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蝇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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蝇王- 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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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螺被拉尔夫举向空中,凝望着朦胧的夜色。灰白的海滩此刻是最亮的了。

小家伙们一定在近旁吧?对——这一点可以表示肯定,他们就在草地中间身子紧挨着身子,挤做一团。

棕榈树被一阵疾风吹得哗哗作响,在寂静的黑夜里喧哗声更加引人注意,听上去响得很。

两根灰色的树干互相磨擦,发出令人不安的刺耳的声音,白天却谁也没有注意到。

海螺被猪崽子从拉尔夫手中夺过来,愤怒地说道:“我从来不相信有鬼——从来不信!”杰克带着一股无名火也站起来说道:“谁管你信不信——胖子!”

“把海螺给我!”响起了短暂的扭打声,海螺被夺来夺去。

“你还我海螺!”拉尔夫冲到他俩当中,胸上挨了一拳。

海螺被他从别人的手里夺过来,气吁吁地坐下。

“鬼魂谈得太多了。这些该留在白天谈。”

一阵嘘声,接着有人插了一句。

“也许野兽就是——鬼魂。”大家象被风摇撼了一下。

“大家都争着抢话说,”拉尔夫说道,“要是你们不遵守规则,咱们就不会有真正的大会。”

他又停了下来。

准备充分的这次大会完蛋了。

“我还能说些什么呢?这么晚召开这次会是我错了。咱们将对此进行投票表决:我是指鬼魂;大家都累了,因此纷纷返回茅屋去。不许说话——是杰克在说吗?——等一等。我要在这儿说说,因为我不相信有鬼。或者说我认为我不信。可我不喜欢想到这些东西。就是说不喜欢现在这时候、在黑暗里想到鬼。除非咱们要把事情搞明白。”

海螺被他举了一下。

“那好吧。我想要把事情搞明白就是要弄清楚到底是否真的存在鬼——”

他思量了一下,提出了问题。

“谁认为会有鬼?”

长时间的沉默,也没有人做什么明显的动作。

随后拉尔夫看向黑暗处,辨认出自己的手;他断然说道:“我懂了。”

那个世界,那个符合法律和可以理解的世界,悄悄地溜走了。

以前有过要么是这要么是那;可现在——船已经开走了。

海螺被人从拉尔夫手中夺走了,是猪崽子又尖叫起来:“没有鬼,我投票赞成没有鬼!”

在与会者中他转了一圈。

“你们不会忘记!”

他们听到他在跺脚。

“咱们是什么?是人?是牲畜?还是野蛮人?大人会怎么想呢?跑开去——捕野猪——让火给灭了——而现在!”

一团黑影迅速地冲到他跟前。

“你闭嘴,你这个胖懒虫!”短暂的争夺再次发生,微微闪光的海螺上下晃动。

拉尔夫一跃而起。

“杰克!杰克!你没拿着海螺!让他发言。”

在拉尔夫的面前杰克的脸摇晃着。

“你也住口!不管怎样,你算什么东西?干坐在那儿——来摆布别人。你不会打猎,不会唱歌——”

“我是领导。大家选我的。”

“大家选你的又怎么样?只会发些没有意义的命令——”

“把海螺让猪崽子拿着。”

“对呀——你总替猪崽子着想——”

“杰克!”杰克怀恨地模仿他的声音。

“杰克!杰克!”

“规则!”拉尔夫喊道,“你违规了!”

“没人在意?”拉尔夫急中生智。“咱们所有的唯一东西就是规则呀!”

但是杰克仍反对他,不住叫喊着。

“让规则见鬼去吧!我们是强有力的——我们会打猎!野兽来了,我们就把它打倒!我们要包围上去揍它,反复的揍——”

他发疯地叫着,跃下灰白的沙滩。

一片喧哗声、骚动声、争夺声、尖叫声和哄笑声立刻充满了平台。

与会者四下散开,他们乱纷纷地从棕榈树处跑向水边,沿着海滩跑向远处,消失在朦胧的夜色中。拉尔夫觉得海螺碰到自己脸上,就把它从猪崽子手里拿过来。

“大人们会想些什么呢?”猪崽子又喊道。“瞧他们那个模样!”

模仿打猎的声音从海滩上传来了,歇斯底里的笑声和真正感到恐怖的尖叫声。

“拉尔夫,吹海螺。”猪崽子靠得很近,一块镜片的闪光被拉尔夫看得一清二楚。

“有火在那儿,他们看不见吗?”

“这时你得来硬的,叫他们执行你的命令。”拉尔夫以一种背诵定理的口吻小心地回答道:“假如我吹了海螺他们不回来,那咱们就自作自受了。咱们维持不了火堆。咱们就会象牲畜一样,再也不会得救。”

“你不吹,咱们也会很快地成为牲畜。我虽然看不见他们在做什么,但我听得见。”

在沙滩上,四散的人影聚拢来,变成了一团旋转着的浓黑的影子。

他们在和唱着什么,已经唱够了的小家伙们号叫着蹒跚走开。海螺被拉尔夫举到唇边,又放了下来。

“猪崽子,伤脑筋的是:有没有鬼呢?有没有野兽呢?”

