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尸竟然没有动!
我的另一条腿也成功地迈过了死尸的胳膊,站在了门前,赶紧伸手开门。
门被反锁了。
我一步跳过死尸,踉踉跄跄跑到卧室门口,回过身来,我不错眼珠地盯着他。
看来,今晚上我必须要跟这具死尸在一起了……
我靠在了墙上,雪白的墙上铺着朦胧的月光。而月亮照不到那具死尸,他躺在黑糊糊的阴影中。
时间似乎也变成了死尸,停滞不前了。
假如,现在我呆在医院的停尸房里,那还好一些,毕竟那些死尸都有来头。可是,这具诡异的死尸莫名其妙就出现了,这最令人恐惧。
我退回到卧室,把门关上了,听动静。
我知道,这具死尸既然出现,那么,这一夜绝不可能平安过去。
我熬了一阵子,又打开门,探头看了那具死尸一眼。
我的胃抽搐了一下——他依然在那儿躺着,我却看出来,他的姿势好像跟刚才不一样了,他摆出了一个奇特的姿势。
他动了!
我再次退回卧室,把门紧紧关上了。
现在我已经肯定,这具死尸就是令狐山!
我走到窗前,把窗户打开了,朝下看看,三楼,我如果跳下去,很可能摔成残废。
我缩回来。
房子里没有一点动静,只有我病态的心跳声。整个世界都睡了,只有一个活人和一个死人隔着门板在对峙。
我不知道现在是夜里几点,好似在黑暗的时间中迷路了。
我退到床上,一动不动,等待天明。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我听见外面又有声音了,很轻微,就像一双袜子在地板上行走。
我打了个冷战,轻轻站起身,走到卧室的门前,无声地拉开门,伸出头看了看,怵然一惊——死尸已经转过来,脑袋朝着我的方向了。他依然脸朝下趴在地上。
我猛地关上卧室的门,惊惶地四下张望,希望找到一个东西当武器,抓在手里。
卧室里除了一张床,空空荡荡。
我去了卫生间,一只手抓起了一个玻璃杯。
外面又没有动静了。
我静静地等待,过了很长时间,我悄悄拉开门,发现那具死尸已经爬到了客厅中间的位置!尽管他依然脸朝下趴着,但是我分明感觉到,他的前进势不可挡。
我猛地扬起手,把一个玻璃杯朝他砸过去,遗憾的是,并没有砸到他,而是砸到了墙上,摔得粉碎。
我又举起了另一个玻璃杯,发疯地砸向他。
这次,玻璃杯砸在了他的脑袋上,就像砸在一根木头上,“啪”一声碎了。
我再一次把卧室的门关上,躲在房间一角,瑟瑟地抖。现在我连玻璃杯都没有了。
房子里还是那样静。
我感到手心里空空的,肠胃空空的,整个世界空空的。
又有声音!
好像有一双手在抚摸卧室的门板。
我不能再等了,我孤注一掷地走过去,停在门前,猛地把门拉开。
死尸直直地站在我面前,正是高大的令狐山,他的脸在月光下显得很苍白,那绝不是一张活人的脸。光线太暗了,我看不清他的五官,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的眼皮肿肿的,沉重地耷拉着,十分困倦地看着我……
也许,他把刀子从腹部拔出来了,正拿在手上。
我看了看他的手,黑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我后退一步,跳到了床上。
他一步步走进来,异常疲惫地说:“我来……还你……刀子……”
这时,有人愤怒地擂响了我房间的门,一个男人大声喊着:“深更半夜,你摔什么啊!不让人睡觉吗!”
是楼下的客人。
我立刻大叫起来:“救命!——”
令狐山根本不在乎门外有人,继续逼近我。
隔着一个房间,门外的人并没有听清我喊什么,依然在大声叫着:“你再摔的话,我就报警了啊!……”
令狐山突然出手,朝我肚子戳过来。我看到了金属的冷光,他果然握着那把刀子!
我慌乱地后退,摔在床上,抓起被子,劈头盖脸地朝他蒙过去,然后,我一个箭步跳到窗台上,直接跳了下去……
我终于知道从三层楼跳下来是什么感受了。
下坠的瞬间,大脑几乎是空白,然后双腿就像被人一下砍断了,后背和脑袋随着摔在草坪上,脑袋里“轰轰”地响,什么都听不见了。气管就像被什么东西死死卡住,过了十几秒,那口气儿才冲出来……
我看着三楼那扇窗户,黑糊糊的,令狐山并没有露脸。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个保安跑过来,我听见他的声音很遥远,很飘忽,他在叫人。
第一个跑到我身边的,是我楼下的那个客人,他说:“哥们,刚才你不停地摔玻璃杯,现在怎么把自个也摔下来了!”
