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找什么?〃旁边忽然出现了一个声音。
宁夏回头一看,大惊:〃苏云!〃
此刻的苏云眼中充满了血丝,神情恍惚呆滞,眼镜也不知去向,双臂抱胸,浑身在不停地打着冷颤,嘴唇不住地发抖,眼睛死盯着已经荒废了的冥器店。
〃咳咳咳……〃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苏云脸上惊诧的表情使宁夏感到万分奇怪。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宁夏对苏云的忽然到来感到极度诧异,〃还有,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苏云没有回答她,忽然大笑起来:〃哈哈哈……〃苏云那恐怖的声音在冥器店四周传开来,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恐惧像块大石,直压向宁夏的心底。
晚上已经没有回市区的火车了,只好住在镇上唯一的小旅店中。晚饭也只有在路边的一个卖面条、米粉类的小食摊上解决,旁边是一个烧烤摊。
宁夏和苏云沉默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如同嚼蜡般不是滋味。一路回来,苏云一直不愿意回答任何问题,她的眼神极为不安,一阵吵吵嚷嚷的声音传来,那是旁边的一个烧烤摊上几个当地人在聊天。
〃你们知不知道,张方那个小子,昨天夜里死了!〃一个胖胖的中年男人表情神秘地对旁边一个秃头男人说道。
〃哦!是吗?这么快!〃秃头男人有些惊诧。
〃哼!还说那不是鬼屋,张方就是在那里见到了不干净的东西!〃胖胖的男人又说道。
〃你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摔了一跤才病倒的吗?〃
〃你们不知道!张方那天跟着他老爹他们做完农活回来,就跌倒在了鬼屋的旁边!据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
〃是吗?〃旁边的秃头男人发出一阵惊叫。
〃老陈!不要胡说八道的!镇长要是知道了,有你好看!〃说话的是烧烤摊的老板,显然他有些忌惮宁夏和苏云两个外地人在此。
〃怕个球!他自己都不敢大白天去那个鬼屋!哼!〃胖男人有些不屑。
〃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秃头男人似乎大有兴趣。
〃张方的老爹他们在好半天才发现张方没有跟着回来,忙跑回去找,就发现张方口吐白沫地倒在了鬼屋的门前,没有知觉了!〃
〃张方原本不就有羊癫风吗?〃
〃可不是!所以,他老爹把他背回去后,就一直听见张方不停地说:血!血!〃胖男人见宁夏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来,得意洋洋地故做恐怖地叫道。
秃头男人忙追问:〃那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就是在鬼屋里见到不干净的东西了呗!〃胖男人一口喝干了桌前杯中的白酒,付了饭钱,起身和秃头男人摇摇晃晃地走了。
〃哼!两个醉鬼!〃烧烤摊老板边收拾边嘀咕。
宁夏听了他们的对话,只感到有些古怪离奇,又不便去问那个老板,便回头看了看苏云。苏云已经吃完了碗中的食物,眼神呆呆地穿过她的肩膀,望向她身后。
〃苏云!苏云!〃宁夏叫了叫她,似乎没有反应,转过头,沿着苏云的目光,穿过黑镇上一片黑压压的砖瓦房顶,一座黑黑的建筑物像一只蛰伏的怪兽匍匐在远处山头上。
〃那是什么地方?〃宁夏顿感好奇。
〃那就是刚才那两个醉鬼所说的鬼屋!〃苏云的声音犹如鬼魅般飘了过来。
〃是吗?〃宁夏站起身来,仔细看了看,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那幢建筑物对她有种强烈的吸引力,就像是一个深深的黑洞,吸引着她所有的注意力。
〃我们去看看吧!〃宁夏的口中吐出一句话。
〃走吧!我困了!〃苏云似乎没有听见宁夏的提议,幽幽地说了一句。
宁夏有些讪讪的,付了饭钱与苏云一起离开了。
小旅店三楼的小房间内摆设简陋,灯光昏暗,散发出一股潮湿的霉味,这与西南地区的干燥气候明显不同。
