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偶- 第7部分

刀锋砍破了人偶的脸和身躯，人偶惊声尖叫，又扑上来，抓住我握着水果刀的手。人偶原本精致的脸庞和五官被砍裂了一条缝，此时看起来相当狰狞恐怖。

我猛力挥动双手，想将人偶甩开，她的力道很大，可我此时也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瑛华要杀我，我不想死。

此时，巷口突然传来一阵歌声。

围起来　围起来

笼子里的鸟儿啊

什么时候出来呢？

在黎明来到的傍晚

白鹤和乌龟跌倒了

后面的正面是谁？

是那首童谣，有小孩子正在玩游戏吗？这时我才注意到不对劲，不知何时，这条街道上已经完全见不到任何一个人，甚至没有半点声响，整个世界变得空荡荡，毫无人声也没有气息，也因为这样，孩子们的齐声歌唱显得特别突兀且响亮。

这里真的是原本的京都街道吗？亦或是我们已在不知不觉中来到另一个世界？

原本和我扭打成一团的人偶也在不知不觉中停止动作，她松开紧紧揪住我的双手，她的表情痛苦而扭曲，像是在挣扎些什么。

人偶双手掩面，彷佛因为某种莫大的痛苦而哭泣，她绻缩蹲下，瑟瑟发抖，这姿势令人偶看起来更像个无助的小孩，正在街头祈求别人来拯救她。

突然间，人偶抬起头，缓缓转过身，面向一脸茫然的瑛华。

”妈咪，现在轮到妳当鬼了…　…”

人偶　第四章　变调02

睁开眼睛，我发现自己身处在曾经梦见的那片美丽山水中，小桥流水，青山苍翠，毫无瑕疵的完美景色，就像一张印刷精美的风景明信片一样。

不，不对！我发现自己只是面对着挂在墙上的风景画，我在梦中所见的景色其实就是一幅画，一幅逼真细腻、栩栩如生的画。

这是一间典型的和室，有着悬挂卷轴、摆放花瓶等装饰品的小空间，榻榻米上有一面典雅的小屏风，以及一座矮小的橱柜，橱柜上就放置着那尊身穿橘色和服的人偶，精致的人形为室内点缀不少。

纸门被拉开，一个留着妹妹头的小女孩跑进来，她大约四、五岁左右，似乎是住在这栋房子中的人，只见她熟练的拉开橱柜抽屉，取出有着千代纸图案的纸气球和几枚漂亮的沙包，又把人偶娃娃搬下来，和人偶一起坐在榻榻米上，便开心的玩了起来。

小女孩一边丢沙包，一边和人偶说话，虽然她口中讲的是带有京都腔的日文，但我却能清楚的”听”懂她的意思。就像我在她这个年纪也曾收藏过几个芭比娃娃一样，小女孩也将人偶当作是她的朋友，不停的和她说悄悄话，彷佛人偶是活生生的玩伴，会陪她一起拍球、丢沙包。

小女孩和人偶玩了好一会儿，突然间，似乎外头有人呼唤那小女孩的名字，小女孩拉开纸门，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留下榻榻米上的纸气球、沙包，以及孤零零伫立在风景画前的人偶。

经过好长一段时间，小女孩仍是没有回来，被留在原地的人偶等了又等、等了又等，一阵风吹来，人偶倒在榻榻米上，她黑白分明的双眼似乎盈满了泪水，流过她雕刻精细的脸颊。

不知不觉中，人偶开始变得会动，一开始是只有指尖微微移动，渐渐的整根手指的关节都能活动自如，然后是整只手、整条手臂，人偶会自己坐起来，站起身子，迈出步伐…　…

人偶一步步向前迈进，最后跨入挂在墙上的风景画。当已经长大成人的小女孩再次拉开纸门，收拾物品时，没有人发现原本只有景物的油画内，平空出现一个穿着橘色和服的身影。

小女孩…　…不，当那个女人将物品收拾完毕，拉上房门后，这间和室又再一次的被尘封，空荡荡的榻榻米上，只有那个橘色和服的身影依旧在完美却不真实的风景中徘徊。

封闭在纸门内的空间，经历漫长的时间，凝聚了令人窒息的腐朽气息。纸门外却不时有孩童欢乐的嬉笑声传来，一群孩子们齐声唱着童谣，享受他们无忧无虑的自由童年，更加突显纸门内的空虚寂寥。

妳不会再陪我玩了吗？不会再回来看我了吗？不会再唱歌给我听、对我说”妳真是个好孩子”了吗？

空无一物的和室内，只剩下人偶满腔的意念弥漫其间。因为实在太安静了，人偶无声的嘶吼几乎要震破我的耳膜，彷佛有一个孤独的孩子，在山林间徘徊哭泣。

我也想出去玩…　…我想去找我的朋友…　…我的妈咪…　…

眨眼之间，和室内的布景一变，变成我们所住的民宿房间，这时我才注意到，那幅栖息着人偶的风景画就挂在墙上，但我们都不曾特别去注意到它，我也不曾意识到，那幅画内的风景就和我所梦见的一模一样。

