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术法,我不知道。”白小舟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能不能把我外公请来?”
“能为卫先生请灵,是我的荣幸啊。”王婆焚香,恭恭敬敬地双手合十,不知念了些什么,然后又浑身抖动起来,这次足足抖动了三分钟才停止,缓缓睁开眼睛。
白小舟有些期待,又有些怀疑:“外,外公?”
“没请到。”
白小舟愣了一会儿,忍不住笑起来:“我说吧,思齐,我们走。”
“不是我不灵,或许卫先生已经转世了,或许卫先生不肯来,又或许……卫先生根本没有死。”
白小舟只当她在为自己不灵找借口,也不与她多说,拉了瞿思齐就往外走。
气氛有些压抑,一向多话的瞿思齐今天却安静得有些奇怪,白小舟偷偷看了他好几眼,发现他始终低垂着头,整张脸都淹没在阴影里,似乎在隐藏着什么。
瞿思齐发现她在偷看,吸了下鼻子:“我没哭。”
“谁也没说你哭了啊。”
“你不问我是怎么回事儿?”
“那是你的家事,你愿意说的时候会说的。”
瞿思齐无奈地叹息:“为什么我身边的女人都这么聪明。”
“我知道这会显得你很笨,不过你不要气馁……”
“行了。”瞿思齐打断她,“你说话真的越来越像龙老师了。”
快要到校门口的时候,一辆雅致T系汽车缓缓地滑行过来,停在瞿思齐面前,瞿思齐脸色骤变,仿佛一瞬间从嬉皮笑脸的小流氓变成了冷眼冷面的木头人。
车窗摇下,露出一张和瞿思齐极像的脸,只是老了二十多岁。
“思齐。”他微笑,“我正想去找你。”
瞿思齐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思齐!”男人下车,“你奶奶病了,想见你。”
瞿思齐声音冰冷:“我没有奶奶。”
“思齐!你怎么这么说话!”
“我的家人,都已经死了。”
白小舟的心像被揪了一下,回头看了看那个中年男人,他叹了口气,对她露出微笑:“你是我儿子的朋友?”
原来他是瞿思齐的父亲。
白小舟点头。
“女朋友?”
白小舟连忙摇头。他笑了笑,从怀里取出一枚戒指:“这是他奶奶给他的,替我转交给他吧。”
那是一枚小巧的女戒,白银质地,上面烧铸了兰花,镶嵌了红宝石,造型别致,应是好几百年的老物件了。
“好。”白小舟答应一声,朝瞿思齐追了过去。
瞿思齐的父亲靠在车门上,看着她远去,若有所思。
“喂。”白小舟拍了拍瞿思齐的肩膀,“给,你爸说是你奶奶留给你的。”
“他不是我爸,我也不要他的东西。”
“可是这东西不一般啊。”白小舟将戒指举到他面前,“上面笼罩着一团白雾,看来是好东西啊。”
瞿思齐抓过戒指,狠狠扔在地上:“他的东西,再好我也不要!”
白小舟吓了一跳,愣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瞿思齐知道自己发错了火,声音顿时软了下来:“对不起,小舟。”
白小舟捡起戒指:“如果你不要,那就自己去还他。”
瞿思齐犹豫了一下,终于接过来,看着戒指发了半天呆:“这枚戒指……她竟然把这枚戒指给我。”
“这戒指有什么来历?”
瞿思齐苦笑:“她以为我会稀罕吗?我不稀罕,瞿家的任何东西,我瞿思齐都不稀罕。”说罢将戒指狠狠捏住,像是要嵌进肉里去,“小舟,这东西我会找机会还给他,谢谢你。”
“思齐……”
“我没事,我瞿思齐是踩不死的蟑螂。”瞿思齐忽然换上了一张嘻嘻哈哈的笑脸,“那些烦心事不要管它了,走,我请你吃饭去,想吃什么?”
白小舟歪着脑袋想了半天:“去宛丘园的东陵阁吃鲁菜吧。”
“……喂喂,你能不能吃点儿便宜的?我这个月打工的钱快花光了。”
头痛得快裂开了,她睁开眼睛,世界由模糊变得清晰,天花板上悬着的日光灯发出嘶嘶的电流声,似乎随时有熄灭的可能。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为什么在这里?
耳边有叮咚声响,煞是好听,她侧过头去,看见一个背影,他正在鼓捣着一些奇怪的器具,看起来像是钉子,但却是白色的,又粗又长,下端锋利无比。
她心头一寒,才发现自己被绑在一根粗大的石头柱子上,嘴里塞了东西,像是毛巾之类,塞得很紧,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吐不出来。
她开始慌了,拼命挣扎,想要挣断身上的绳索,但那绳索足有两根指头粗细,只会越挣越紧。
那个人是谁?他要干什么?
