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理道:“我的意思是,刚才这里一定有足以令蝙蝠疯狂的超声波发出过!”
白素扬眉:“谁会发出这类的超声波?”
卫斯理苦笑,矿洞中的情形如此阴森恐怖,现在又加上有一个神出鬼没的人,(这个人的存在,以卫斯理和白素之机灵,竟还未能觉察),而且,这个人还有可能发出令蝙蝠疯狂的超声波!
他们两人处境之恶劣,可想而知。
洞口处的异声,像是静了许多,卫斯理苦笑了一下:“若是有人在我们离去了之后,用升降笼下了矿井,这个人比我们优胜得多,也比我们多冒险精神。”
白素低头想了一会:“有可能,这个人根本属于矿井下面的。”
白素这一句话,才一入耳,不是很容易明白,但是略想了想,卫斯理便知她所指 她假设矿井之下,有通道可以通向某处,那是李宣宣要下矿井的原因。
那个“某处”,其实可以用王大同口中的“阴间”来替代 但卫斯理暂时不愿意那样做,因为他对于王大同口中的“阴间”,究竟应该作甚么样的理解,还没有结论。
李宣宣要朝“某处”赶去,做一些事,那么,“某处”自然可能早有人在,那么,原属于某处的人下矿井,等于是回家,也就说不上甚么冒险精神和勇敢了!
卫斯理明白了白素的话之后,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白素又道:“如果下矿井的是一个人,那就容易决定得多!”
卫斯理双掌互击:“是呀,如果是我一个人,我早下去了,相信你也是!”
白素笑得很甜:“我们都关心对方,这就难免儿女情长,英雄气短,其实,我们在一起,行动上必然比一个人单独更有利!”
卫斯理一扬眉,白素的语音轻柔,可是这两句话,却说得气概万千,她“哈哈”一笑:“早该如此,也不必见到如此可怕的场面。”
卫斯理指出,自然是他们如果早决定了一起下矿井,不退出去,也就不曾遇上那场蝙蝠大疯狂了!
白素犹有余悸:“真是骇人!”
说话之间,卫斯理已熄了车子的引擎,在那一刹间,他呆了一呆:“李宣宣驾车,直来到这里,她也还镇定得很,熄了引擎,把车匙放在车上,把车门也关得好好的。”
白素吸了一口气:“而且,她绝对没有一去不回的打算,所以她必然有上矿井来的办法。”
卫斯理不禁伸手在自己的头上,拍打了一下 刚才他没有立刻决定下去,就是由于怕两人全下去了,难以上来之故。却没有想到,如果在矿井之下找到了李宣宣宣的话,她必然有办法可以上来的。
卫斯理来到了支架之旁,又开始摇动绞盘,绞盘在经过上次的摇动之后,铁锈已剥落了许多,因此在再摇动的时候,便没有那么吃力。
不一会,升降笼又发出声响,笼吱唧吱唧地被摇了上来,白素一直亮著电筒,笼子才一升上来,她向笼内一看,就陡然现出惊讶无比的神情。
这时,卫斯理由于所站的角度不同,他只能看到,升降笼中空无一人,可是白素的眼光,投向笼底,卫斯理却看不到那一部份。
白素抬起头,向卫斯理望来,卫斯理一步跨过,向笼底看去,也不禁怔呆。
笼底有一层煤屑,他们上次把笼子绞上来的时候,笼底的煤屑上,是一些杂乱的脚印,证明才有人用过升降笼。
而这时,笼底的煤屑,十分平整,当然是有人故意弄平的。而在弄平了的煤层之上 有一个字清清楚楚地写著。
那是一个“郭”字!
这个“郭”字的写法,卫斯理再熟悉也没有,就是郭大侦探,小郭的签名式!
当他们在洞口遇上蝙蝠的灾变时,下了矿井的人,竟然是小郭!
既然那个“郭”字,明明白白指出了这一点,可是卫斯理和白素,还是不由自主摇了摇头,表示难以相信。
小郭在离开他们住所之后,怎么可能和他们一起到达此处。
他们前来的时候,绝无跟踪者,卫斯理绝对可以肯定这一点 要是他连这点都不能肯定,早就在冒险生活中被淘汰了,那容他混到现在!
可是现在,小郭和他们几乎同时到达,在他们的进入矿洞之后,小郭跟了进来 那时,由于才进入一个陌生的,全然不知会发生甚么危机的环境,又绝想不到会有人在身后亦步亦趋,所以小郭只要小心些,也就很容易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接著,便是卫斯理吃力地绞起升降笼 可恶的小郭,竟然躲在一边,不出来相助。
等到卫、白二人上了车,驶出矿洞去,小郭一直趁机行动,进入了升降笼,直下矿井二百七十二公尺的深处 这些情形,都不难推测。
成为谜团的是:其一,是甚么原因导致蝙蝠群出现灾变?其二,小郭是怎么来的?第三个,也是最令人大惑不解的是:在这件事上,小郭全然没有必要这样探险,就算他受人相托,值得拿命去换吗?
