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小江东西郎冷哼一声,“你倒是想一笔带过,可惜啊!钟算子,你早晚会遭到报应的,哈哈,你的报应似乎已经来了,你的家人都死得干干净净,那都是你的错,只剩下你一个人活着,你活的舒服吗?哈哈哈!”
小江东西郎在这边和钟先生说着不着边际的话,其他村里的老少爷们儿都是一头雾水。而日本小野虽然也不知道他们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是见到中国人内讧,小野还是蛮有兴趣的,这似乎是为他无聊的中国生活带来一点调味的剧目。
第十一回 关于钟先生的事儿(八)
见到这副场面的人各有各的看法,小日本是看戏,邵希文是好奇,而村民却是越发的觉得钟先生有来头,这位先生连那小鬼子的翻译官都认识,却不知是什么原因却最后要到这平静的小村来过平静的生活。而小江东西郎自是不用提,完全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嘴里的冷嘲热讽似乎就没停下来过。而钟先生自是平和,虽然偶尔也会略微皱皱眉头,可样子却是平静极了。
咱们再来说说那位小江东西郎,为什么一见到钟先生就跟吃了枪药一般。
这事儿聊起来也是有点儿远,别看那小江东西郎现在到哪里都跟在日本鬼子后面,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高傲样子,其实小江东西郎以前可真是过得不咋地。
若不是为了跟日本太君大人们显得更加亲密一些,小江东西郎也不会取这个名字,毕竟有哪一个中国人生下来便叫个日本名。
小江东西郎的原名很好记,就叫江东西。
看官您别笑,您可别小看了这个名字,江东西这三个字,是现在的小江东西郎心中留存的唯一一片净土,他还叫做江东西的时候留下了这一生中都帮不可忘怀的弥足珍贵的回忆。
江东西打小是个弃儿,您别问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江东西自己也不知道,反正打从他记事儿起,便跟着一群乞丐讨生活,不知道别人觉得做乞丐如何反正小小的江东西觉得做乞丐这个行业其实压力挺大的,竞争也比较激烈,尤其是像江东西这种年小体弱的小乞儿,能抢到一口吃的就会美上一天,江东西小时候最大的梦想就是每天都能从其他乞丐手中抢到一块香喷喷的馍馍。每每想到这里江东西做梦都会笑出声。
后来稍大一点,江东西也涨了心眼,和那些龙蛇混杂的人学了一些能够生活的手艺,在做乞丐的空暇之于也见缝插针的干了点儿兼职。看官你问乞丐还能干什么兼职?哎!不过就是跟着那些三只手学学怎么顺手牵羊罢了,倒也谈不上有多大的学问,归根到底嘛,终究不过是四个字——手疾眼快罢了。
您可别说,江东西是个有悟性的孩子,这项手艺倒是被他练得不错,虽谈不上能发上个什么大财,但是最起码,江东西,能吃上一口饱饭了,再也不会,揉着肚子,饿的翻来覆去的一夜不能入睡,只能咬着自己脏兮兮的破烂衣角,试图在上面舔下些咸味儿来欺骗自己的观感。
当江东西第一次从一个穿着光鲜,肥得出油的死胖子身上得了手,摸到了几个铜钱之后,江东西用它买了两个馒头,这还是江东西有生之年第一次吃上热腾腾的食物,谷子的清香一直萦绕在江东西的身边,江东西,紧紧的攥住一个馒头,顾不上那脏兮兮的手指已经将秽迹按入了馒头滚圆的面子里,另一只手飞快的将馒头往嘴里使劲按,之后狼吞虎咽的将馒头推了进去。
当馒头被填进了肚子里那一霎那,江东西热泪盈眶,他发誓,不再让自己再饿肚子了,他要吃上饱饭,他要顿顿吃上饱饭,虽然这在现在的他看来是一个孩子多么朴实的心愿,可在当时的他看来那就是一个暂时不可完成的梦想,于是江东西在乞讨之余可就大显身手了。
不过诸事尽不能如人意。一次两次还好,江东西年纪还小不是特别引人注意,可是次数多了,总有那么几次能碰上鬼,偷窃的次数越多被发现的次数也越多,这样发展下去,虽然江东西过了一阵能吃上饱饭的好日子,可是之后确是愈发的艰难了,因为大家都知道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原来是个偷窃的贼,这就不好了,渐渐地,别说乞讨了,当地人见到他都恨不得绕道走,免得脏了鞋子。
江东西曾亲耳听到人们这样悄悄议论着:“真是恶心,看上去倒是乖巧可怜的很,谁知道背地里竟还干起这种勾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还赏过他一碗米饭。”
而江东西听到这些话后也只是撇撇嘴,个人有个人的难处,就像刚才那人对旁人说,可怜他赏过他一碗米饭,可是他又怎么不肯接着说下去,告诉旁人,他赏的那碗米饭是一碗喂狗狗都未必肯吃的馊饭。
这些事江东西自是不会对旁人说起的,即便说了,也只是惹得旁人的另一场笑话罢了,这世间,这酷夏严寒,这人情冷暖,又有哪里是不同的呢?