那人转过身来,手上拿了一只弩。弩有两尺来宽,似乎是手工做成,粗糙,但威力巨大。
她恐惧得全身发抖,对着那人呜呜地喊,那人嘴角上勾,将一根白钉子缓缓地卡进弓弩的槽里,对准了她。
风声撕破了这个寂静的夜晚,惊起数只乌鸦,拍打着翅膀扑棱棱冲入夜空。
临近期中,校内风平浪静,白小舟终于过上了几天安稳日子。除了上课就是看书、闲逛,简直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在瞿思齐、秦哲铭一干人等的唆使下,终于搬进了桃蹊园13号。虽然这栋别墅名声在外,但看起来似乎也没什么不同,或许是重建的缘故吧,恩怨情仇都已经随着时光消散无踪了。
研究所的档案室是看书的好去处,里面充溢着一种沁人心脾的纸香,每当走进去就会有一种淹没在故纸堆里的感觉,读着那些曾经发生的离奇故事,喝着奶茶,吃着薯片,这样悠闲的时光,就是有再多的金钱也换不来。
“小舟。”叶不二轻声提醒她,“龙老师说过不许把吃的东西带进档案室里。”
“放心吧,我保证绝对不会把档案弄脏。”
叶不二想说些什么,始终没有说出来,一边看书去了。白小舟从1965年的卷宗中翻了一本出来,封皮右上角盖了一个红章,是绝密二字。
这里存了不少秘密档案,上面都是盖“密”字章,绝密的极少,里面记载的必是极为重要的事件。
白小舟有些兴奋地翻开,内容令她大失所望。
那都不能算是一个案件。
1965年5月,某地所有树木不分品种都结出白色果子,拳头大小,蔓延如洪水,九座山头如同六月飞雪,放眼望去皆是刺目的白,摘了也会立刻长出来。有不怕死的摘了果子来吃,无毒,却奇苦,难以下咽。市里专门派了专家前往调查,发现这是一种从未见过的新品种,就在专家组上下一片兴奋的情绪中时,一位当地巫姓老农前来拜访。
案卷里充满了那个时代特有的政治气息,在老农的名字前面安了很多大帽子,要是不换气读下来,估计都要岔了气。白小舟费了好大力气才读懂,原来这个老农解放前是跳大神的,其祖祖辈辈都是巫祝。这位巫姓老农说,这种果子叫“恶”,俗称的“恶果”就是来源于此,每当结果,必有大劫。该地的九座山峰乃龙脉之所在,龙脉结出“恶果”乃大不吉,一年之后,国必有大难。
他的话自然是没人信,他还被斥以封建迷信受到批判,锒铛下狱。
果结九日,九日之后,漫山遍野的白果消失无踪,连一颗果核都没有留下,仿佛只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国有大难?白小舟细细想来,顿时大悟。1966年果然有一场大劫难,而且,这场劫难持续了十年。
她忽然觉得胸口有些发冷,将案卷合上,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薯片好吃吗?”
“好吃……”白小舟寒毛一竖,“龙,龙老师……我,我没吃薯片……”
“还说没吃。”龙初夏往门外一指,“外面那桌上的是谁的?”
白小舟愣了一下,薯片明明放在档案室的桌上,怎么到外边去了?原本埋头看书的叶不二扬起脸,朝她憨厚一笑,她松了口气:“对,那是我的,我是说我没在档案室里吃。”
“谅你也不敢。”龙初夏大大咧咧拿起薯片,吃得火热,“怎么样,档案看了多少了?”
“刚把1964年的看完。”
“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
“世上真的有鬼吗?”
“……这个问题太深奥了,问个浅显的。”
白小舟想了半天,刚想开口,手机忽然响了,是瞿思齐发来的短信:瞿家有急事,我回去了,不用为我担心。
瞿思齐不是说过不会再回瞿家吗?难道他去还那枚戒指了?白小舟皱起眉头,他叫她不要担心,她反而更担心。
“有什么问题快问,我很少有兴致回答问题。”眨眼的工夫一袋薯片开始见底,白小舟迟疑了一下,问:“档案室里这么多机密、绝密档案,就不怕被人偷吗?”
龙初夏笑道:“算你问了个好问题。这里的所有档案都做了保密措施,无法拿出门,更无法拍照,不信,你试试看。”
白小舟觉得这样做很傻,但控制不住好奇心,拿了一本档案出来,翻开却全是白纸:“这,字不见了?”
“你再拍照试试。”
她掏出手机拍了一张,打开一看,依然是白生生的,一个字也没有。
“现在你知道为什么档案室只上了把普通的锁了吧?”龙初夏将最后一片薯片吞下肚,“我还有事,不二,走,给我写文件去。”
“龙老师。”白小舟叫住她,“我想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你想学什么?”
“什么都可以。”
平心而论,她什么都不想学,可是父母神秘失踪,如果要找到他们,只有学会术法,方有一线希望。
龙初夏沉默半晌:“你外公是高人,他既然不让你涉足,必然有其用意。我不能贸然教你。”
“龙老师!”