下降到矿井,深处超过三百公尺,其凶险的程度,和走进食人蚁的觅食区域,也相差无几了!
是甚么原因驱使小郭去进行这样的冒险行为?
白素显然也有著同样的疑惑,所以两人都有超过一分钟的沉默。
四、对付神秘漆器
白素先打破沉默:“至少,他在下降到三七二公尺的深度之后,还是平安无事!”
卫斯理点头:“那当然,他在离开升降笼的时候,还能把煤屑弄平,再写上一个‘郭’字。”
再接下来,或是现在,正有甚么事发生,那就不知道了。
卫斯理真想对著矿井,大声叫:“小郭,你在捣甚么鬼?”
不过,他当然不会那样做,宏亮的声音在矿井中引起的来回声波震荡,可以令得矿井崩塌,新的尚且不免,何况这个矿,不知荒废了多少年,所有的支柱井架,都是怕已经朽腐了!
发现了已经下了矿井的是小郭,虽然事情意外之至,但是卫斯理和白素,还是很佩服他的勇气。卫斯理握住了白素的手,两人一起跨进了升降笼,笼子摇晃了一下,卫斯理一手握住了笼中的下降控制盘,伸手出去,松开了支架上的摇柄,笼子就发出声响,向下落去。
才落下了不到二十公尺,就看到了向横伸延开去的坑道,空气倒还正常,可是黑暗得异乎寻常,电筒光芒,射不出多远。
下降到了一百公尺处,他们至少已经经过了五层坑道。
每当经过一层坑道时,卫斯理总会停上一会,听听动静,而除了滴水声之外,也甚么声音都听到。
再向下降,看到的坑道,有一些,已经崩塌,落下来的石块,堵塞住了坑道。
每次,卫斯理深入煤矿一他有多次下煤矿的经验一,总是十分感叹。由于煤矿深入地下,几乎甚么样的怪事,都可能发生 还记得“眼睛”这个故事吗?史前来到地球的外星妖孽,就深藏在煤层之中!
就以煤矿本身作为故事题材的话,写一百个故事也写不完。但这个故事不是写煤矿,看题目就可以知道,写的是阴间。所以,卫斯理这次下煤矿,只不过是深入地底,经过煤矿而已。
升降笼越向下落,气氛也越是阴森,升降笼摇晃时所发出的“吱唧”声,听来也很惊心。卫斯理不禁大是佩服小郭的勇气,因为这时,他和白素在一起,兀自觉得有点心头发凛,猜想小郭独自下去的情形!
不过细心一想,小郭是聪明人,他在笼底留下了“郭”字,自然是通知卫斯理和白素,他下矿井了,希望在上面有人接应。而卫斯理和白素,也接著下来,上面没有了人,这一点,只怕是小郭想不到的了!
已经证明,人深入海底或是地底,生理会受环境的影响,特别容易胡思乱想,严重的,甚至生出幻象,以为那是真的事。
卫斯理自然懂得控制自己的情绪,可是越向下去,思潮起伏,也难以避免。他想起了小郭,就脱口说了一句:“小郭是聪明人……也很勇敢……唉,他硬是不肯说出他的委托人是谁,似乎也可以原谅,看,他竟然可以为了他的委托人冒这样的险……”
几乎在任何的情形之下,白素都比卫斯理镇定得多,此际自不例外,白素把手放在卫斯理的手背之上,这样,可以使卫斯理镇定些。
卫斯理天马行空式的思绪,忽然一下子又转了向,他望向白素。这时,一直往矿井下降,也穿过厚厚的煤层,在电筒光芒的照耀下,煤层闪耀著漆黑闪亮的光,那是质量极其上乘的无烟煤,这种煤,是由于地球表面,在亿万年之前,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时,把大批森林埋向地下,在高压下形成的,每一块煤,都可以告诉人这种变动是如何日月无光,生命成群毁灭,多么可怕!
在那种异样光芒的照耀下,白素的脸色,看来格外苍白,卫斯理看了她一会,移开视线,又落在一大片很是平滑的煤层上,他陡然震动了一下。
白素这时道:“别胡思乱想,下面不知道有甚么危机,需要我们全力应付……”
白素提醒卫斯理集中精神,可是已经慢了半步。卫斯理的视线,一接触到了那平滑的煤层,他就想起在李宣宣的卧室之中,那个漆黑的,表面光滑无比的六面方形物体来,他在一震之后,失声道:“我明白了,在李宣宣房中的那东西,是……一块煤块……”
那当然不是一块真正的煤块,真的一块那么大的煤块,重量至少超过一千斤,那是用脱胎漆器制造出来的一件工艺品,制成一块大煤块的模样。
白素并没有反应,她不想在这种环境之下去推波助澜,增强卫斯理的幻想。
卫斯理吸了一口气:“你和她相熟,她有没有向你说起过那东西是煤块?”
