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佳妮。将枪口紧紧抵在她的胸膛上,一口气将六发子弹全部射出去。直到我发现乔治医生吓得晕倒在地时,我才后悔怎么没给他留一颗子弹。
然后我从容镇定地提着枪,无比轻松地走出了这所灰绿色的大楼,上了停在院中的红色赛车。当我的汽车冲出门去,上了坡时,我回眸望去,才见院中冲出一大群拿着武器的男护士,象无头苍蝇似地跑来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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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开着车在市内大街小巷疯狂地乱窜到天黑,直到确信没有被任何人盯梢、跟踪,我才惊魂未定地偷偷回到唐人街的住处。
反复思考了多次,我终于还是未去报警。我知道如果那样做的话,首先被逮捕的是我而不是这个巨大阴谋的幕后策划者。警察当然会根据我的供述赶到郊外桦树林中的那所“医院”,但我相信一切罪证都早已及时销毁了,警察们得到的只能是对我不利的指控和证据——那就是佳妮那具被我打得血肉模糊的尸体。
我没有丝毫的后悔与难过。我几年前就从报纸上知道纽约、芝加哥、洛杉矶、旧金山等大城市中,有专门从事人体器官买卖的黑社会组织。人体器官移植原先是一项合法的人道主义事业,但由于自愿捐献者人数太少,器官供不应求且利润极其可观,于是那些利欲熏心的黑帮分子就将罪恶的手伸向了活人。其残酷的手段我已经亲历过了,那就是将人们用各种方法诱骗到手术台上,以治病为名用药物先将其变成“植物人”,然后就进行令人发指的活体解剖,割掉对他们有用的器官……警方曾破获过几桩这样的惨案,主犯都被毫不留情地送上了电椅,才平息下全体民众对此暴行的极度愤怒。然而绝没想到,佳妮居然还在偷偷干,而且“生意”如此兴隆。
那所灰绿色的庞大建筑物显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医院,那里边的人也绝不会从事杀死一个人而救活另一个人这种“无效劳动”……因此,我必须弄清楚象乔治医生这类披着“科学家”神圣外衣的家伙,到底在进行什么样的残酷人体实验……这是他和佳妮无意中透露出来的。
难道不是吗?
首先要做的仍是寻找证据。我冒着巨大的危险返回我和佳妮的住所,可惜我翻遍了她卧室的每个角落,依然一无所获。我万分沮丧地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倒在沙发上,陷入了巨大的困惑。
忽然一个干巴巴的金属声音在角落里响起:
“喂,你的佳妮死了,是吗?”
我吃惊地回过头去,原来是那台差不多已被我完全遗忘了的超级电脑说话了。我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的?”
“我是计算机,能掐会算嘛。”纳克冷冰冰地回答,“不过现在我只知道结果,导致结果的具体的过程,我正在推算之中。我记得我好象告诉过你,我的工作方式就是先预测出结果,再反推出过程,然后向我的主人提供若干可选择的行动方案……”
这该死的机器还是那么喜欢饶舌!我气恼地打断它:“你知道是谁杀死了佳妮吗?”
“暂时还不知道。”它回答,“但我现在已推算出另一种结果,那就是这件事将导致你遭遇到一次巨大的灾难……”
我的呼吸顿时急促了,这计算机的预测每次可都是百分之百应验了的!我的精神几乎要崩溃了,颤声问:
“纳克,告诉我,现在我该怎么办?”
“照老章程办。”它说着从机体内吐出了一张白打字纸,“把你给我的指令写在这上面……”
“不,不!”我神经质的发出愤怒咆哮。又是字条,指令!我正是被它们搞成今天这个惨状的……“见你妈的鬼吧。”我骂道。
那机器沉默了片刻,然后才说:“那好,这次我们改变一下方式。你不用写要我满足你的什么要求,你只须写上,‘请在我遇难时及时救助’,然后输送给我的程序控制部分就行了。”
我想了一下,无别的选择,就照办了。字条塞进机体后,纳克的工作指示灯熄了,不再说一句话。
我立刻收拾好简陋的行装,没敢去问父母告别,开着佳妮的那辆红色赛车赶到机场去了。那里正好还有当天最后一班飞往纽约的航班。
我在纽约一住就是半年。
我在纽约有不少类似流浪汉的朋友,这次我重新回到他们中间,自然如鱼得水。我正是象他们一样崇尚自由自在的生活,才落到今天这个下场的,但我毫不后悔。这些朋友豪爽、侠义、任何时候都不用担心被他们出卖,不过尽管如此,我仍没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
我只是暗中留心每天的电视新闻和报纸,看有没有我作为畏罪潜逃的杀人犯被通缉的照片。没有,一直没有。那伙真正的罪犯显然没有报警,将佳妮被杀的事隐瞒了下来。我先还对此暗自庆幸,嘲笑纳克的预言这次不灵了,我好象已经逃脱了它所宣称的那场“大难”,然而渐渐地我越发不安起来:我知道这表面的平静后面,意味着那些令人发指的罪恶的勾当,仍然在继续进行……
这些天来,我变得更加烦躁和心神不宁,冥冥之中好象有某种难以名状的感觉袭扰着我的大脑神经,使人仿佛置身于看不见、摸不着的电磁场中。我想这也许是超级电脑纳克发出的一种特殊讯号吧,它想告诉我什么信息?
