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伊呀呢?”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现在经常不在家,最有可能的就是在你们家的老宅子里。”沈绍波擦干腮上的泪水,声音低沉。
所有复杂的问题一下子变得无比简单。只要找到钥匙,打开箱子。为什么一定要用钥匙,撬开箱子不就可以了吗?就像今天晚上,我们撬开了伊呀的箱子。
我真的应该相信沈绍波吗?
苏格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立刻又自己否定了。同样是受害者,为何还要相互怀疑和猜忌?
忙完这些,已经是凌晨三点了。想到天亮后他们要到医院看林烁,然后还要到大黄村北面的老宅里找钥匙,都觉得有些累了。两个人找了点东西充饥,就上床睡觉了。
苏格醒来的时候,看手机,已经九点多了,沈绍波在另一侧床上,睡得正香,脸上带着笑意,口水正沿嘴角蜿蜒流出。
想不到这么大一个人了,睡觉时还像一个小孩子。
苏格笑了笑,想起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恍若隔世。
那些事情真的发生过?
苏格真的希望,那些都是梦境,醒来时梦境便会像玻璃一样轰然破碎,然后他能像以前一样,开始新一天的生活,不再受到困扰。
时刻处于恐惧中的人,哪怕只得享一刻的安宁,都是那么奢侈。
不是吗?我们衣食无忧的时候,对这个世界,对别人要求那么多,希望什么事情都按照自己的要求发展。可是一旦我们面临死亡,除了能够活下去,我们还能要求什么?
苏格叫醒沈绍波,两个人忙打车到医院去。突然找不到我了,刑警队跟踪我的那两名警察会有什么反应?想到这儿,苏格不禁微微一笑。
沈绍波也想到了这一点:“老苏,我觉得早上那两个警察找不到你了,肯定会到林烁那里去汇报情况,咱们都小心一点,不要碰上他们。”
两个人在医院门口下车,到对面早餐店吃早餐。苏格有些饿了,端起一碗豆浆呼噜呼噜地喝,丝毫没有注意到外面的情况。沈绍波则没有那么好的胃口,两眼无神地看着对面马路,一根油条吃在嘴里味同嚼蜡。
第69节:午夜勾魂曲(69)
过了一会儿,沈绍波看到医院里走出两个人,好像都不太高兴,脸色沉郁。他们正是在精神病院里监视苏格的警察。直到他们走远了,沈绍波才拉了拉苏格的衣袖:“老苏,那两个警察。”
“哪儿?”
“走了,就是昨天在医院里监视你的那两个。行了,进去吧。”
医院里有好多人认识沈绍波和苏格,沈绍波曾经是这里的主治医生,苏格曾是这儿的急救病人。不时有人跟他们打招呼、问好什么的。
打听清楚林烁住在206号病房,两个人忙往二楼跑去。
苏格还有点紧张,生怕在这里遇到警察,再把他送回精神病院里去。
现在苏格的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怕见到林烁,另一方面他又想找林烁问清楚,为什么非要把他送到精神病院去。
两个人轻手轻脚地走到206号病房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向里看。
林烁头上缠着纱布,手臂吊着,看起来骨折了,上面打着石膏。他低头坐着,旁边有个年轻漂亮的女警察正在削苹果。
见没有什么危险,两个人便推门进去。看到苏格,那个女警察突然有些惊慌,从床沿上坐起:“你不是苏格吗?怎么……”
“你认识我?”苏格有些惊讶。
“是啊,我看过你的那张光碟。我叫陈鹃。”说着,陈鹃的脸色泛红,有些害羞。可能是她一下子想起了苏格和吴媚偷情的情节,“刚才小王和小刘来汇报情况,说你从医院里跑出来了。”
“哦,是这样的。”沈绍波接过她的话,“听说林烁受伤了,我们很难过,想过来看看他,可那两个警察就是不让我们来。所以……我保证,看完林烁,我就带他回去。我是他的主治医生,这是我的工作证。”
“是啊,是啊。林烁,你怎么样了?”苏格忙坐到林烁身边,关切地问。
林烁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林烁突然对面前的空气说:“你们来了?小家伙真机灵。快坐。来,叫叔叔。”
“林烁,是我呀,我是苏格。”
“哦,我知道了。”说着林烁转过头来,看着苏格,突然他目露凶光,“我杀了你。”
说着,林烁伸出没有缠绷带的左胳膊,用拇指和食指死死地扣住了苏格的喉咙,“叫你们想害我,叫你们想害我!哈哈哈!”
