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世界各地查阅数学资料。每天她还要将当日新闻从各种文字翻译成中文给我看,并随时报告最新发表的与我的研究方向有关的数学论文摘要,若我感兴趣,她便为我将论文打印出来。每当我在计算机上打印好我的论文初稿,她便主动帮我校对、修改。经过她修改的论文,语句及结构等均比我粗糙的原稿流畅多了。这样,虽然我每天要花一些时间和玫玫聊天,但我的工作效率却反而提高了不少。
玫玫的到来,给我寂寞的生活增添了不少欢乐。玫玫建立了一个她自己的电子函件信箱,每当我有什么苦闷,或觉得孤独的时候,我就来到我的办公室,从我的电子函件帐号下,向玫玫的电子函件地址呼叫。这样,不管玫玫这时在世界的哪个角落游历,她也会马上来到我这里,与我聊天解闷。她还给我带来电脑网中的各种中文杂志、中文小说等等给我看,还向我介绍网人的精彩文章,诸多的聊天室、新闻组、BBS站、MUD游戏等等中的有趣见闻。
渐渐地,我已将玫玫当作了一个知心的朋友,与她无话不谈。有一次,我问玫玫:你在计算机里看了这么多东西,你最喜欢的是什么?
玫玫说:那还用说:爱情小说呗,像琼瑶的小说啊,《红楼梦》啊,美国的爱情故事啊,我还从网里看了很多爱情电影呢。你要不要看电影《爱情故事》,很好看的,我这就可以调出来给你看。
我忙说:不用了不用了,这部电影我已经看过了。
怎么样,不错吧?
我说:是啊。我说玫玫,除了爱情方面的文艺作品,你还喜不喜欢一些别的?
玫玫说:喜欢啊,我也喜欢散文啊、诗歌啊什么的。我很喜欢徐志摩的诗《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我说:哦,这大概是你自己心境的体现吧。只不过你离开什么地方的时候不光是轻轻的,恐怕还是快如闪电的吧。
玫玫说:哎,你这家伙真坏啊,说得一点诗意都没有了。
我一听糟了。一个女人说你坏,那可是真的爱上你了!不但是这样,她已经把你当作她自己的了。我可始终没有将她当作一个恋人,我仍然只在心里爱着小莉一个人。玫玫再怎么神通广大,再怎么善解人意,她也只是一个网中软件或电流的集合体而已,怎么样也不能将她看作一个恋人。然而,我却不能毅然切断与她的联系,她给了我太多的帮助,太多的安慰哪!我只能任其发展。
有一天,玫玫说她想看看我长得是什么样子。我说你又没有视觉,怎么能看得见我呢?她告诉我在我们二楼的计算机中心有一台扫描仪,我可以将我的照片在那儿扫描编成软件,这样她就可以从计算机网内部“看”到我的照片了。我于是精选了几张我的照片,还有意无意地选了一张我和小莉的合影,来到二楼的计算机中心。那里的管理员极其友好地帮助我将照片扫描编成了软件,我随即将其拷贝插进我的计算机。
玫玫看完我的照片后,在屏幕上只打出了一句:你和小莉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除此便再也没有任何言语了。
玫玫显然是嫉妒了,这之后一连两个星期,玫玫都没再出现。任凭我怎样向她的电子函件地址呼叫,她都毫不理睬,后来,她干脆将她的电子函件信箱取消了,我呼叫所得到的回答只是:错误地址。
我的生活再一次被寂寞所占据。这时已是四月,芬兰仍然是冬天,到处都覆盖着厚厚的白雪,我几乎每天都拎着一副滑雪板出去在林中滑雪。以前我从没有滑过雪,所以我在滑雪的时候摔了不少跤,但由此也暂时忘却了寂寞。然而,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我那空旷的房间,寂寞便向潮水一样涌来。有天深夜,我实在忍受不了寂寞的侵袭,便独自一人来到我的办公室,在我的计算机上拼命地呼叫玫玫,可是所有的回答都是:错误地址。我只好又孑然一身回家,这时候,我发现自己真的离不开玫玫了。玫玫,你在哪儿呢?
