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叔道:“只是测字,测出了两个方位,一个是北,一个是东南,这倒是有点难办。”
我道:“水无常势,水无常形,所以出现两个方位也是理所当然。说不定,对头不是一个人,分作两道跑了。”
德叔沉吟了片刻,问饮料哥道:“借用小哥之手,抛一枚硬币,正面向北,反面向东南。”
饮料哥十分乐意,直接抛了一枚硬币,落下来,恰好是正面。
“天意如此啊!”德叔道:“铮子,走,向北!”
我和德叔也没再耽误,一口气把汽水喝完,瓶子一丢,沿着脚下的路,也奔北边去了。
耳后,听见那饮料小哥的喊声:“这俩人,你们不是给我相字呢?叽叽咕咕说了半天,我也没听懂啊,你们真中!还有看相哩,也不给咱老乡看了?不是不给钱啊!”
我和德叔都是一笑,也不答话,急急而去。
德叔功力比我深得多,走路要比我快,我则是仗着年富力强,又得了义兄传授过练气之术,虽然不如德叔走的那般迅捷,但好歹也没十分拖后腿。
天色很快便大亮,终于,我们在一溜庄稼地头的阡陌小道上看见了一个人影,在我们前面匆匆而行。
我瞪大了眼睛去看,以《义山公录》“相篇,相行章”之记载,断其走路姿势,只见其“步狭腰斜,行如雀跃”,已经知道他不是好人。
再看其行走力度与频率,似乎功力也不怎么高,与德叔相差甚远。
我看了德叔一眼,道:“不是好人!”
德叔也立即会意,当即厉喝一声道:“妖人,哪里去?且留下大刘村死者的魂魄!”
这一声,是震慑,也是试探,只看那人反应。
那人听见这一声喊,身子一哆嗦,回头看了我们一眼,扭头便更加奋力往前奔跑。
我和德叔一看这情况,便知道有鬼。
“你给我站住吧!”
德叔大喝声中,身形陡然一跃,刹那间兔起鹘落,只两个起落,便赶到了那人身前,劈手揪住衣领道:“你是什么人?说!”
“啊?”那人挣扎了一下,见不是对手,便没敢再动,当即脸色惨白,气喘吁吁,道:“我不认识你啊,你是谁?干嘛抓我?”
“不认识我?”德叔冷笑道:“装得还挺像!我也不认识你,我就是想问问,你跑什么?”
“我以为你们是坏人!”那人抗议道:“你们追我,我还不跑?你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身怀武艺,却见人就跑,物反常必为妖啊。”我也走了过去,道:“你喊呀?我们正想让别人过来瞧瞧,能叫来警察最好,他们最喜欢的应该就是你们这些人。不过,这里是庄稼地头,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你喊,也喊不来人啊。”
那人一愣,也不叫了,眼珠子咕噜噜转了几圈,挤出一副笑脸,道:“两位老乡,你们是想要钱吧?这样吧,我也不喊人了,你们说想要多少,就算咱们初次见面,我孝敬你们个见面礼。”
“你倒是会说话!”德叔道:“我们不要钱,只要你带走的魂魄!”
“听不懂您的话呐。”那人道:“什么魂魄?”说话间,那人脸色一变,道:“您不是要杀人吧?哎唷,饶命啊,我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三岁女儿,中间还有个残疾老婆,一家人都指望着我活呢!呜呜……”
“闭嘴!”我骂了一句道:“你们异五行的人是不是各个都是业余演员出身?怎么演起戏来都这么不含糊?你妈八十多岁,你女儿三岁?你多少岁了?”
“三,三十岁……”
“你妈五十多岁生的你啊。”我道:“这么厉害,还要你养?”
“我妈……”
我看见那人胸口处还有腰上都鼓鼓囊囊的,便伸手去摸,那人脸色一变,就要挡住,却被德叔一把攥住手腕,用力一捏,道:“老实点,别动!”
只听“嘎巴”几声脆响,那人闷哼出声,额头已经疼的见汗。
“啊!饶命,饶命!”那人嘶声惨叫。
德叔道:“老实点就先不为难你!”
我在他胸口处一摸,有块硬硬的东西,拿出来,是一个透明的水晶牌子,上面刻着一个篆体字:“水”。
“果然是水堂的人。”我冷冷一笑,把牌子往他眼前一凑,道:“异五行,水堂!”
那人脸色登时如死灰,嘴里却兀自辩驳道:“什么异五行,什么水堂?我不知道你是在说啥哩!”
我在他腰上一摸,却拿出来一个黑色盒子,触手之处,一股寒意浸肤,我吃了一惊,将那盒子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团冰!
冰块!
黑色的冰块!
就像墨水结成了冰一样,只是看上去诡异又可怖,不似寻常的冰块。
“这是什么东西?”我问那人道。
“冰,冰块。”那人结结巴巴说道。
我又问道:“为什么冰块是黑色的?”
