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伸出手臂。“瞧瞧。”他让大伙儿看他的左前臂。
手臂的外侧是一道口子,虽然不大,但却是血淋淋的。“这是野公猪用獠牙挑的。我来不及把长矛扎进去。”
杰克被大家注视着。
“那是伤口,”西蒙说道,“你要吮吸伤口的血,就象贝伦加利亚那样。”
杰克吮吸着伤口。
“它被我打中了,”拉尔夫怒气冲冲地说。“我用长矛扎中的,野公猪被我刺伤了。”他有意再引起他们的注意。
“踏着小路野公猪奔过来了。我就象这样一掷——”罗伯特朝他吼着。
拉尔夫跟他玩起来,逗得大家都笑了。一会儿他们都用长矛去刺罗伯特,而罗伯特模仿猪的样子到处乱窜。
杰克叫喊道:“拉开圈子!”一伙孩子围起圈子,占好位置。
罗伯特模仿把猪吓得吱喳乱叫的声音,接着果真痛得直叫起来。
“哦!别打了!我被你们打痛了!”罗伯特在他们当中四处地乱逃,一支长矛柄砸在他背上。
“逮住他!”他的手臂和腿部被他们抓住不放。
拉尔夫欣喜若狂,忘乎所以,埃里克的长矛被他一把抢过来,猛戳罗伯特。
“宰了他!宰了他!”同一时刻,罗伯特尖声地叫,狂蹦乱跳地拼命挣扎。
他的头发被杰克一把揪住,挥舞着刀子。
杰克背后是罗杰,正抢上前来。
孩子们齐声叫喊的声音更加响亮,就象他们在举行什么仪式,就象接近了跳舞和打猎的高潮。
“杀野猪哟!割喉咙哟!杀野猪哟!狠狠揍哟!”拉尔夫也抢着凑上前去,将没有防卫能力的褐色的肉使劲儿拧去。
紧拧和加以伤害的欲望主宰了一切。
杰克的臂膀往下一沉。上下起伏的一圈孩子欢呼着,模仿地喊出野猪临死的惨叫。
随后欢呼声渐渐消失,躺下来,喘着粗气,倾听着罗伯特惊恐的啜泣。
用脏手臂擦着他的面孔,竭力爬起来。
“嗳哟,我的屁股呀!”罗伯特烦恼地揉着臀部,杰克滚了过来。“这样玩真带劲。”
“开个玩笑的,”拉尔夫不安地说道。“有一次我打橄榄球也痛得很厉害。”
“咱们该弄一面鼓,”莫里斯说,“那一定更好玩。”
拉尔夫瞧瞧他。“怎么象样呢?”
“我不明白。我认为,要火堆,还要有面鼓,可以用鼓打拍子。”
“要有一头野猪,”罗杰说,“就象真正的打猎一样。”
“或者有个人来装扮一下,”杰克说。“可以找个人打扮得象头野猪,然后他可以扮演起来——你晓得,我被假装撞倒,如此,等等——”
有一头真野猪该多好,”罗伯特一面还在摸着臀部说,“因为要把它宰了。”
“让小家伙试试,”杰克说,笑声又起来了。
拉尔夫端坐起来。“嘿,如果不加快速度是找不到咱们要找的东西的。”
他们陆续站起来,以最快的速度穿上破衣烂衫。
拉尔夫看着杰克。“该上山了。”
“在天黑以前咱们要不要赶回到猪崽子那儿去呢?”莫里斯问道。
双胞胎就象一个人似地点着头。
“对,说得对呀。咱们早上再来爬吧!”拉尔夫向大海远处眺望。
“咱们得再把火堆点着。”
“没有猪崽子的眼镜,”杰克说,“所以生不了火。”
“咱们可以搞清山上有没有能燃着的东西。”
莫里斯踌躇地开了口,又不想要让人以为他好象是个懦夫。“如果野兽在那山头上呢?”
杰克挥舞着长矛。“咱们把它宰了。”此时太阳仿佛不那么狠毒了。杰克拿着长矛乱刺乱捅。
“还等着干吗?”
