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昔凝重的眼色望着那托盘,气得浑身发抖,转过身看向四月,却见她摇摇欲坠般的几欲从软榻上跌了下来,飞奔过去接住了她,汪全被皇后一番神情惊的站起身来,忙喊道:“召御医!”
汪全突然起身,打翻了小太监手托的托盘,一个玉塑人偶从暗布中坠了出来,发出一阵清脆响声,顿时玉崩人碎,雪白溨较钟谌饲埃钫鹁阢筱蟮墓蛄艘坏亍
四月伏在上昔怀中看着那张纸条和满地碎玉,顿时一张脸凉白到毫无血色。
她紧盯着上昔那双乍薄怒火的双眸,说道:“我出自天灵山,素来不信这些巫蛊之术,你又何必在意。”
上昔不语,只冷眼睥睨着匍匐跪地的众人,目光扫过那尊破碎的玉塑人偶,沉声说道:“把曾婕妤给朕带到乾元殿。”
汪全唯唯应答:“奴才已经派人将曾婕妤拿下。”
“好,好,好得很……皇后刚一回宫,这后宫就不得安宁!”上昔冷声说道,额上青筋突突跳着,双眸中冷冽和赤焰交织,分明就已经是震怒到了非常。
四月无力地靠在软榻之上,什么也没说,本以为上昔会就此离去,却只见他在面前走来走去,每一声脚步都落地有声,四月索性不再理会,朝着墨水稍稍示意,便微微阖上眼睑修养片刻。
听得上昔脚步落地声音减轻了之后,她才缓缓睁开眼睛,轻声说道:“你又何必大动怒火,惹得他们一阵惊慌,我都说了,我本出自天灵山,素来不信这些巫蛊之术,若是写写符,下下蛊就能令我万劫不复,恐怕我都不知道死了几回了……”
上昔拧眉瞪着她,四月悻悻然的闭了嘴。
他沉吟了片刻,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吐了出来,平复了心境走到软榻之前,沉声说道:“我知你心性,若这玉塑人偶是旁人也就罢了……”
上昔的声音越来越小,刚刚压制下去的怒火又突然冒了出来,转过头说道:“太医怎么还没来?”
汪全早被惊出了一身冷汗,上昔话音刚落,御医便已匆匆赶来,连忙行礼问安,四月无奈拧眉,伸出手腕给太医诊脉查探。
太医已经探在她的脉门之上,四月神色未动,暗中调动了一些内力,而此时,上昔坐上了她身侧的位置,手臂似无意般的触碰着她的身体,她微微一怔,心里泛起一阵冷笑,渐渐收敛了内力。
太医细致寻了一阵皇后的脉息,心中诧异无比,皇后的脉息本是一阵紊乱,可片刻之后却又变得轻浮无力,细弱游丝,断断续续,若不是万分小心,几乎就快要查探不出……他猛然色变,手指也不禁开始变得有些颤抖起来!
这脉息,分明就是将死之人才会有的。
御医顿时面如金纸,汗如豆大,滚滚从额上冒出。
“皇后凤体如何?”上昔开口问道,紧张担忧的神色不言而喻。
太医扑腾一声猛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喃喃道:“陛下赎罪,微臣……不敢明禀。”
上昔冷哼了一声,冷言道:“有话直说,这般吞吞吐吐作何模样,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
“娘娘……娘娘凤体恐是邪物入侵……”太医一面用眼色观察着陛下神色,却见他面上阴郁更重,听见他这句话之后,轰然起身,大步离开了睦清宫。
“起来吧。”四月启声说道,整理好袖襟。
太医战战兢兢的从地上起来,低垂着头不敢看皇后娘娘一眼,只觉得这诺大典雅的睦清宫中在这暖风夏煦中蓦然令他寒彻入骨。
四月微微示意,墨水便将殿中婢仆尽数遣出。
“老太医有话不妨直说,本宫不是陛下,只听实话。”四月淡淡的看了一眼太医。
太医行走宫中数十载,听着她这话,缓缓抬起头来极快的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心中一处早已是惊涛骇浪,深埋着头,再次开口却是枯嵪之声:“殿下……从您的脉象来看,已是回天无术了啊!”
四月摇头轻笑,从软榻上起身,亲自扶住了几乎摇摇欲坠的老太医,老太医不停地摇着头,端庄严肃的脸上难掩疼惜之色。
“老太医这称呼可不能再叫,本宫已是中宫之主,再不是当年那个得您帮扶的婧维公主。”四月淡淡笑着,“老太医当年恩情,四月永铭五内,此生难忘。”
第125章 寒彻身亦寒彻心()
老太医这才抬起头来,好好端详着眼前的女子,仿佛她并不是那个母仪天下的皇后娘娘,岁月悠悠,好似从她的脸上,看到了曾经宠冠后宫的温淑女子般来。
她们竟是如此相似!