一路上苏云都在沉默,苏云的样子让宁夏极为疑惑,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化精致的妆,白皙的脸颊此刻更是接近一种惨白,头发也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乱,而是胡乱地在脑后扎了一个发髻,身上随便穿了一件印有红色图案的T恤、一条牛仔裤,什么随身物品也没有,整个人与她往日那种商界女精英的形象完全相反,神态也和昨天不一样,眼神不再是往日那充满自信和智慧,而带有一种很深的忧伤。
〃你刚才在那家店门口,为什么要那样?〃稍稍安定了一些,宁夏小心翼翼地问。
苏云没有说话,眼睛茫然地望着正对着床头的那面已经被水渍染黄的斑驳墙壁,〃咳咳……〃又是一阵咳嗽。
〃苏云……〃宁夏看到她的样子,有些害怕,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苏云忽然转过头来,双眼直直地望着宁夏,宁夏被她眼里古怪迷离的眼神镇住了。
〃我想,我一定是做了不该做的事情,上天来惩罚我了。〃苏云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晶莹的光芒。
〃什么事情?你怎么了?〃
〃小夏,我做了一件错事!〃
〃人人都会做错事情啊!你不需那么自责!〃
〃不!你不知道!我……〃苏云忽然望了望宁夏,忽然摇头,不再说下去,眼神中闪烁不定。她的眼神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恐惧在缓缓漫延,这种感觉很不舒服,宁夏只好劝她:〃你还是早点休息吧!〃
苏云忽然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小夏!你的那个,咳……方奁,真的是在冥器铺里向一个老人买下的?〃
宁夏点点头,忽然疑窦丛生:〃是啊!我还想问你,你是什么时候去过那个地方的?〃
〃前些天!〃苏云眼中忽而又闪现出一股迷离的神态,恍惚片刻,猛地摇摇头,咬住嘴唇:〃不说了!不说了!咳咳咳……〃宁夏忙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你公司说你已经一个星期没有去上班了?〃宁夏看了看眼前这个与平日不同的苏云,小心地问了一句。
苏云脸上掠过一丝无奈:〃嗯!〃
宁夏忽然想到了什么:〃是不是你那个男朋友让你生气了?〃
她和陈英都知道苏云有个神秘的男朋友,感情时好时坏,只是她和陈英从未见过那个男人,也一直缠着苏云要求见面,但苏云说,她男朋友不擅于交际,而且在外地的时间奇书com比较多,所以也就作罢了。
苏云浑身一颤,尖叫起来:〃不要提那个混蛋!〃不出所料,苏云的这番状态源自于她那段难缠的感情。宁夏不再说话,两人沉默下来,房间里顿时一阵尴尬。忽然苏云站起身来,冷冷道:〃我先去洗个澡!〃忽而又转身:〃你有没有衣服,借我一件!〃看了看空无一物的苏云,宁夏忙从包里掏出一件蓝色的T恤和一条牛仔裙递她给,翻弄间,那个紫褐色的方奁露了出来。苏云接过衣服,眼神不自觉地看向方奁,满脸怪异莫名的神情,看得宁夏浑身打了个冷颤,心中顿生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云洗过澡之后就上床睡觉了,宁夏心里叹一口气,也走进卫生间洗漱。刚进卫生间,便看见了被苏云胡乱丢弃在地上的体恤和牛仔裤,卫生间的灯光是那种异常昏暗的暗黄色。不知怎么,那被丢弃在满是水渍地板上的那件T恤上的红色图案,看上去就象是一团四处溅开的血液,空气中混合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和血腥味。
皱着眉捡起体恤和牛仔裤,才发现牛仔裤上居然沾着一些血渍。宁夏恍然,原来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来自苏云的非常时期,难怪脾气也稍微有些古怪。等宁夏洗漱出来,苏云已经睡着了,发出阵阵均匀的呼吸声,不时还夹杂着咳嗽声,简单收拾了一下,把方奁安全地放入背包内,她这才躺下睡觉。
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外的细雨已停,一轮明月的出现将乌云渐渐消散。清辉朗朗,整个黑镇变得清新无比。从窗口露出一丝月光,斜照在床头。宁夏从窗口正好可以望见悬挂在高空的皎洁明月,心情顿时好了许多,无心睡眠,干脆坐起来欣赏起这难得的好景致来。
整个黑镇,被一层柔和的光影笼罩着,恬静安详,与白日黯淡的黑镇比起来,完全是另一番景象。忽然,宁夏的眼光扫到不远处山头上的那座建筑,心中油然而生一种古怪的感觉。
一丝微弱的亮点忽然闪烁在那座建筑之中,但立刻却又消失不见。宁夏的心里〃咯噔〃一下,那究竟是什么?难道真是刚才那两个男人口中说的鬼火?
