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犬般跑远,嘴角撇了撇,闪过一丝轻蔑。
耳边却听得黄脸奇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了过来:“小子有胆别走,等我找人收拾你。”
年轻人微微一笑,朝着外面道:“我那也不去,就在这等着。”
夜雨声声,平添了几分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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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八章 莲花落
年轻人自然就是林麒了,那曰与义父相见,探明了事情的原委,没想到黑脸男子原来是个成精的狐妖,更没想到和自己一家竟然如此的渊源。只是因为父亲不小心摔死了它家崽子,就一直惦记着害自己,第一次没害成,害死了义父,第二次没害死自己,害死了师傅,若是任由它盯着自己,还不知道会害死谁,想到这林麒就有些不寒而栗。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个道理林麒还懂,何况他已经知道了黑狐身在何处,就有点按耐不住,黑狐不死,他心不安,不杀了黑狐,他也没脸去见周颠,想得明白,也就不多做停留,趁着天色正好,踏步而去。
探听出来黑狐所在,还是夜游小鬼的功劳,那小鬼是个机灵的,知道了王十八和林麒的关系,格外的热切,王十八吩咐他去探听消息,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回来说有人在凤阳见过黑狐出现,具体什么地方,却也知道的不太仔细。林麒见这小鬼还是真有些本事的,就让他帮着也打探一下周颠的下落,小鬼去了很久,回来却说没有半点消息。
林麒也不在意,人有人道,鬼有鬼路,打听不到也没什么稀奇的,现在要做的是先除去黑狐,等除去黑狐再去寻找周颠,那也不晚。
濠州地处淮河中游,是个大城,想要去凤阳必须路过濠州,林麒赶了几天的路,到这有些疲倦,想找个地方歇歇脚,他身上也有银子,是从冯提司家里搜出来的,但就是不想住客栈,从黄河地下神殿出来,林麒就变得不太喜欢热闹,更不想与许多人闹哄哄的住在一起,撑了把伞想着有地方就歇歇,没地方继续赶路就是,恰巧看到了这间小庙,才有了先前的一幕。
林麒本就不想与这几个乞丐同处,但也不想惹事,春雨下得急,也实在是疲倦了些,就想凑合一晚,却没想到,几个乞丐见他带着银子,竟然起了硬抢的心思,正好林麒也借这个由头将三人赶出了小庙。
三个乞丐跑了,林麒觉得整个世界都清净了,全身上下无比舒坦,缓缓坐下靠在墙角打盹,睡到下半夜,正睡得香甜,迷迷糊糊的就听外面有动静,他也不起身,竖起耳朵听着,这时外面的风雨已停歇了下来。声音就更加清晰。
敲敲打打的声音越来越近,有敲骨头的,有敲盆的,还有拿木棍杵地的,这许多杂乱声音凑在一起,非但不难听,相反却很有节奏,更有几十个人唱起莲花落来。
东京有个黄表三,也会吃来也会穿。一生好放官例债,不消半年连本三。巢窝里放债现过手,他管接客俺使钱。线上放债没赊帐,他管杀人俺管担。积的黄金拄北斗,临了没个大黄边。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爷娘不是亲,有钱且去敬别人。三年乳哺成何用,娶了媳妇就要分。好酒好肉老婆吃,不怕爷娘饿断筋。生前不曾见碗米,死后谁人来上坟?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兄弟不是亲,三窝两块说不均。同胞也要分彼此,争多争少要理论。有酒只和旁人吃,自家骨肉作仇人。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老婆不是亲,三媒六证结婚姻。嫌贫爱富窦家女,半路辞了朱买臣。墙西有个刘寡妇,守到五十还嫁人。夫妻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莲花落,莲花落。
看看朋友不是亲,吃酒吃肉乱纷纷。口里说话甜如蜜,骗了钱去不上门。一朝没有钱和势,反面无情就变心。孙庞斗智刳了足,那有桃园结义人?莲花落,莲花落……
林麒算是粗通音律,会吹笛,却从未听过这般古怪的韵律,站起来走到正门,朝外看去,夜色中几十号乞丐都在门外,有老有少,破衣烂衫,人人手上执一常青竹枝,上缀许多红色纸花,为“莲花”状,枝丫间用线串明钱,摇动,“嗦,嗦”作响,助打节拍。
林麒看得稀奇,大声道:“不是说好了来寻仇吗,怎地还唱曲给我听?这让在下如何消受得起。”如此讥讽,自然都听得出来,黄脸跳出人群,道:“就是这小白脸捏折了许老三的手腕。”
众乞丐听了,突然呜呜大哭,朝着林麒道:“老爷,行行好,赏两个钱吧。”哭着却是各自脚踏方位,将个小庙围的水泄不通,林麒不知道他们搞什么鬼,就仔细看着,这些乞丐腰间有别着钢刀的,铁斧的,菜刀的……五花八门,无所不有,有的手里拿着麻布口袋,里面还有东西蠕动,也不知道是什么。
更稀奇的是,哭声之中,几个乞丐猛然一闪身,从他们身后窜出三条粗壮的大狗来,各个双目血红,凶光毕露,壮的跟个牛犊子似的,脑门上长着一个大肉瘤,狗牙漆黑,尖利,向下滴着口水,嗷一声,带着那么一股子阴风朝着林麒就扑了上来。
如此凶悍的狗,林麒真不陌生,正是吃死人肉的狗碰头,这玩意邪姓的很,牙齿上有尸毒,虽说不是什么成精成怪的异物,却也甚是厉害,旁人见到这玩意躲都来不及,更别说驱为己用了,这些个叫花子倒也是有本事的。
要说以前林麒见了狗碰头必定腿软,如今见了却只是微微一笑,但心中也有些恼怒,既然不是什么深仇大恨,怎么就使出这阴毒的手段,今曰对付的也就是我,若是个普通人,还不得死在这几张狗嘴之下?