房门被打开，我看见我们一行人背着行李走进来，怡苹、我、盈芳、还有…　…

当瑛华踏入房门时，我倒抽了一口气。瑛华的背上攀附着一个小小黑影，看起来像是一个小孩子的人影，轮廓却非常模糊，就像一团勉强具有人形的黑雾，两条像是手臂的影子紧紧缠着瑛华的脖子，而那尊穿着橘色和服的人偶也看见了这一幕。

妳也很寂寞，对吧…　…？

妳的妈妈也不要妳，她也把妳丢掉了…　…

来，我们一起去找妳妈妈，告诉她，我们就在这里。

妳妈妈心情不好，我们想办法让她开心吧？

人影状的黑雾钻进墙上的风景画，当夜晚来临时，穿着橘色和服的人偶从画中走了出来。

人偶一步一步走着，走在沉睡中的我们四人之间，最后，她走到瑛华的床位，依偎在瑛华身边，就像和妈妈撒娇的小孩子一样。

妈咪，陪我玩，陪我睡觉，不要不理我…　…唱歌给我听…　…

深夜漆黑的房内，瑛华缓缓抬起手，轻轻拍着躺在怀中的人偶娃娃。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水汪汪的眼睛　白皙的皮肤

还有可爱的樱桃小嘴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她会唱歌也会睡觉

即使一个人也不会哭泣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人偶　第四章　变调03

这就是事情的真相吗？被瑛华拿掉的婴灵，刚好遇上人偶娃娃的怨念，结果这股怨念附身在瑛华身上，杀掉了怡苹和盈芳，又引发出怡苹和盈芳的恨意…　…

我茫然的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仍站在京都的街头，早晨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相当热闹。周遭行人不时对我投以好奇的眼光，一个女孩子穿着家居服站在大街上，确实相当突兀。

我的身旁没有人偶，没有瑛华，没有怡苹和盈芳的尸体，甚至连一丝血迹都见不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彷佛都只是一场梦。

作梦？

对啊！我会不会又梦游了？其实这一切都只是梦，瑛华要人偶杀光我们是假的，心性大变的怡苹也是假的，被吊死的盈芳也是假的，一切都不是真的，都不是真的…　…

我跳了起来，焦急的想着自己该赶回民宿，如果怡苹她们找不到我一定会很担心…　…我看了看四周，还好，我还有印象要怎么从这儿走回民宿。我匆匆忙忙往民宿的方向跑，真糟糕，我梦游的老毛病怎么又犯了？这下可好…　…要是明天醒来发现自己流落异乡就惨了。

我一边跑，心底仍是惴惴不安，方才的梦境太过真实，怡苹和盈芳的死相还在眼前，瑛华的歌声也彷佛清晰可闻，还有那人偶跟小女孩的姿态…　…我打了一个寒颤，没事没事，我告诉自己，一切都很好，那只是个梦，我们仍是无话不谈的知心姐妹，我们还能继续快乐的毕业旅行…　…

刚踏进民宿的大门口，民宿老板娘一脸惊讶的看着我，用不太通顺的中文问我怎么一大早就跑出去，我不晓得要怎么向她解释，又怕解释太多老板娘听不懂，只好勉强笑一笑，当作打个招呼，便往二楼的房间走去。

是啊，一切都很好，像平常一样，我怎么会梦到这么可怕的事呢？梦中的瑛华、怡苹、盈芳都陌生的好恐怖，血淋淋的张牙舞爪，彼此憎恨…　…太可怕了，这都不是真的，只是梦而已，只是梦…　…

我推开二楼的房门，怡苹的大吼当头劈下：”小梦！妳跑哪去了？我们担心死了，还在想要不要报警…　…”

看见怡苹、瑛华、盈芳担忧关怀的面孔，我疲惫而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眼泪立即滚落，这可吓着了她们三人。

”小梦？妳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到底怎么回事？”

我不敢把方才的梦境告诉她们，只是一边抽泣，一边说自己做了个恐怖的恶梦，当我发觉的时候，自己已经站在大马路上了。

”天啊！小梦，妳梦游的老毛病又犯了！”

”幸好妳还知道回来的路怎么走，不然妳真的要流落异乡，回不了台湾了！”

”没事没事，只是做恶梦而已嘛！别怕了。”瑛华将我揽在怀中，轻轻拍着我的背，安抚着不断哭泣的我。

对，只是梦而已，我紧紧抱住瑛华，现实的她们仍是如此温柔，让我感到安心。瑛华的手一下一下的拍在我的背部，还不停的轻声安慰我。

”别哭了，别哭了…　…”瑛华轻柔的声音，突然转作歌唱般的语调。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水汪汪的眼睛　白皙的皮肤

还有可爱的樱桃小嘴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她会唱歌也会睡觉

即使一个人也不会哭泣

我的人偶是好人偶

我瞪大眼睛，全身从脚底寒到心底，瑛华搂着我，对我哼唱童谣的语气，就像她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

