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怎么办呢?
如果我能捉住这两只手?
一想到这个念头,我心头不禁乱跳了起来。
的确,我如果可以捉住这两只手的话,那么,我还有甚么秘密不可以侦知的呢?我连忙向前跨出了一步,那双手便像是知道了。我无法明白它们是以甚么方法获知的,但它们的确是知道了,因为它们立时静止不动。
我呆了一呆,立时再向前扑去,我双手一齐用力向其中的一只手按去,我已碰到了那只手,那只手是冰冷的,我可以说从来也未曾摸过冷到这样使人心震的东西,但是我还是用力向下按去,要将它按住。
可是,也就在这时候,另一只手,倏地握住了拳头,一拳向我的下颔击来。
这是力道极大,而且又是我全然未曾提防的一拳!
我的身子,不由自主向后一仰。我的双手,当然也突然松了一松。
那一双手以快得使人不能相信的速度,向后退去,它们是穿窗而出的,等我站稳身子,再奔向窗口去时,已甚么也看不到了。
我转过身来,女管家已停止了叫唤,胡明则面青唇白地望著我。
我苦笑了一下:“给他走掉了!”
胡明的口唇哆嗦了好一会,才道:“我……我很佩服你,你的胆量竟如此之大。”
我道:“那没有甚么胆大,我确实知道这双手属于一个人,绝不是甚么鬼怪,那有甚么可怕的,那只不过是一双手而已!”
胡明的声音,听来像是在呻吟一样:“可是那……却是这样的一双手!”
我道:“我们不必在这里讨论这些了,我想邓石的手在这里出现,一定是有道理的,他人可能也在附近,我们去找他。”
胡明拉住了我:“这里附近的屋子全是宿舍,你怎能进去搜人?”
一听得他那么说法,我也不禁站住了脚。因为即使是开罗大学校长,也不能任意搜寻教授宿舍的。
我想了一想:“我相信这双手还会再来,它出现,一定有目的,说不定目的便是在地窖!”
我才讲到这里,地窖中便传来了“砰”地一声巨响!
那一下声响十分响亮,分明是有一件十分巨大的东西跌到地上所发出来的。
我和胡明相顾愕然,那女管家已面无人色地向外奔去,胡明连忙又拦阻她。也就在那时候,地窖传来了第二下声响。
第二次“砰”地一声,不如第一下来得响,我叫道:“胡明,别理会管家了,我们到地窖去!”
胡明被我叫住,可是刹那之间,他惊惶失措地站著,竟不知如何才好!
我立即向地窖中冲去,他看到我有了行动,才跟在我的后面,地窖的门洞开著,我一走进去,便看到那两下声响发生的由来了。
在工作桌上的五具石棺,有两具的棺盖,已被打开,一具是身子的,一具是放头的。
那木乃伊的身子,仍在石棺中,但是,那木乃伊的头不见了。
地窖中没有任何人,只是充满了阴森和神秘,就在这样阴森和神秘的气氛中,一个木乃伊的头不见了,不知去向了。
胡明像是中了邪一样,喃喃道:“不,不!”
我转过了身子,扶住了他的肩头,用力地摇著他的身子:“是的,是的,木乃伊头不见了,是被那双手偷走的。”
胡明望著我苦笑,我又道:“刚才我已经向你说过了,邓石的手来你这里,是有用意的,现在已经证实,他来,就是为了偷那木乃伊的头。”
胡明总算渐渐地定下了神来:“他偷走了那个头,有甚么用处?”
我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但是我们曾经假定,邓石和这个已成了木乃伊的法老王,虽然在时间上相隔了几千年,但他们有共同之处。”
胡明又叹了一口气,道:“是的,我们假定,他们的肢体可以分离活动──这实在是十分荒谬的一项假定!”
我沉声道:“可是你见过,我也见过!”
胡明双手捧著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我将两只跌在地上的棺盖,捧了起来。
那大的一只棺盖,并没有损坏,可是小的那只,又跌崩了一角。
那第二次跌崩了的一角,是连接著我上次跌坏了的那一块上的。我在将棺盖拿起来之际,看到缺口上,似乎闪耀著一种金属的光芒。
我呆了一呆,仔细看去,一点也不错,那是一种乌金色的金属光辉,是由嵌在石中的一小片金属片发出来的。
我立即又发现,那棺盖是两块石片小心地合成的,而那片金属片,则被夹在中间。
那两片石片合拢的动作,做得十分精巧,若不是跌破了,露出了被夹在当中的金属片的一角来,是绝不容易发现石中另有乾坤的。我连忙抬起了头来,向胡明招了招手:“你来看。”
胡明站了起来,来到了我的身边,当他看到了石棺的盖中,竟夹有一片金属片时,他也不禁为之陡地呆了一呆。
我问道:“那是甚么?”