四月笑着,银铃般的清脆笑声从她口中发出,脸上也带上了回到帝都之后再未展露过得笑颜,她扶着老太医,摇头道:“倒是让温太医担心过了,我无事……”
老太医急的声调也猛然拔高了不少:“殿下……您这脉息……分明就已是落玉之声了啊!”
四月垂睑,微微叹了口气,从老太医一踏入睦清宫她就已经认出他来,方才本打算用内息调理改变自己的脉息,免得这老太医探出究竟来担忧过虑,终究上昔还是信不过自己!
“温老太医不必多虑……”四月仔细思索了一番,才柔声说道,“我这脉息是正常的,这虚弱也是正常的,以前每个月都会发作一次,回了帝都这么长时日才发作,已是四月之幸,我还压制的住。”
温太医不再言语,喉颈之处亦是上下浮动,脚步几欲踉跄,苍凉的言道:“罢了,罢了……”
四月让墨水亲自把温太医送出了睦清宫,温太医刚踏出睦清宫的殿门,顿时老泪纵横,无声哽咽着喃喃道:“贵妃娘娘,您看到了吗?您的女儿受了多大的折难啊!您在天有灵,一定要保佑她,让那些害过她的人,都不得好死!”
温太医一步步朝着玉阶之下走去,身后药童想要去扶住他,却被他决绝的推开。
墨水轻声步入殿中,却见皇后遥遥的看着玉阶之下失魂落魄的老太医,墨水还未靠近她,便感受到了一阵犹如冰凌般寒冷的气息萦绕到了身上,激起了她一阵哆嗦。
这明明已是夏夜了,怎么还会这般寒冷,浸身蚀骨。
四月转过身,只是看了她一眼,便朝着寝殿走去。
随着皇后的离开,那股寒气也渐渐消失……墨水不禁睁大了眼,看着那抹洁白的身影消失在了重重轻纱之后。
四月举起手,就这寝殿内夜明珠的珠晖打量着自己的纤细的手指,她的手掌优美,手指细若无骨,掌心之中微微有些薄茧,她猛地握指成拳,尖锐的指甲划入掌心,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
她说的没错,她的脉息是正常的,自从服用过噬功散之后,她的脉息每月都会有几日会变成了这样,落玉之声……她止不住的苍凉的笑声笑出了口。
就算有雪蕴丹又如何,就算是食用了九转乾坤丹又如何。
她本是寒食之体,噬功散早已在她体内盘踞多年,想要真正的清除,再多的雪蕴丹,再多的九转乾坤丹怕也是枉然。
纵使她已经习惯了寒彻入骨,可从前每月总有那么几天,会让她觉得钻心寒冷,冷的她这个从冰雪中重塑其身的人都忍受不了,到底这天下至宝并非无用,她初初也以为噬功散已经消弭,却不想这阴毒的噬功散只是蛰伏!
“到底是自作自受。”四月叹息了一声,盘腿坐在床上,闭上了眼眸开始凝神调息。
睦清宫中万籁归于寂静,唯有一只白鸽从黑夜中振翅飞出,四月微微侧首,秀眉微蹙,手中的银针已经朝着那只白鸽射去。
墨水从宽大的窗棂一跃而下,白鸽还未落地就已经被她抱入怀中。
她进了寝殿,却见皇后的青丝微微扬起在空中,夜色暝迷中,那一袭白裳格外圣洁显眼,而她唇角的笑意却是无比妖冶诡谲。
“明日陛下早朝时带她来见我。”四月轻声说道,依旧保持着调息盘腿的姿势,“让映月替我安置好温太医的家人,让他们远离帝都……越远越好……”
墨水领命抱着白鸽便退出了寝殿。
第126章()
满殿皆静,众人屏息敛神,连大气都不敢出,惴惴的看着上首的君王和殿中仰首跪立曾婕妤。
灯火将乾元殿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啪的一声,一道灯芯爆花,侍立殿中的众人不由得惊出了一身冷汗,汪全小声叹息着,用眼角余光小心打量陛下,只见他目光阴冷,冷峻端庄的面容上不显丝毫情感,冷不丁的,陛下唇角竟勾起淡淡笑意,殿中突兀响起一阵冷哼。
“你还有何要说的?”上昔声音不大,却带着暴风雨般的压迫,“朕向来待你不薄,该你的一分不少,你竟如此丧心病狂,以这般污秽的下作之物谋害皇后凤体。”
所有人听着这话不由的冷汗津津,宫中谁人不知,皇后回宫二月有余,陛下待皇后娘娘如珠如宝,日日夜夜宿在睦清宫中,帝后缱绻恩情,后宫妃嫔暗中虽有微词,却谁也不敢与皇后娘娘争风吃醋,就连曾经宠冠后宫的洛贵妃也对皇后娘娘恭顺有礼,近日里也深居简出,只悉心教抚太子殿下。
曾婕妤抬头,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微笑间妩媚动人,虽脸色惨白,却别有一番风姿,今夜一改往昔,穿着粉红宫裙,玲珑盘瑞的双髻,鬓间华贵珠翠尽除,却独独簪了一只珍珠蝴蝶发簪,盈盈中,银光闪烁,竟有一些小女儿的俏皮美妙。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是何时入宫的?”曾婕妤柔声问道,双目紧紧的看着上昔,目光中带着难以言喻的神色。
上昔微微一愣,一时之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个恶毒妇人,一句不为自己辩驳,反倒来问自己这等无关紧要的小事。
