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一辆的士在医院大门口停下来,赵梦琳赶快跑上前去挤进车里,她告诉司机目的地,十多分钟后就到达了石头所在的火锅店。
石头已经在店堂里等着了,他见到赵梦琳,说:“我还以为你们不来了呢。哎,你没跟王亚夫一起?”
赵梦琳说:“王亚夫有事,我一会儿慢慢跟你说——你跟老板说好了吗?我们快走吧。”
石头说:“昨晚就说好了。”
赵梦琳问:“老板没难为你吧?工资给你了吗?”
石头说:“老板挺通情达理的,工资也都给我了。我去把行李拿上就走。”
“我跟你一起去。”赵梦琳说。
石头跟店里的伙计简单告了个别,就和赵梦琳一起穿过后院来到那间小屋。由于屋外的光线就已经很暗了,屋里就更是漆黑一片。赵梦琳是什么都看不清,石头也只能摸索着在床上找到自己简单的行李,一共就两个包袱。他提起来后,对赵梦琳说:“走吧。”
刚刚转过身,一个黑影突兀地出现在赵梦琳面前,直愣愣地盯着他们,赵梦琳吓得“啊”地惊叫一声,全身汗毛直立。
石头走上前去,看清面前的黑影是谁,问道:“大爷,你在这儿干什么?”
杂耍老头阴沉沉地问道:“你要走了吗?”
“嗯。”石头答道。
老头儿用一种怪异的腔调问道:“为什么要走?”
“我……”石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赵梦琳冷冷地对那老头儿说:“请你让开。”
老头儿凝视着他们,眼睛里有一种让人胆寒的神色。几秒钟后,他从门口退开,赵梦琳和石头赶紧出门,与他擦肩而过。
石头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仍然站立在小屋门口的怪老头,感觉有些疑惑。赵梦琳拉了他一下,说:“快走!”
两个人快步朝前方走去,想尽快拐出这几条偏街小巷,来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但不知是不是心中的恐慌在作祟,赵梦琳觉得这几条迷宫般的小巷似乎永远都走不到尽头,她侧过脸,用眼角的余光扫了一眼后面,发现那老头儿竟紧紧地跟在他们后面,距离他们只有六七米远——赵梦琳这时才注意到,老头儿的手里拿着一个两尺长的黑色布包,里面不知道装着什么,她的心里“咚咚”乱跳,对石头说:“那老头儿,一直跟着我们!”
石头瞟了一眼后面,但天色太暗,又没有路灯,他根本看不清那老头脸上的神情,心中不觉也紧张起来。他虽然不知道那老头儿要干什么,却本能地感觉到了危险的存在。这时,一直半侧着身子走路的赵梦琳紧紧地扯住石头的衣服,惊恐地说:“他……离我们越来越近了!”
石头心中也狂跳起来,他望了望周围,小声地说:“看见前面右边的那个拐角口了吗?我们走到那里,就马上跑!”
赵梦琳紧张地点了点头,他们朝前走了几步,猛地转过弯,拐到右边的小巷子里,然后没命地奔跑起来。
两个人逃命般地朝前狂奔了数十米,直到累得大口喘气,双眼发黑,才停下来。赵梦琳朝后面一看,说:“这下……好像甩掉他了……”
两人正想松口气,突然身后出现一个身影,猛地抓住他们,两人吓得同时叫了出来,转过头一看,却发现原来是王亚夫。
“你吓死我了!”赵梦琳瞪大眼睛喊道,“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知道,刚才……那个杂耍的老头儿死死地跟着我们,样子很可怕!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我们跑了好久才把他甩掉!”
“那个老头儿刚才一直跟着你们?”王亚夫焦急地问。
“对,而且他的模样很反常。”赵梦琳恐惧地说,“他……会不会是……”
没想到,王亚夫打断她的话,睁大眼睛突兀地问道:“猴子呢?他那只猴子呢?”
“猴子?”赵梦琳和石头对视了一眼,“我们没看到猴子。”
王亚夫张大嘴,愣了半刻,猛地转过身大喊一声:“糟了!”
【二十三】
病房里,母亲独自坐在病床前,凝视着儿子平静而安详的脸——她的心中却无法平静。此刻,她像是坐在一辆行驶的列车上,眼前不断变换着景象——那些景象由儿子出生到现在经历的种种往事所组成。往事中包含着多少欢笑和眼泪——到现在,却只剩得眼泪了。母亲无法阻止自己哭泣,她轻声呼喊着儿子的乳名,希望他能醒过来,望自己一眼,那便是这一生最大的欣喜了。
可无论怎么呼唤,颜叶的眼睛也仍然紧闭着,妈妈的眼里早已是泪眼模糊了。她控制住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将脸趴在病床上,悲伤地啜泣着。不知不觉,在心力交瘁中沉沉地睡去了。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刻,在漆黑的窗外,正睁着一双窥视的眼睛。
那眼睛动了动,转化成一个矮小的黑影,它伸出手来,从外面拉开窗户,轻手轻脚地跳进来,走到颜叶的病床前,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猛地举起,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对准了颜叶的心脏。
就在尖刀要刺下去的一瞬间,病房的门“砰”地一声打开,王亚夫大喝一声“住手”,然后朝那只举着尖刀的猴子扑了过去。猴子灵巧地一闪,从他脚边溜了过去,迅速地抓住赵梦琳的腿,并爬上她的身体,骑在她的肩膀上,把尖刀比在她的咽喉上,另一只手捂住赵梦琳准备尖叫的嘴。
赵梦琳身旁的石头一惊,正准备上前帮忙,那猴子竟喊了一声:“别过来!”然后把刀口直指着赵梦琳的喉管。
颜叶的妈妈惊醒过来,见到眼前的景象,正要惊叫,猴子喝道:“别叫,不然我杀了她!”