无论如何,我该回去把那桩事情了结了。
可是当我回到旧金山唐人街我家住宅后,依然站在我卧室角落里的这台该死的机器却一言不发,象堆废铁似的沉默着。
我哀叹一声:看来,只有听天由命了。
父亲对我的归来也没表现出一点喜悦,他告诉我,我走后曾经常有陌生人光顾他的饭店,打听我的踪迹。他对他们说我经常这样不辞而别,连他也不知道我到哪里去了,他们却似乎根本不相信……
当天夜里我通宵难眠,纳克仍然不吭一声。于是天亮后我只好拿定主意:到警察局去,把一切向他们和盘托出!
注定要发生的事,终于开始发生了。
实际上,清早我一出门就被人盯上了,但我是走上热闹的五马路时才发现的。我在街头自动售货机旁停下买一份“热狗”时,一眼看见了对街一个人躲在树后死死盯住我。
我想下一秒钟枪声就会骤然响起了,我扔了刚买到的夹肉面包,拔脚就跑,跑过一个街区再回头望时,那人早已撩开大步紧紧跟了上来。这里离警察局还有几条街,颓然停住脚步,闭上眼睛,以为这下彻底完了——在这么近的距离内他要击中我易如反掌。
奇怪的是,没有枪声。我睁开眼回过头去,看见那人站在几十码开外,装作若无其事地把眼睛转向熙熙攘攘的人流。
这下我那天生的好奇劲儿突然冒了出来,很显然,他们要杀人灭口的话,在我刚才一出门就办到了,为什么要到这繁华的商业街区来动手呢?何况看他那神态,显然还没有一点“动手”的样子。
这中间有何奥秘?我不假思索,返身向这个“刺客”大步走去。
他并不躲闪,正面迎向走来的我。现在我可以看清楚他的尊容了:这家伙有着一副典型的北欧人相貌,金发碧眼,仪表堂堂,很帅。穿着高领夹克衫,没什么特别之处。我只是发现,在夏季里,他双手居然戴着一双厚实的黑色皮手套!
他瞪着我,一动不动,目光有些呆滞。我们对视了几秒钟,还是我先开了口: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盯我的梢?”
说这话时我的手一直插在外衣口袋里,紧握着左轮手枪,现在我有充分的安全感了。
“我叫彼得松,瑞典人。”他眨眨那双好看的蓝眼睛,机械地回答,“我请你走一趟。”
“去警察局吗?”我嘲弄地冷笑一声。
“佳妮还活着,就用不着去了吧。”他说。
“什么?你说什么?!”我脑袋轰的一声象要炸开了。
这个奇怪的瑞典人漫不经心地耸耸肩:“被你击毙的佳妮,你的未婚妻,现在复活了……”
天哪,这简直不可思议!我失声叫道:
“这绝不可能!”
“好吧,跟我走,他们会让你看到这个奇迹的。”
“他们是谁?”我毛骨悚然地问。
“汉斯博士、乔治医生和宫井幸夫教授。”
“不,我不相信!”我恐怖地低声说道,然而此时我知道自己心中已充满强烈的好奇心。
于是我看见这位自称彼得松的先生慢慢摘下他于上那双厚实的皮手套,叫我顿时骇得目瞪口呆:
这位金发碧眼的先生,这个典型的白种人,竟长着一双色如乌碳般的黑人的手!
“这世界上总是经常有奇迹发生的。”彼得松先生重新戴上手套,“瞧,街对面那位警察先生已经在注意我们了。走吧,汉斯博士让我告诉你,绝对保证你的人身安全。”
惊恐、好奇、无可奈何搅成了一罐迷魂汤,于是我身不由己地跟着彼得松上了他停在街边的汽车。
超级电脑纳克的预言又一次应验了。如果不是它及时赶来救助,我果然就会遭受一场身首异处的毁灭性灾难!
一小时之后这位奇怪的瑞典人把我送到了那幢灰绿色建筑物,这一次我才知道这所谓的“医院”实际上是一个极秘密的人体实验所。也正是在这里,我才无比深切地体会到我遇到一些科学界的偏执狂——什么不可思议的怪念头,不从他们那狂热的脑子里想出来啊!
