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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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传- 第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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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青岩轻蔑的笑了起来,在这幽谧中如同鬼魅渗人惊悚,他目光微偏,看向一面,只见远处已是星火渐近,大波身着戎装黑甲的禁卫军已朝着这方疾行而来。

    抱着怀中的女童纵身掠起:“想要这女童活命,三日之后带上紫阳凰玉来倾澜别院找我。”

第97章() 
四月看着那消失在黑夜中的人,紧握了十指,深吸一口气,极力压制着周身的激越愤怒。

    蓦然回首,双眸看入他的眼眸,幽邃之外更如暖阳温华,仿佛不沾染风霜。

    那一瞬,好似天地都寂静无声,只余下月华微风摇曳的竹影,林中洒洒婆娑声中,仿佛连天边的云游都远离了此间。

    一眼,他宛如中了邪一般,呼吸在那一瞬凝滞,那张面容,绝丽而熟悉,让他全身血脉几乎停止。

    梦中萦回了千百回的身影,如今咫尺眼前,几步之外,她就在那里,却仿佛比天涯更遥遥不可及。

    这样的四目相对,雪色的颊,樱色的唇,深黛的眉睫,正是日夜忆念里的容颜,只是没有了记忆里的巧笑嫣然,如瀑青丝铺散在身后,与她的黑袍混为一色,一身寒彻,满身俱伤,他的四月,就那样被他推入了无间地狱之中,圣洁白裳化作深暗黑袍。

    她一身衣袂随风而动,就那么孑然一身的站着,她的眸子,宛如琉璃冷玉,就那么定定的,凝视在自己身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眼前模糊而寂寥身影,却仍是静静伫立在不远处。

    匆匆赶来的禁卫军与云阳王府侍将匍匐跪了一地,深埋着头不敢看向相视而立的两人,方铮与汪全望向与皇上对视而立的黑袍女子,双目豁然张的如铜铃一般,怔怔不敢相信那……那竟是离宫七年的皇后娘娘!

    夜色幽芒,翠郁翻腾,在这漫长一瞬,这两人彼此对视着,谁也没有开口。

    “是你。”上昔凝噎了许久,如梦如幻般,寂寂风声仿佛要将沉凝嗓音下的颤抖抹去,俊逸的面容上,那份沉稳自若,终于被撕裂。

    四月被这一句一震,眼中迷茫顿时消退,这一句宛如重锤敲在了心间,痛不可遏,却也让人痛的醒了神。

    下一瞬,她眼中锐芒一闪,嘴角牵起讥诮的笑意,再次看向他之时,眼眸如猫一般斜眯成了一线,隐晦的血红如同深不见底的沼泽,眼中燃炽的,是蓬勃凌人的森然杀意。

    “是你。”上昔又说了一句,整个人都清醒过来,一眼不眨的凝视着眼前之人,她就那样单薄纤细的立在青葱翠竹之中,黑袍随风翻飞,仿若随时都会飞渺离去。

    越是清醒,越是感觉五内俱焚,就连太阳穴也突突直跳。

    半晌,冷然的女声道:“是我。”

    那嗓音不太高,冷冷清清的别无情绪,却令上昔心头剧痛,他摸上怀中珍藏的锦囊,从怀中掏出那个锦囊,随着锦囊落下的是一个月白色的荷包,仿若一缕银光落入地上,他弯腰将荷包捡起极为珍重的拂去上面的尘埃,握在掌心之中,将另一只手上的锦囊递到她的面前,如同乞讨的乞丐一般,乞求着她收下:“这是九转乾坤丹,可解天下之毒。”

    四月发出一阵冷笑,看向他递过来的锦囊,目光却被他另一只手中的荷包牵引,千金难求的萤丝线绣做的小巧梅花歪歪斜斜已现陈旧,那是她第一次跟着花吉学做女工绣作的荷包,素来舞刀弄枪的手偏偏握不好那绣花的针,心潮澎湃的学了几日绣作了这么一个小荷包,被她嫌弃万分藏起来不愿意被他瞧见,那似花非花的梅花荷包被他发现取笑了她一番之后便珍藏起来如同至宝。