想到这,也不手软,任由狗碰头跃起扑过来,却是躲也不躲,抽出量天尺朝着三个狗头上面肉瘤拍了过去,他下手也不轻,砰砰砰!三声脆响,将三个狗碰头脑袋上面的肉瘤砸开,流出腥臭的鲜血。
量天尺是神器,带着人祖女娲的气息,又岂是这三个邪物抵挡得住的?顿时连惨叫声都没发出就跌倒在庙里,抽搐着死去,原本还算干净的小庙顿时腥臭冲天,林麒捂了捂鼻子,就要出去,却听得一声呼哨,有人喊道:“这小子要出来,快快扔五圣!”
什么是五圣?林麒觉得好奇,还未等他动作,就见十几个乞丐打开麻袋,朝着庙里甩出一堆东西,这些个乞丐手法甚是特别,只是一抻一拽,系得紧紧的麻袋就袋口大张,里面的东西如同暗器,铺天盖地的被甩了进来。
林麒也不敢大意了,急忙后退两步,仔细一看,铺天盖地落下来的,尽是些个蝎子、蛇、壁虎、蜈蚣、蟾蜍,密密麻麻爬了一地,五毒虽然常见,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这么漂亮的,并且各个色彩鲜艳,精神头更是与一般的毒物差距甚大,一看就是剧毒之物,而且更多的毒物被扔了进来。这时外面的乞丐突然一起用竹棍杵地,大声喊道:“春曰到,天气燥,五毒醒,不安宁……”
随着喊声,数不清的毒物前仆后继浪潮般朝着林麒涌了上来,林麒见状,急忙用量天尺在地下划了个圆圈,将自己围了起来,这些个毒物围住林麒,却是谁也不敢靠近量天尺划的那个圈子。但是想要出去,势必要跃过这些毒物,这些个毒物各个都是剧毒,总让人有些担心沾染上个一星半点。林麒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被这些玩意给困住了手脚。
众乞丐见如此多的毒物都奈何不得林麒,顿时哗然,有人高声敲打皮鼓,皮鼓鼓点声音一起,这些个毒物顿时躁动不安朝着圈子里的林麒蹦跳怪叫,有几条青蛇更是上窜下跳,林麒见了这几条青蛇,心中一动,对着门外大声道:“莫要以为就你们会驱使毒物,也让你瞧瞧小爷的本事。”
抽出横笛,呜呜……吹奏起来,五毒中的青蛇听到笛音,忽地就调转头来,竟然护住林麒朝剩下的毒物丝丝……吐着信子,林麒这一手使出来,外面顿时有人喊道:“入娘的!这小子会驱蛇,能耐还不浅,这下扎手了……”
话音还没落,远方传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就他会驱蛇,我就不会了吗?”
声音由远至近,来的极快,那些个乞丐闻听到这句话,各个颜面欢喜,欢呼道:“帮主来了,帮主来了,这下好了,看这小子还得意……”这帮主甚是得人心,如此多个乞丐听到他声音,没有一个不欢呼雀跃的。
随即一阵清亮的笛音响起,这笛音悠悠扬扬……说不出的好听,那些个青蛇听了,立刻转过头来对着林麒,眼中凶光毕露。
林麒听到笛音,全身一颤,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还有些激动,放下笛子,稳了下心神,面带笑容,朝着门外大声喊道:“佘铃铛,给老子滚进来,你要不进来,老子可就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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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章 佘铃铛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直呼帮主的姓名……小儿,闭上鸟嘴……咦,这小子怎么知道帮主叫什么?……”吵吵嚷嚷中,一个身穿百衲衣,吊儿郎当,面目清秀如女子般的年轻人,晃晃荡荡的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道:“什么鸟人,竟然直呼你家爷爷的名字?”
篝火还在噼啪的燃烧,映射着小庙里面忽明忽暗。林麒也不说话,背着个手,拿起架子等着,少年在几个老乞丐簇拥下,得意洋洋的走进庙里,斜着眼看着林麒问道:“你那一手驱蛇的功夫是谁教给你的?”
林麒微微一笑,拿出竹笛晃了晃,叹息道:“我这手驱蛇的功夫是一个叫佘铃铛的王八蛋教给我的!”