这个可怕的研究机构的创办者就是德国人汉斯博士和日本人宫井幸夫教授,苏格兰籍的乔治医生,不过是他们手下的执行者罢了。在他们办公室下面的花圃里,汉斯先生推开玻璃窗,我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喷泉边茵茵绿草地上弯腰抬臂做健美操的佳妮……
天哪,这是真的吗?我清清楚楚地记得,半年前在楼下那间阴暗的诊断室里,我用六发子弹将她的胸部打得马蜂窝似的,鲜血喷溅出来。
“佳妮!”我猛醒过来,半个身子扑出窗外,狂喊一声。
果然,她应声停止了做操。回过头来,露出灿烂的微笑,向我礼貌而笨拙地挥挥手,又转过身去继续做操。
“她的记忆力还没恢复,所以还认不出你来,先生。”汉斯博士关上窗子,解释道。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我急切地问。
他们将我带到了楼下的地下实验室,看来他们什么都不想对我隐瞒,于是我看到一幕幕让人惊心动魄的景象:
各种各样的人体器官,被精心保存在有电脑监测的营养液里,有一颗硕大的心脏,竟还在透明容器中勃勃跳动!宫井教授告诉我,所有这些器官脱离人体后都独立存活着以作备用。
我感到恶心,然而当我在另一间暗室里看到几具无头的人体躯干时,我几乎晕了过去。一直紧跟在我后面的彼得松先生伸手扶了我一把,我才没倒下去。但我一碰到他那双不可思议的黑皮肤手掌时,又差点作呕。
“别害怕,”汉斯博士说,“这些躯干都是活体,瞧,接在它们身上的各种管子有效地维持着供氧和血液循环……用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重新象你我一样,走路、跑步、打球什么的。”
“当然,需要先给他们组装上脑袋。”宫井先生拍拍我的肩膀,阴鸷地笑了。
我顿时头皮发炸,明白了一切。我咬牙切齿地说:“佳妮,就是这样一个被你们重新组装起来的……人?”
“你真聪明,”汉斯博士也发出了阴冷的一笑,“你下手太狠了,若不是我们及时采取措施,你就永远看不到她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世界上竟有如此有悖常理、惨无人道的“科学奇迹”!我又气又怕,一时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汉斯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解释起来:
“其实我们的事业是非常人道的,它开始于常见的人体器官移植这类救死扶伤的手术。后来,一个大胆的想法产生了:心脏、肾脏之类都可以移植,那么人脑呢?
“正好我们得到了一具因车祸丧生的年轻人的尸体,于是第一次试验开始了:我们及时分离下了他那还未发生脑死亡的头,精心保存下来——你知道,德国医生在这方面的技术是世界第一流,尽管我早已是美国公民……
“可惜当时我们手上只有一具供试验用的黑人躯干,没办法了,大脑离开躯干后最多只能存活两天,于是只好阴差阳错,在试验室里产生出了一个崭新的彼得松先生……”
那位瑞典人无动于衷地耸耸肩,又无可奈何地一笑。我恍然大悟,愤怒地喊道:
“你们太卑劣了!”
汉斯博士皱起了眉头:“不,我们实验的最终目的正是为了改变世界上的卑劣人种,用最尖端的科学技术,在地球上重新造就出一批有着优秀的纯种雅利安人智力和外貌、黑种人强健体形和温驯的黄种人之心的崭新人种……”
“你这个该死的臭纳粹分子!”我怒骂道。
“你错了。”宫井先生冷冷地插了上来,“我们并不用罪恶手段达到崇高目的,我们所有的人体材料都不是靠杀人来获得的……你的未婚妻佳妮给我们提供的‘货源’,全都来自自然死亡的病人,当然,这得靠医生和家属的配合;另外,从执行死刑的刽子手那里也能用钱打开通道……不,我们决不随便杀人!”
“撒谎!我就差点被你们杀掉!”
“不,那是佳妮与乔治医生的私下交易,与我们无关。即使杀了你,也会尽快让你新生。”
“不管怎样,这是反人道的而且是非法的。”我继续叫喊,“我该走了,放我出去!”
汉斯和宫井相对一视,然后作了个遗憾的手势:
“正因为我们的伟大实验被当局认为是非法活动,所以,你恐怕不能回去了……”
我周身的血液顿时凉到冰点,万分恐惧地往后退了几步:“你们,想干什么?”
宫井先生阴险地奸笑着,逼了过来:“真对不起,我们可供实验的人体材料极度缺乏……帮帮忙吧,先生,谁叫你自动送上门来呢!”
我急忙将手伸向外衣口袋,里面空空如也,我这才想起手枪在进门搜身时早已被他们缴了去。完了,这下大难临头了……我想象着躺在手术台上被活活肢解的可怕情景,忍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