    只一眼,便也痴痴的凝视着,眸中越发迷蒙凄凉,潋滟一片。

    夜风呼啸低吟,穿云而过的皓月渐渐隐没而去,满林翠色掩映住两人的神色,恍惚间,他们又回到了当初那个秋高落叶的树林,执伞雨下的江南长桥……

    萤丝线的光泽晃得她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已经不需要了,我的毒已经有人为我解了,倒是让皇上费心劳神了。”

    似笑非笑的声调没有什么起伏,其中的讥诮却是刻骨淋漓。

    上昔脸色一白,随着一阵寒风袭过,四月已经从他身旁离去,毫无留恋。

    跪了满满一地的人纷纷让出一条道来,让她通行,上昔仍凝滞在原处,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就这样翩跹离去。

    四月倚靠在高高的青墙上,全身力气都在这一刻化作虚无,强行压制住全身的微微发颤,缓缓吐出一口长气,抬眸凝视那一片漆黑如墨的夜空,隐没的皓月渐渐穿云而出,散发着淡淡的光辉,她凉薄的笑意挂在脸上,松开紧握的双手,掌心血肉模糊,那是她方才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杀意所造成的。

    她唇边笑意加深,清冷的光泽更衬的面庞惨白,宛如深夜鬼魅一般,心痛如绞的朝着天空低喊:“师父……”

    “师父,我还是没有办法……没有办法下手杀了他。”就算有万重纠葛,就算心中苦涩难当,此刻心中充满了迷茫怅然却是清晰入脑,她回身凝视着远处缓缓行来的玄袍身影,她眼波一荡,虽然痛彻心扉,却仍是倔强的昂首伫立着,他一步步行近她,笃定而坚持,蝶翼一般浓黑的眼睫下现出诡谲的深红,却逐渐泛上水意。

    他的身影停在一步之外,良久一动不动。

    如云往事翻涌心间,胸口的钝郁撕扯,是伤还是痛?

    他倏然抬手,四月紧闭着双眼,有两滴泪坠了下来,落在他的手背上。

    那清冷的珠泪令他皮肤灼然一烫,心在这一刻也漏跳了一拍,上昔焦心如焚,想要抹去那凄凉至极的两行清泪。

    “既然下不了手,那就试着原谅我吧,我的罪孽,让我倾尽一切来为你赎罪。”眉心印暖,是他的指尖,覆上微温。阳刚暖意的气息拂来,这是他的气息,原来她一刻也未曾淡忘。

    他低下头,闭上眼,伸手将她拥入怀中。

    他紧紧抱着她,好似要用全副身心暖意来驱散她的冰寒,将她迷失的魂魄重新唤回来。

    他突然无比感激今夜的那个黑衣人。

    她仍是不动,静默的如同一尊玉像。

    无可奈何花落去……

    少时,回应他的是掌气冷风,如鬼魅一般直袭而来,他不闭不躲,那一掌结结实实的袭上胸膛,真气从她周身四散,拂动衣裙翩翩。

    近在眼前的双眸在这夜色诡谲的死寂中的不复从前爱意,只剩下冷然凄凉。

    上昔恍然觉得自己好似好在梦中,一个绝美而惨痛到永不结束的梦魇中,被她的真气震开倒退几步,胸口暗暗阵痛,看见她淡然的抬起手抚平身上衣衫褶皱,脸色却是更加惨白。

第98章() 
“赎罪,你用什么来赎罪?是这九州江山,还是你的性命!”她幽黑的瞳孔因极度恨意而凝为一点,她转身掠空而去,再不愿望向他一眼,初春尚寒,夜风被她的气劲激起,冷冷划过上昔的脸庞。