林烁已经歇斯底里了。苏格听到自己喉结那里传来了咔咔的声音,林烁再稍微一用力,就能把他的喉咙捏碎。求生本能下,他两手握住林烁的手腕,用力向外拉。沈绍波和陈鹃在短暂的惊愕后也扑过来拉林烁。
林烁终于被拉开了,苏格两手捂住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队,你怎么了,林队?”陈鹃抱住林烁的身体,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他们,他们让我杀了苏格。”林烁有气无力地说。
“谁啊,他们是谁啊?”
“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
等苏格喘平了气,松开手,大家看到他的脖子上被林烁的指甲划出两道紫红的血印。
“对不起,苏格,自从出了车祸,林队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刚刚我们给他拍了片,医生说他有些轻微脑震荡,但也不至于发疯啊。可能是他受到什么刺激了。要不,你们快点回精神病院吧,小王和小刘正在到处找你们呢。”陈鹃见林烁情绪不太稳定,怕他再受到苏格的刺激,语气里已经有了下逐客令的意思。
苏格和沈绍波跟她道了别,就闷闷不乐地出去了。
走在路上,两个人的心情都有些沉重。天还是阴着,灰暗的天空紧紧地,紧紧地向这个城市压下来。
“老苏,我觉得林烁被楚灵控制了。”舒了口气,沈绍波的神情落寞。
苏格则什么也没有说,现在,任何的语言都是那么无力,已经没有什么词语可以形容他内心的绝望了。伊呀是楚灵的后代,林烁被楚灵控制了。一个是他最亲的亲人,一个是他最好的朋友。这个世界在他眼里充满了陌生感,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孤独过。
一阵清脆的手机铃声响起,是沈绍波的。
“喂……哦……我知道了,这就回去。”沈绍波接完电话,转脸对苏格说:“老苏,对不起,一个重症病人刚被送到医院里,院长让我快点回去,给他做鉴定。”
第70节:午夜勾魂曲(70)
说着,他一脸歉意:“现在天气还早,要不你先赶到你家祖宅里。我下午就去找你。记住,你家祖宅在大黄村北面小山下。上面挂了一块牌子,写着‘沿江苏宅’。”
听说沈绍波也要回精神病院,苏格心里一下子更空了:“你先去医院吧,工作要紧。记得,我在那里等你。”
看着沈绍波坐上出租车,面前的人来人往突然就变得萧瑟起来。仿佛每个人都戴了一副面具,底下藏着一张张黏着血污和肉丝的血盆大口,随时准备把他吞掉。
阴云笼罩下,苏格心里愈发地冷。
第十章云层很低,一团黑云正在小山那头翻滚。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苏格终于找到了自家祖宅,一看手机,已经下午六点多了。祖宅南面几百米处就是一片荒坟,里面是一包包隆起的小土丘,凌乱地分布着几棵柏树,柏树上踞着几只乌鸦,不时发出一两声嘎嘎的难听的尖叫。更远处有一条柏油马路,笔直地伸展至遥远的天尽头,而路上没有车,也没有人,甚至连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祖宅前枯草飘摇,一片破败狼藉景象。一左一右两个石狮子都变得残缺不全了,身上布满了岁月留下的伤痕,被荒草淹没。那两扇黑漆的大木门上斑驳陆离,布满蛛网、尘烟和黑漆剥落后一块块皮癣一样的斑块。只有那两只门环似是没有受到风沙的侵蚀,依旧明亮,闪烁着黄铜的光泽。
门额上的牌匾依旧在,写着“沿江苏宅”,只是那牌匾已经歪了,似是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上面也是落满了尘土。
苏格前后左右看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人迹,荒草在断瓦残墙间飘摇。
天地间静得出奇,一片肃杀。
奇怪,明明这个宅子是我们家的祖宅,可为什么以前就没有人告诉我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这里闹鬼?
