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便像做贼似的逃回那家小旅店中,关上房门便不再出来。
夜深了,他在我身边沉沉睡去,可我怎么也睡不着,刚才小夏的样子又让我想起了那晚在机场的情形。
小夏刚才也是穿着那条红色的连衣裙,脸上同样是一股陌生的冷冰冰的神态,她往那个小巷里去干什么?刚才我见到的那个,是小夏吗?
我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想了想,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悄悄地穿好衣服,从房间里出去了。街上静悄悄的,几乎都没有人了,我硬着头皮,从小夏走过去的那条小巷里走了进去。小巷里都是一些镇上的住户,几间房子里透出微弱的灯光来,但小巷里,一个人影也看不见。
直到小巷尽头,快接近一片荒地的时候,我忽然看见了一间黑乎乎的破烂屋子,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她会在里面吗?我移动脚步慢慢朝那间淹没在荒草丛中的破屋子走去。快走到那座黑沉沉的屋子的时候,我忽然听见了里面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我停了下来,头皮一阵发麻,这间屋子里传出的声音,就像是《聊斋》故事中经常出现的场景,鬼怪在半夜从坟墓里爬出来,找寻可吃的尸体!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恐怖想法,但是我仍然清晰地听到屋子里传来的声音,是一阵找寻东西的声音!里面找东西的人,是小夏吗?我不敢确定,我顶着巨大的恐惧感,尽量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朝黑屋子靠近了过去。幸好我穿了一双橡胶底的运动鞋,里面那人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忽然,黑屋子里闪出一片微弱的光线来,我被吓了一跳,屋子里被点上了一支摇晃不定的蜡烛。我的眼前仿佛忽然清晰起来,一个黑色的背影遮住了摇摇晃晃的蜡烛火光,看身影,有点像小夏,是她吗?她在这里做什么?
我大气也不敢出,静静地蹲在屋外的一个角落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仿佛在寻找着什么东西,整个屋子散发出一股难闻的霉味,我看到屋子里被微弱光线照到的地方,有些架子,架子上面堆放着一些色彩已经变得十分黯淡的纸制品,但看不清楚是写什么东西,直到蜡烛的光线照射到屋子角落里的一样黑漆漆的棺材时,我才看出来这是家旧式的冥器铺!天啊!小夏半夜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顿时感到一阵寒气从冥器铺里扑面而来,那种令人惊悸的恐惧感布满全身。我的腿一下子软了下来,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随着蜡烛的光线四处照射着,我终于看清楚了小夏的脸了,她面无表情地在很认真地寻找着什么东西,脸上的那种神态,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具僵尸!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的的确确,她浑身都散发出一股让我极度战栗的恐惧感,她仿佛已经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宁夏,而是别的什么人!
忽然,她停止了动作,脸部朝着屋子里的一面墙壁发了好一阵呆。我不知道她看到或是找到了什么,我所处的位置,看不到她眼睛所望着的地方。但我能清晰地看出,她眼神中忽然闪出一丝狂喜,她像是找到了她想要的东西了!过了一会儿,她慢慢地朝屋子里的一个地方走了过去,我看不到她的身影了,只能一声不吭地呆在外面。过了好半天,她的身影又出现了,我的感觉,她此刻的样子,像极了一个从坟墓里钻出来的幽灵!她的手里忽然多了一样东西,我看不大清楚,那看上去像是一个盒子,颜色暗暗的,看不出是什么东西。我见她似乎要从屋子里出来了,忙提前一步,躲到了屋子外面的草丛里去了。
果然,她吹熄了蜡烛,细细簌簌地又磨蹭了好一会儿,才从那间阴森恐怖的冥器铺里出来了。她手上似乎还是拿着那个她刚才找到的盒子,从来时的方向往黑镇走去,不一会儿便消失在了小巷口。
我蹲在草丛里,双腿几乎都要麻掉了,才从草丛里钻了出来,身上被草里的蚊子叮得起了好大几个包,又疼又痒的,我此刻才知道,刚才我所看见的那一幕,并不是我的幻觉!我又望了望身后那间寒气森森的冥器铺,那种由毛孔渗入的巨大恐惧感驱使我想尽快离开这里。但是,当我正准备逃离开这里时,不知怎么,屋子里忽然有种让我万分的好奇感居然让我走进了那间冥器铺。
我打开随身携带的手电筒,进入了这个布满蜘蛛网和灰尘的房间。里面扑面而来的是一股又潮又闷得腐朽霉味,显然已经多年没有人来过了。手电筒中射出的那道白色的光源,在黑沉沉屋子的映照下,也变成了一种让人极不舒服的惨白色,照射着这个坟墓一样的地方!里面似乎并没有什么古怪的东西,那个角落里的黑漆棺材又让我吓了一跳,我吓得手电筒胡乱转了一下。忽然,我好像看到了一个人影!我的心脏似乎都从胸口跳了出来,手中的手电筒也差点掉在地上。我慌乱地把光线转向刚才看到人影的地方,人影在光源的照射下出现了。令我又惊又惧的是,那不是什么人影,那是挂在对面墙壁上的一幅画!
