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郑蔚:“你对那个驾驶员施展控心术,要离得多近才能发挥作用?”郑蔚苦笑着说:“以我的法力,至少要在五尺以内才行,只怕我们还没来得及靠上去,早就被打成马蜂窝了。我看你还是放弃这个想法吧!”
“这些家伙一点都不配合!”周文终于死心了,他从山涧里拾起一块拳头大的鹅卵石,在手里掂了掂分量,突然冲了出去,轮圆了膀子向着直升飞机投去。飞机在西偏南35的空中,以每秒10米的速度一边向正东方运动,一边疯狂地喷泻子弹,机身垂直距离地面约124米,水平距离周文约156米,他以多大的初速度、几度地仰角才能避开子弹的干扰,恰好把它打下来呢?
周文凭借本能,完美地解决了这个复杂的物理学问题。
就在他松开五指的一瞬间,鹅卵石像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循着一条几乎笔直的轨迹,把直升机玻璃砸了一个大窟窿,准确地打中了黄赣地鼻梁。黄赣眼前一黑,半个身子压倒在操纵杆上,立刻昏了过去,直升机失去了控制,剧烈颠簸了一下,一头朝着悬崖猛撞上去。
大伙儿牢牢地抱住机舱,一个个脸色苍白如纸。周扶水反应神速,立刻把黄赣推在一旁,双手死死扳住操纵杆,用力往上拉。他额头上青筋迸出,脸上肌肉扭曲,神情显得有些狰狞。直升飞机终于停止了下跌,开始缓慢地爬升,悬崖像如来佛手掌化成的五指山,铺天盖地迎面压来,众人情不自禁闭上了眼睛,把性命交给了老天。
“哐啷”一声巨响,机舱擦着巨大地岩石一掠而过,尾翼却被树枝挂了一下,发出一连串的噪音,越转越慢。周扶水暗暗松了一口气,他擦去额头的冷汗,大声说:“小心,要迫降了!”他使出浑身解数控制住直升机。在紊乱的气流中盘旋颠簸了七八分钟,好不容易才降落在一个平坦的山坳里。人虽然没事,这架直升飞机算是报废了,飞速旋转的机翼打在岩石上,顿时碎成几片,朝四下里飞得无影无踪。
短短的数分钟就像几个世纪一样漫长,大伙儿到鬼门关里转了一圈。惊魂未定,彼此搀扶着下了飞机,心中都升起一种劫后余生地庆幸。周扶水和肖克小心翼翼地把黄赣抬出来,平放在草地上,他昏迷不醒。脸中央深深嵌着一块鹅卵石,不知道伤势怎样,但可以肯定鼻梁是保不住了。
那就是敌人投出的凶器!刘子枫和李兵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倒抽一口冷气,他们的脑海中浮现出吸血獠王魁梧的身躯。力大无穷,凶残强横,一定是它干的!李兵感到了一种深深的担忧。他们的这次追杀行动,会不会是螂臂挡车,不自量力呢?但是这种担忧是不能跟大家说地,他怕动摇了军心,造成更坏的后果。
随行的医务员司马群跪倒在黄赣的身旁,有些手足无措,他从来没有处理过这么离奇的伤势。他探出三根手指,捏住鹅卵石轻轻摇了一下。黄赣顿时疼醒过来,大叫一声:“痛死我了——”司马群吓了一跳,仰头望着肖克说:“嵌得非常紧,就像长在肉里一样,我看要开刀才能拿下来。”
这支小分队由K集团军B师一团团长肖克全权指挥。此刻他深深地皱起了眉头,如何处置伤员是一个迫在眉睫地难题。黄赣需要立刻送回G城接受手术治疗,但是直升机遭到了严重的损坏,无法再次起飞,而且追杀周文的任务还没有完成,返回G城就意味着这次行动完全失败。该怎么办呢?
“你们是来追杀我的吧?我就在这里!”
众人心中一凛,齐齐向声音发出的方向望去,只看见周文施施然地站在树荫下,精赤着上身,露出胸口一堆肥肉,腰里胡乱裹着一块脏兮兮地破布,勉强遮住了下身。但他的神情却没有丝毫窘迫,仿佛倒是李兵他们不知趣地钻进了他的裤衩里一样,催促说:“想杀我就快动手,这是你们唯一地机会了!”
他是如此托大,李兵、慧真、肖克等都有些犹豫,他们在担心周文准备了什么厉害的法术。但是刘子枫没有想这么多,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年前的某个时刻,嫉妒像毒蛇一样咬噬着他的心窝,不同的是这一次他颤抖的双手里紧握着一把轻型冲锋枪。
没有任何征兆,刘子枫突然扣动扳机,把子弹连同仇恨一起喷泻出滚烫的枪膛。周文没有想到第一个开枪的竟然是他,曾经共过患难地老同学,他原以为军人的心肠会比较硬。但是这些飞速旋转的子弹在他眼里慢得像蜗牛爬,他可以轻而易举地躲开,但是他没有,而是慢慢地伸出手去,掌心腾起了一团纯青色的火焰,子弹像撞上了一道无形的墙壁,瞬间熔化成炽热地铜水。
周文的脸上没有一丝得意地神情,反而略带感伤地说:“我一直在想,如果有一天人类必须面对麒麟兽和白虎精,他们该用怎样的武器呢?道门的法术已经失传了,难道会是原子弹?”趁他说话的当儿,周扶水偷偷用火箭筒瞄准了他,“轰”的一声巨响,火箭弹准确地穿透了他的身体,一头扎进了他身后的悬崖里,炸得浓烟滚滚石块乱飞。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硝烟的味道,大家不约而同感到一阵兴奋。但是等到硝烟散尽,周文还是好端端地站在原地,连头发都没有少一根。李兵心中一惊:“吸血獠的速度超过了声音,火箭弹根本就不可能打中他!”