    上昔牢牢的凝视着远去的身影,那伫立在飞檐上的黑色身影,胸口暗痛不已,久久不愿收回目光。

    天边一缕清晓,这漫长的一夜,终究也要过去了。

    四月妄动真气,胸口已是烦恶翻搅,脚下虚晃,强撑着最后的一丝神智,终于见到了伫立在微光中的三层楼阁,不过是几步之遥,竟是恍如天涯那般,脚步踉跄的四下飘逸,最后一丝神思也再不复清明,宛如折翼的羽蝶一般瘫软跌倒在水云间的大门前,她那一掌用尽了内力,不过是将他震退受伤,若不是在竹林中遇到了沈青岩挟持灵岫,她极力压制着自己的怒气杀意以致内息紊乱,又何至于让自己如此狼狈。

    迷迷糊糊中看着朝她焦急跑来的温映月,她轻叹了一口气,终于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天边有一缕微光,帝都却仍在沉睡之中,宛如永夜。

    上昔凝视着那方,那一抹身影早已消失在了远处,他却只是凝视着。

    汪全早已被方才那一幕吓得魂飞魄散,惊颤着身子上前,却见皇上缓缓收回了目光,沉声道:“今日之事若是泄露半句,朕定诛尔等九族。”

    汪全领命授下,就连皇上驾临睦清宫一事也封锁严实,皇上低低的咳嗽了几声,他在旁听得真切,思及方才皇上中了一掌,无不担忧的说道:“万岁还是召御医诊治为妙。”

    上昔抬手示意不必声张,汪全见他如此,心中不忍,几乎落下泪来:“皇上龙体要紧啊。”

    他看了一眼汪全,语气也稍微缓和说道:“早朝之后让方铮前来见朕,不必宣御医,朕无妨。”她那一掌,看似凌厉,落在他身上却不及从前三分内力,到底是她有意手下留情,还是内力根本未及恢复。

    上昔紧拧了眉头,深思着。

    汪全抬眼看向他,只见他容色虽稍显苍白,俊雅丰神丝毫不减庄严帝王之象,暗中松了一口气,才亦步亦趋的紧随着他返回乾元殿伺候他换上龙袍准备上朝。

    刚从朝堂上下来,便有一封奏折送到了上昔手中。

    汪全打量着他的神情,面色越发冷峻苍白,瞳仁深处犹如万丈深渊,冥黑幽深,不可见底。

    帝都这几日着实热闹,江南世子入京的盛况尚且在百姓口中灼灼传言,云阳王府遭遇流寇刺客一事尚未落下帷幕,又接连着出了怪事

    好几位大臣,竟一夜之间被暗杀于家中,死状蹊跷。

    上昔看着上呈上来的名单,除了他当日交给方铮的名字之中,赫然多出了几个名字,各司其职,其中不乏朝中亲贵子弟,细细探索下却不难发现其中端倪,掺杂在这些名字之后竟成了构成了一张诡秘的丝网。

    “太傅寺少卿温达素,礼部侍郎郑宏,翰林院侍读张之言。”皇上低声念叨,执了紫毫御笔,在这几个人名字下划了一道,朱墨如同一道血痕一般,汪全抬眼看去,被惊的一身冷汗,抬眸看向皇上,只见他嘴角那么笑意越发高深,这些人都是朝中文臣,俱是得于相提拔的得意门生,忠心朝堂。

    上昔一阵冷笑,笔端停驻在几个名字上,浓重的朱墨在那墨字上滴落,坠落在名单上,猩红的如同猛兽愤怒的瞳眼。

    “你来看看这封名单。”方铮接过汪全递上来的名单,神色越发凝重起来,惊的满身错愕。

    “这……这……”方铮怔怔不能久言,听见皇上稍带倦色的轻笑:“你也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方铮看着名单上的名字,点头,前些时日云阳王府遭遇流寇刺客一事在帝都中闹得沸沸扬扬,他得皇上之令,借势暗中铲除了好些贰臣奸佞,可这一封名单上除了那些人的名字,赫然而上的是一些朝中有功之臣。

    方铮看着他,疑惑丛生,难道是皇后娘娘?