画上是个古装仕女图,图中的女子的尺寸与真人一般大小,难怪刚才我以为自己见到了人影!我心有余悸地看着画上的那个女人,忽然心里产生了一种怪异之极的感觉。那个女人穿着一套红色的古代华丽异常的服饰,但神情却是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手腕间还有一只图案古朴的蝴蝶纹样,看上去像是手镯。
整个画面让人极不舒服,不仅仅来自于这间房间的诡异,更多的是画上这个女人的那双眼睛,她就像是有生命一样,正在居高临下地冷冷打量着我,仿佛随时都要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我再也呆不下去,忍住发软的双腿,提一口气,奋力地从那间坟墓一样的地方逃了出来,头也不敢回,直跑到我们居住的旅店三楼,疯一般地冲进房间,用力把门关上了。他被我惊醒,吃惊地看着满脸惨白,几乎虚脱的我,把我扶到了床上躺下。
我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这件事,小夏的行为太过诡异了,那间屋子里的那个画像上的女人也让我不知该如何说起。幸好他不是那种刨根问底的男人,只是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地陪着我,直到我入睡。
宁夏惊惧得几乎拿不住手中的日记本了,苏云那晚见到的,真的是自己吗?她接着往后翻去:
二00六年,七月十日,阴:
我太吃惊了,简直不知该如何叙述这件事情。
昨天,小夏把我和陈瑛叫到她的家中,把一样古里古怪的东西拿了出来,我一眼就看出来,那个盒子,正是上个星期小夏在那间冥器铺里找到的东西!
我不知道为什么小夏会自己编一个故事来告诉我们,看上去,她似乎真的是不知道那晚所发生的事情,我几乎都以为是我自己产生了幻觉了。我心中的惊异太甚了,我不动声色地听小夏把得到这个东西的经过说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夏完全是在编谎话,而且,她说的有鼻子有眼,若不是我亲眼看见那晚的情形,简直就相信了她的故事了。
但是,当我听到小夏叙说她看到的那幅画像上的那个红衣女人时,我几乎要晕倒,她到底在说什么啊!到底是她的精神出了问题,还是我自己的?连我自己都糊涂了。
而最让我吃惊的是,那个古怪的方奁,我早就见到过了,是会所里的那红衣女人给我的。我记得很清楚,那个东西,现在应该正在我的书房里摆放着的!这个东西是怎么跑到那间古铺子里去,又被小夏找出来的?难道,是我神经太紧张产生的幻觉,还是,这个东西,不止一件?
我匆匆回到家,立刻打开书房底部的书柜,我全身的血液几乎倒流,那个方奁,那个红衣女人给我的方奁,居然不见了!就像融化在空气里一样,它消失不见了!
我几乎要神经崩溃了!!为什么??我疯了吗???
二00六年,七月十四日,阴:
我这段时间身体非常不好,前两天发生的事情我暂时不想再去想了,因为,我的生命已经没有多长时间了,我已无法分散精力去追寻那件莫名其妙的事情。
昨天去见过那个主治医生,他虽然一直在安慰我,但他眼神中那种惋惜的神情已经让我明白了一切。在我的追问之下,我得知我的时间不会超过两个月了。我放弃了医生建议我得各种各样的化疗医治,我决定在这最后的时间里,陪着他一起度过,我不想我自己在即将离开这个人世的时候,成为一具令人厌恶和绝望的行尸走肉。
他今晚又过来了,我们一起去了会所。他在身边入睡之后,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的脑子里一直是医生对我说过的话,最后,我居然联想到了小夏的那些古怪行为,我不知道应不应该把小夏的事情告诉他,毕竟他们是亲兄妹啊。
我看着窗外远处那片密林,忽然想到了那个神秘的红衣女人,一种巨大的恐慌忽然涌上我的心头。那个传说是真的吗?那个被公主折磨致死的女人,真的在地狱里等着那些抢夺别人丈夫的人?这里面,包括我吗?