“当然没有喽。”

“为什么没呢?”

“因为事情会讲不通。房子啦、马路啦、电视啦——那些东西起不到什么作用。”

边跳边唱的孩子们渐渐精疲力尽,他们唱不出词儿,只发出有节奏的声音。

“假如说它们讲不通?在这儿,在这个岛上是讲不通的?说不定它们正观察着咱们,等着机会呢?”

拉尔夫猛缩了一下,向猪崽子靠近一些,他们两人撞在一起,以致都被对方吓了一跳。

“不要再说了!你觉得麻烦的事情还不够多吗!拉尔夫,我要受不住了。要是有鬼的话——”

“我该放弃当头头。听他们的算了。”

“哦,天哪!别,可别!”拉尔夫的臂膀被猪崽子紧紧抓住。

“如果杰克当上头头,他只会打猎,不会管火。咱们会在这儿待到死。”

猪崽子声音高得近乎成了尖叫。

“是谁坐在那儿?”

“我,西蒙。”

“咱们倒是好极了,”拉尔夫说道。

“三只瞎了眼的耗子。我算认输了。”

“假如你认输,”猪崽子惊慌地低声问,“那我会怎么样呢?”

“不会怎么样的。”

“他恨我。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要是他能随心所欲——你没事,他尊敬你。此外——你会揍他。”

“你刚才也跟他干了一个漂亮仗。”

“把海螺给我,”猪崽子直率地说。“我有权发言。”

在黑暗中西蒙动弹了一下。

“把头头当下去。”

“你闭嘴,小西蒙!为什么你就不能说没野兽呢?”

“我怕他,”猪崽子说,“那就是原因,我了解他。要是你怕一个人,你会恨他,可是你又情不自禁想到他。你可以骗自己,说他挺不错的,可当你又见着他,就会象得气喘病似的喘不过气来。我告诉你,他也恨你,拉尔夫——”

“我?为什么恨我?”

“我不知道。在火那件事上你让他栽跟头了;还有你是头头,他不是。”

“可他是,他是,杰克·梅瑞狄!”

“我老躺在床上养病,因此我有时间动脑筋。我了解人们,了解我自己,也了解他。他不能伤害你,可是如果你靠边,也许我就是下一个被伤害的人。”

“猪崽子说得没错,拉尔夫。你和杰克都对。把头头当下去。”

“咱们都在放任自流,事情会越来越糟。家里总有个大人。请问,先生;请问,小姐;然后你要做回答。我多么希望能这样!”

“在这儿有我姨妈就好了。”

“但愿我的父亲……哦,那起什么作用?”

“让火堆燃着。”跳舞完毕,猎手们都回到茅屋里去了。

“大人懂事,”猪崽子说。“他们不怕黑暗。他们聚会、喝茶、讨论。然后一切都会好的——”

“他们不可能在岛上到处点火。或者失掉——”

“他们会造一条船——”在黑暗之中有三个男孩站着,起劲地、东拉西扯地谈论着了不起的成人生活。

“他们不会吵架——”

“不会砸碎我的眼镜——”

“也不会去讲野兽什么的——”

“要是他们能带个消息给我们就好了。”拉尔夫绝望地叫喊道。

“要是他们能给我们送一些大人的东西……一个信号或什么东西那该多好。”一阵微弱的呜咽声从黑暗中传来,吓得他们毛骨悚然,赶快互相抓住。

接着越来越响,呜咽声显得那么遥远而神秘,又转成一种急促而模糊的声音。哈考特·圣安东尼教区牧师住所的珀西佛尔·威密斯·麦迪逊正在这样的环境中打发时光:他躺在长长的野草里,口中念念有词,但是自己的地址被他当作咒语来,念也帮不了他的忙。

第六章空中来的怪兽

除了星光,其他什么光也没有。

他们搞清了这鬼叫似的声音是哪里来的,而珀西佛尔又安静下来,他被笨手笨脚的拉尔夫和西蒙抬到一个窝棚里。

因为猪崽子说过大话,也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跟着。

然后三个大男孩一起走到邻近的一个窝棚。

他们烦躁不安地躺在枯叶堆中,发出嘈杂的响声,仰望着点点的群星,星光正投向环礁湖。

有时一个小家伙的哭叫声从别的窝棚里传出,在黑暗中偶尔又有一个大家伙说着梦话。

随后他们三个也进入了梦乡。

在海平线上一弯新月升起,月亮非常小,就连直投到水面上时也形不成一道亮光,然而却有着别的光在夜空中,它们一闪一闪倏忽而过,或者熄灭掉,十英里高空的战斗甚至连一下轻微的爆裂声都没有传来。