“多看看档案和你外公的笔记。”龙初夏朝她意味深长地挤了挤眼睛,带着叶不二消失在门外,她侧过头去看那满屋的卷宗,墨香缭绕之中,外公仿佛在慈爱地笑。
她的外公,是一个无法企及的高度,哪怕她再努力,也无法望其项背。
外公,告诉我,为什么?
为什么不教我?
第一部 第十七章 灵偶游戏
凝华学园的秋天是红色的,不知是哪一任的校长,特别喜爱枫叶,在校园里种满了枫树,一入秋就红艳艳的一片,如同赤潮一般蔓延不绝。
白小舟是个货真价实的宅女,只要有书,就能窝在寝室里整天都不出门,但龙初夏说人还是合群的好,于是她参加了摄影协会,还特意买了一台入门单反,很便宜,摄影发烧友秦哲铭说过,对于新人来说,好的相机只是浪费。
周末摄影协会第一次活动,租了辆金杯车开往某个偏僻的废旧工厂,拍摄主题是废墟。当车子缓缓停在工厂门口的时候,白小舟觉得这里简直可以直接拍 《生化危机》 了。杂草丛生、废楼林立,墙壁斑驳,玻璃破碎,荒凉得让人心惊啊。
“太合适了。”会长刘庆激动地说,“这简直就是我梦中的圣地啊。”
白小舟嘴角抽搐了一下,要多诡异的人才能把废墟当圣地?不是抑郁症患者就是自闭症患者吧?
“文博,这地方你是怎么找到的?简直神了。”刘庆拍了拍身边那个会员的肩膀,文博笑了笑:“下个月这里就要拆了建商品房,想拍的话,恐怕只有这一次机会了。”
会员们争先恐后地冲进去,端着相机一阵乱拍。白小舟将镜头调了调,选了一片瓦砾堆,正打算按快门,却在画面里看见一道曼妙的身影,身上穿着格子衬衫,上面有大团大团的黑色污渍。
她连忙放下相机,瓦砾堆上什么都没有,空空如也。
看错了?
“喂,同学。”她拉了拉身边一个女孩的袖子,“刚才那儿是不是站了个人?”
“没人啊,你看错了吧?”
如果是以前,她会认为自己看错了,但自从知道自己能看到些什么东西的时候,她就知道,往往别人认为看错的,都是真相。
白小舟迟疑了一下,又举起相机,那个女孩果然在画面里。
她是谁?她要干什么?
女孩缓缓抬起胳膊,指向一个方向,她将镜头转向她所指的那个地方,那似乎是厂房遗址,门半开半掩,白色的墙壁上画满了涂鸦。她又将镜头转回来,瓦砾堆上的女孩已经不见了。
放下相机,再次看向那座厂房,门内隐隐有黑气溢出来。
“去那厂房里拍。”刘庆跃跃欲试,白小舟想要制止,却已经晚了,他兴冲冲地跑过去,刚钻进门去,众人便听到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一干会员连忙围过去,刘庆连滚带爬地跑出来,吓得话都说不全了:“有,有个,女,女……”
“到底有什么?”
“女,女……”
白小舟推开半掩的门,阳光照进去,洒在一个女孩的身上。
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到处都是。
这个女孩,和瓦砾堆上的女孩,一模一样。
沉默了一秒,此起彼伏的尖叫响起,白小舟用颤抖的手掏出手机,打给了司马凡提。
如果可以,白小舟希望自己永远都不要有这种能力。这双眼睛,应该就是俗称的阴阳眼,可是能够“看到”并不是一件幸福的事情,不但别人有可能会把你当成疯子,还要随时随地准备被吓个半死。最悲哀的是,即使你会看见世上一切最悲戚、最痛苦的灵魂,却什么都不能改变。
最可怕的,其实就是这种无能为力吧。
“小舟,你没事吧?”司马凡提坐在她身边,“也难怪,第一次看到这么惨烈的尸体。”
“老大,你知道我是什么科系的吗?”
“不是中文系吗?”
“我是法医系的。”
司马凡提惊了:“法医系?你一个女孩读法医系?”
“我在标本室里看到过尸体,这个……”她侧过头去,看了看已经被抬上担架的女尸,“这个不算什么,可是……可是我感觉很不舒服。”
“没有人看到这个会舒服,除了凶手。”司马凡提在她背上轻轻一拍,像安慰,又像鼓励,“回去洗个脸,好好睡一觉,把她忘掉。”
“这个案子我们不接手吗?”
“这只是普通的杀人案,不归我们管。”话一出口,司马凡提就觉得自己真是冷血绝情,连忙跟了一句,“不要担心,这是我哥们谢宏宇的案子,他是比我更出色的刑警,只要在他的手里,就没有破不了的案,号称犯罪克星。说不定不到一个月就能水落石出。”
两个警察正将尸体往车上搬,女尸忽然猛地坐了起来,两人吓得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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