周文突然晃动身形,猛地冲进人群中,双手拎起肖克和周扶水重重一撞,两颗脑袋硬碰硬砸在一处,顿时嗡嗡乱响,二人立刻昏了过去。李兵脱口大叫一声:“小心!他动手了!”一干道门高人手忙脚乱地掏出法宝护身,李兵也展开乾坤表里图,把身旁的刘子枫、慧真、康平和陈希鹏等笼罩在内。
只呼吸间工夫,周文拳打脚踢,把所有手持枪械的战士都打倒在地。他拍着双手说:“就剩下我们了,来吧,让我好好见识一下道门的法术!”李兵的一颗心不断往下沉,什么精锐战士和道门法师组成的小分队。根本就不堪一击!他苦涩地说:“天师剑呢?你打算空手接招吗?”
周文反问道:“有这个必要吗?李兵,相识一场,我是不愿跟你动手的,你我的实力相差太远,乾坤表里图和辟邪玉麈挡不住我地,还是放弃吧!带着你的同伴立刻离开,我不会阻拦你。”
“明知道希望不大。但我还是必须去做,这是宿命的安排!”李兵把乾坤表里图铺在地上,手持辟邪玉麈站在中央,“周文,你敢不敢进到乾坤表里图里来跟我一决高下?”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易水壮士一去不还的悲凉味道。
慧真听他向周文挑战。不禁大吃一惊,正要出言劝阻他不能使气,康平一把拉住他的手臂,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在他耳边说:“别坏了大事,他是有把握地!”慧真怔了一下。细细定下神来,果然感觉到乾坤表里图中有异样的法力在流动,他心中一动。原来那是一个陷阱!
“在我面前你何必玩什么花招!”周文冷静地说,“你不用激我,这对我没用。有什么法术只管使出来!”李兵轻轻叹了口气,说:“没有一点血气方刚的激情,你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他闭上眼睛低声念动咒语,乾坤表里图像花瓣一样慢慢收拢,隐没到他的身体里,转眼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人图合一。暂时把道门法宝地法力占为己有,茅山道的不传之秘!”康平低声说道,“虽然对自身的修为大有损害,但在这种危机时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可惜周文没有上当。如果他进到乾坤表里图里去,那么这一战就有四五成的胜算了!”
慧真紧紧地握住手里的阳平治都功印。指节发白,在心中默默念动咒语,有心在必要地时候助上李兵一臂之力。康平微微摇头说:“没有用的,阳平治都功印伤不到他。除非是集齐道门的六大法宝,又或者张天师死而复生,或许才有把握制服他!”二人说话间工夫,李兵已经念完了最后一句咒语,他深深吸了口气,声音响得异乎寻常,如同剑吼西风,急雨打芭蕉。周文心中颇有些差异,他不记得茅山道有这么一门法术,难道李瑾瑜地爷爷竟对她留了一手?乾坤表里图与李兵的肉身合而为一,不带一丝邪气的道门法力向四周围缓缓扩散,刘子枫、康平等人承受不住巨大的压力,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李兵突然睁开双眼,张开嘴巴大吼一声:“天邪虎啸阵!”潜藏在他体内的浩然正气突然化作无数有形的利刃,争先恐后向周文涌去,在距离他身体还有三尺时突然静止,停留在半空中缓缓转动,隐约组成了三只虎头的形状。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周文被迫现出了吸血獠的第二形态,他缓缓舒展开烈焰缠绕地双翅,一股令人窒息的热气冲天而起,顿时把天邪虎啸阵冲得七零八落。时机稍纵即逝,李兵立刻催动辟邪玉麈,麈尾化作一条银白色的巨龙,源源不断地向周文扑去。“好机会!”慧真不听康平的劝阻,偷偷祭起了阳平治都功印,朝周文的后脑打去。
周文用炽天之翼破解了张瑞午遗下地天邪虎啸阵,顺势鼓气一吹,麈尾“噗”地散开来,织成一张天罗地网,把他颀长的身躯重重裹住,仓促间无法挣脱开来。李兵使出浑身解数,集乾坤表里图和辟邪玉麈两大法宝地威力,这才堪堪占得一线上风。
正在二人僵持的当儿,阳平治都功印由下而上,重重砸向了周文的后脑。周文仿佛脑后长着眼睛,突然挣出一条手臂,五指如同铁爪,把法印牢牢地抓在手里,用力一捏,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阳平治都功印顿时炸成一把碎屑。李兵趁机收紧辟邪玉麈,突然一道道耀眼的光芒从麈尾的缝隙间穿透出来,七七四十九条火龙一齐向李兵扑去。