曾婕妤笑意更深,有些失神的喃道:“陛下又怎会记得,臣妾是建元七年冬入宫的,就是这身装束,毫无更改,臣妾还记得第一次见到陛下圣颜……”她微微闭了眼眸,好似在回想那时的场景。
英武不凡的帝王端坐在通体雪白的宝马之上,旌旗猎猎,山呼震天,她握着侍女的手止不住的满心激昂,遥遥望着人群之前的那个人,纵然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面容,却激起心中悸动,久久难以平复,真正见到他的第一面,却是在月影倾斜,梅影疏离的雪夜,他独自一人,风从四面起,吹乱鬓发,他缓缓走向铺满白雪的凉亭,那时天地都被悠悠扬扬的雪片铺做冰天雪地,而他那一身赤金蟠龙袍,犹如一团火焰,猝不及防的在那白天白地中染就辉煌,他的目光悠远坦荡,遥遥的看着伫立在梅林深处的巍峨殿宇,渐渐地,他的目光似被万千羁跘,何等悔恨,又是何等凄凉……
那时的他,只是一个被束缚在这世上已早已丢失灵魂的九五之尊,凄凉的使人心伤。
正是那一眼,注定了此生沉沦。
早有耳闻,那座宫殿叫做睦清宫,而睦清宫的主人,乃是这皇宫里的万禁之人也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女人,他一生中的挚情之爱。
当她回来了,于是他活了。
他的天地,再多的女人也都成了陪衬,只为点缀这繁华如斯的帝都皇宫,只为填补她不在时的空缺,她回来了,所以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只要有她,这世上再美再妙的女人,在他眼里也不过尔尔。
上昔露出一丝冷笑,把盏不饮,目光定定的看着她,深邃幽深的瞳孔深处弥散着森寒杀机。
曾婕妤缓缓收敛了笑意,挺直了腰身,才应答:“臣妾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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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话可说,她自然无话可说。”孙昭仪侧颜低眸含笑,一如从前那般温婉贤良,“再多的话,她只能讲给修罗阎王听,这世上要真的有修罗地狱,那我他日身死之后,又该坠落何处。”
慧心皱眉:“娘娘又在说浑话了。”
孙昭仪掩袖巧笑,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那本手抄《心经》上,看向慧心。
慧心抬眸,撞入孙昭仪似笑非笑的眼光中,连心都不由得飘了起来,渐渐敛息。
孙昭仪拿起《心境》,捧到面前似细细品读,慧心静静的将烛台移近,照的她莹白面颊,仿佛触之即碎的薄瓷。
破晓之际,天光如剑刺破层云,照耀着皇城内外,天地间只存肃穆的黑白二色。
烛火已尽,烛泪堆积,孙昭仪揉着微微有些酸涩的脖颈,站起身来,倚靠在广阔窗棂前,慧心推开殿门,悄声入内,侍立在她身后。
“陛下已有密旨。”慧心轻皱了眉头。
孙昭仪侧颜扫了她一眼,看着她这番神情,不由疑惑:“什么旨意?”
“留了性命,软禁暖馨阁,严令不准泄露丝毫。”
“哦?”
慧心愣住,却见她笑意更深。
孙昭仪微微扬起唇角,似有笑意:“他杀了曾晚晴倒还真是一了百了,可叹的是咱们这位陛下竟然留下了她,真不知该道他圣意难揣还是温润多情。”
慧心听着她这般讥诮不恭的言语,也不出言阻止,随即一笑。
“可叹的是曾晚晴虽蠢笨至极,倒也至纯至孝,洛氏一族待她寡情廉义,她自然无所顾念,倒是她那卧病在床的生身母亲啊,终究免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
孙昭仪长吁了一口气,低喃道:“死,未必就是解脱,何谓轮回,起始之缘也。”
她看着慧心,说道:“到底陛下不会再放过洛氏了,龙之逆鳞,触之必死。”
慧心静默,看着她素手掀开帷幔,缓缓步入寝殿。
慧心悄声随着她,替她解下外袍,放下床幔,站在床前对她柔声道:“娘娘安心睡吧,无论如何,等您醒了,也就一了百了了,什么都揭过去了,终归不负娘娘和将军这么多年来的辛苦筹谋。”
孙昭仪的目光有一刹温柔飘忽,旋即冷却凝结。
“一了百了?上苍岂有仁慈,我自知种下的是恶果,有因便有果,日后有怎样的果,我孙蕙殊一一领受便是,只愿他得偿所愿,一生顺遂。”
慧心一震,摇头叹息。
听着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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