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葬- 第17部分

　　新国……宛然看眼前人明显苍老了的容颜，喃喃出声。
　　宛然……我……我好，孤单。他梦呓着，宛然，你回来吧，带着女儿回来，我……我真的好想你……你们。
　　宛然的泪水更加的汹涌了，你怎么就这么吝啬，连个“你”字都硬是不敢单独的说出口……
　　泪水落满莫新国的脸，他嘴唇干燥着，头……头痛……水……谁给我水……
　　莫愁连忙的倒杯水递给了宛然，她接过，慢慢的尝了一口，轻轻的吹着，待到水温适口后，将莫新国扶起，将水递到了唇边。
　　莫愁看得一阵辛酸，妈妈，爸爸，你们真的是不爱对方了么？如果是这样的深爱着，为什么还要彼此的伤害着？仅仅只是为了赌气吗？仅仅是为了太过了解才分离的么？
　　他畅快的喝着。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宛然的面容映进眼帘。
　　宛……他喃喃出声，却又止住，苦笑的摇头闭上眼睛，兀自的念，真是睡糊涂了，她怎么会来看我？她一定……恨死我了吧。
　　宛然嘴唇不由得的颤抖，呜咽着掉泪。
　　他警觉的睁开眼睛，震惊的看她。
　　宛然？！他回过头，莫愁？！
　　莫愁低头，转身走了出去。
　　莫愁！他连忙的唤住，你还不肯原谅爸爸吗？
　　她回头，看看目光也急切的宛然，突然心里一动，我听妈妈的，她原谅你，我就一切无所谓了。
　　说罢，急急的走了出去，真怕一个受不了，眼泪当场就掉了下来。
　　爸爸，您明明是不愿放弃的。
　　妈妈，您明明是不愿失去的。
　　是不是爱到了及至，就痛了自己，也痛了彼此？
　　莫新国看着僵硬着身体站起的宛然，宛然……他慢慢的叫着，宛然，你……
　　不要说了！宛然拦住他的话，低下头，我已经有建军了，我不能……对不起他。她回过身，向他苍白的笑，我们，都过去了，不是吗？
　　宛然，你……在怪我。
　　没有。
　　不，你在怪我，你在怪我没有珍惜！你在怪我伤害了你！
　　真的没有。
　　她温柔的笑起来，笑容依然那样的夺目，却失了那份阳光。
　　如果是半年前，也许会怪，会怨，会恨，可是现在，不会了，连气都不生气了。
　　宛然，你别这么说……你……他的心突然痛的紧，连气都不气了？是为了向他表达什么吗？是为了证明什么吗？不！他不信！如果她真的一点都不留恋了，为什么还要来看他呢？为什么还要为他难过呢？
　　宛然笑着转过身，一步一步的走向门，留我，为什么不留我？面子，比我还重要吗？
　　莫新国呆怔的看她离去的背影，为什么，这个女人对自己时永远放不下她的骄傲倔强？
　　你可知，你在你最不该骄傲的人面前，骄傲着。
　　你可知，你的骄傲，怎样的让我碎了一地的伤悲？
　　手，终究搭上了把手，她踌躇着。
　　你的胃不好，以后……不要再吃辣椒再那么没命的熬夜了，多吃点温热的，让……让她给你做些羊汤养养胃。
　　眼泪掉下，她努力的让自己的声音不那么颤抖着，我就是来看看你，没事，我就走了。
　　宛然！
　　他脱口叫着，宛然！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回过头，你认为，还能回的去吗？
　　他看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下床，脚步坚定的走向她，能。