接着,发现我坠楼的是章回,他大呼小叫,然后穿着裤衩就冲了过来。接着,季风、孟小帅、郭美、吴珉、白欣欣也跑出来。
孟小帅问我:“周老大,你怎么了?”
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说出了三个字:“令狐山……”我感觉我的声音都不像我的了。
很快,我被送进了医院,做了头部CT,没什么大事儿,轻微脑震荡。我的脑袋就算不摔,里面也从没停止过震荡。又拍了X线,没有骨折,只是筋骨挫伤,住几天院就没事了。
折腾到天亮,我终于安静地躺在了病房里,大家都在病房里陪我,或坐或站。我旁边放着一台乳白色的脑电波仪,随时测量着我的脑电波。
不见季风。
我敏感地问孟小帅:“季风呢?”
孟小帅犹豫了一下,说:“她跟令狐山走了……”
第14章 幻术故事——《天堂芃》(一)
令狐山是因为季风,才跟我们反目为仇的。
现在,季风选择跟他走了。
她将抛弃正常的生活,跟随令狐山去往大漠,从此与世隔绝,开始另一种人不人兽不兽的日子……
她给我留了一张纸条。我看着这张纸条,眼睛湿了。
季风写道——
周老大,我决定跟令狐山走了。我了解你的性格,希望你不要忧心忡忡,担心太多,我愿意这么做,我爱他。
有些工作上的事,我跟你说一下……
接下来,她对我交待了很多事,非常详细,比如,我的新书有几家公司在谈,条件最好的公司是哪家,联系人是谁;比如,我正在写个电影剧本,合作单位已经草拟了合同,除了支付方式正在协商,其他没什么问题;比如,一家公司想购买《第七感》的音频版权,条件非常好,是广播电台的100倍,合同已经寄到,只差我签字了……
最后,她说——
周老大,从今以后,我们可能永远不会再见面了,希望你和美兮一辈子平安、幸福。再见!
……
我把纸条撕了,然后抓起电话,拨季风。
她的手机已经关机。
这就是季风的性格,绝不拖泥带水。有个微博这么说狮子座:只要他们做了决定,就像泼出去的水,连盆都扔掉了。
躺在医院的日子里,无比寂寥。
现在,我们穿越罗布泊的两个团队,合起来只剩下了6个人。
我不让大家来看我了,吴城藏着类人,我让他们提高警惕,保护好自己。
我悄悄叮嘱章回:没事就好好观察这个小城,看能不能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这很重要,牵扯到我们能不能离开的问题。
上午的时候,我睡了一会儿,梦见了季风——
罗布泊刮起了风沙,遮天蔽日,黑乎乎一片。
荒漠上有两个人影,一个很高大,那是令狐山,一个很娇小,那是季风。她就像个被人拐卖的妇女,正跟着买主奔赴他乡。她的身上背着很大的包袱,手里拎着两个塑料编织袋。
她好像不愿意跟令狐山继续朝前走了,不停地回头看。
令狐山的双手什么都没拿,只是死死地拽着季风。
不行,我得去解救她!
刚想到这儿,令狐山突然回过头,朝我看过来。我想卧倒,已经来不及了!
令狐山不再朝前走了,他松开季风,突然趴在地上,像老鼠一样挖掘起来,很快人就不见了。
我知道,他从地下朝我钻过来了!
我隐约听见季风在喊:“周老大,快跑啊!——”
我没有跑,我盯着地上的沙子,等他出现。过了很长时间,并没有看到他露头。我原地转着身子,观察前后左右,风低低地踅来踅去,还是不见他钻出来……
我有点慌了。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步跳开——我站着的那个地方,果然有一张脸,平平地镶在沙子中,正在恶作剧地笑着……
我一下就醒了。
医院里十分安静。
四面墙雪白无瑕。
被褥都是崭新的,很干爽。我抓起被子一角闻了闻,没有阳光的味道,也没有布的味道。
这时候,护士来了。
她略微有点矮,有点胖,不过身材很性感。
我说:“护士,怎么这么安静啊,只有我一个人住院吗?”
她笑了笑,说:“怎么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啊,不过,患者不多。”
我看着她的眼睛,问:“你在这里工作多久了?”
她说:“两年多了。”
我说:“你就是吴城人?”
她说:“是啊。”
我说:“你去过兰城吗?”
她摇了摇头。
我说:“那你去过什么地方?”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我从罗布泊镇长大,后来就跟父母来了吴城,一直呆在这里,哪儿都没去过……”
接着,她把药放在柜子上,说:“记得吃药。”
我说:“谢谢……”
她朝我笑了笑,出去了。
我盯着她的屁股,忽然萌生了一个邪恶的念头——如果我和这个护士做爱,会生出小孩吗?
