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团结一致,一。七对一,在民主制度中,谁也不能否定多数,所以,多数可以决定这个人的命运。”
“没有用,你的挑拨离间没有用,你无法煽动他们……”
“我不相信! ”李普塞特转了一圈,慢慢的,他愕然张大口,因为,眼前的重案组所有警探神色都是那样平静,每一副脸孔都用同样地冷冷目光打量着他这副焦急的神色。
他绝望地叫了一声,“老天爷,你对手下做了什么? 用药物迷魂他们? 像独裁者般把他们彻底洗脑? 你使他们丧失人性! 使他们再不能感受这个追逐金钱的快乐世界! ”包围圈中的每一个“正常的人”浑身皮肤都起了疙瘩,一起鄙夷地、厌恶地盯着石勒。
石勒耐心地再次摇头,“你们一次次轮流打断我,不让我解释——我们,包括我在内,没有人不喜欢钱——我们进来的时候大家正在这堆钞票旁边忙个不了,我一样看得眼睛发亮,叹为奇观。可是,我来的时候已预测到自己的软弱,恐怕会在这堆像小山一样的钞票前面投降,为了不让自己同流合污,我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方法来制止自己的欲望——小刘,请走过来,让他们死了这条心……”
刘陶警长提着一副小型收录麦克风走上前,停车场中那群仰高的脸孔上都是莫名其妙表情。
“是这样的,”
石勒耐心解释,“我们来这里之前,我告诉指挥中心,摩斯集团中心大厦停车场已被持枪劫匪控制,在可能爆发枪战理由支持下,重案组要求中西区警署和港岛机动部队紧急出动支持……”
围拢着堆得像小山一样钞票旁边的“同谋”都不是普通人,听到的每个字逐一使这些拥有丰富经验和聪明的脑袋联想起的,想到的那种恐惧像一阵寒风掠过耳朵和脸孔,绝望就这样深深地渗进了身体每个细胞——然后,他们听到了李普塞特不愿意相信的万劫不复“结局”“我进来的时候,警方已经彻底封锁了摩斯集团中心大厦,警长一直用手里的咪高峰把你们每句话传去外面,通过指挥中心网络,外头所有伙计,每位高层人员都听到你们的每句话。所以,重案组不可能和你们一起站在钞票旁边,我说‘不行’就是不行,各位,结局就是定局,请大家放下武器,解除武装。”
第八节
现场在有秩序清理的时候,高级助理警务处长甄重鲜打来了电话:“史提芬,你终于把他们一网打尽了。”
“全靠运气和侥幸,长官。”
“不,不,你干得很漂亮! 你在旁看着他们几乎成功,到最后关头才让他们失败,干得干净利落! 对不对? ”“谢谢,长官。”
“谁是疯子? ”“咬紧牙龈不肯说,长官。不过,我有把握要他们说。”
“古福成拿回十三亿五千万了吗? ”“他了解六十包钞票都是证物,必须暂时保存在我们手中,他同意这个安排,长官。”
“你准备怎样处理廉署和特种部队人员? 怎样向在外面等待的记者公布案情? ”“我准备实话实说,长官。他们和官铁花一样,为了金钱出卖自己,出卖市民信任,令政府蒙羞……”
“别人的东西总是最好的,这是人性的悲哀。对不对? 他们是公仆,也是普通人,凡人总有缺点。我们要设身处地体谅同僚,一个开明的社会和进步机制会容许人犯错,我们应该制造机会让他们可以改过自新。反正古福成已经拿回钞票,章子盈博士安然无恙……”
“我总相信法律之前应该人人平等,长官。”
“你是警察,知道眼下当警察的难处。那些如狼似虎的知识分子天天拿着一支笔蹂躏我们,隔岸观火的市民是光看狗吃肉,没看狗挨打。对不对? 这案子捅出去是轰天大丑闻,谁都抬不起头……”
“长官,案子涉及有组织犯罪集团,除了欺上瞒下,企图叛变,进行绑票、勒索,杀害多条无辜人命,每一种都是最严重刑事罪行。”
“我同意,就因为案件牵涉太大太深,我认为应该让保罗来应付新闻界。对不对? 他不但是地区指挥官,身份恰当,还懂得运用博弈对付记者。”
“博弈? ”“有点像你的最后一击! 当你预期别人在干什么的时候,人家也在同时预期你在干什么。”
“长官——”
“我不是不让你出这个风头,放心,你会因这桩案件破格晋升。不过,和记者周旋是一种政治手法,属性质不同的另类博弈。就像鹰和人都吃鸡,但鹰越多鸡越少,人越多鸡越多一样。”
“只有我才知道这桩案子的来龙去脉。”