“我猜,”拉尔夫说,“要是咱们继续这样沿着海边走,就会走到生火那地点的下方,然后咱们再爬山。”
他们被杰克再一次领着沿着一退一涨的,令人眼花的大海往前走着。
拉尔夫再一次做起白日梦来,他脚步灵巧地避开小路上的障碍。
然而到这儿,他的脚步看来似乎没有以前那样灵巧。因为大部分的路程孩子们被迫直下到海边的光岩石处,他们非得在林木茂盛的黑的森林和岩石边之间侧身慢走。
要攀登每一座小陡壁,有的简直就当做是前进的道路,在长长的之字形攀爬中,每个人都伸展开四肢攀爬着。
他们到处都要爬过被海浪打湿的岩石,从海水退后留下的清澈的小水潭跳过。孩子们碰上了一道把狭窄的岸坡隔开,防御工事似的海沟。海沟深不可测,他们害怕地俯看着海水汩汩的黑幽幽的裂缝。
随即海浪又冲了回来,海沟里的海水翻腾着,在他们面前,浪花四溅,正好溅到藤蔓里,孩子们身上被弄湿了,口中尖声叫唤。
他们尝试着穿越森林,可森林严严实实,交织缠绕得就象鸟窝似的。
最终他们只得等海水退时一个接一个跳过去,即使这样,有些孩子还是又一次淋得湿透。
之后的山岩似乎更加难以通过,因此他们只好暂时坐下休息一会儿,好让一身破衣烂衫干一干,他们注视着缓缓地越过海岛的一排排清晰轮廓的巨浪。一群欢快的小鸟象昆虫似的飞来飞去,他们在小鸟出入的地方,又找到了野果。
拉尔夫说他们走得太慢了。他爬上了一棵大树,拨开枝叶茂盛的树冠,看到四四方方的山头似乎还是在远方。
然后他们就沿着山岩急匆匆地赶起路来,出乎意料的罗伯特的膝盖却被割伤了,伤势还是挺严重的,这才使大家意识到,如果要想不出事,这条小路就必须慢慢地爬。
此后他们就象是在爬一座险峻的山岭那样艰难地挪着,直爬到山岩形成了一道无法攀登的悬崖绝壁,突出在绝壁之上的是难以对付的丛林,整块山岩则直落到大海之中。
拉尔夫审视太阳。“现在是傍晚了。至少吃茶点的时间已经过了。”
“这道绝壁我早已把它忘了,”杰克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儿。”
拉尔夫点点头。“让我猜猜看。”直到今日,拉尔夫对当众思考并不感到有什么不好意思,他只是把白天作决定当做在下棋。
唯一的麻烦是,他不可能成为一个出色的棋手。
拉尔夫想到了小家伙们和猪崽子,他生动地想象出猪崽子一个人蜷缩在窝棚里,除了做恶梦的叫声,那周围就再也没其它声音了。
“咱们不能让小家伙单跟猪崽子在一起,不能让他们整夜独自待着。”
剩下的孩子全一言不发,只是围成圈站着,注视着他。“要是咱们现在赶回去那就要耽误时间了。”
杰克清清嗓子,以一种奇怪的、局促的口气说道:“咱们不能让猪崽子再出什么乱子,是不是?”
长矛拿在拉尔夫手里,用肮脏的矛尖轻敲着自己的牙齿。“要是咱们横穿过——”他四下查看。“得有人穿过岛去告诉猪崽子,咱们要天黑以后才回去。”
比尔怀疑地问:“在这会儿要一个人穿过森林吗?咱们最多能省出一个人来。”
西蒙挤过人群,走到拉尔夫身旁。“你如果许可的话,我去。老实说,我不在乎。”
还没等拉尔夫回答,西蒙紧接着笑了笑,转身就爬进了森林。
拉尔夫转头看着杰克,第一次狂怒地瞪着眼睛。“杰克——那次到城堡岩去,你走过整个一条路。”
杰克也怒目而视。“是呀?”
“你是沿着这部分海岸走的——到了山的下面,再过去一点。”
“对呀。”
“后来呢?”
“我发现一条有几英里长的野猪跑的小道。”
拉尔夫点点头并指着森林。“那么野猪的小道准在那附近。”
人人都像有这么回事是的表示同意。
“那好吧。咱们先穿过森林踏出一条路来,找到那条野猪小道再说。”他走了一步又停下。“再等一等!野猪的小道通向哪儿?”
“山头,”杰克说,“我曾对你说过。”他讪笑着说道。“你不是要上山吗?”
拉尔夫叹了口气,感到火药味儿很浓,他明白这是因为杰克感到领不了路而在发火。
“我在考虑着光线,要不然我们走起来会跌跤的。”
“我们要去找找野兽——”
“光线太暗。”
“我无所谓,”杰克语气激烈地说。“咱们到了那儿我就去。你不去吗?你还是乐意回到窝棚去告诉猪崽子吧?”
这时可轮到拉尔夫脸红耳赤了,由于猪崽子告诉过他,拉尔夫对杰克有了更深的了解,他只是绝望地问道:“为什么你要恨我?”
孩子们害怕地动了一下,似乎拉尔夫说了什么不体面的话。
又是一阵寂静。拉尔夫仍在气头上,感情受到了打击,他先转开身去。
“跟我来。”拉尔夫走在前面,他朝缠绕着的藤蔓乱劈乱砍。
杰克在队伍尾部压阵,忽而有一种被人取代的感觉,没精打采地在想些什么。
野猪时常在这条黑幽幽的通道上出没,夕阳西下,拉开黑色的天幕,树林里总是阴森可怖。
这条路既宽又坚固,他们沿着小路快步跑着。盖在头顶上密密的树叶豁然开朗,他们收住脚,气喘吁吁地看着环绕山头稀疏闪烁着的星星。
“瞧,到了。”孩子们心神不定地彼此对看着。
拉尔夫作了决定。“咱们直穿到平台去,明儿再来爬。”
他们喃喃地表示同意,可是杰克却正在他肩旁站着。“要是你吓坏了,那当然——”
拉尔夫转过来与他相对。“谁是第一个上城堡岩的?”
