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的推测? ”“我们在他家里和律师楼找不到自杀线索,他的亲人和同僚异口同声,看不到丝毫自杀征兆。最重要是,尸体旁边发现摔碎的眼镜。”
“眼镜? ”“如果是自杀,跳楼不会戴着眼镜。自杀者会留下眼镜才跳。因为,自杀是一种极端自私的行为,跳楼的人不会为了看清楚过程而戴上眼镜。”
“疯……疯子杀了他……”
莫太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又来找我……”
“莫太,他是离开你这里之后才被杀的,我希望你能够把真相告诉我们。”
“你害死我丈夫不够,又想来害我? ”“韦文忠在你这里知道了内情,他利欲熏心,不知天高地厚,用你不肯告诉警察的资料去敲诈疯子。他成为第二个受害者! 莫太,如果你一直认为警察害死你丈夫,不肯合作。很快会有第三个、第四个受害者。你认为是谁害死他们? ”“他见过疯子? ”“我们盯住他,不过,在重要关头失去了他。由于你不肯合作,疯子着着领先。”
“你们知道谁是疯子? ”“我们看到谁坐在韦文忠身边,不过,找不到证据,看不到动机。”
莫应彪妻子用紊乱的眼神打量督察和警长,目光游移不定。“你……你真的在查案? ”
“我不是为了查案,为什么要淌这趟浑水? ”高级督察苦涩地说道。
“咒骂‘睡猫’的市民没六百万也有三百万,这个绰号已经深入人心,比‘扫把头’和‘老懵懂’更惹人憎恨,见到我的人不是拒绝握手,是向我吐唾沫。你想我是为了当英雄出来管闲事的?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莫太恼怒地说,像煞一根肠子八下扯。
“警察是我的职业,逮捕凶手是我的工作。”
石勒继续解释。“我初人行的时候,一位已经去世的警察曾经教导我:好警察不会为求目的,不择手段。”
“说得挺漂亮,可你是怎样对付应彪的? ”“我必须查清每一条线索,那个指纹证据确凿,我的职责是就算有怀疑,也要尊重事实。”
石勒反诘,“如果当初莫应彪先生能忠诚合作,我一定能保护他的安全。”
然后,高级督察适当地合上嘴巴,盯住那副呆滞的表情。他能够想象的是,在这副陷入沉思的脸孔里面是正在燃烧的五脏六腑。所以,这是他寻求突破的最佳机会。
“我不知道莫应彪先生为什么不相信警察,”
石勒再诚恳地说,“你看到的,韦文忠只跟魔鬼交易一次,一生就此完蛋。”
“你们让我想一想……”
莫太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迈着沉重的步子拉开通往阳台的玻璃门,警长想跟着出去,督察摇头示意,做了个放心的手势。
过了一会,她才从阳台外回来,把手里的手提电话递给督察,沮丧地说,“如果你是像你说的好人,就听这个电话。”
石勒接过电话,说道:“喂。”
“你是石督察? ”是那个亿万富豪古福成的声音。
“我是石勒,古先生。”
“石督察,莫太太相信你不是他们一伙。可是,如果凶手位高权重,超出你设想之外,如果他是你的上司,是政府高层。你有什么办法? ”“就算他是德兰修女,杀了人,我一定追究到底。”
石勒回答。
第四节
“是你打电话给我,莫应彪去了老衬亭的? ”石勒说。
“嗯,我不得不冒这个险。”
古福成说,“你上来这里的时候,我感觉他已经凶多吉少。是我害了他,我对不起他们夫妇……”
相隔不足二十四小时,这个有钱佬像突然衰老了十年一样。同样的豪华办公室,却是不一样的待遇。督察和警长刚出电梯,那个漂亮的首席女秘书已在接待处等候。
她带他们直接去到总裁办公室,离开的时候细心地带上门。
“莫应彪在这里的时候,是我最得力助手。”
古福成蹒跚着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来,伤心地说,“我是他们夫妇的主婚人。你知道,危急关头,总要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代表我出面讨价还价。谁也想不到疯子会这样凶残,用杀他来警告我就范。”
古福成解释,事情也从一个电话开始。
十月十五日上午八时,电话响起的时候,办公时间永远是七时至十一时的古福成正在办公室里。他以为是家人打来,因为这是个没有人知道的私人电话。
高级督察和警长没有插嘴,缄默地注视古福成打开壁橱,一边摆弄着里面的电子仪器,一边说道:“自从张子强伏法之后,我和其他人一样加强保安系统,所有电话都装上录音。”
很快地,两种熟悉的声音把一个不可思议的故事飘浮在华丽得像天堂的空间中。