”别哭了，别哭了…　…妈咪不会丢下妳，妈咪会陪妳玩，妈咪唱歌给妳听…　…”

我被瑛华高高举起，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穿着橘色的和服，我变成无法动弹、不能言语的人偶娃娃，被瑛华捧在手中。

透过视线的缝隙，我看见怡苹的头颅在空中晃了晃，随即垂落胸前，严重扭曲的颈子上满是鲜血，而原本站在我身旁的盈芳，此时五官完全扭曲，双眼上吊，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白，她呈现青紫色的肿胀舌头向外吐出，脖子上还有一道瘀血的勒痕。

”我们来玩吧！来玩吧…　…”

”妈咪会陪妳玩，这次，轮到妈咪当鬼了…　…”

人偶　第五章　轮回的牢笼01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是黑色星期五，我的进展也很快速…　…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我们已经不在民宿房间，而是置身于画中的美景。

怡苹和盈芳分别牵着我的左右手，我们围成一个圆圈，将瑛华包围在中央。瑛华蹲在地上，双手掩面。

如果只有三个人的话，构成的圆圈要将瑛华包围其间实在有点勉强，但我发觉怡苹和盈芳的身边还有无数个人影，具有人形轮廓的黑色影子，大家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很大的圆。

不知道是从谁开始移动的，我们开始绕着瑛华转圈，大家齐声高唱：

围起来　围起来

笼子里的鸟儿啊

什么时候出来呢？

我没有跟着唱，因为我是人偶娃娃，我没办法发出声音，也做不出任何动作，只能靠着两旁的怡苹和盈芳带着我移动。

我沉默的跟着大家转圈、进行游戏，但我的心中在疯狂嘶吼，停下来，快停下来！我不想玩，我不要玩这么恐怖的游戏！

在黎明来到的傍晚

白鹤和乌龟跌倒了

这也是梦吗？其实我还在梦中对吧？这只是梦而已，快醒来，我要醒来，我要继续我快乐的毕业旅行，我要瑛华、怡苹、盈芳都恢复成原来的模样…　…

后面的正面是谁？

歌声停止，大家停下脚步，我赫然惊觉自己正对着瑛华的背影，站在瑛华正后方的人是我。

蹲在地上的瑛华依旧双手掩面：”小梦…　…是妳吗？”

瑛华的头缓缓转过来，但她的身体并没有动，仍然维持蹲坐的姿势，也就是说，她的头转了一百八十度面对我。

”猜中了！”

我被推到圆圈中央。我并不想这么做，但我的身体自动蹲下，完全不受我的意识控制。这并不是我的身体。

我的掌心遮住了视线，我感到周遭的人们开始移动，绕着我转圈，歌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我被这首童谣包围其中，就像真正被关在笼子里的犯人一样。

围起来　围起来

笼子里的鸟儿啊

#奇#什么时候出来呢？

#书#什么时候出来呢？什么时候我才能逃离这彷佛会永远持续的噩梦呢？

在黎明来到的傍晚

白鹤和乌龟跌倒了

白鹤和乌龟跌倒了，所有的幸福都离我远去了…　…

后面的正面是谁？

歌声骤然停止，我感觉到四周的人影不再晃动。我得说一个名字，我得猜出是谁站在我背后…　…

──普通人绝对看不见自己的正后方吧？除非一个人的头被砍掉，他才能够看得见自己的正后方，这时他才会知道是谁砍下自己的头…　…

是谁？

我的眼前出现橘色的身影，我的头颅正在缓缓落下，我看着自己穿着橘色和服、蹲在地上的背影，当头颅落地的那一刻，我看到站在自己正后方的人的脸孔。

”小梦…　…是妳吗…　…？”

那是我，不是穿着橘色和服、身为人偶的”我”，她有着和我一模一样的长相，面无表情，手上拿着一把水果刀，浑身浴血。

对，那是我。

站在被斩首者后方的刽子手…　…

人偶　第五章　轮回的牢笼02

”瑛华？妳还好吧？”

脸色苍白憔悴的瑛华，坐在床上的姿态就像正在融化成一滩水的冰，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手上正忙着替一颗苹果削皮。

瑛华自从动了堕胎手术后，精神始终维持在涣散的状态，也不晓得她究竟有没有听见我说话，我虽然特地到她家里来陪伴她，却也不晓得要怎么安慰她，。电子书。只能不停的找话题自顾自的讲。

”瑛华，吃点苹果吧？”

我把削好皮、切成块状的苹果装在盘内，递到瑛华面前。

瑛华的眼珠动了一下，她瞄了一眼盘中的苹果，眼中仍是一片茫然。

”瑛华，妳打起精神来嘛！来，吃点东西。”

瑛华突然间像是被什么惊吓到似的，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身子绻缩成一团，浑身止不住颤抖：”那个孩子…　…那个孩子又来了…　…”

”那个孩子？”我满头雾水，瑛华最近的精神状态非常不稳定，时常说出一些莫名奇妙的话。

”那个…　…我的…　…孩子…　…”瑛华的牙关不停打颤，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