“不是吧? 你是资深警务人员,知道法律规定,在疑犯还没正式录取口供之前,在你还没撰写报告上呈高层之前,在律政司没有作出检控决定之前,在案件未交法庭审判之前——向新闻界公布案情不但对疑犯不公平,还有妨碍司法公正和蔑视法庭之嫌。对不对? 所以,面对记者的警方发言人一定要懂得把握分寸,任命的关键不在乎对案件的了解程度。”
“长官,我认为应该让新闻界知道,我们不但逮捕了摩斯集团保安部经理、一名刑事情报科警官,还同时拘捕了六名廉署人员和三十二名特种部队队员,其中包括飞虎队指挥官。”
“不行。我已经命令施顺思指挥官赶去你那里召开记者招待会。”
“我有权知道原因,长官。”
“我们是不是纪律部队? ”“是的,长官。”
“你记得纪律部队的第二条纪律吗? ”“记得,长官。但我坚持我有知情的权利。”
“你坚持? ”甄重鲜沉默了一会,“胆大妄为! 你知道这是恃功犯上吗? ”“你可以取消晋升,长官。”
“嘿嘿,你不简单喽? 我一直小看了你! 你抓住这种时候不能把你停职来威胁我? 你可是狡猾如毒蛇,温纯如白鸽! 对不对? ”“我无话可说,不想解释,只想听到真实的答案。长官。”
“好,告诉你,因为我需要一张皇牌和官铁花、罗汉国、班纳讨价还价。只要他们愿意告诉我谁是疯子,我可以捂上盖子。”
“不用浪费皇牌,长官。我知道疯子是谁。”
“你知道谁是疯子? ”“整整十五天时间,一点点地让我从事实中察觉破绽,从几寸厚的档案里逐渐推理得出结论,长官。”
“推理和档案都不是证据。”
“我知道,明天一早,我会有完整和详细的报告。长官。”
“好,我在办公室接见你。现在,施顺思指挥官会过来接掌指挥权。”
第九节
记者招待会借用摩斯集团会议室,身处一百多位死缠不休的记者之中,施顺思指挥官应对得体,游刃有余。
“……我们承认,警方联合重案组和特种部队力量在摩斯集团中心大厦进行反恐怖演习的时候,和到摩斯集团执行调查行动的廉政公署人员产生误会,不过,经过迅速地沟通,在彼此谅解下取得协议。警方和廉署在稍后时间会有一个联合公报向公众解释。”
施顺思站起身,捡起一直放在前面的那个手掌大小的纸袋,表示会议已经结束,一面体谅地向不肯罢休的记者们点头表示感谢。
记者围困着他,七嘴八舌地不让他脱身而退。
“据说现场发生各自拔枪? 一触即发危险? ”“这是不是上两次警、廉大冲突的后遗症? ”“我们听到消息,重案组和特种部队使用武力强行解除廉署执行处人员的武装。警方是不是报复廉署高调拘捕反黑组总警司的积怨? ”
“没这种事,”
指挥官耐心地解释。“警队和廉署关系良好,一直合作愉快,完全没有传说中的所谓冲突,仅有的一点误会也已冰释。请大家不要焦急八五八书房,很快会有公布解释清楚。”
在几位机动部队警员保护下,拎着纸袋的他好不容易挤出人丛,离开会议室的时候,才发觉脸色阴沉的石勒一直跟随背后。
“叮,”
他们跨进电梯,机动部队队员伸手把记者拦在外面干瞪眼。
电梯门刚关上,指挥官瞪着闪动的号码解释:“史提芬,我的良心和你一样让地狱之火炙烤着。但纪律就是纪律,我必须听从指示。”
石勒也盯着灯号,厉声说,“庄锦三、莫应彪、露云娜死了,劳国山、梁熊、威尔士和手下被灭口,凶手却逍遥法外,这是什么纪律? 长官。”
“为了捉拿元凶归案,就不得不厚贿魔鬼的手下。你应该体谅甄长官的用心,如果一切顺利,切除魔首,官铁花和罗汉国就像去首的毒蝎,不但无法作恶,还会很快的提前退休。”
“这,这怎么行? 长官。”
石勒倏地转过头,“杀人勒索,为非作歹,不但可以全身而退,还能按月领取退休长俸继续享福? ”“这是目光短浅的屁话! ”施顺思轻轻地晃动手里的纸袋,摇摇头。
“你当差二十多年了,看到的,听到的,经手的事还少吗? 世界就是这样,比官铁花和罗汉国该死一万倍的人到处都是。贪赃枉法、坑蒙拐骗、寡廉鲜耻的不是都享尽人间富贵,生荣死哀吗? 像汪孝尔和木桑钦这种用嘴巴杀人,用笔杀人的人不是为害更大? 为祸更烈吗? 可以肯定,这些坏蛋不但一世富贵荣华,说不定还是历史记载上的民主斗士和真理化身呢! 看眼前世界,你不服气行吗? ”“李普塞特说过这种话,这是疯狂的世界。为了钱,天底下再没有什么事是疯狂的了。”
“噢,这家伙没说错,在疯狂的世界中,你以为是他正常还是你才正常? ”高级督察闭上嘴巴,眯起眼盯着闪动的灯号,电梯里静寂得像默祷会一样。
很久、很久,施顺思又打破沉闷,“甄长官告诉我,你知道谁是疯子。”