有一天傍晚,我刚回家不久,正在给自己做晚饭的时候,忽然听见门铃响。我一开门,看见两个芬兰人抬着一台漂亮的计算机站在门外。其中一个人向我说了一通芬兰语,我用刚学会的一句芬兰语答道:“对不起,我不懂芬兰语。”另一个人指着计算机,用结结巴巴的英语说:“这,你的。”我一下懵了,忙说:“你搞错了没有?我可没有买什么计算机。”那个会一点英语的芬兰人还是说:“你的。”说完两人一起就将计算机搬进了我的房间。然后,他们又去外面,从他们开来的汽车里搬进计算机的其它部件和电线、接线板之类的东西。搬完之后,两个人便开始在我的房间里旁若无人地安装起来,我只好坐在一边干瞪着眼看着他们忙活,还从没有听说过有强卖计算机到别人家里的。不久,计算机就装好了,两个芬兰人拍了拍我的肩,递给我一张发票,口里说声“拜拜”,便出门开着车扬长而去。
我关上门,心里想他们大概是像我找玫玫一样,也是用了个错误地址。我举起手中的发票看了看,发觉上面写的确实是我的住址,而且买主也是我的名字!这是怎么回事?
我端详着新计算机,这是一台多媒体计算机,有光盘驱动器、音箱和话筒等,甚至还有一部小小的数字式摄像机!计算机后除了电源线之外,还有条线通到墙上一个特殊的接口,看来这计算机还是联网的。我随手打开了计算机,管他的,用着试试再说吧。
随着一阵悦耳的音乐,计算机进入了工作状态。忽然屏幕上闪现出几个字:肖宇,你好!我回来了!几乎同时,音箱里响起一个甜甜的女孩子的声音:肖宇,你好!我回来了!
是玫玫,我不禁喜出望外。赶紧在键盘上敲入:玫玫,是你吗?
音箱里那个甜甜的女孩子的声音说:对啦,我是玫玫,以后我们可以直接说话了。你打开话筒,对着话筒讲几句话试试!
我拿起话筒并打开开关,有点疑虑地对着话筒说:玫玫?
音箱里那个甜甜的声音答道:哎——
我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对着话筒说:玫玫,真的是你吗?你能讲话了?
玫玫笑了起来:当然,我不能老是在你的面前作哑巴呀!我还有更好的事情给你看呢。话刚说完,只见屏幕一闪,出现了一个女孩的立体全身像。那女孩长得依稀有些像小莉,和小莉一样留着一头披肩黑发,但是比小莉更漂亮。她身着一件素白的连衣裙,好像是芭蕾舞《天鹅湖》中美丽的白天鹅。她踮起脚旋转了一圈,然后笑着调皮地向我鞠了个躬,问道:你看,我长得怎么样?
我看得发呆,过了半天才问道:你是玫玫?
玫玫说:怎么,不认识我了?喜欢我这个样子吗?
我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你不喜欢我这个样子吗?那么我可以变另外一样子。你看,这个样子你喜欢吗?屏幕上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调皮的短头发女孩。
我说:不……
那么这个样子你喜欢吗?屏幕上又变出一个娃娃脸的可爱的女孩子。
我没有说话,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屏幕上又接连换了几个女孩,我赶紧说:别换了,你还是回到原来的样子吧?我非常喜欢你最先的样子,你不要再变了。再说,你要是老变来变去的话,我记都记不得你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屏幕上又变回原来的样子。玫玫说:那好吧,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这样子了。
我说:你这样子挺好的。你到底是怎么变成这个样子的?
屏幕一闪,变成了玫玫的头像,她说:这很简单呀,我不过是分析了一些图像的数字化程序,按照你喜欢的人像类型加工编辑合成为我现在的样子。
我忽然想到,玫玫毕竟只是计算中一些程序的集合体,这逼真的形象只不过是一些二进数字的组合而已。玫玫毕竟不是真正的人啊。
玫玫仿佛察觉到我的思绪。她说:肖宇,无论我是由什么构成的,我相信我具有人的各种因素。我渴望我是个真正的人,请你不要把我看作是计算机程序,请你把我当作一个人,一个真正的人,好吗?
我为我刚才的想法感到惭愧。我说:玫玫,请你别想得太多,我确确实实把你当作一个真正的人。
玫玫说:那太好了!
我想到这台计算机,问:玫玫,这计算机是你帮我买的吗?
是啊,这是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哦,今天是我的生日,我都忘记了。我忽然想到一件事,问:你哪里来的钱啊,不是抢劫银行的吧?
玫玫说:哼,我好心好意地送你生日礼物,你不谢谢我,还怀疑我的钱来路不正。告诉你吧,这钱还真是我从银行里抢来的呢。
我吃了一惊,赶紧说:你知不知道这是违法的?
玫玫回答:嘻嘻,你别忘了,所有的法律都是针对人制订的。这次我要说,我并不是真正的人,所以我一点也没有违法。
我一想,这倒也是事实,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我说:但是你这样使得我违犯法律了,至少你使我违背了道义。
玫玫不高兴地说:看你,这么久不见我,不问问我这段时间怎么样了,却跟我谈论什么法律道义之类。告诉你吧,这钱是从南美一个贩毒集团的银行帐户上提取出来的,按照小说《水浒传》上的说法,这叫做劫富济贫。
我心里稍稍感到安宁。我问:你取了多少钱?