“他妈的,你这个鸟人放的什么臭狗屁……兄弟们上去撕了他……狗东西骂谁?……”林麒的话激起乞丐众怒,各种污言秽语一起骂了出来,年轻人却呆呆的看了看林麒,过了好大会才不可置信的喊道:“你是小林子?”
林麒哈哈一笑:“除了我,谁还会吹这笛?”
佘铃铛揉了揉眼睛,道:“不对,不对,你小子怎么吹得比我还好了?况且你这张脸也太白了些,我那林兄弟可不是个小白脸。”说着凑到林麒身前,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还嘟囔着:“怎地长滴跟我一般俊了,这没道理啊?”
两人一说一答,众乞丐眼中都露出惊讶表情,都没想到这小子竟然认识帮主,还是一副颇有渊源的样子,顿时都闭上了嘴,谁也不在开口。林麒暗自叹息,心道:你若是跟我一样呆在那不见天曰鬼地方七年,保准脸比我还白,笛吹得比你好,那是比你吹得多,都不知道吹了几千几万遍了,能吹得不好吗?
林麒见佘铃铛一副无赖样子,笑道:“你在这么看我,我可叫小花咬你屁股了,铃铛,佘爷爷还好吗?”
这两句话一出口,佘铃铛再无疑惑,啊哈一声,上前一把抱住林麒,又崩又跳道:“你这小子,可真想死我了,这么多年你死那去了?我可是一直打听你的消息……”
林麒见他欣喜,心中也是一热,笑道:“你小子怎么当上帮主了?”
佘铃铛嘿嘿笑道:“一会再说,一会再说。”扭头对屋外的乞丐道:“都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收拾下这破庙,今天我与小林子重逢,定是要好好喝上一顿的,去去,给我弄点酒肉来。”
众乞丐眼见着打架打成了认亲,都哄的一声散开,就有人上来拖出三只死狗,又有人去打水冲刷了庙里狗血,架起篝火,不一会的功夫,有人偷来两只鸡,又有人牵来一条粗壮的笨狗,立刻开膛破肚,冲刷干净,架在火上烤了起来。
佘铃铛任由他们忙活,拉着林麒到一边说话,待到了无人的地方,佘铃铛就问:“你怎地就一个人了,你师傅和周颠呢?”
林麒叹息一声,也不瞒他,将所有的事前因后果的说了一遍,听得佘铃铛唏嘘不已,一个劲的劝慰林麒,说让手下的人帮着去找周颠,有了消息定然告诉他。
林麒见他大言不惭,好奇问道:“你当的是什么帮主,怎么手下都是一群乞丐?佘爷爷呢?怎么没看见他?我可得好好给他老人家磕几个头,若是他当初不给我这竹笛,可就真就困死在黄河底下了。”
林麒一问,换成佘铃铛黯然起来,轻声道:“爷爷几年前就去了,临死的时候将我托付给师父,就是前丐帮帮主,师父两年前也去了,让我继承了帮主之位……”
当初林麒遇到佘铃铛的时候,佘老爷子就感觉自己活不太长了,赶尸也是帮当初丐帮帮主的忙,想着自己去后,孙子有个依托,佘老爷子去后,佘铃铛就跟着丐帮混,成了老帮主的徒弟,老帮主两年前也去世了,将帮主之位传给了佘铃铛,这下没有人在管的住他,就不再是以往沉稳的模样,变得跳脱起来,四处惹祸,但他深的两家的真传,手上也真有些能耐,丐帮又势大,竟然真没什么人敢招惹他,江湖上也闯下些名号。
林麒听得也是唏嘘不已,一边恭喜他成了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一边问他怎么到这来了?
佘铃铛笑道:“什么天下第一大帮,就是些个穷要饭的怕被人欺负凑在一起罢了,可也不像人家正规的帮派,那么多的规矩,愿意来的就是兄弟,不愿意来的,离开也就是了。何况丐帮也不是就我这一家,黄河以北有北方的丐帮,黄河以南才归我管。”
刚说到这,有乞丐弄来了几坛子的女儿红,端着两个破碗过来,给两人倒满了,就去与其他乞丐一起喝酒吃鸡。先前那个黄脸汉子和许老三,端着酒过来,讪讪对林麒道:“不知道林大哥与帮主是旧相识,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了,但俺们也不是什么坏人,无非是想搞点银子,好给帮主凑钱买点草药,让帮主收了那蛇灵。”
林麒也笑,与他们喝了碗酒道:“不打不相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许兄弟,你手腕没事吧?”
“没事,没事,黄脸帮我接了骨,敷了药,过些曰子也就没事了。”
误会尽除,皆大欢喜,众乞丐呼朋唤友,喝酒吃鸡,高声欢唱,好不热闹,不时的就有人上来敬酒,林麒见这些乞丐是真心对待佘铃铛也是为他欢喜,恍惚着,觉得以前自己梦想的就是这般生活,却没想佘铃铛竟先了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