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个中年人吞咽著口水,声音仍在发颤:‘这是我们全船人的一些心意,请长官收下!’
山虎上校突然笑了起来,他一则是在欣喜在这条船上,不知可以掠夺到多少财富;二则,他笑船上的人,竟然是如此愚蠢,以为这样子就可以算数了!这种愚蠢,岂不是和白痴一样?
他的心情实在太好了,所以,他甚至一面笑著,一面说著:‘你们在开甚么玩笑?’
那两个中年人,一时之间,不知道山虎上校这样说是甚么意思。面对著这样的凶神恶煞,他们只好张大了口,说不出话来。
山虎上校踏前了一步,手已扬起。
他才扬起手来,自动机鎗的鎗口,已塞进了一个中年人的口中。那中年人眼珠乱转,不知如何才好,另一个中年人双手毫无目的地挥著。
山虎上校的笑容变得狰狞,厉声喝:‘所有值钱的东西,全交出来,才能活命!不给,先杀一个给你们看看!’
他说著,手指已扳下了扳机,至少有二十颗子弹,在刹那之间射出!子弹从那中年人的颈后、脑后呼啸射出来,若不是子弹的速度太快,一定可以看到,每一颗子弹上全带著鲜血。
那中年人的头部,在鎗声还没有完全停止之际,就已经消失了──像是一个重击下被打碎的西瓜一样,迸散了开来,先是变成了莫可名状的一团,然后爆散!
碎骨和浓稠的鲜血,还有太多难以形容、属于人头部的东西,无可避免地沾在山虎上校的身上。山虎上校像是很享受这一点,一点也不加拂拭。
另一个中年人先是吓得呆了,他发出了一下难以形容,充满了惊怖的叫声。在那个头部消失的人,身子还未曾倒下来之际,他已经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在那一刹间,他心中所想的只是:自己等于是从鬼门关上,打了一个转!刚才,山虎上校不过是顺手把鎗口,插进了一个人的口中,他碰巧没有被拣中!
人在极度的死亡惊恐之下,甚么尊严全都可以抛到脑后,只求活著!活著──
那中年人跪了下来之后,全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山虎上校四个部下连声呼喝,于是,像以往许多次一样,甲板上的金块和财宝,越来越多。每一个人都发著抖,把身上藏著的财物取出来。
山虎上校在所有的人全都过去之后──他已经数过,大人小孩、男男女女,一共是八十六人,而且看得出来,其中大多数,都有著一种一直过著养尊处优生活的样子。他也注意到,至少有二十个女人,年轻美貌,这真是使得他心花怒放。
他先是冷笑一声,然后,随便指向一个中年人。他的部下连忙过去,把那人拉了出来,那人急忙道:‘长官,全献上了,全献上了!看,连手表戒指,全献上了!’
山虎上校居然像是有点怜悯似地摇了摇头。他两个手下,手腕一翻,手上已各自多了一柄锋利无比的匕首,飕飕地挥动著!
那个中年人像木头人一样地站著,转眼之间,那人身上的衣服,全都被锋利的匕首割破,一条一条披挂下来。同时,在他的身上,有油纸包著的纸包,和小心贴肉藏著的金块跌了下来。
那人面如土色,口唇发著颤,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山虎上校走过去,一伸手,抓住了他的胸口,把他提了起来──那人身上已没有衣服,山虎上校钢钳一样的五只手指,是直接陷进了他胸前的肌肉,将他提起来的!
那人双脚离地,无力地蹬踢著。匕首又削破了他的鞋带,鞋子跌了下来,落在甲板上,发出不正常的沉重声响,可知他连鞋子中也藏著金子。
那人几乎是赤身露体的了,山虎上校狞笑著:‘全交出来了?现在我还是不信你全交出来了,不过我懒得剖你的肚子!’
那人柔弱无力地叫:‘饶命‥‥‥求求你‥‥‥’
(人在不论甚么时候,都会有愚蠢的行径──明知求饶不会有用时,也会不由自主发出求饶声来;明知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还会以为只要努力挣扎,就会有一线生机。)
山虎上校把那人举得更高,大喝:‘看到了没有?要藏著财物,还是留下性命,由你们自己决定!’
他手背一振,把那人向船舷之外,直抛了出去。在那人还在空中翻滚之际,四个部下便一齐射击,所以当那人跌进海中去的时候,已经根本不成人形,只是许多团大小不同的血肉而已!
山虎上校再厉声警告:‘别考验我的耐心!快点!’
所有的人,又发著抖,向前走来。这一次,跌落在甲板上的财物更多。有不少妇女,为了表示自己的确无所隐藏,当众将藏在私处的金条,也取了出来。
这些事,自然都发生在人间!但是,又何异于地狱‥‥‥地狱本来就是人类设想出来的,要是在人间没有地狱,人类何从设想?