“古福成先生吗? ”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
“你是哪一位? ”古福成奇怪地问。“你怎么知道这个电话号码? ”“我研究过你,知道你的很多东西。你家里的电话是……”
对方一口气念出他家里的许多不为人知的号码。“我还知道古太太蒙在鼓里的那个姓陈女人香闺的电话……”
古福成暂停录音机解释,那一刻他真是觉得毛骨悚然。
“你……你到底是谁? 你想干什么? ”录音机里的古福成不高兴地说道。
“嘿嘿,许多人喜欢叫我疯子。这意思是说,谁不听话,谁让我不高兴,我就会杀掉一二个人讨自己高兴。”
听得出古福成在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说道:“不要忘记,香港是法治之区。”
“嘿嘿,霍姆斯大法官却说,法律是一种公共权力的游戏规则。像我们这种文明进步社会,法官、律师、政客和富翁总能找到一种法律来保护他们的利益,用另一些法律来作犯罪借口。穷人和少数人是不可能以自己的方式解释法律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 ”“你记得张子强吗? ”“当然知道。他作孽太多,落得打靶收场。”
“想当年,他接连绑了两名亿万富豪,还胆大包天地身缠炸药去他们家里谈判,分两次亲自载走十亿三千八百万和六亿钞票,是何等英雄气概! ”“你是聪明人,知道冤枉来瘟疫去,不义之财无法久享的道理。”
“我曾经告诫他,聪明人懂得在什么时候收手。好运总不能跟你一生一世,干这种没本钱买卖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
“你……”
“我是他的军师,是唯一幸存的同党,是没有人知道的幕后指挥。真可惜,他过桥抽板,眼中无人,不听指挥才一败涂地。”
“你开什么玩笑? 我不相信! ”“不管你相信不相信,这次我来真的,我要你给我二十亿。”
“你认为打个电话,说一串普通人找不到的电话号码,我就会准备二十亿给你”
“要全部现钞,装进红白相间颜色的尼龙袋里。我交古老板你这个朋友,给你一星期时间准备。”
“你真是十足的疯子! ”古福成啼笑皆非,气结地说,“异想天开……”
“你不相信? ”“你肚里装着个水晶球,应该看见我会不会相信。”
“说得好,保罗利科是这样说的,人是通过恐惧,不是通过了解认识世界的。这样吧,我可以先替你杀一个人表示诚意。”
古福成的声音陡地提高,“你说什么? ”“你不相信我的智力和能力,我就杀一个人作个示范。你可以挑选一个认为我杀不掉的人考验我嘛。这样吧,古老板藏着那姓陈的美女,一定厌恶死家里的黄脸婆,见到那副嘴脸就想作呕吧? 我是男人,明白喜新厌旧是我们的权利,对你的处境感同身受,深表同情。我就做场善事,替你去掉这根眼中钉好吗? ”“不,不。”
古福成慌忙说。
“嘿嘿,看来古老板还有点良心,知道糟糠之妻不可下堂。那你是不是玩厌了姓陈美女? 这种女人就像八爪鱼一样,想干干净净撇甩她可不容易! 许多像你一样的富豪,常常被她们缠到街知巷闻,声誉俱失,妻儿反目成仇。不要怕,我杀这种美女就像捺死只蚂蚁一样容易。”
“不,不。”
“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有敌人,也不想杀人。”
“那古老板是铁定心不相信我? 不跟我交这个朋友? 我放下电话你就报警? ”“你知道我不会在恫吓下屈服。”
“你以为有保镖、有保安系统就万无一失? 拉开抽屉瞧瞧。”
“什么抽屉? ”“右手第三个抽屉。”
古福成发出一下惊呼,“这……这……”
“看到了吧? 我能够把你疼爱女人的宠物放在你的抽屉,就能够在里面放一个炸弹,或者放她的尸体。在想谁死谁就死这码事上我没吹牛吧? 古老板是个懂得衡量得失利害的大人物,勇敢面对现实吧! ”“请……请给我一点时间想想。”
“嘿嘿,我是讲道理的人,给你五个小时冷静一下。下午二时三十分,我会再来电话。记住,我有这种能耐,因为警察、媒体、法官里都有我的人,你报警我立刻知道,我们不再是朋友,就是敌人。对敌人我从不手软。古老板会变成示范的样板,我逐一宰掉你的两个女人和儿女,让你死在最后。用你的死来威胁另一个富豪。”
“抽屉里是花猫的尸骸。”
古福成对脸色阴沉的警察说。“他知道我的隐私,视保安系统如无物,我不能不考虑清楚。”