他道:“先弄出来再说。”
我们试图撬开合在一起的石片,但是却做不到这一点,于是,我们只好用锤子将整个棺盖打碎。我们的动作十分小心,不多久,我们就将上面的石片打碎了,但是金属片还是紧贴在下面的石片上。
我们再砸碎了下面的石片,又铲去了黏在金属片的石碎──那两块石头,是以一种黏性强烈得惊人的东西胶合起来的,那种黏性如此之强的东西,究竟是甚么,我没有法子知道。
那块金属片,约莫有一呎见方,很薄,闪著乌黑色的光芒,看来像黑色的云母片,十分坚韧,用手指叩上去,发出一种奇异的“锵锵”声。
等到金属片完全取出来之后,我们立即发现,在金属片向下的一面上刻满了一种奇异的文字。
我看到胡明聚精会神地在研究著那金属片上的文字,以为金属片的秘密立即可以揭晓,因为胡明是埃及古代文字的专家,他应该可以认得出金属片上的古怪文字。
可是,我的估计错了。
五分钟后,胡明抬起头来,他的面上,一片茫然:“卫斯理,这是甚么文字?”
我绝未料到他会有此一问,当然答不上来,我从来也未曾看到过这样的文字,我甚至不以为那是文字,而以为那更接近花纹。
我摇了摇头:“问你啊,如果是埃及古代的文字,你应该认得。”
胡明道:“自然,如是埃及古代的文字,我一定认得的,可是它不是!”
我的心中,忽然又一动,在那片刻间,我又起了一个十分奇怪的念头。放置木乃伊头的石棺盖中,有著这样的一片金属,那是一个秘密。如果这棺盖不是被不小心在地上跌了两次的话,那么这片金属片,可能永远不被发现。
而那个木乃伊头,失踪了,那和棺盖中的金属片是不是有著某种联系?
譬如说,假定木乃伊头是邓石盗走的,那么会不会邓石知道有这样的一具木乃伊,又知道木乃伊头部有秘密,但却不知道秘密何在,他的双手便盗走了木乃伊的头,而未曾留意棺盖?
当然,这一连串,全是“假定”。
然而,一连串假定,却也说明了一点真实的情形,那便是,邓石仍是事情的主角!
我将自己的假定对胡明说了一遍,胡明沉思了片刻:“你的假定很有理由,如今我们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邓石这个人,可是──”
他讲到这里,顿了一顿,不再讲下去。
事实上,他不必说,我也可以知道他要讲甚么了,他是想说:可是我们怎样找到他呢?
我道:“若然我的假定不错,邓石是想在这具木乃伊上,得到甚么秘密,如果他未能得到,他一定会再度前来。”
胡明骇然道:“他的手?”
我点头道:“是的,我们等著他的手,他的手来了之后,我们小心跟踪它们,手总要回到手臂上去的,那么我们就可以找到他人的所在了!”
那女管家逃走了没有再回来,屋中变得更清静。
我和胡明两人,各据一张躺椅,在地窖的门口等候著邓石的双手。
我是根据了一连串的假定,才得到邓石的双手会再度光临的结论的。如果我的假定不正确,当然邓石的双手就不会来了。
我们虽然是在等候著“假定”的结果,却都十分认真,我几乎没有阖眼,胡明也是,一直到了清晨三时,胡明才睡著了。
那时候,我的睡意也极浓,我几次想好好地躺在椅上睡一觉,但总算硬撑了下来。我一直支持清晨四时左右。
邓石的双手,果然来了!
那是一种极其难以形容的景象,一双手,来了。一双手,是那么突然地,出现在眼前,想定神看清楚时,那一双手,便已推开了门,在向内飘了进去。
我一个翻身,站了起来,来到了胡明的面前,将他推醒,我只讲了两个字:“来了!”
胡明立时会意,他四面张望著,当然,他看不到甚么,我低声道:“已经进去了。”
胡明也低声道:“是一双手?”
我点了点头:“是的,一双手。胡明,这双手除了能够单独活动之外,和我们的手,可以说没有甚么不同,它不能听,也不能看,只不过它四周围发生的事情的反应,却十分敏锐,我们在跟踪它的时候,必须十分小心才好。”
当我在讲话的时候,地窖之中,便已传出了好几下“砰砰”之声,是以胡明急道:“我们难道不进去看看它在作甚么?”