“是,是墨水放在冰箱里结的冰。”
“你倒是会狡辩,为什么用墨水结冰?藏在身上又干什么?”
“我,我喜欢黑色,所以就用墨水结冰。”那人眼珠子转了又转,道:“天儿太热,我怕热,就把冰放在了身上。”
我和德叔对视一眼,德叔冷笑道:“这么热的天儿,盒子里藏了块冰,确实够凉快的啊。只是温度这么高,冰居然不会化?咹!”
那人脸色一变,还要再狡辩,德叔却手上猛一用劲,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人的手腕竟然应声而断!
“呜!”
那人疼的要叫,德叔却早一拳打在了他的嘴上,刹那间鲜血四溅,那人的嘴唇好像烂成了泥,牙齿也崩落出来几颗,惨叫声被淹没在口中。
我实在是没有料到德叔出手这么狠毒,骤然间吓得浑身一抖,再看德叔,脸上表情几乎没有任何变化,眼睛连眨都不眨一下,只有嘴角的肌肉一抽一抽,显得暴戾而刻薄。
我心中不由自主地登时闪现出一个念头,德叔此人虽然是好人,但是心地刻薄,出手狠毒,恐怕会折损自己的阳寿,命数不会长久。
能当卧底的人,果然都不是一般人。
手段毒辣,毫不留情,非常人所能比。
“再敢叫一声,我把你满嘴的牙都给打掉了!”德叔眼中闪烁着凶光,那人虽然疼的满头大汗,却是再也不敢叫了。
“说实话!老子没工夫跟你在这里瞎耽误时间!”德叔骂道:“说,这黑冰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没什么。”那人居然还敢嘴硬。
“嘿嘿……”德叔冷笑道:“看来我不施展些狠毒的手段,你真当我是吓唬你的,五大队知道吗?我曾在里面任职了十年!对付你们这些邪教分子,什么酷刑我都试过,今天,给你亮几手?”
“不,不,不!”那人一听德叔说是五大队的,登时面如死灰,道:“您把黑冰给我,我给您讲是怎么回事。”
“铮子,给他!”德叔道:“敢耍什么把戏,我弄死你!”
那人颤巍巍接过黑冰,放在掌心一摩挲,嘴里喃喃念诵起来。
我心中一动,道:“德叔,他手心里有血!”
“混账东西,你在念什么?”德叔一声厉喝,待要去夺那黑冰,却见黑冰之上“嘭”的爆出一阵烟雾,黑色的浓雾!
我和德叔都吃了一惊,急忙后退,避开那雾。
只见雾中影影重重,竟闪现出两道人影来!
这人影都是面色浮肿,浑身发白,活像是在水里泡了许久一样,周身还冒着森森凉气,还未接近我,我便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好家伙!”德叔道:“原来黑冰里藏了淹死鬼!”
第047章 淹死鬼出,无名气入
黑冰之中,藏着淹死鬼灵,实在是出乎我和德叔的意料!
因为始料不及,所以这骤然发生的变故,让我和德叔都有些措手不及。
眼看着两个淹死鬼逼来,德叔急忙拉着我后退,两个淹死鬼却趁着黑雾,分离开来,一个奔向德叔,一个奔向我。
德叔喊道:“铮子,这两个淹死鬼道行不深,不用害怕,且是你锻炼的时候,用老祖扇鬼印,念神相断邪护身咒!”
听见这话,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德叔这是在教我实战的本事。
后退中,我双手急动,左掌伸开向上,右手食指、中指、无名指弯曲,大指和小指伸开,置于左手腕部,这正是之前德叔用过的“老祖扇鬼印”,我本来只是知道捏印的方法,只是没有实践过,这次现学现卖,直接拿来用了。
手上捏着诀,我口中又念诵着《义山公录》里学来的“神相断邪护身咒”:
“持天道,化两仪,生阴阳,转乾坤,应赦令!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法由心生,生生不息!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乾坤无极,风雷受命;龙战于野,十方俱灭。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伏化天王,降定天一;天地玄黄,阴阳妙法。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天罗地网,阎王摩罗;慧剑出鞘,斩妖诛精。麻衣神相,急急如律令!”
这咒语算长,也不算太长,我一边用老祖扇鬼印挥舞着,挡在胸前,一边念诵的极快!
有一道淹死鬼影是奔着我来的,我用老祖扇鬼印一扇,那淹死鬼便在空中停顿了一下,连黑雾都为之一滞,果然有用!我心中登时大喜,保持手上诀式不变,嘴里更加卖力念咒,那淹死鬼停顿了一下之后,继续满脸戾色地朝我扑来,只是行动越来越缓慢,且骤停骤走,待我讲咒语念完,那淹死鬼居然调转方向,连着黑色浓雾,往后退去!
我惊喜交加,这《义山公录》果然是精妙无双!