　　她终于痛哭，为什么，为什么你从前不肯这样告诉我？为什么你一定要在离去后才肯告诉我？为什么我还这么没出息的选择要相信你？
　
　　梁雨微微的笑着看着宛如，宛如阿姨，您还在期盼什么吗？
　　她低头，刚刚病房中的对话，外面的他们听的一清二楚，想着，眼泪落下，姐姐，我总做不到你那么温柔的坚强，柔弱的倔强，我总做不到，你让他，如此待你。
　　可是新国，你怎么舍得，如此对我？
　　或许，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了我与姐姐的相似？只是因了我们有着同样的眉眼？只是因了，你，不敢面对她的红颜老去？
　　莫愁看她临近虚脱的样子，血缘的牵扯让她不禁的心疼，她无奈的看着她，终于还是叫了一声，三姨。
　　她震惊的抬头看她，莫愁……还是认命的笑，莫愁，你同你妈妈一样善良，或许，我正是输在了你们的善良，他的不舍。
　　梁雨看两人尴尬的样子，拍拍莫愁的背，淡淡的笑容，阿姨，如果可以，您可以想着，莫叔叔是为了莫愁，也许这样会好过一点。
　　宛如抬眼，勉强的挤出苍白的笑容，我，不喜欢自欺欺人。她看向莫愁，莫愁，你要好好的，你爸爸他其实，并没你看到的那么坚强，他……爱你……和你妈妈。
　　莫愁点头，三姨，相信，爸爸也是曾经爱过你的。
　　小女儿的心思让莫愁把“曾经”两字咬的格外重，宛如听出了莫愁的意思，苦笑着转身，却突然停下。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帮我告诉你妈妈，无论我做过什么，伤害了她什么，我，都是爱她的妹妹。
　　莫愁皱眉，急急忙忙的叫着，如果你因为这做了傻事，你最对不起的就是姥姥！
　　她笑，轻柔的样子。背影消失的愈加的远。
　　梁雨揽住莫愁的肩，小乖，相信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宛如一步一落泪，是啊，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新国，我的爱情只不过是笑话一场，而你却是这笑话中我唯一的真实，我怎么舍得如此待你？
　　小媚看月光下沉睡着的倾城，美的像是阿波罗的雕塑，她小巧的身体靠近了他的怀抱，长长的睫毛在倾城的脸上慢慢的抖动着。一只手按上他的太阳穴，慢慢的闭上眼睛。
　　倾城哥哥，我心里的难过，说不出口，可不可以请你陪我分担？
　　倾城朦胧间似乎看到了一只金黄色的小猫在太阳下懒懒的打着呵欠，琉璃样的眸子里彩色的光芒四处映射，显然是有了不少于两百年的道行。灵巧的团成一个球，在娇艳的花丛中滚动着，古灵精怪的样子，小小的耳朵直立立的竖着，满是精神的气息，突然仰卧着，肉乎乎的小爪子抓着一只鸢尾花逗弄着嬉戏，温馨和谐的像画一样。
　　许是抓痛了那株鸢尾，鸢尾剧烈的摆动着，小猫半眯着的眼睛骤然睁大，好奇警惕的看它。
　　鸢尾慢慢的显形，还是一个稚嫩的小女孩，倾城看她额头淡蓝的花形印记心里一惊——是妖妖！
　　她皱着眉头，噘着粉嫩的小嘴，秋水样的眼瞳生气的看着小猫儿，低头看着雪白的胳膊上的道道抓痕，一甩头，长长的发像是利刃打上了小猫儿，猫儿吃痛的叫一声，大大的眼睛里全是委屈，却不能说话，只是喵呜的叫着，背脊的毛全数的竖起来，哈哈的沙哑吼叫。
　　妖妖恼了，怎么？你把我抓伤了我打你一下你还不依了怎的？
　　倾城看她和只猫儿斗气的样子，忍不住的轻声笑起来，想不到幼年时的妖妖竟是这样的任性着可爱。