我慢慢推开了门:“我们不进去,只在门口看著它,然后,当它退走的时候。我们便跟在它后面,去找邓石。”
胡明显然很难同意我的说法,因为那双手,这时正在他的工作室中,进行著可怕的破坏,它们翻倒了好几具木乃伊,又捣乱了许多东西,然后,才又停在工作桌的那五个石棺之上。
它们在那五个石棺上,逐一地摸索著,最后,又在那个原来是放木伊头的空棺中摸著,最后,它们捧起了那石棺。
那石棺十分沉重,那两只手居然捧起它,这使我十分惊讶,而当那双手捧起了这只石棺之后,便向外飘来了。
这是极端无可解释的怪现象。
一双手,可以单独行动的手,就算它本身是没有重量的话,石棺一定有重量,何以一双手和一具石棺,竟能够克服地心吸力,而悬空前进?这的确是不可思议的事情!
它们渐渐地来到门口,然后,那双手捧著那具正方形的,没有棺盖的小石棺出来了。
我和胡明立即跟在后面,我们跟著它出了门口,那双手显然没有发现有人在跟踪它,而且,由于它捧了一具沉重石棺的缘故,它的行动也不像上几次那样快捷,我们要跟踪它。coM电子书,并不太困难。
十五分钟之后,我们已来到了一条街上,那本就是十分冷僻的所在,再加上这时正是清晨四时和五时之间,自然甚么人也没有。但是,在街边却有一辆车停著,而那一双手,则直向那辆车子而去。
我心中不禁紧张了起来,邓石难道就在车中?
我和胡明互望了一眼,我们一齐加快了脚步。
那双手到了车旁,我们都看到,车子是空的,但是车窗开著,那双手将石棺从车窗中抛了进去,然后,它也进了车窗。
这时候,我们都知道,这双手,要驾驶著车子离去了!我们自然更知道,如果车子离去的话,我们徒步追踪,是绝追不上的!
那是逼我们采取行动的时候了!
我向胡明一招手,我们立即向车子奔了过去,当我们奔到车子旁边的时候,已经听到了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快要开动了!
我已然有了打算,是准备一到车旁,立时打开车门,阻上那两只手的动作的,可是,当我来到了车旁,一拉车门之际,车子却已然发动了!
那双手扶在驾驶盘上,也就在那时候,我看到了一双脚,那一双脚在操纵著油门和其他。
一双手,一双脚,没有身子,没有别的,但是对开车子而言,一双手,一双脚也已足够了。
车子猝然开动,我手握在门把上,向前奔出了几步,如果我不放手的话,我势必要跟著车子赛跑,我又怎跑得过车子?
然而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之下,我却不肯放手。
因为我好不容易,有了跟踪邓石的机会,若是我错过了这个机会的话,我上哪儿去找他去?
车子越开越快,我已不能多考虑,一纵身,手从车后打开的窗子中伸了进去,勾住了车门,身子悬空地挂著。胡明目瞪口呆地望著我,我立即便看不见他了,因为车子这时已转了弯。我一看车子转弯,心中便呆了一呆。我立即想到,一双手和一双脚,可以操纵车子的仪器,但是却难以避开车子的障碍的,因为手上和脚上,是没有视觉器官的,那么,车子又何以能恰当地转弯呢?
我连忙转过头,向车中望去,我本来是伸手勾住了车窗的,当然那不很稳,但也可以挂住我的身子。可是当我一回头之际,我的手臂不由自主一松,我便跌了下来!
我在地上滚了几滚,撞在墙上,才止住了滚跌的势子,我伏在地上,抬起头来,车子已开远了。
刚才,我之所以会突然松开了手臂,跌了下来,并不是有甚么力道向我攻击,而是由于我在向车内一望之下,所产生的那股惊惧。
我在向车中一望的时候,看到了邓石的头!
不错,在驾驶位上,除了一双手和一对足之外,又多了一个头!
看到了一双不属于任何身体的手,本来已是怵目惊心,够令人吃惊的了,但比起一颗不属于任何身子的头来,却差得远了。
而且,我看到的邓石的头,他皮肤颜色之难看,是我从来也未曾看到的。那是死人的颜色。但是那却又是个活人,而且,当我转过头去看他的时候,那个头也转过来,向我望了一眼。
那一眼,就是令得我突然跌下来的原因。
我自问不是胆小的人,但是一个人头,不属于任何身子,肤色又如此之难看,忽然向我望了一眼,这却也使我难以忍受。
好一会,我才站起身来。
当我站起来之后,我听到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我几乎可以立即肯定,那是胡明。
果然,我还未曾转动身子,胡明便又转过了弯,向我奔过来了。
他一到了我的身边,便急急地道:“怎么样?怎么样?你没有追上去么?唉,我的意思是说,你何以从车上跌了下来了?”
我苦笑著,摇了摇头,心中乱得可以。
胡明问我为甚么从车上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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