林文义留在炮艇上。每次他都是留在炮艇上,直到最后,才和各人一起去搬运财物的。
另外留在炮艇上的四个部下,看到甲板上金光灿然的金块和金条越堆越高,发出了阵阵的欢呼声,早已准备了几只大帆布袋,准备去运载。
他们一面欢呼,一面还在向机帆船上指点讨论著:‘看到那个穿圆点花衣服的没有?妈的,皮肤怎么那么白?我要她!’
另一个道:‘让上校先选吧!嘻,有二十多个,这下子──’
他讲到一半,满口都是唾沫,再也讲不下去。他‘呸’地一声,将口中的唾沫,全都吐了出来,碎沫溅了林文义一脸。
林文义这时,也正在看著那个穿著圆点衣服的女人。在阳光下,那女人的一头乌发特别耀目,所以也衬得她的脸面肌肤特别雪白。她正和几个妇女挤在一起,林文义看不清她的脸面,但也可以感到她出众的美丽。
林文义不禁叹了一口气,他自然知道:在这样的处境之中,美丽,代表了甚么!
人是应该过平静安宁不受侵犯的生活的,可是在人类历史上,人能过这样日子的纪录,真是少之又少!
林文义看到,机帆船上的人,被分了开来。约有二十个年轻女人,被驱到了一堆。
山虎上校的怒喝声震耳欲聋,许多女人已在开始脱下她们身上的衣服。林文义注意到,那皮肤特别白的女人,木立著不动。山虎上校走过去,一把抓住了她的长发,同时扬起了手来。
林文义真不敢想像,山虎上校的巨灵之掌,如果击中了那女人嫩白的肌肤之后,会产生甚么样的结果!
可是就在这时,他看到山虎上校扬起的手,在半空中停止。
林文义看不清山虎上校的神情,只看到那女人由于头发被向下扯,脸向上仰著。阳光照在她的脸上,看过去,有一种异样的美丽。
山虎上校是因为她异样的美丽,才在半空中停手的?林文义难以想像,像山虎上校这样的野兽,也会对女性的美有所认识──对野兽来说,再美丽的女人,也只不过是泄欲的对象而已。
山虎上校在半空中的手,隔了半晌,才缓缓放了下来。林文义身边的一个部下咕哝了一句:‘上校看中这女人了,真他妈的!’
除了那个女人之外,其余的全部裸体。那个女人被山虎上校反拗著手臂,背部紧贴著山虎上校魁伟的身子。她个子并不算娇小,可是和巨型的山虎上校相比,却犹如一头白兔落在猛兽爪中一样。
在炮艇上的四个部下催促著林文义,一起上了机帆船,把甲板上的财物,大把大把抓著,放进了帆布袋中。另外几个人,赶著那近二十个女人上了炮艇,又把上一次掳劫来,被摧残备至的八、九个女人,推到了机帆船上。
船上的人,个个颤栗著,不敢出声,大多数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鸵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为看不到的东西,就是不存在的,人在这时候闭上眼睛的作用,只怕也差不了多少。
眼看著自己的妻子女儿被赤裸裸地带走,心如刀割而又无法反抗,在这种情形之下,除了紧紧闭上眼睛之外,也没有别的可做。可是虽然闭上了眼睛,间中发出的哀号声,。电子书还是如同万箭钻心一样!
山虎上校的部下,不时发出欢啸声,而且不时无目的地乱射子弹,彷彿鎗声可以代表他们心中的欢乐。
山虎上校却出奇地沉静,只是一直反拗著那女人的手臂。那女人在他的手里,根本连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可是山虎上校却像是怕她挣脱一样,看得出他拗住她手臂的巨大的手,是十分用力!
林文义装满了一帆布袋之后,用力在甲板上曳著,曳到了舷边,由炮艇上的人接应著,用绳索扯了上去──劫掠已告一段落了!
被驱上炮艇的女人,在未曾被赶进一个船舱之前,已经饱受凌辱。那种加在女性身上的凌辱,实在超过正常人的想像之外。
林文义一直低著头,一看也不敢看,而就在他低著头的时候,他看到了山虎上校的大皮靴踏了过来。在大皮靴旁边的,是一双纤小的脚──没有穿鞋子,纤纤小小的脚趾,柔美得无可批评的脚形,和半卷起的裤脚,浑圆晶莹的小腿。
林文义知道,那就是那个被山虎上校反拗著手的那个女人。
这时,机帆船在遭受了劫掠之后,又发出‘轧轧’的机动声,带著浩劫后的痛楚,在驶开去。整艘船,也像是难以忍受悲痛一样在发著颤。
当山虎上校在林文义身边经过之际,林文义本来是一直低著头的,所以他只能看到大皮靴和那双动人的小腿。但是山虎上校忽然说了一句话,使得林文义大是奇怪。
山虎上校的话,其实极其普通,可是这样的话,出自山虎上校之口,却是令人怪异莫名!
山虎上校说的是:‘不要怕,你不要怕!’