我忽然一阵不寒而栗,我的病情已经告诉了我,我已经受到了相应的惩罚!我的眼泪忽然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的手机忽然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在一旁翻了个身,继续睡去。什么人竟然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深怕吵醒他,忙一把接过电话,下床奇#書*网收集整理,进了卫生间里。
电话半天没有说话,忽然里面传来了一个极为陌生的女人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苏云小姐吗?〃那个声音带有浓浓的江南一带的口音,细细的,听上去很有礼貌。
〃我是!请问您是哪一位?〃我有些诧异。
〃我……我是……小夏的嫂子!〃那边犹豫半天的声音终于说出了一个答案,令我吃惊不小。他不是说他太太是个精神病患者吗,为何听上去并不像?
我感到唐突万分,心头忽然一阵恐慌,那是一种做错事情被人逮到的惊慌!
我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好!〃
〃我不好!〃声音忽然冷冰冰起来。
〃……〃一种歉意之极的罪恶感忽然涌上心头,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听小夏说,你和阿康已经来往了半年多了,是吗?〃女人幽幽地问道。
我大惊,小夏是怎么知道我们的事的,她在我面前怎么从来也没有透露过?
〃难怪阿康在近半年来频繁地往那边跑,事务所也悄悄地注销了,我一直被蒙在鼓里,要不是小夏跑来告诉我,我都不知道要被那个混蛋欺骗多长时间!〃女人的声音渐渐愤怒起来。我倒抽一口冷气,我和他之间的事情极为隐秘,我身边任何一个人都不知道我们的关系,小夏是如何得知的?我忽然有种被人出卖的感觉。
〃苏云小姐!如果你是想要在他身上得到他的财产的话,我想你打错算盘了!〃女人忽然冷冰冰地说了一句。我一直满怀歉意地在听这个女人说话,但是此刻,我被激怒了:〃你错了!我和他在一起根本不想要他的任何钱财,你把人看简单了!〃
〃哈哈哈……〃那个女人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一个笑话,在电话里大笑起来,〃我没有听错吧?你在和他玩感情游戏?他值得吗?你知不知道当初他追求我的时侯,是怎样的一个人?他那个时候,把我哄得晕头转向,为的就是要利用我父亲的各种关系,在上海开办他的事务所,为了这个,他都不惜跟他父母闹翻!〃
我冷冷地打断了她:〃你们以前的事情我并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之间,的确没有感情了!〃
〃感情?你知道那个混蛋眼里的感情是什么吗?是金钱!是各种可以依靠往上爬的关系!一年前,我父亲离休之后,各种关系渐渐疏远了,那混蛋见我们家气数已尽,便开始了找寻别的出路了。你以为,他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是个君子?他在我父亲离休之后,就开始有离婚的念头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提出和我离婚吗?〃女人问了一句。
我听到她所说的,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嘴里的那个〃混蛋〃,真的是他吗?
女人见我半天没有说话,冷笑一句:〃他是个律师!他一直在想,要怎样做才能得到我们在婚前协定中所有的财产!如果他在此时提出离婚,那么我们在上海所有的房产,不动产,包括两百多万的股票,他一分钱都拿不走!因为那些财产,全部都是我们家的!他在和我结婚之前,是个彻头彻尾的穷光蛋!〃女人的声音中充满了鄙夷。
我没有说话,听那个女人继续往下说:〃于是,他想到了一个毒招!他知道我胆小,居然在我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窜通别人一起来陷害我,让我周围所有的人,包括我的朋友、同事,他们都认为我患上了精神病!最后,连我父亲和母亲都居然相信了他的话,把我送进了精神病院!〃
我听到这里,几乎要崩溃了,天啊!这个男人是那个在我身边温柔无限的男人吗?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个混蛋的真实面目!我要离婚!我要让他身败名裂!我要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他的丑恶嘴脸!他休想从我这里得到一分钱!〃女人在电话里恶狠狠地吼道。
我不知所措,手中的电话忽然被人抢了过去:〃你省省吧!你不要以为我对付不了你!你是个疯子!〃说着就把电话挂断了,全然不听从电话那头传来的最后一声凄厉的喊叫声。
我呆呆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是那个我最深爱的男人吗?为什么他此刻脸上的表情是那样的陌生,眼神中充满了一种让我感到战栗和惊恐的东西。
我浑身发抖起来,忍不住连声咳起嗽来。
他忙一把抱住我,柔声安慰起我来,我根本没有听进去他到底在说什么,只感到一种无尽的恐惧在等着我,我忽然幽幽地问了他一句:〃我就要死了!你知道吗?〃
他愣住了,脸上露出一丝极不自然的表情来:〃胡说什么呢?〃
我望着眼前这个让我熟悉又陌生的男人,眼泪流了出来,把我的病情全部都告诉了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反应。
他脸上忽然呈现出一种惊慌,身体本能地离开了我,坐到了床边,不住地摇头:〃不可能!不可能!〃
我低头哭泣起来,我不知道他是不相信我说的话,还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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