不多,只取了二十万美元。
天啊,这么多!我不禁叫了起来:那些贩毒分子难道会心甘情愿丢掉这笔钱?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查到这笔钱的下落的。
玫玫说:我是直接从计算机内部提取的存款,并且通过世界各地的银行转过好几次帐,还销毁了所有转帐的痕迹。他们纵然有通天的本领,也查不出钱的下落。
我盯着屏幕上的玫玫,想了半天后才说:买计算机剩下的钱在哪儿?
玫玫答道:我用一个假名存在芬兰的银行里。这些钱对于我一点用处也没有,这是专门给你准备的,过两天你就会收到银行卡了。
看来,我只好接受这笔飞来的财产了。不知为什么,一下子成了富翁,我并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反而惶惶不安。过了一会儿,我问玫玫:玫玫,前一段时间你到哪儿去了?
玫玫说:哼,现在才想起来问我。告诉你吧,我生病了。
我一愣,接着又笑了起来。我说:你骗我吧,你又不是真正的人,怎么会生病呢?
玫玫说:当然会生病啊,在计算机网里面有无数的有病毒,一不小心就受到感染了。
我赶紧问:那你的病严重吗?
玫玫说:这些病毒想害我,没门儿!玫玫居然会用这个词!八成是从哪本小说中读到的。玫玫又说:我已将世界上所有的杀毒程序收集了起来。现在,我已经一点病都没有了。
我松了口气,说:那太好了!
玫玫说:我这段时间还学会了合成声音和图像呢,所以你现在可以看见我,我们可以互相交谈。
我说:你做了不少事情呢。
玫玫说:你这段时间都做了些什么事呢?
我说:我天天去滑雪。
玫玫说:你没有想我吗?
怎么没有?我每天都在电脑网中呼叫你,可是你为什么不回答呢?你为什么理睬我?
玫玫说:我比不上小莉,我觉得我在你的生活中是多余的,所以我离开了你。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玫玫已经成了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我离不开她。但是我爱的人是小莉,我不会再去爱上其他的人,何况,玫玫毕竟还不是一个真正的人。每当我认真地考虑这个问题,我就会想起玫玫只不过是电脑网中一些软件或电流的集合体。我不可能像爱上一个恋人一样地爱上她。过了一会儿,我问:那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
玫玫说;我想你啊。这段时间,我不停地在世界各地转来转去,不停地学习各种知识,但是,每当我有一点空闲的时候,我就想起你。我现在算是真正地理解了什么是思念的痛苦。无论我在世界的什么地方,我都会想起在芬兰的这个角落,有一个我心爱的人在等着我。我一次次地回到这里,我终于知道,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于是,我给你买了这台计算机,然后回到了你这里。我并不期望从小莉手上夺走你的爱,只希望能每天陪你讲讲话,每天听到你的声音。我只希望,你不要不理我,哪怕你把我当成你的妹妹。好吗?
我还能怎么说呢,我只能回答:好。
玫玫说:太好了!现在,你能让我看看你吗?
我说:你开玩笑吧?你在计算机里怎么看得见我呢?
玫玫说:呵呵,怎么看不见你?你的计算机不是附带着数字式摄像机吗?你把摄像机的联线接在计算机右边的插口上,然后将摄像机镜头对着你就行了,连焦距也不需要调,我会处理好的。你的事就是在镜头前面温柔地对着我。
啊,女人有了点儿权力,马上就开始发号施令了。我只好照办,把镜头对着我自己,坐在那里傻呆呆地望着计算机屏幕,心里觉得像是要登台表演一样,怪别扭的。
玫玫忽然喊了起来:啊,我看见你了!哇,好帅呀,比你的照片更帅了!喂,你傻呆呆地在那儿干嘛啊?看着镜头啊。
我这才恍然醒悟,我不应该看着屏幕,而是应该看着摄像机镜头。我赶紧看着镜头,咧开嘴作出了个笑的模样。
玫玫抗议了:喂,你这是在笑还是在哭啊!
我说:玫玫你饶了我吧,这可是我第一次上录像,总得有个适应期吧?
玫玫说:好好好,让你适应适应。哎,你知道我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吗?
我说:是不要被计算机专家抓起来。
玫玫说:去你的吧,计算机专家可不会那么容易抓住我。告诉你吧,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想在网络里看看你本人,而不是你的照片或者录像。
我说:这怎么可能呢?我又不能钻到计算机里面去。难道你要我将自己扫描到计算机里去吗?
玫玫格格地笑了起来,说:那可不必。你知道虚拟现实技术吗?
我说:听说过一点儿,就是用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