建筑物在黑暗中沉寂了一会儿,忽然,那丝亮点又出现在宁夏的眼帘中,继而闪烁了几次之后,便消失在黑暗之中。前后不过几分钟时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难道传说是真的?那间古老的屋子里,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好在可疑的光亮没有再继续纠缠,宁夏胡思乱想一番之后,渐渐进入了梦境……
一片恍惚间,灰瓦白墙,庭园小楼,回廊水榭,一派幽美的江南园林风格,数不清的厢房在回廊的连接下散落在假山、水塘和花圃之间。这个宅院中除了宁夏之外,好像没有其他人了,四周弥漫着一道白色的雾霭,尽管环境幽美,但整个宅院就是缺了些人气,显得死气沉沉。
忽然,长廊上走来一群人,确切地说,是一群身着明代服饰,神情僵硬的女眷。这群脸上毫无表情的女眷簇拥着一个浑身大红裙裾,头顶一块红帕的女子进入到了左边的一间厢房内。宁夏的血液在见到那女子的那一刻顿时凝固,因为她的装扮,与她在画像上及镜片中看到的那名女子的装扮一模一样!过了一会儿,厢房内的女眷纷纷退了出来,只留下那个红衣女子端坐在床榻之上,头上依然顶着一块红色的帕巾。从窗口望着那个看不见面部的女子,宁夏喉咙中一阵干涩,浑身已经不能动弹。房间内的女子一动不动,宛如一具雕像,宁夏忽然又涌现出那种莫名的古怪感觉,口鼻中随着呼吸冒出阵阵白色气体。
红衣女子终于起身,慢慢朝案桌走去,宁夏清晰又惊惧地看到了案桌上摆着的,正是她从黑镇上买回来的那个方奁!她慢慢揭下红色帕巾,动作轻盈缓慢,但在宁夏看来,却是说不出的诡异莫名。宁夏所处的位置只可以看见那女子的后脑,依然看不见女子的脸部,虽然害怕,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那女子似乎在端详自己在镜中的容貌,久久没有任何动作。宁夏有些心急,突然她心头一跳,一阵寒气极为明显地从她身体后面传来,本能感觉到她身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逼近,豆大的冷汗从额头上滑下,浑身的毛孔猛地急剧收缩,从脊椎延续至头皮的冷使她全身像是坠入冰窟,巨大的恐惧感包裹了全身。等感觉它已然到了身旁,停止不动,紧贴着宁夏的右则,一股奇异的淡淡香味从宁夏右侧飘了过来。
宁夏大口地喘着粗气,她的脖子已经僵硬不能动弹,她慢慢转动眼珠,从眼角处用余光向右边这一物望去。
窜入眼帘的是一片耀眼的雪白,那是丝织品所带来的特有光芒。
一双耀眼的大红绣鞋突兀地出现在那片雪白柔软的裙裾下。大红绣鞋之上,极精致地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凤凰。随着宁夏余光的慢慢上移,一袭长长的浓黑的头发披在雪白裙裾之上,而再往上,依然是浓黑的头发。宁夏看不见这个头发主人的面容,但能感觉出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凛冽的冰冷之气。
〃哼!〃一声令宁夏忽然一震的声音从〃她〃头部传来,宁夏奋力转动颈部,但依然看不见〃她〃的面部。一阵冷风吹来,〃她〃身上的长发被吹起,几根发丝拂在了宁夏的脸上,那种比冰还让人透骨的寒气让宁夏几乎瘫痪。
前面厢房内那红衣女子忽然起身,猛地转过身来,望向她们的方向。宁夏几乎昏厥,此刻红衣女子并没有画像中那幅冰冷的神情,而是以一种极度惊诧的眼神望向宁夏身旁的那个〃她〃,眼神不但愤怒,还带有一丝恐惧。看着红衣女子恐惧转向绝望的神态,宁夏不由大为诧异,旁边的这个白衣女人又是谁?