石勒点点头,“我没有证据,只有推理.”又是一阵难熬的静默。
然后,指挥官第一次扭过头来,用好奇的目光上下打量部属,说道:“真了不起! 你怎能耍弄汪孝尔和木桑钦这两条大虫? ”“很容易,就像疯子控制官铁花和罗汉国一样,都是钱作怪。”
电梯发出“叮”的一下声响,那道熟悉的温柔女声分别用广东话和英语提醒两名警官:“七十二楼。”
第十节
古福成满脸笑容地从豪华办公桌后走过来和他们握手。
漂亮的首席女秘书离开后,古福成愉快地说,“谢谢,我衷心地感谢警方安排。石督察,我欠你一个很大很大人情,希望……”
“古先生,我做我应该做的事,这是我的工作。”
石勒说道。
施顺思把攥紧纸袋的左手别到背后,微笑着说,“古老板满意,警方就放心了。你已经收回十三亿五千万? ——”
“收到了。”
古福成也微笑回答。
“看来,我们不能继续追查那失去的六亿五千万了。”
“我愿意忘记它,能这样皆大欢喜,我已经满足。”
“我明天会再来拜访,请你签署一份口供,确定你因为认识李普塞特,透过他联络廉署派人前来摩斯集团中心检查保安系统的。”
“对。”
“这件事和金钱无关——”
“李普塞特不守信用,班纳背叛了你。”
石勒打断他们,目不转晴地看着眼前的亿万富豪。“他们为钱忘义,视法纪如无物,无法无天。古先生,以你的社会地位,如果你愿意挺身而出,揭开真相,要求警方缉捕背后的疯子,惩处这些坏蛋的罪行,没有人敢捂上盖子。”
施顺思火冒三丈,喝道:“史提芬! ”“他有权决定,长官。他是大人物,不是外头那些浑浑噩噩的人,他一直站在这里俯视下面的疯狂世界,可以决定自己的命运,有能力做我们做不到的事。请你让他自己决定。”
古福成的目光离开督察,皱起眉头在宽敞的办公室里踱来走去,沉默漫长得似乎没完没了。
“很抱歉,古老板,”
指挥官又是首先忍不住的人。“史提芬是一个不知道自己一直踩在蛋壳上的蠢蛋。”
石勒毫不生气,甚至用一种温和的,挺有意思的语调说,“长官,古先生懂得使用脑袋。”
古福成站住了,自我解嘲地莞尔苦笑。“让我解释一下——不过,石督察,我应该怎样说你才相信? ”“他要到人家开枪打他,”
施顺思带着僵硬的笑容说道。“还不相信自己是错是对。”
古福成不动声色,目光紧紧地和石勒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应该这样说吧,这个世界——你看到的疯狂和混乱世界并不是不可预测的,有力量的人可以从混乱中理出头绪,预测最大的可能,控制疯狂的世界。”
他摇摇头,说道。“不过你想错了,力量的源头不是金钱。自有人类历史以来,金钱可以决定胜负,是非曲直却取决于权力。许多人以为发明互联网,人人可以同时在一个荧幕上进行匿名交易,真正公平的制度已经出现。他们不知道,最大的交易总是面对面斟酌的,最大的交易一直左右着公平的方向。所有的最大交易总是由权力来决定的。”
“我的意思是,”
警官们看得出古福成在小心地选择着措词。“金钱可以决定胜负,是非曲直却取决于权力。你看到的,我几乎栽在疯子手里,无法主宰自己的命运。所以,我们一直把‘富不同官斗’视为金科玉律。石督察,希望你能理解这种的苦衷。”
“我,我有点明白了,”
石勒平静地说,“不过,除恶未尽,后患无穷,疯子尝到六亿五千万这个甜头,看到你这样窝囊的息事宁人,食髓知味,谁能担保他或者其他坏蛋不再依样画葫芦敲竹杠? ”“眼前是疯狂的世界,吃人和被人吃的都在一次又一次教训中摸索,比赛谁先在失败中汲取经验,也许,下一次是我先把疯子一口吞了呢? 活着总要冒险。”
石勒琢磨了一会,眯着眼点头,“你说得有理,你有自己的难处,船大调头难,凡事总三思。”
“你的明白对我最重要,督察,欢迎你有事找我。”
古福成仔细端详着他。
“好了,好了,”
施顺思微笑说,“古老板太谦了,如果金钱像你说的一无用处,不会有这么多人来凑这场热闹了。至于史提芬,如果你还听不明古老板话中意思,我建议下次抓到那些坏蛋的时候,应该老老实实地这样警诫他:我有责任告诉你,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讲的话会被记录,经歪曲后,再变成对付你的证据。”
古福成一怔之后脸孔跟着灿烂的绽放,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