是的,我怀疑整个吴城,保护这个医院,这个护士,都是某种幻觉。
我写过一个故事,是关于幻术的。可能是因为在罗布泊深处遭遇了太多超现实的事情,我已经变得神叨叨了,对眼前这个世界充满了戒备。
我写的那个故事叫《天堂芃》——
天堂芃是个地名,距边城佳木市80公里,保留着佳木市最后一片森林,那地方古木参天,常有野兽出没,散发着原始的气息。
这天,有个记者搭乘一辆黑摩的,赶往天堂芃。
太阳太毒了,好像要吸干所有的水分,比如大地上的湖水,花草树木的汁液,人的血。
摩的司机是佳木市人,他为了赚钱,开得飞快,记者耳边的风声呼呼作响,不过他依然感觉像在泡温泉。
记者一大早就离开招待所出发了,那时候天气还凉丝丝的,可是刚刚离开佳木市,太阳陡然就升温了。
一个半钟头之后,摩托车突然在公路上停了下来,记者以为没油了,没想到,那个摩的司机回头说:“到了。”
记者前后看看,公路前后无尽头,两旁除了树还是树,他不解地说:“我们谈好的,你要把我送到天堂芃。”
摩的司机朝路边指了指,说:“到了啊。”
记者一看,路边果然有块不起眼的石头,上面写着“天堂芃道班”。
他说:“这只是到了天堂芃地界,你不能把我放在这里啊。”
摩的司机说:“我们谈好的,我把你送到天堂芃。”
记者说:“怎么也得见到个村子啊,你把我放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儿!”
摩的司机说:“最近的村子也要七八公里,你得加钱。”
记者马上明白这个摩的司机的意图了,他很生气,掏出车费塞给摩的司机,然后大步朝前走了。摩的司机毫不犹豫,一拧油门回城了。
“天堂芃”三个字组合在一起,显得有些奇怪。100多年前,英国的传教士就来到了这个地方,向淳朴的山民传播天主教,随后,某些村落建起了简易的教堂,于是地名中有了“天堂”二字。
“芃”字绝对是本土的,跟“朋”字同音,形容兽毛蓬松,或者草木茂盛。不知道哪个识文断字的老者定下了这个“芃”字。于是,土洋结合,就有了“天堂芃”。
到了1998年,一条公路就像现代文明的胳膊,终于伸向了天堂芃,山民们别提多高兴了。他们不知道,投资修路的人,并不是为了方便他们出行,那竟是为了掠夺他们的安静生活而开创的一个通道。
不久,开矿的来了,伐木的来了,房产开发商来了。山民们眼看着他们祖祖辈辈生活的环境一天天变得陌生,他们的居留地越来越狭小,终于醒过腔来,结集了几十号人,分6台四轮拖拉机,晃晃荡荡来到了佳木市,要找政府说个理。
他们的交通工具进不了城,在郊区被警察限行了。这些山民徒步走到市中心,找到政府,却进不了门,不知道谁给出了主意,这些人就在政府大门口静坐抗议。
记者在省城《环境监察报》工作,总编辑听说了天堂芃山民跟开发商闹矛盾的事儿,立即派他来到佳木市采访。
天堂芃太偏僻了,没有公共汽车,不然他就不会搭乘黑摩的了。
偶尔有大卡车从身边轰隆隆地驶过,卷起冲天的尘土。记者走在树荫下,感到一阵阵恶心,他怀疑自己中暑了。幸好前面路边有个瓜棚,他赶紧走过去,想买个瓜解解渴。
瓜棚呈三角形,很低,瓜棚前坐着一个老头,远远地扭头朝他望过来。记者又朝前走了一段路,当他能看清那个老头胡子的时候,发现老头在笑。他不知道老头笑什么,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他走到老头的跟前,老头还在笑,嘴里说:“吃瓜!”
记者说:“大爷,您帮我挑个沙瓤的!”
老头说:“放心吧,都是沙瓤的!”然后,随手捡起一只瓜,又抄起一把锋利的菜刀,麻利地切成了八块,“吃吧吃吧。”
记者朝瓜棚里看了一眼,也许是太阳太刺眼了,他感觉里面很深,黑糊糊的。
他拿起一块瓜三下五除二就吃掉了,抹抹嘴巴,然后说:“大爷,这里离最近的村子有多远哪?”
老头笑吟吟地望着记者的眼睛,说:“再走四五里路就到了。”
记者说:“谢谢。”然后,他接着吃瓜,他感觉他吃到了全世界最好吃的瓜。
很快,他就把一个西瓜吃完了,就问那个老头:“多少钱?”
老头摇摇头,说:“不要钱,我的瓜随便吃!”
记者盯住了老头笑吟吟的脸,不再说话了。他应该感到这个地方民风淳朴,却不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这个老头有些古怪。
老头迎着他的眼光,笑吟吟地和他对视。几秒钟之后,记者忽然有点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