“我也上了。而且当时是大白天。”
“好吧。谁想要现在就爬山?”回答他的只是一片沉默。
“萨姆纳里克?你们怎么样?”
“咱们该去和猪崽子说一声——”
“——对,告诉猪崽子——”
“可西蒙已经去了!”
“咱们该去告诉猪崽子——万一——”
“罗伯特?比尔?”他们这时正向平台走去。当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累了。
拉尔夫转身看向杰克。“你瞧?”
“我打算上山头。”杰克凶狠地说着,就象是在诅咒。
他绷直了瘦身子瞪着拉尔夫,长矛拿在手里,好象在威胁拉尔夫。“我打算上山去找找野兽——现在就去。”
随后是火辣辣的刺激,貌似随口说出,实则怀恨在心。
“你去吗?”
别的孩子听着这话忘记了马上想走,又折回来瞧着这两个人在黑暗中新一轮的斗法。
杰克的话太棒了,太恶了,太咄咄逼人了,不必再次重复。
拉尔夫措手不及,神经已经放松。因为他想着回到窝棚,回到平静而亲切的环礁湖水去。
“我不在乎。”
“他被他自己既冷静又随便的声音所吓倒,杰克恶意的嘲笑已经失去了效力。
“要是你不在乎,那当然。”
“哼,我根本不在乎。”
杰克大跨一步。“那好吧——”安静的孩子们看着这两个人开始并肩爬山。
拉尔夫停了一下。“咱们真傻。为什么就两个人上呢?要是发现什么东西,两个人可不够——”
孩子们匆匆逃开的脚步声被听到。使人感到吃惊的是,有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却逆流而动。
“罗杰吗?”
“是我。”
“那就有三个了。”
他们再一次出发去爬山坡。四周是黑潮流般的夜色。
杰克一声不吭,呛着一下,咳嗽起来。
阵风吹过,他们三个全都嘴里呸呸地吐着唾沫。
拉尔夫泪水直淌,眼前一片模糊。
“全是灰尘。咱们已经到了烧过的火堆这块地方的边缘了。”还有不时吹拂的微风和他们的脚步,扬起了一小股讨厌的尘灰。
他们又停下了,拉尔夫边咳嗽边想到他们有多蠢。
要是并没有野兽——其实根本没有野兽——那当然皆大欢喜;可要是真有东西在山顶上等着——他们三个又管什么用——面前是一片令人恐怖的黑暗,手里只拿着木棒?
“咱们真是傻瓜。”
黑暗中有人答话说:“害怕了?”
拉尔夫恼火地晃动着身体。这全是杰克的过错。
“我当然怕了。可咱们还是傻瓜。”
“如果害怕不敢上了,”那声音讥讽地说,“我就一个人上。”
拉尔夫听着杰克的挖苦,真是恨透了他。眼眶里尘灰扎眼,他又累又怕,因此勃然大怒。“那就去吧!我们在这儿等着。”
一片鸦雀无声。
“为什么你就不去呢?吓坏了?”有一团较深的黑影在黑暗中呈现,那是杰克,跟他们分开后就走了。
“好。回头见。”黑影不见了。
又出现了另一个黑影。拉尔夫感到自己的膝盖碰着什么硬东西,原来是摇动了一根烧焦的既锋利又难以触摸的树干。
他感觉到树皮烧成的尖尖的余烬朝他膝盖后部推过来,知道罗杰已坐了下去。
他用手摸索着,就蹲在了罗杰的身旁,与此同时在无形的灰烬中,树干晃来晃去。
罗杰天性沉默寡言,他一言不发,既不发表有关野兽的意见,也不告诉拉尔夫他为何要进行这种发疯的探险。
他只是坐着,轻摇着树干。拉尔夫听到了一阵轻快而又令人恼怒的敲打声,知道这是罗杰用他那根蠢木棒在敲打着什么。
他们就那样坐着,罗杰摇晃着,轻敲着,无所事事。拉尔夫却正生着气;夜空逼近,他们周围,除了山顶戳破的那块夜色,其余的天空是满天星斗。
这个时刻,在他们上面发出了一阵溜着地急走的声音,有人冒险地闯过山岩和尘灰,大步走着。
随后他们被杰克找到,他浑身哆嗦,哭丧着声音说起话来,他们刚听得出是杰克的口音。“在山顶上我看到一样东西。”他们听到一根树干被他撞得摇晃得很厉害的声音。
他静躺了一会儿,接着咕哝道:“注意。那东西可能跟上来。”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在他们四周的灰烬里响起。
杰克坐了起来。“我看到山上有一个身体会发胀的东西。”
“这是你想象出来的吧,”拉尔夫颤抖地说,“因为没有什么东西身体会发胀的,不管什么生物都不会发胀。”
他们被罗杰的声音吓了一跳,因为已把他忘了。“青蛙。”
杰克全身战栗,格格地笑出声来。
“有种青蛙。会发出一种‘噗噗’嘈杂响声。那东西的身体还会膨胀呢。”
拉尔夫吃了一惊,倒不是因为自己说话的声音——他的语调平静——而是因为自己大胆的想法。“咱们上去看看。”
自从拉尔夫认识杰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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