热浪翻滚,李兵浑身的衣裤立刻燃烧起来,他只能念了一个“疾”字,乾坤表里图像莲花绽放一样从他体内脱离,把火龙挡在五尺开外。周文闷哼一声,猛地张开炽天之翼,念动了毁天灭地焚心咒——一连串古怪的音节从他嚅动的双唇间跳出来,麈尾像雪狮子向火一样迅速融化。
李兵大叫一声,紧握玉麈的右手腾起了一片白烟,一股灼烧皮肉的焦臭味直冲鼻孔,他把手用力一甩,但辟邪玉麈就像粘在他掌心一样,怎么甩都甩不开。李兵心中一凉,他知道自己的右手终究是保不住了。
周文探开手掌,火龙接二连三地倒卷回去,凝聚成一个拳头大小的火球,在他掌心上方翻腾旋转。李兵一狠心,用脚踩住麈尾,拼命往外一挣,连皮带肉扯下了一大块,他脊背上冷汗涔涔,几乎要疼晕过去。
但是周文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把火球牢牢地锁在掌心中,挣着一双血红的眼睛问:“认不认输?”李兵当机立断叫道:“认输!我们立刻离开这里!”周文把手一挥,火球像离弦之箭一样飞向了迫降在山坳里的直升飞机,“轰”的一声巨响,飞机炸成了一堆废铁。康平和慧真对视了一眼,暗暗心惊,二人不约而同地想:“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周文的实力高深莫测,既然他手下留情,就没必要把脑袋非往虎口里伸!”
但是刘子枫却不愿就此放弃,他咬牙切齿,脸上肌肉不断踌躇着,端起冲锋枪就是一梭子子弹。周文倏地冲到他面前,夹手把冲锋枪夺了过来,随手一拗两断,再拗成四断,钢铁制成的枪膛在他手里就像筷子一样脆弱。刘子枫却没有被他吓倒,反而挺起胸膛,眼中流露出怨毒的神情,似乎要把他一口吞下去。
李兵担心周文一怒之下把他撕成碎片,叹了一口气解释说:“你不要怪他,他有理由恨你的……赵诗芬已经恢复了过去的记忆,她承受不住这种打击,精神彻底崩溃了。”周文怔了一下,一双血红的眼眸盯着刘子枫,眼神变得有些迷离。过了良久良久,他才苦涩地说:“已经太迟了……你没有理由恨我的,我没有做错什么!不管怎样,你曾经得到了她……”他仿佛沉湎在回忆里不能自拔。
但是这一番话并不能消去刘子枫心中的怨恨,他毫不示弱地瞪着周文,激动得浑身颤抖。周文看看他,又望了李兵一眼,低声自语说:“没有回头的路,一切都已经太迟了……”他背转身,消失在莽莽丛林中。
第七章 开明
当天夜里郑蔚的伤势出现了反复,先是昏迷不醒,接着体温迅速升高,周文担心他的脑神经受到损伤,于是把冰冷的山涧水淋在他的额头上,竟像淋在炽热的铁板上一样,嘶嘶冒着蒸汽。到了子夜时分,月在高空,阴气极盛,郑蔚慢慢现出了飞鼠的原形,浑身的毛发变成银白色,气喘如牛,吼声如雷,突然向弓中卿直扑过去。
弓中卿早有防备,掀起紫霞衣把他团团裹住,郑蔚疯狂地挣扎着,爪撕牙咬,不知疲倦地闹腾了一个多钟头,始终无法摆脱身上的束缚,这才渐渐安静下来。月光如水,静静地照在山涧上,参天古木投下斑驳的阴影,映在周文和弓中卿的脸上,一块明一块暗,显得有几分诡异。
“是回生咒的后遗症吗?”
“是的。”
“怎么回事?”
“咒语激起了他身体里的潜能,也把所有的兽性都释放出来了,他的性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如果精神不够坚强,他的下半辈子就只能像野兽一样生存下去,没有感情,没有智慧,不再是你熟识的那个郑蔚了。”
周文沉默了片刻,涩然说道:“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宁愿他当场死在翼龙的爪下,至少还死得像个有尊严的妖怪。”
“不过这是一个机会,是真正的考验。你也不用担心,麒麟兽的左膀右臂,白虎精是大将之材,飞鼠是智囊,如果连他都不能战胜兽性,那就表明妖怪族真的已经走到末途了。”
“但愿如此……我还有一点不明白,他为什么想要伤害你?”
“不是他想要,也不能算伤害。那是野兽的本能……他想交配,留下自己的后代!”
周文突然想起了赵鹏,想起了G城、鼠疫、洪水、运沙船、碧萝山和观音洞,曾经患难与共的伙伴,如今已经变成了仇敌和陌路。他怀念过去的岁月,那时他还是人群中的一分子,还没有走上这条孤独而艰苦地道路……
山涧流水的声音在静夜里显得分外清晰。风掠过树梢哗哗作响,像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