病房里的人全都不敢轻举妄动,猴子凶神恶煞地瞪着石头说:“把门锁上!帘子也拉拢!”
石头愤恨地盯着那怪物,但也只能无奈地照办。
“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做的吧,你这该死的畜生!”王亚夫咬牙切齿地说,“不,你根本就不是只猴子!”
“猴子”恶狠狠地说:“你现在终于知道了?你们几个小混蛋一直想知道的十五年前的秘密就在你们面前——现在你们满意了吧?”
“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我们看到的那个像婴儿的怪物就是你,对吧!”王亚夫盯着它说。
“哼!”猴子冷笑一声,“看在你们忙活了这么久的份上,我就告诉你,十五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先杀了那个女人的老公,然后从窗口翻到她的病房里,把那个女人的嘴堵住,再把她即将出生的孩子硬生生地从肚子里扯了出来!之后,我把那刚出生的婴儿从窗口丢到楼下,想摔死他。接着,我为了迷惑众人而伺机穿过走廊,从对面的病房逃走——没想到,竟然被你们四个小畜生看到了!”
那猴子顿了一下,声音尖利地说:“你们远远地看到我——觉得我小得就像一个婴儿,而且是一个丑陋、恐怖,像怪物一般的婴儿!你们很害怕吧?你们无数次在黑夜里、噩梦中醒来时都会感觉毛骨悚然吧?因为你们从没见过如此畸形可怕的怪物!”
“你本来就是个畸形的怪物!”王亚夫狠狠地望着他说,“而且是个疯子,你为什么要杀害那个女人一家?”
“问得好,终于到核心部分了。”猴子阴冷地说,“你想知道我和那女人有什么仇恨,对吗?你不如先来猜猜,我们是什么关系?”
王亚夫冷冷地望着他。
“说出来不会吓你一跳吧?她是我的亲生母亲!”猴子咬牙切齿地说。
“什么,你的母亲?那你还……”王亚夫先是一惊,紧接着似乎又明白了。
“哼,你想到了,对吗?那女人生了我这样一个畸形的怪物,一个长得像猴子般的侏儒,怎么会喜欢得起来呢?在我还不到四岁的时候,她就把我丢到荒山野岭,打算让我在那里自生自灭。可惜我命大,就靠捡东西吃都活了下来……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有一天,我突然在街上认出了她,她已经和另一个男人结了婚,而且……还怀了个新的孩子!”
“所以,你就伺机报复她,并杀了她和她的孩子!”
猴子那恐怖的眼神盯着王亚夫,令他不寒而栗:“要不,你认为我应该怎么样?看着她生下一个健康活泼的孩子,然后和新的家人一起幸福地生活。而我,就在垃圾箱旁、在桥洞下、在该死的贫民窟里,为她们默默祝福,对吗?”
“就算你杀了母亲是为了报仇,但你为什么要杀害程医生和颜叶!”
“那是你们咎由自取!我没有想到,已经过了十五年,你们这几个小混蛋还在想方设法追查当年的真相!从我第一次在石头的屋子偷听到你们在谈论这件事,我就知道你们的存在是个威胁——从那天起,我一直在暗中跟踪你们。那个心理医生做催眠术的时候,我就躲在他的花园里,我听到他说的一句话,猜想他可能已经知道了些什么。所以,我在他的咖啡里加入一些小玩意儿,让他归了西……”
“本来,我以为那个心理医生死后,你们几个就不可能再知道真相了。可我没想到,你们那天从石头的屋子里出来——这个小孩——”他指着病床上的颜叶说,“他用一种怪异的眼神望着我,好像认出了我是谁——所以,我当然不能让他活。”
“原来是你!是你这个怪物杀了我的儿子!”颜叶的妈妈愤怒地站了起来。
“别激动。”猴子比划了一下手中的尖刀,把它朝赵梦琳的脖子靠了靠,说,“你应该感谢我下手轻,不然的话他现在已经去见阎王了,又怎么会让我再来杀他一次!”
王亚夫说:“你为什么这么害怕我们调查出当年的真相?就算我们知道了真相,我的叔公也已经把那件事掩饰了过去;况且我们也拿不出任何证据来证明你就是凶手——你还用得着杀人灭口吗?”