再看德叔那边,是另一个淹死鬼在搅扰,德叔既没有捏诀,也没有念咒,而是拿出紫金帝钟,“叮铃铃”地摇晃着,每三响一停,一共九响,前后三停,铃声未绝,那淹死鬼已经骇然,飞转退回。
“哪里去!”
德叔大喝一声,急追而去,手往腰上一摸,早抄出一尊青木葫芦来!
德叔一边追,一边拧开葫芦盖子,然后把青木葫芦嘴凑到唇边,猛吸一口,朝着正在逃窜的淹死鬼张嘴便喷!
“噗!”
一道水柱,如同利箭一样,喷到了那黑色浓雾之中的淹死鬼上!
“嗤!”
一声轻响,但见那淹死鬼骤然间面目狰狞,嘶吼着,手舞足蹈,片刻间,却已经是化作飞灰,烟消云散!
好厉害!
我不由得咋舌。
另一个淹死鬼也已经被德叔赶上,如法炮制,德叔还是从青木葫芦里吸出来一口似水非水,似酒非酒,似醋非醋的液体,然后利箭一样喷出,击在那淹死鬼身上,也是瞬间便将其消融!
随同淹死鬼一起出现的黑色浓雾,也消失不见了。
地上只剩下一摊水,黑色粘稠的水,还有一个黑色盒子,不用想,必定是先前那黑冰。
这一系列变故发生地极快,虽然我描述起来很慢,但是从德叔把黑冰还给那人,那人拿在手中摩挲,又在念念有词中将两个淹死鬼放出来,然后被我和德叔各个击破,这整个过程,前后也不过一分钟左右。
那人已经趁乱跑了。
不过时间尚短,所以他跑的也不远。
“铮子,我先去追他!”德叔道:“你不要着急,慢慢跟上来!”
“好!”
我刚应了一声,德叔已经闪掠而去,身法快得惊人,论起来,竟丝毫不输于五叔陈弘仁!
我什么时候才会有这般本事?
我感慨了一下,正要去追德叔,却突然感觉到一阵异样的心悸!
手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骤然一痛!
我急忙摊开手掌看时,只见一缕黑气正从我的左手手掌心第二、三掌骨之间,略偏于第三掌骨处,悄然渗入掌内!
而那黑气的源起处,竟然是地上的那一摊黑水!
原本是黑冰,此时化作的黑水!
这是怎么回事?
刹那间,我面如死灰!
我想要握住手掌,却发觉手掌已经完全麻痹,冷得僵硬了,根本不能动弹!
不但是左手,绵延而上的左手手腕,左手小臂,左手大臂,然后是左肩膀,接连是整个左半身,全都被麻痹,也完全僵硬!
我的右手还能动,右腿也能动,但是左半身却好像不是我自己的身体了。
我拼命用右半身托着左半身,想要走动,但是却动不了。
左脚,左腿,就像是被人用钉子钉在了地上一样!
分毫都不能动弹!
这是淹死鬼没有被消灭干净,然后钻入我的身体了吗?
要中邪了?
我急的心如火焚,抬头去看德叔,已经追着那人远去了,背影一晃而逝,消失在我的视野外。
“德叔!”
我使劲喊了一声,希望他能听见,然后回来救我,但是,这声音似乎根本无法传那么远。
我的中气不足……
那道黑气,就像是一根针,牵引着一条线,从我的手掌心钻进去,然后游走在我的血肉里,进而行至整个左半身!
那感觉,刺痛,又麻木,奇痒,又极度冰寒,总之,让人难受到了极点!
在我喊德叔那一声之后,黑气渐渐消止,不再从我的手掌心钻入。
而那游走在我体内的“针”,也慢慢消失了。
又过了片刻,那麻木、刺痛、冰寒又奇痒无比的感觉,也渐渐没有了。
我试着动了动,左手没有异样,左臂、左肩、左半身,也都恢复了正常。
我又惊又奇,在原地转了好几圈,才确定是确实没有什么异样了。
我挠了挠头,又看了看手,手掌心连个印子都没有留下。
就好像刚才发生的事情,都根本没有发生一样。
大白天,醒着,站着,凭空做了一个怪梦。
难道真是幻觉?
我迟疑了片刻,又看了看地上的黑色粘稠液体,它似乎变得透明了一些,但似乎又没有什么变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无法可解,自忖德叔可能已经走远,必须马上追上他才行,或许,把这件事情告诉德叔,他会知道怎么回事。
于是我立即朝着德叔远去的方向奔去。
只跑了数十息,我便看见德叔的人了。
他正捏着那个水堂的人往我这边走。
那人被德叔捏着肩膀,亦步亦趋,模样又是滑稽,又是可怜。
我赶紧快走了几步,与德叔迎头碰上,德叔道:“你怎么了,怎么半天都没过来?”
“出了点小事。”我道:“德叔,刚才,那个黑冰化成的黑水里,有一道黑气跑了出来,然后钻进了我的身体里,那一会儿,我根本不能动弹,可是现在,我又好了!”
“啊?”
德叔惊愕地看着我,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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