而那时的江东西还不会想到,他真的会有一天,遇到他在这个世界上的不同,而且,这一天,来得很快。
江东西依然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秋天,漫山是红遍的枫叶,像是这秋季里燃烧出来的热情的火焰,更像是,江东西脸上被打出来的血肿。
江东西觉得自己很不幸,那明明看上去就是一个外地人,穿的衣着是当地没有的颜色和款式,在这点上江东西自认自己是不会看错的。开始时江东西还觉得很庆幸,庆幸自己似乎又遇到了一只肥羊。可惜到了最后才知道,那才不是什么肥羊,那是一只催命的阎王,是当地大户人家钱家返乡回来的少爷,在于家往来的书信中,对于当地出了一个偷窃的小乞儿倒是也略有耳闻,回家乡时见到江东西凑上来便有了防范,以有心算无心,江东西被抓了个正着,人赃俱获。于是,如同预料中的一样,迎接江东西的又是一阵好打。
而江东西抱着头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任愤怒的人群肆意的发泄,江东西倒是没想别的,那疼痛忍一忍就过去了,这些江东西都能够承受,可是,他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他甚至觉得自己的肚子饿的有些酸痛,甚至还有些抽搐,江东西一想到这,便有一股泪意,委屈的想要哭出声,可是很难,因为江东西的眼角连一滴泪水也挤不出来,江东西觉得自己会死在今天,他甚至连人们发泄在他身上的疼痛也感觉不出来,他只知道,自己很饿,真的很饿,很想吃东西,很想。而江东西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一天是他十岁的生日,很可惜,他直到死,也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
命运这个东西,它有时无比的扭曲,又是却又是公允的让人觉得吃惊。尽管江东西自己也不会知道这一天是他的生日,但命运还是在这一天给了江东西一样一生中珍贵的礼物。
江东西在这一天遇见了,他认为的,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啥?看官你说啥?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说命运给了他一个女人!我的天啊!收起你那被日本艺术洗脑的思想,江东西那时才十岁,十岁啊!
话说江东西被殴打了之后踉踉跄跄的茫然的四处奔走,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个江边,江水滚滚的流淌着,江水一侧是大把大把的,红色枫叶,尽管江东西没有什么心情去欣赏景色,但是不得不说,这场景美极了。江东西早就饿的没有气力,他也不知道冥冥之中是什么支撑他茫然的走到这里,他看着奔流的江水,看着那血色的枫叶,年仅十岁的江东西似乎啥那间有了一种错觉,这是不是命运的安排,脚下的这一片土地,便是自己这短暂一生的埋骨之所。
江东西觉得自己不想与这世界挣扎了,不知道是哪个不负责任的父母无意中将他生下来,却没有告知他在这个世界生活是那样的艰难,江东西觉得自己太累了,他觉得自己有些撑不住了,也许,正如他自己所想象的那样,生活,对于他,似乎过于残忍了些。
想了这些,江东西的眼皮突然觉得很重,江东西想将眼睛闭上了,但是却又有些留恋,因为他似乎知道,现在自己一旦将眼睛闭上,也许,便也就永远的闭上了。
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命运似乎终于注视到了这个在他手掌下苦苦挣扎的小爬虫,他为江东西带来的一线生机。
原来,在江东西即将合上自己的视线的那一刻,沿着流动的江水的江边小路上,一个人影渐渐清晰,他正向着江东西的方向走来,而且越发的明晰。
那是一个头发斑白的老头,身上背着一个破旧的灰色布包,手中拄着一根木雕狼头拐杖,离的老远,便有那年迈有力的,带着小调的歌曲传来: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人人都欲问天命呦!天命呦!天命呦!世人哪里问的清呦!问的清呦!不过又是命途的归正罢溜儿!罢溜儿!
人人都欲问天命呦!问天命!可那天命说不得呦!说不得呦!一句天命一句债呦!一句债呦!早晚是要还清呦!还得清呦!还不清呦!”