　　猫儿一下跃起，扑向妖妖，锋利的爪子朝着她的小脸抓过去。
　　她灵活的转身，看着猫儿嘴啃泥的跌在地上，得意的哈哈笑着。她眯着眼睛打量起它，自言自语，真是可爱，眼睛怎么这么妩媚啊！
　　禁不住的抱起它来轻轻的抚摩着，以后你就跟着我吧！……呃，就叫你小媚吧，好吗？
　　小媚？倾城吃惊的打量起她怀里的那只猫儿。
　　猫儿显然并不领情，一爪抓去，妖妖吃痛的低呼一声，眼泪都痛了出来，生气的把猫儿摔到了地上，扬起巴掌就朝猫儿的头顶上拍了过去！
　　倾城焦急的看，却发不出声音阻拦，眼看猫儿那么多年的道行就要毁于一旦。
　　猫儿却伶俐的就地一滚，掌风擦着脊背滑过，顿时被血染红了金色的皮毛，它凄厉的叫一声，猛然跃起消失在了花丛中。
　　倾城心方方安下，突然画面就切换了。
　　一支乌黑的箭插在猫儿的头颅中，从左耳插进，右耳冒出，横横的贯穿，它僵硬的尸体在冰冷潮湿的山洞中卧着，它的一缕精魂徘徊着不肯离去，显然是在中箭后还拼命的跑回了山洞，才筋疲力尽的这样疲惫着死去。
　　可恨的猎人！倾城突然记起了自己方才修炼时，一群人马也是这样追逐着自己，险些要了命，若不是菩萨……
　　猫儿的精魄突然哀哀的哭起来，他心里一惊。
　　它分明是有了人类的情感，难不成，这已与方才的画面相隔了近千年？
　　正思索着，一个男人小心的搀着一个腆着大肚子的女人走了进来，女人满头的大汗，嘴唇苍白。
　　建军，我……我不行了，我……要……生了！她吃力的说着。
　　男人着急的看着女人腿间的血红，脱下衣服给她垫在身下，小心的扶着她，莲子，你要坚持住啊！咱们再一会就到家了！坚持啊！莲子……怪我！都怪我！好好的为什么就听了妈的话把你领回家上什么祖坟！现在反而在这荒村里迷了路，这可怎么是好啊！
　　莲子虚弱的笑，建军，别，别这样……我……没事的……又是一阵剧痛，阻住她的话语，她痛苦的咬住嘴唇，眼见就渗透出血来。
　　建军连忙把手伸进她的唇间，莲子，别咬自己，咬我，咬我！
　　我……我……啊！！她大叫着，似乎是在用力的嘶喊。
　　猫儿的精魄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这一切，突然纵身跃入。
　　好聪明的猫儿！倾城心里赞叹着。
　　响亮的啼哭声在山洞中回荡着，建军欣喜若狂，莲子，看看，看看，咱们的女儿！咱们的！！
　　莲子虚弱的笑，努力的抬起胳膊抚摸着孩子水嫩嫩的脸蛋，留恋的目光不停的看着女儿和丈夫。
　　建军，你会疼爱她的，是吗？
　　莲子，你这是说什么傻话啊？她是我的宝贝啊！莲子……你……怎么，这么多血？！
　　他惊慌失措的看着地上汩汩流动着的血，莲子，你脸怎么这么白？莲子，别……别吓我！我马上带你去找医生！马上！
　　莲子浅浅的笑，军，我知道，你心里一直都记挂着宛然妹子，宛然命苦……如果……如果你能和她走到一起，千万好生对人家……
　　莲子……他哽咽着，我不，我要你活着，我不要你离开我！莲子！！
　　他撕心裂肺的叫声，莲子最后一眼留恋的看着他怀中的孩子，女儿，妈妈没办法亲眼看你成长，妈妈不能教你说话陪你学走路，妈妈听不到你叫我一声妈妈了……你要乖，要听话……
　　眼睛无力的闭紧，建军，如果有下辈子，我还要做你的妻子，为你生好多的娃娃……不，还是只生一个罢，咱们宠他，爱他，教他，怎么做一个正直的人……建军，你知道吗？和你在一起的日子，那是我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光。