但从成人世界有一个信号飘扬而下,当时孩子们都睡着了,谁也没有注意到。

突然一条明亮的螺旋状的尾巴,随着爆炸声斜越夜空,然后又是一片黑暗,群星闪闪。

海岛上空有个斑点,一个人影在一顶降落伞下垂荡着摇晃的四肢,正在迅速下降。不同高度的风向变幻莫测,风把人影飘来荡去。

接着,风向固定在三英里的高处,风带着人影以一条圆弧形的下降曲线划破夜空,斜斜地越过礁石和环礁湖,朝山飞去。

人影掉在山侧的蓝野花丛当中,缩成一团,可此刻在这个高度也有一股徐徐的微风,降落伞啪啪翻动,砰然着地,拖拉起来。

之后人影双脚拖在身后,向山上滑去。

轻风拖着人影,一码一码,一扑一扑地穿越蓝色的野花丛,翻过巨砾和红石,最后在山顶的乱石碎砾中挤做一团。

这儿微风断断续续,降落伞的绳索东拉西拽地往下挂着,或者缠绕起来。

人影坐着,在双膝之间,戴盔的脑袋耷拉着,搁在错综交叉的绳索上面。

微风吹过,伞绳会绷直,这种牵拉偶尔会使人影的脑袋抬起,胸膛挺直,于是他的目光似乎越过山顶,向远方凝望着。

然后,每当风势减弱,伞绳便会松弛下去,人影又向前弯曲着,脑袋被深埋在双膝之间。

因此当群星移过夜空时,看得出山顶上坐着的人影,不时变换着姿势。

在清晨的黑暗中,喧闹声在山侧下面一条小路的岩石旁响起了。

从一堆灌木和枯叶中两个男孩翻滚出来,两个模糊的影子似醒未醒地互扯着。

这俩是双胞胎,他们在值班管火。

论理应该是一个睡觉,另一个守着。

但是从来他们俩独立行动的时候都做不成一件象样的事,因而整夜呆着不睡是做不到的,两人就都去睡觉了。

这会儿他们走近曾是信号火的一堆黑漆漆的余烬,边打哈欠边揉眼睛,熟门熟路地走着。

可一到火堆边他们就将哈欠止住了,其中一个匆匆奔回去拿木柴和树叶。

另一个跪了下去。

“我看火已经灭了。”他拿起一根木棒塞到他手中拨弄起来。

“没灭。”他躺下去,把嘴贴近黑漆漆的余烬,缓缓地吹着。

他的脸慢慢抬起,被复然的火焰照得通红。吹了一会儿,他停了下来。

“萨姆——给我们——”

“——焦炭。”埃里克弯下腰又轻轻地吹着,直到余烬被吹旺了。

一块焦炭被萨姆放到开始发红的地方,接着加上一根枝条。枝条燃着了,火更旺了。萨姆堆上了更多的枝条。

“别烧得太多,”埃里克说道,“你放得太多了。”

“咱们来暖暖身子吧。”

“那又得去搬柴火了。”

“我冷。”

“我也冷。”

“还有,天——”

“——天太黑了。那好吧。”埃里克往后蹲坐着,看着萨姆生火。

焦木被萨姆搭成了一个小小的遮风的棚,火稳稳地点着了。

“可真差不离。”

“他会要——”“光火的。”

“嘿。”双胞胎安静地注视着火堆。

随后埃里克格格地闷笑起来。

“他不是光火了吗?”

“在谈到——”

“火堆和野猪的时候。”

“幸亏他不是冲着咱们俩,而是冲着杰克。”

“嘿,学校里总发脾气的那个老先生你还记得吗?”

“孩子——你—可真要—把我—给慢慢地—气疯了!”双胞胎两人会心地哈哈大笑,接着在他们的脑海中又忆起了黑暗和别的一些东西,不安地东瞧西看起来。在架空的木柴旁,火焰燃得正旺,他们的眼光又被这火焰给吸引了回来。

埃里克注视着:树虱在疯狂地乱跑,火焰还是把他们吞噬了,他想起了第一次所生的火——就在那下面,在山更陡峭的一侧,那儿此刻是漆黑一片。

他并不愿意记起这件事,侧脸看起山顶来了。

这会儿热气四射,照到了他们身上,使他们感到很愉快。

枝条被萨姆尽可能近地塞进火里,闹着玩儿。

埃里克伸出双手,试试看放在多远可以接受火堆辐射出来的热量。

他无聊地看着火堆的另一边,从乱石碎砾扁平的阴影中重新想象出它们白天的轮廓。

就在那儿有块大岩石,有三块石头,裂开的岩石,从那儿再过去,有一道山罅——就在那儿——

“萨姆。”

“口母?”

“没什么。”

枝条燃起了熊熊的火焰。把树皮烧得蜷曲起来,随火而化,同时木头发出了噼啪的爆裂声。

遮风的小棚朝内坍塌下去,把山顶上好大一圈照得通亮。

“萨姆——”

“口母?”

“萨姆!萨姆!”萨姆焦躁地看看埃里克。

埃里克流露出紧张的神情,显示他所看的方向凶险可怕。

萨姆起初背对着那个方向,现在忽匆匆地兜过火堆,蹲坐盯着看起来。他们呆呆地,互相紧揪着手臂,两双眼睛紧盯着,两张嘴巴难以合拢。

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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