石勒同情地点头,说道:“你找莫应彪,听第三者的意见。他建议代表你去跟疯子谈判? ”“他提醒我说,向张子强屈服的富豪为什么愿意用钱财换取安全? ”古福成一屁股坐回椅上。“张子强在海底隧道出口抢劫一亿七千万的解款车,警察好不容易破案抓住他,法庭却假仁假义地用似真实假理由放虎归山。事实证明,香港的法律已经无法保护像我这种身份的人。我们只能依靠自己能力跟匪徒周旋换取安全。”
石勒缓缓地点了点头,却无话可说。张子强是经他手逮捕后送上法庭的,后来,他和部属一起在法院外目击那个让人伤心的结局,怒火中烧地看着张子强和同党在韦文忠大律师陪同下,春风满面地竖起食指和中指,向聚集在高等法院外面的百多名中外记者说:“我一直对香港的法律充满信心,因为法律当然是公平的,法庭已经作出公正的判决。”
“我们商量的结果,只剩下一个方法保护自己,就是像那几位曾经此苦的人一样,和这些无法无天的人讨价还价.,把损失减到最少。”
古福成脸孔一阵抽搐,露出苦相。“我故意要求电话公司取消那个电话号码,但难不倒他,铃声准时响起时是另一个私人号码。这个人很会说话,有独特的魅力,会影响人,你听多了会受他感染。”
“我就是拉到张子强的警察,他没有什么军师。很明显,疯子在利用这个死鬼摆噱头。”
石勒轻轻说道。
疯子的声音又出现在空气中。“很好,你没有报警,很好! 大家可以建立起信任的第一步梯阶。现在,古老板要我干掉谁? ”“我不想自己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嘿嘿,别这样假惺惺嘛! 杀人可能是一时冲动,第一次可能是意外,是无心之失,但有了第一次,就有了经验,有一种令你念念不忘的刺激经历,无可比拟的快感。第二次就是深谋远虑的计划,是谋杀。第三次、第四次之后,月圆之夜,就像吸烟一样,不能过瘾就心痒痒。““这是道德和是非的问题。”
“嘿嘿,古老板和让张子强带走十亿三千八百万钞票的人一样,苦口婆心劝导我们这些精英改邪归正! 你们这种人不懂得道德和是非都是人创造的,不懂得道德是一种不受个人经济利益支配的想法。有人说人人为自己,上帝为大家。你们这些傻瓜不知道,神制造世界后只潇洒地说了一句话:就任其自然吧! ”“我不会成为你的同谋。”
“真聪明! 又被你看穿我的计划。好,你准备二十亿。就像张子强一样,男子汉大丈夫,我承诺钱到手后不再有动古老板的念头。”
古福成气愤地说,“你之后再来第二个怎么办? 就像张子强之后出现你一样,你们欺人太甚,漫天开价。”
“啧啧啧,像古老板这种人怎么也有这么幼稚、无知想法? 真没水平! 你已经是弱肉强食、优胜劣败世界的胜利者了,让我们勒索敲诈是大自然的调节,适当的平衡嘛! 你知道吗? 大西洋够大吧? 自由自在的沙丁鱼因为肉质甜美,人、海豚、鲨鱼、鲸鱼、信天翁、海鸥,各种各样敌人从海里、天空上下夹攻,层层追杀,每年能够成功逃脱活下去的十中只有一二,够凄凉悲惨吧? 他们从没有怨天尤人,得快乐时且快乐。放心吧! 像我这种精英一百年只有一、二人,十亿人中才有一人。”
“五千万、一亿我随时拿得出。二十亿不是小数目,谁也没有这么多现金。组财团办理贷款,商讨息率,最快也要两个月。”
“你以为这是先有龙王后有井,先有广州后有城的玩儿? ”“我是实话实说,如果你不相信,你上来我这里,或者我派最信任的人和你见面。”
“对我玩手段没有好下场! ”“我只是表达诚意。”
“嘿嘿,华盛顿说得好,一人做事敷衍了事,二人合作互相推拖,三人共事永无成事之日。古老板想把事情复杂化,我就陪你玩下去。好,见面的时候带五千万现金表示诚意。他是谁? ”“他叫莫应彪,是我以前的部门经理,他就在我身边,你跟他说几句吧? ”“不必了,我有他的名字就知道他是谁,需要的时候再打电话给他。”
脸色苍白的富豪目光专注在石勒脸上,说道:“第二天上午,疯子的电话打到莫应彪办公室。这个人没吹牛,给他一个名字就走不出他的视线。”
“莫应彪跟他见了面? ”石勒问道。
“没有。他来我这里提取了五千万现钞,在柏宁洒店顶楼咖啡座坐了三十分钟后,手提电话才响起来。疯子吩咐他提着蓝色旅行袋下去,电梯在二十一楼打开就扔出去,去到十二楼的时候摁停电梯,等十五分钟后回去大堂,从通往百德新街的侧门离开。”
石勒不动声色地想:五千万来得不费工夫,疯子真地把这个有钱佬吓得魂消魄散了古福成叹了口气,肩膀无力地垂下,说道:“莫应彪这头刚进门,电话就响起来。这时候,我们才确实相信这个人真的神通广大,一举一动都被他牢牢地监视着。”
“古老板,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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