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你离开这里的纸条是我写的,那我也是为你好,因为看见那鞋出现在你屋里后,我觉得你这个人挺招凶的,如留在墓园,可能会走上梅子那条路。
事情都清楚了。
我现在立即要做的事,就是去西河镇买鞋。
因为我既然不能离开墓园,就只有竭尽全力逢凶化吉。
西河镇的寿衣店在一条阴暗的小巷里,若不是摆放在门口的花圈比较显眼,还真难一下找到。
我对店里的老太婆说,买一双鞋,要女式的。
老太婆忙说,有,有。
还有寿衣,你要什么档次的?我说,只要鞋。
老太婆怔了一下,似乎不便向我多问,便说,女脚穿的鞋,也有三个档次,最便宜的十四元一双,我说那么贵呀?她说不贵不贵,人一辈子嘛,最后传一双鞋,怎么能说贵呢?我说,不多说了,就买十四元一双的吧。
我拿上鞋转身就走,可就在这时,我听见老太婆在对屋里的老头子说,今天真是邪了,刚才罗村长来,也是只买鞋不买衣,真不知道他们怎么给死人穿戴。
我吃了一惊,转身问道,你说的罗村长,是哪里的?老太婆说,除了西土村,哪里还有第二个罗村长?怎么,你认识他?我说,是的,罗村长家里谁死了?老太婆说,我们只做生意,不问别人的事。
不过,罗村长买的也是一双女鞋。
这是怎么回事?罗村长家除了那个新娶来不久的老婆别无他人,难道那个十八岁的女儿会突然死去?我想到她给我开院门指路时幽幽的嗓音,想到了她被道士往身上撒米驱鬼的场面,我心里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感觉。
我决定在回墓园的路上,先拐向村长家看看。
本来,既然到了镇上,我还准备去紫花那里坐坐的,因为她两次在半夜打电话到墓园来找我,而说起这件事时她又一口否认,我得耐心地搞清楚其中的原因才行。
不过,看看日头已经偏西,今天没时间见紫花了,我得先赶到村长家去。
我这样做不是出于简单的好奇心,而是无端地觉得村长家的事与我有什么牵连。
到达村长家时已近黄昏。
远远看去,他家院门口清风雅静,不见有办丧事的迹象。
院门时虚掩着的,我推门进去,在院里叫了一声罗村长,但无人答应。
我走进堂屋,仍然没人。
堂屋侧面有一条通道,连着不少房间,我听见其中一间屋里有动静,便走了过去,在门口一看,一个女子正跪在地上擦着红漆地板。
看来这屋是村长的卧室,一张老式雕花大床在屋中,这种床有四根很粗的床柱,上面还横有床楣,这种架构使这张床看上去像一间单独的小屋子。
擦地板的正是村长的年轻的老婆,她看见我时便从地板上爬了起来。
她说,你找村长呀?他去西河镇了。
他说话时手上还捏着抹布,额头上有汗珠。
她穿着一件无袖小衫,我这才第一次发觉她有着很高的胸部。
村长不在,这女子也健康或者,我一时竟不知说什么话了。
我支吾道,我找村长。
我是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
这女子便带我到堂屋坐下,给我泡上茶后,她说,这大热天的,你喝点水吧。
不过你别在这里待久了,不然村长回来碰见,我会挨打的。
挨打?我吃了一惊,女子说,他不让我和男人接触。
有时在外面和村上的男人说了话,回来后他也会打我。
女人的神情一下子黯然下来,低着头几乎要哭的样子。
我不平地说,既然这样,你为什么要嫁给他。
况且,你的年龄比他的儿子还小,他凭什么?
女子已抽泣起来,她说,我家在大山里,穷啊。
我大哥三十多岁了还没钱娶媳妇,我是为了用彩礼帮大哥成家才嫁到这里来的。
因为我们村里的梅子姐以前在你们墓园做过事,知道这边的人富裕。
我心里“咯噔”一下,你认识梅子?
她说,一个村的,怎么不认识,我叫莲子,梅子姐比我大六岁。
村里说,我和梅子一个是夏天的花,一个是冬天的花。
可我没梅子命好,嫁到这里是活受罪。
村长想要个儿子,可他又不要了,便夜夜折磨我,连他儿子在家里都听得受不了,便搬到厂里去住不再回家了。
莲子的境遇让我同情。
她说梅子的命比她好,可是,我现在拎着的塑料袋里,正装着要烧给梅子的冥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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