　　倾城不禁落下泪。
　　建军有如行尸走肉一样怀抱着莲子的尸体走出山洞，身后的婴儿如同挣命一样拼命的号哭着，他仿若未闻，只是痴呆一样的哭着笑，喃喃的说，莲子，我带你去找大夫……
　　倾城心里一紧，看着婴儿拼命的啼哭着，小媚，原
　
　　眼睛睁开，小媚还蜷缩在他的怀中，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抖，长长睫毛的抖动下荧荧的泪光，像是薄冰的娃娃，忍不住轻轻的吻上她的小脸，丫头，不要哭，倾城哥哥在。
　　她终于眨动眼睛看向他，倾城哥哥，小媚好想再活一遍……为什么他要把我留在那么冰冷的山洞里？为什么那么拼命的号哭他都不理不睬？我恨死他了……倾城哥哥你知道吗？那个山洞，好冷……
　　滚烫的泪水沿着她的面颊流下，小媚找不到去处，妈妈的魂魄到处游荡，却温暖不了我，我……
　　倾城心疼的紧紧拥抱她入怀，丫头，别说，别说。
　　是的，他不想再听她说下去，胸口仿佛是有着千斤的中锤在抨击着，一下一下震的心疼的发着闷，发着麻，闭上眼睛，仿佛看见小小的婴儿无助的挥舞着小小的手，无力的虚弱，徒劳的哭喊，哭声逐渐就变得的苍白，小脸一点一点的发了青，发了白，身体一点一点的僵硬，本该是被父母捧在手心里疼爱着宝贝着的孩子，怎么就活活的硬生生抛却了？
　　丫头，我带你去找他！咱们问他要个说法！
　　倾城突然心疼的发抽，为什么要这么残忍的对这个丫头？苍天，你凭什么？你凭什么？
　　他知道修炼是多么枯燥的事情，他知道这千百年的打坐参悟是怎样的磨心练脾，那种安静的寂寥，一过就是千年，不是弹指一瞬，而是一瞬万年般的折磨着。可是，就这样的忍耐了过来，却连活都没来得及活上一天。
　　不。小媚却拉住他气愤难耐的脚步，亮晶晶的眸子在月色里格外的晶莹，不，倾城哥哥，我不要。
　　他疑惑的看她，为什么？你不才要我去取了他的命吗？
　　她的嘴角，无奈的苦笑，你打他的时候，我的心，痛的想哭。
　　倾城震了一下，丫头……
　　她摇头，算了倾城哥哥，真的算了，我也不想吓坏了他……或许，他真的是太难过了吧。突然俏皮的笑起来，如果不是他忘记把小媚带走，我今天就不能躺在倾城哥哥怀里聊天了呢！
　　倾城宠溺的看她，丫头，你和妖妖一样，是善良的孩子。
　　她扁扁嘴，人家才不要和她一样，她当时一摔一打就灭了我300年的道行呢！
　　他无奈的笑笑，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她以前也是这么小心眼的……
　　苏文惊讶的看着眼前按着门铃的人，你……你……
　　小媚厌恶的冷冷瞧他一眼，径直走进客厅，也不去费事找什么卧室，就地一躺，闭上眼睛，魂魄脱离开来。
　　苏文眼睁睁看月的身体迅速的干枯，腐烂，腥臭的浓水流了一地，白色的蛆虫争先抢后的在眼耳口鼻间爬进爬出。
　　他突然一阵干呕，头疼欲裂，这可怎么办，怎么向月的家人解释？
　　月的鬼魂纠缠的在门外徘徊，看苏文皱眉恶心的样子，心中不知道是悲哀还是愤怒。
　　小媚叹气的看她伤心的容颜，此刻的她，并不是狰狞的样子，一如生前时的动人模样，在月光下反而是倍显清秀。
　　姐姐……她怯怯的叫着，看她哀伤的眼神散漫的扫过她。终究是什么也说不出，低头匆匆的消失在了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