猴子狞笑到:“你以为我害怕的是警察来找我麻烦?别犯傻了!事情都过去了十五年,谁还能调查得出来?我之所以要杀你们灭口,是担心事情一旦传开,我那个该死的弟弟会明白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自从你们出现后,他已经开始起疑心了。”
“你的弟弟,难道就是……当年你从你母亲肚子里拖出来的那个婴儿?他还活着?”王亚夫大惊。
“何止活着,你们已经见过他很多面了!”
“他……难道就是那个……和你在一起的老头儿!”石头大叫道,“是他?”
猴子尖锐的声音轻蔑地说:“我都能把自己化妆成一只猴子,他又为什么不能装扮成一个小老头儿呢?”
“可是,你刚才不是说,十五年前的那个晚上就摔死他了吗?”
“我本来是想摔死他的。”猴子尖声道,“可我逃出医院后,到那片把他摔下去的树林一看,却发现他掉在一个土堆上,并没有摔死——我当时突发奇想:我要养活他,让他听命于我,再慢慢地折磨他!”
“我懂了。”王亚夫说,“如果他知道了当年的真相,知道了你其实是杀害他亲生母亲的凶手,一定不会饶得了你的!”
“够了!”猴子突然凶恶地说,“我不想再跟你们废话!现在你们已经知道了一切,我更不可能让你们活了!”
“你要干什么?”王亚夫和石头紧张起来,一齐朝前跨了一步。
猴子狰狞地说:“你们是不是以为人多,我就敌不过你们?告诉你吧,老子这身功夫可不是白练的,像你们这样的小鬼,再来两个也不是老子的对手!”
说着,他扬起刀,就朝赵梦琳的喉咙刺去。石头“啊”地大叫一声,发疯般地扑过去,一把抓住刀刃,另一只手再扯住猴子的胳膊,用尽全身力气,竟把猴子从赵梦琳肩膀上拖了下来。他扑过去,和猴子翻滚扭打在一起,王亚夫赶紧上前一步把赵梦琳拖过来。
猴子没想到石头竟会用手去抓刀刃,尽管右手已经鲜血淋漓也死死不放开那把刀,而且他发起狠来竟会有如此大的力气——用左手紧紧掐住猴子的脖子,让他喘不过气来。猴子憋得满脸通红,他疯狂地嘶叫着,用尽最大的力气一抽,刀子终于从石头手中勒出来。猴子大叫一声,将刀捅进石头的肚子。石头一咬牙,两只手死死地卡住猴子的脖子。这时,王亚夫也扑过来,紧紧地抓住猴子的手,不让他手里的刀再捅向石头。赵梦琳和颜叶的妈妈在一旁吓得手足无措、大声尖叫。
僵持了一阵,王亚夫感觉猴子的狰狞面目凝固下来,手臂也失去了力气,他愣了一下,望着仍死死掐住猴子脖子的石头喊道:“他已经死了!”
石头木然地松开手,身子摇晃了一下,朝后一仰,重重地倒了下去。他的肚子上,鲜血在泊泊地往外流淌。王亚夫和赵梦琳一起声嘶力竭地喊道:“石头!”
【二十四】
一个星期后。
一辆黑色的本田轿车停在市中区医院的大门口。赵梦琳从车里走出来,她今天穿着一条白底蓝花的连衣裙,显得青春靓丽、清纯动人。她在医院门口的花店买了两束百合花,包好后,对跟在她身后的父亲说:“爸,你怎么还不回去?”
赵梦琳的爸爸笑着说:“我今天要跟你一起去见见你的那三个好朋友。”
“那好吧,走!”赵梦琳爽朗地说。
父女俩坐电梯到医院的第十层,来到一间贵宾待遇的特大号病房面前,赵梦琳轻轻地敲了敲门,里边说:“请进。”
赵梦琳和父亲走进去,发现除了两张病床上躺着的颜叶和石头之外,王亚夫和他们各自的父母都在这病房里。赵梦琳笑着说:“今天人可真齐呀!看来我还来迟了。”
她把一束花插到颜叶病床前的花瓶里,又把另一束花捧给坐在床上的石头,问:“石头,你今天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石头光着膀子,手上和肚子上缠着纱布,他憨憨地笑着说:“不痛了。”
石头妈赶紧招呼赵梦琳和她爸坐下,感激地说:“多亏你们帮忙,让孩子住这么好的病房,才恢复地这么快。”
赵梦琳的爸爸说:“千万别说客气话,这本来就是应该的,要不是石头和亚夫勇敢,救下了梦琳,今天这儿躺着的还指不定是谁呢。”
石头妈叹了口气:“唉,你说这几个孩子怎么碰上了这么可怕的事?还好,都过去了。”
王亚夫问赵梦琳:“对了,那个‘小老头’现在怎么样?”
“什么小老头呀,他比我们还小一岁呢。”赵梦琳叹息道,“其实,他才是最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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