动物,逃避天敌便是一种本能。
马的这种本能深入骨髓。
程鹏的身上不仅仅有自己的气息还有叶纷飞的气息七个小姨子的气息,他日日和她们生活在一起,于是他们便是一体的。
经历过战阵的马依旧还是马,它嗅到了那种气息便要受惊。
也幸亏是经历了战阵的马——不然这匹马一定要疯了。
程鹏有些不解的看着那匹马,看着马上的人,再看结成了军阵的三十名军士,奇怪他们为何不走了,要停下来等自己!
然后他不想了,他只是朝那三十人走去。
既然终究要面对,那么他便首先迎上去,让他们明白一个冲量的问题,一个主动和被动的问题。
狭路相逢勇者胜。
不怕死的人不一定是勇者。
唯有敌众我寡的情况下还义无反顾进行冲锋的人才是真的勇者。
程鹏距离他们还有二十丈的时候便忽然加速。
他的身体几乎贴着地面,如同一条毒蛇一般窜行不,那不是一条毒蛇,而是一支离弦的利箭,快的如同闪电一般,无视了任何的阻碍,窜出了一条笔直的直线,像是用尺子丈量过的。
“砰——”
几乎只是眨眼的功夫,弓弩手刚刚将箭上了弦,程鹏已经撞击在了木质的盾牌上。
“砰——”
“嗤——”
一声是撞击声。
一声是穿透声。
程鹏的剑穿透了木盾刺入盾牌手的胸膛,在肋骨汇集处下方的三角处深入,一剑中带着一些滑动,刺中了盾牌手的内帐密集处。
这一剑无视阻隔无视盾牌毫不讲理的霸道。
这一剑便要了一个人的命。
程鹏的脚在盾牌上一蹬,这一下他用出了极大的力量,盾牌“砰”的一下朝着后面倒去。那里正好有一个人,拿着弓弩,箭在弦上。
程鹏的目光分外冰冷,看着他如看死人。
他要死了。
第120章 生死()
程鹏的脚重重踩踏在身前的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