第十二回 关于钟先生的事儿(九)
那有力的奇异的调子让江东西不由的打了个激灵,江东西看到那渐行渐近的人影,霎时间福至心灵,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命不该绝,他强打起精神,决定再给自己一个机会,再给自己一个生的机会,他要再同命运挣扎一次,因为他似乎暂时又找到了一个“肥羊”。
没错,此时江东西脑海中的肥羊,正是这个渐行渐近哼着调子的老人家。
于是,江东西捂着酸痛的肚子,正面的迎了上去,而那老人家,竟也正面的向着江东西走来,不闪不避,倒是有些出乎江东西的意料。两人渐渐互相靠近,甚至直到能听见彼此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才慢吞吞的向旁边挪开了步子,而此时的江东西又怎能放过眼前的老肥羊,让他轻轻松松的从身边走过,那个老家伙,可是江东西生的唯一希望。
所以,江东西又用起了他惯用的手段,假装一个站不稳,向着那人的肩膀撞了过去,该说不说,江东西这个小家伙的动作还是十分迅猛的,甚至在焦急状态下有力过猛,差点把那老头儿撞了个跟头,险些跌倒在地。
而饶是如此,江东西似乎依旧如愿以偿了,他飞快的将手探入那老头衣着宽松的怀里,用尾指那么轻轻一勾,一样荷包状的东西便入了他的手。
当手指再次察觉出了那令江东西心安的触感,江东西甚至无意识的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到底他还是个孩子,这一份成就感,这一份绝处逢生的曙光,实在是让他有些溢于言表了。
可是希望就像是泡沫,它来的越绚烂,消失的便也越发迅速,还没等江东西将那东西送入自己的怀中,便有一只犹如枯干的老树叉般的满是硬茧和褶皱的手,有力的捉住了江东西还算纤弱,还未真正长成的手腕。
江东西当然是用力挣脱,可是却很遗憾,他被捉住了,被有力的捉住了,他跑不掉了。
不!不!不是这样的,一时之间,江东西很难接受自己的事败,运气终究又一次玩弄了他一把。
“啧啧啧!”很让人意外,迎接江东西的并不是严厉的喝骂以及那习以为常暴打,那老人只是攥住了江东西的手腕,发出了那样的三声叹调的口语。
事情似乎与平时江东西所了解的不一样,江东西吃惊之余也很茫然,他不知道该如何去做,或者是说,在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承受被捉赃的怒火,因为似乎眼前这个老人和那些狗眼看人低的愚民不大一样。
江东西一动也不敢动,他震惊的看着老人的那只枯皮老手从他的手腕处向上游弋,仔细的揉捏,一直到他的手肘处,老人的手很凉,并不是被冻出来的那种寒凉,而是一种令人觉得毛骨悚然的凉,那只老手的凉似乎是生命的流逝带动出的寒冽,更似乎是萦绕了没有活力的死亡的气息。
那只老手在江东西的手臂上游走,江东西更感觉像一条吐信毒蛇爬在上面挪移,江东西觉得灵魂中传来一种恶心的感觉,这种感觉实在是太令人厌恶了。
这个世界上,只有孩子的感觉是最纯净的,关于这点,我是这样理解的,每个人的灵魂都有不同的颜色,或黑或白,或橙或绿,或是其他的什么,并且灵魂的颜色也会随着人们或是晦暗或是明朗的经历不时的变化。而之所以说孩子的感觉最纯净,便是因为他们于这世界而言还太年轻,他们的灵魂还没有定色,他们可以感觉到或是善,或是恶,或是其他别的什么,他们总是纤弱而又敏感的。
很显然,江东西此时对这位老人的感觉很不妙。江东西试图大力的挣脱出去,可是这很难,江东西也搞不懂如此枯瘦的一只老手中怎么会爆发出如此大的力量。
僵持中,那老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思考,脸上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接着便只听那老人开口道“本是东家一块砖,奈何做了西家安,有血有泪终有悔,来生不换此生欢。”
那老人家吟出了此四句话,江东西听得一头雾水,觉得眼前这人老头子有些神神叨叨的,顿时,心中有了一丝惧意。
而那老人家说完这几句话后却依然没有放开江东西的手臂,在江东西的忐忑中,半响,终是听得那老头儿开口道“罢了,罢了,管他是孽是债,倒是没想到,我这临老临老的命相,竟是应在了你的身上,管他是劫是幸,终不过是一般缘法,小子,我且问你,你愿不愿意跟着我走,承我一番衣钵,给我送个终老。”
老头子的话说的古古怪,江东西听得并不是十分明白,可是那最后几句话的意思,江东西还是听得懂的,老头问他,愿不愿意跟着他走,给他送个终。虽然江东西此时十分的畏惧这个奇怪的老头,但是在这个时刻,早已被饥饿磨平了所有的江东西已经是狗急跳墙了,他没有回答老头的话,而是反问了一句。
他怯怯的问:“跟着你,有馒头吗?”
老头子点了点头,并伸手从他那破旧的灰布包里拿出了一张油纸,拨开,里面是一个凉馍馍,老头子把他拿在手中,在江东西的眼前晃了晃。
江东西的眼神随着那个凉馍馍漂移,忍不住狠狠的吞了吞口水,又接着问了句“管饱吗?”
老头子听到这句话,也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老头点头,江东西便抑制不住的直接从那老头儿手里夺过凉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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