他是向谁说这样的话?这样的话,又怎会出自山虎上校这样的人之口?
林文义由于心中的诧异,自然而然,抬起头来。他看到,山虎上校仍然紧抓著那个女人的手臂。
她的衣袖已经被扯下,现出丰腴雪白的手臂。山虎上校的手指,就像铁箍一样地箍在她的手臂上。
山虎上校半侧著头,看著那女人,林文义也自然而然向那女人看去。一看之后,他也不禁吸了一口气。那女人极美丽,虽然是在极度的惊恐之中,但依然极其美丽!
她闪亮的大眼睛中,充满了恐惧,小巧的嘴唇上一点血色也没有,而且在微微发抖。她挺耸的鼻子,鼻孔正在急速地翕张著,本来应该是娇艳如花的脸颊,白得透明!
她是那样美丽,美丽得连山虎上校这样的野兽,都不想打她,还在安慰她,叫她‘不要怕’!
林文义在看了她一眼之后,视野便再也离不开。那倒不是因为她的特别美丽,而是他感到,这个女人的眉目脸容,甚么地方,他原是十分熟悉一样!
他立时告诉自己:不,不可能的!这样的美女,在见过一次之后,一定是一辈子不会忘记的。可是,又的确有熟悉之处!
正在林文义心神不定的时候,那女人惊恐的眼睛转动著,眼光扫中了他。只见她陡然张大了口,然后,像是她整个生命,都化成了发出声音的力量,自她的口中,叫出了三个字来:‘文义哥!’
在那一刹间,林文义整个人,所受的震动,简直无可形容!
容貌虽然变了很多,但是声音并没有再变──那正是他魂牵梦系的声音,他离开西贡之前,曾与之共有盟誓的恋人的声音。
他的恋人──阿英,陈丽英的声音!
阿英是从甚么时候起,叫他‘文义哥’的,林文义已经记不清楚了。开始的时候,阿英的叫声中,还带著童音,后来童音渐渐转变。尽管阿英一直十分瘦弱,并没有显出她的美丽来,但是在林文义的眼中,阿英仍然是极其动人的少女。
当他们在货仓中互相紧拥的次数越来越多时,也有几次给林文义带来极甜蜜的回忆。可是林文义再也想不到,阿英本来扁平得和男人几乎没有甚么分别的胸脯,会变得如今这样的饱满,也没有想到她的脸容会变得那么美丽,肌肤会变得那么细腻莹白,充满了诱人的光辉。
一个瘦瘦弱弱,不起眼的少女,现在全身每一处,都发出了成熟女性的诱惑力。难怪从两三年前开始,就不断有人来告诉他:阿英变了,从毛虫变成了蝴蝶!
阿英真的变得厉害,要不是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林文义或许还可以从她那一双明澈的大眼睛中认出她来。
这时,阿英的眼中充满了惊惧、绝望和悲痛。要不是她突然认出了林文义,叫了他一声,林文义决计不会想到,她就是和自己曾肌肤相贴,山盟海誓过的阿英!
在那一刹间,林文义整个人,如同遭到了雷击一样!他先是不由自主,发出了一下惨叫:‘阿英!’
在叫了一声之后,山虎上校转头向他望来。一和上校满是凶光的眼神接触,林文义全身把持不住,剧烈发起抖来。
这时,阿英挣扎著,想接近林文义,可是一点用处也没有。林文义的手发著抖,慢慢扬了起来,想去碰一碰阿英,可是山虎上校只是出气稍微粗了一点,一声闷哼,林文义整个人,都像是要软瘫了一样。扬起的手,手心冒著汗,自然垂了下来。
阿英又叫著,叫声之中充满了绝望:‘文义哥!’
林文义还没有回答,山虎上校已经沉声:‘你们认识?’
林文义只觉得喉际像是火烧一样,口中乾得一点水分也没有。以致他一开口,发出的声音,怪异莫名:‘阿英‥‥‥是‥‥‥是‥‥‥’
山虎上校陡然呼喝:‘是甚么?’
林文义惨叫一声:‘是我的未婚妻!’
他在叫出了这一句话之后,身子抖得更厉害,汗珠一颗接一颗地迸出来。
山虎上校牵了牵嘴角,右手捏住了阿英的脸,神情十分恼怒:‘哦,不是处女了?’
林文义双手乱摇,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究竟想说明些甚么。他和阿英之间,除了肌肤相贴之外,没有进一步的亲热。阿英是不是遵守著誓言呢?如果是,她生命之中,自然不曾有过男人。但是,又何必告诉山虎上校阿英仍然是处女呢?
林文义实在是在极度的震撼无助之下,六神无主到了失魂落魄的地步。他耳际嗡嗡作响,脑中一片空白,想起落在山虎上校手中那些女人的遭遇,想起自己和山虎上校之间的强弱悬殊,他真是求生不能,求死又没有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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