白素回答得简单:“没有!”
卫斯理还在追问:“她有说那是甚么?”
白素沉声道:“她说过,那是一件工艺品,她喜欢它的造型,线条分明,外形简单,一看就可以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卫斯理听得白素这样说,不禁叫了起来:“一看就知道那是甚么东西?”
他叫得大声,在矿井口,引起了一阵“嗡嗡”的回声,白素伸指在他的口唇边轻按了一下:“你别往复杂的方面去想,那就是一个方形体,再简单不过,一看就明白。如果你向复杂的方向去想,自然难以明白!”
卫斯理听了之后,一时之间也说不出话来 岂止是那个方形体,世上的任何物,任何事,几乎都可以作如是观。卫斯理笑了一下:“你能这样想,我能接受你的想法,但只怕祖天开不会这样想 王大同死了,祖天开的行为可能脱缰,嗯……陈长青也不会肯,他用X光透视没有结果,一定会有进一步的行动,这漆器要遭殃……”
白素笑而不语,因为她也早已想到了这一点。
王大同死了,李宣宣下落不明,许愿宝镜不知所踪,种种谜团,无法解开,那件漆器,成了李宣宣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祖天开悲愤之余,满是恨意,陈长青的好奇心发作,如万蚁攒心,这两个人,如何肯放过那件看来如此神秘的漆器。
卫斯理可以说料事如神,祖天开和陈长青,果然不肯放过那件外形,来历都很是神秘的六面方形漆器。
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一,是任何故事,都不能平铺直叙,一条线说下去,必须多方面铺排,要有起伏,有跌宕。一到了会出现闷场的时候,就要另辟蹊径。
像卫斯理和白素,在升降笼之中,要下降到二百七十二公尺的深处,过程单调沉闷,总不能老是说卫斯理在那时胡思乱想些甚么,所以,倒不如看看祖天开和陈长青,准备如何对付那神秘漆器的好!
而叙述故事的法门之二是,转过去说故事的另一些发展,这些发展,必须大是有趣,能吸引人,不然,看故事的,就不再看下去了!
祖天开先离去,陈长青赖在卫斯理住所不肯走。陈长青的想法是,整件事神秘莫测,在探索的过程之中,卫斯理必然视他为当然助手 他的这种想法不错,当卫斯理和白素,在矿洞之中,想到要通知甚么人的时候,就都想到了陈长青,和他联络,卫斯理曾打电话回自己住所 希望陈长青接听,但陈长青这时已离去了。
陈长青在卫斯理夫妇上楼时,看来像是若无其事地在喝酒,但是实际上,却正在全神贯注,耳听八方,眼观四路,留意卫斯理的行动。
他和卫斯理熟,知道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关于这一点,小郭的能力,尤在陈长青之上,因为小郭认识卫斯理更久 小郭认识卫斯理,甚至还在白素之前,自然更熟知卫斯理的行事方式。
任何人,都必然有一套习惯成自然的行事方式,自己可能不觉察,但如果他人有心去了解,就很容易琢磨出来,掌握了一个人的行事手法,要对付这个人,自然容易得多了 千万别以为这一番话是题外话,那和这个故事,很有些关系的。
陈长青呷著酒,其实酒是甚么味道,他根本不知道,因为他在留意卫斯理的行动,他从脚步声,听到卫、白两人进了书房。
刚才,白素逐客的理由,是她“要休息了”,所以陈长青预期两人在书房中不会逗留太久,至少,白素应该很快离开,到卧室去。
可是,陈长青等了十五分钟,还是听不到两人从书房到卧房的动静,陈长青这才陡然省悟:两人已从书房离开了屋子。
他直跳了起来,伸手向自己的头上,重重拍打了一下,直冲上楼,举脚向书房的门上,重重地连踢了三脚,发出震天似的巨响 反正老蔡一睡下去,是天塌下来,也不会醒的。
他一面踢,一面骂:“他妈的,卫斯理,还是朋友不是,甚么玩意儿?”
陈长青虽然略迟些才发觉卫白二人的“金蝉脱壳”之计,但是他可以肯定,卫白二人确然已经离去,他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所以,他也离开,从那条斜路上来回走了一阵,心中越想越是气愤,忽然想起:找祖天开去!
他那时,想到要找祖天开,倒还没有打那神秘漆器的主意,只是想起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曾有十分暧昧的“眉来眼去” 卫斯理不好对付,他自信对付一个老人家,绰绰有余,所以想把祖天开和卫斯理之间的秘密,发掘出来。
他也知道,祖天开在哀伤王大同之逝的时候,正需要有人和他诉说衷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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