    转瞬他却被自己的这个想法悚然一惊,随即便否决,就算昨夜皇后口出悖逆不道之言她也不会做出如此不堪之事,皇后娘娘就算再恨皇上也定然不会将这九鼎朝廷置为儿戏,按照她的作风性格,她定然是会查明当年的真相,针对曾经谋害过她的仇家有仇报仇,决计不会用这般阴险的手段来谋害这江山。

    那会是谁?

    方铮脑中划过一个又一个的鲜活的人影来,连番推敲下,竟丝毫没有头绪,手中的名单仿若有千斤重一般,那一道道朱墨血痕似乎提醒了他什么,他不由的惊呼道:“难道?”

    一阵低沉的咳嗽声打断他,他抬眼看去,皇上正掩袖低咳,眼中却是无限的清冷憎恶,越发坚定了心中的猜想。

    昨夜皇上受了皇后一掌,已受内伤,他不顾僭越,上前连点在皇上几处大穴之上,正在他焦心如焚之际,皇上已经盘腿运行三十六周天,渐渐容色也稍有恢复。

    “她的功力并未全部恢复,这一掌,朕还受得住。”皇上缓缓吐出一口气,揉着额头,面露疲色,声音却是嘶哑暗沉。

    方铮心中明了,当初皇后娘娘武艺精妙绝伦,天下难有敌手,就连皇上亦不是她的对手,昨夜那一掌若不是她手下留情,那便是内力根本未及恢复。

    方铮无声叹息了一阵,转而问道:“那是否还继续行动?”

    “先停手,朕倒要看看这朝中还有多少魑魅魍魉!”

    汪全前来禀报昨夜消息已经被封锁,思及昨夜皇上与皇后在云阳王府中相遇一事,还是担忧不止,云阳王追击流寇不在帝都之中,倒是云阳王府那么双眼睛瞧见了,这番倒是的确难办,虽然难办倒也不是不能不为。

    皇上听见他的回禀,这才舒缓了神色。

    汪全一阵唏嘘,只要是事关到皇后,他便不复从前那般稳重自持,这般费尽苦思,大举操戈,到底还为了那一份愧疚与恩情哪。

    温映月关上窗棂,将外间的喧嚣嘈杂纷纷阻绝在外,弥漫在房中的辛苦药香越加浓重,她端起温热的药碗走向床榻,看向沉睡在床榻上的人,叹息道:“你倒是睡得安稳,这帝都都快翻天了。”

    她用小汤匙细细舀了,用银柄微撬开齿缝,小心翼翼的喂了几口,四月无意识的呛咳,顿时吐出了大半。

第99章() 
温映月秀眉一拧,不管不顾,将剩余的汤药悉数强行喂她喝下,一大碗汤药却只有小半喂进了她的嘴里。

    待喂完她药之后,小心的将她扶起,暗运内力缓缓输入到她体内为她疗伤。

    四月在浑浑噩噩之中,好似觉得有温热的药香辛苦划过喉头,隐隐骨髓深处升起的暖意行遍奇经八脉,她止不住的嘤咛出声,神思飘渺之下,仿若又回到了天灵山,回到了那无忧无虑的岁月。

    那年她初入天灵山不过两年,师父长年闭关修炼炼丹,她跟着玄恆潜心修炼之余便漫山遍野的厮混,上树掏鸟蛋,下水摸鱼打牙祭,好不快活自在。

    她刚从外练剑归来,顾不得换下一身汗润的衣衫,便瞧见玄恆从师父丹房中走出,手中还拿着一个小瓷瓶。

    四月上前一把夺过玄恆手中的小瓷瓶便飞身掠去。

    “许四月,你给我拿回来。”身后传来的是玄恆暴怒的喝声。

    四月落在一处矮树上,足尖点在嫩绿的枝头,稳如磐石,从瓷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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