想到这里,旁边的〃她〃惨白手臂慢慢抬了起来,并朝宁夏靠了过来,宁夏大骇,看见红衣女子惊恐万分的眼神,顿时全身一软,失去了知觉……
一只惨白的手臂正朝宁夏伸过来,宁夏猛地大力一推,大叫道:〃不要过来!〃
〃宁夏!你做噩梦了?〃苏云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喘着粗气浑身湿透地坐起来,仍然是在黑镇上小旅店的房间,窗外的月光仍是静静地挥洒着光芒,把房间照得清晰无比。床旁边坐着神情安然的苏云,不知为何,此时的苏云看上去美丽无比,脸上又闪烁出往日那动人的自信光芒。
〃宁夏!我快要死了!〃还未等宁夏镇定下来,苏云眼神忽然一暗,从嘴里吐出一句让她惊骇不已的话来。
〃你胡说什么呢?〃宁夏有些生气,才从噩梦中惊醒,又被苏云的话吓了一跳,她站起身来,走到桌旁,拿起一瓶矿泉水喝了起来。
才喝了几口,宁夏的眼神扫过桌角,忽然一口水猛烈地呛了出来,简陋的桌上,紫褐色方奁中的葵花古铜镜,正悄然地正对着她,泛着不可思议的诡异光芒。
〃你怎么把这个打开了?〃宁夏那古怪的感觉忽然又来了,背对着苏云不满地说道,苏云静静地,没有说话。她忙走过去,伸手把方奁的镜面放了下去。
就当宁夏把镜面放下的那一瞬间,一道蓝色的身影忽然从镜面中一晃而过,紧接着,从旅馆房间的窗外,传来一声闷闷的重物坠地的声响。
宁夏忙转身对苏云道:〃什么声音?〃但整个房间内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房间窗口上,两扇旧式窗户在〃吱呀〃摇晃着。
一股不详的预感升起,宁夏的心脏快要跳到喉咙,冲到窗前往下一看,顿时天旋地转起来。窗户正下方,明亮的月光照耀下,那身蓝色衣裙的苏云四肢大张面朝地下躺着,地上正慢慢地漫延开来一滩浓浓的暗红色液体。
〃啊……〃宁夏几近崩溃地大叫起来。
一周后,苏云的父母从外地赶来,肝肠寸断地捧着苏云的骨灰,步履蹒跚地上了回家的汽车。望着白发苍苍的二老消失在路上的身影,宁夏和陈瑛忍不住抱在了一起痛哭起来。
苏云的父母委托宁夏和陈瑛办理苏云在〃宁馨园〃的房产。由于房款尚未结清,她们只好委托一家中介帮忙出售苏云的那套二居室。
因为要尽快把苏云房子里的东西收拾好,能够变卖的尽量变卖。所以,当天傍晚,宁夏下班之后,和陈瑛一同来到〃宁馨园〃苏云的二居室内,开始清点收拾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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