苏格自忖着,试着上前推了推门。门吱嘎一声开了一条小缝,原来这里没有上锁。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苏格推开门,走了进去。
这是个很平常的院落,前后只有两进两出,两排房子。前面那排房子阔大而破旧,门敞开着,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家具,只剩下一地碎瓷片和纸屑,地上歪七扭八地躺着一些牌匾和灵位一样的东西。后面那排房子则是一座二层小楼,木质结构的,看起来有些朽,但那二楼房间的窗户上还蒙着一层红色轻纱,在沉重的浓云下,鲜艳无比。
左右两边还有一些厢房。
看起来这里没有什么很吓人的地方,除了气氛有些压抑和阴冷。
苏格在心里轻轻地舒了一口气,朝前走,进入大厅,看到地上散倒着一些牌位。这边的民间有个风俗,就是都在家里供奉祖先的牌位。想必这些牌位就是苏家祖先的。或者这里曾经被洗劫过,或者“文革”期间这里曾被抄家,所以现在才会这样遍地狼藉。
这样想着,苏格就把那些牌位捡起,一个一个沿墙根排起,他还对那些牌位磕了一个响头,心里就有些酸,泪水忍不住落了下来。
越是大户人家,败落时就越凄惨。万物总是循环的,贫富的不同也在轮回,可是这个过程总是那样的让人心碎。
这里绝对不会有沈绍波所说的钥匙。苏格前后左右走了走,根本没有发现任何线索。到处都是一样的空荡,凌乱不堪。穿过前厅,走到后院,苏格发现这里截然是另一个世界。一切都那么整齐,没有人为破坏的痕迹,花坛,水池,叫不上名字的花草,井然有序,像是有人正在这里生活。
突然,苏格听到二楼传来几声轻微的说话声。
伊呀?
是的,是伊呀的声音。
苏格忙朝楼上跑去。伊呀正抱着乐乐,低着头呢喃着什么。看到苏格出现,她微微一愣,又展颜笑了:“老苏,你怎么来了?”
“我……我怎么不能来?”想到伊呀是楚灵的后代,苏格心里也是有些害怕,“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一直在等你啊。”伊呀很轻松地说,可苏格心里却泛起阵阵寒意。为什么她要在这里等我?
虽然这样想,可苏格一直没有问。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伊呀下楼去给苏格做饭,乐乐则闷闷不乐地在床上玩。苏格正好趁这个机会,四处走动一下。
第71节:午夜勾魂曲(71)
这间卧室很大,属于旧社会富人家那种傻大粗的格局,一张宽大的雕花木床,床边一张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镜子已经有些模糊了,屋子里没有电灯,只是在床尾的桌子上有一截肮脏的蜡烛。离床较远的地方放了一个衣柜。除了这些,房子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难道那钥匙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苏格摇了摇头,向外走。二楼还有两间房子,但都空着,什么也没有。苏格下楼,看到偏房的厨房里已经冒烟了,看来伊呀正在做饭。
沈绍波怎么还不来?正这样想,他的手机就“咯咯咯”响了起来。
是沈绍波打过来的。
“喂,老苏,你进去了吗?”
“进来了,不过我看这里也没有什么东西,到处都空着。”怕被伊呀听到了,苏格故意压低声音说话。
“空着?”沈绍波好像有些吃惊,“我那次没敢进去,但我想里面肯定有什么东西,你再找找看。”
“好的,那你什么时候来?我有些担心。”
“别提了,老苏。我刚回到医院,就被那两个警察跟上了,他们接到了陈鹃的电话,说咱俩一起去看林烁了。他们找我要人。我说不知道你到哪里去了,他们就跟踪我。我想去找你,可又怕把他们也引去了,你就难以脱身了。所以,我就没敢出去,明天我尽量找个机会逃掉。今天晚上你自己在那儿,要多加小心。”
“我不是自己。伊呀和乐乐也在这儿。”
“啊?”沈绍波一声惊呼,“他们果然在那儿,那老苏,你多注意。毕竟现在谁好谁坏咱们也分不清。”
“好的。明天你一定要过来啊。”
挂掉电话,苏格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天已经黑了,院子里蒙着一层阴影。他沿着走廊走了几步,突然发现一楼有间房子上了锁。
苏格觉得有些蹊跷,就凑过去,从门缝往里看。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衣服。转头一看,是乐乐。乐乐冲他笑了笑,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又摇摇头,转身向外跑去。
“乐乐。”苏格喊了一声,追过去。可刚跑出大门,就看不到他的小身影了。
苏格忙又转身上楼,跑到卧室里,乐乐正坐在床上,摆弄着一只小布熊,跟所有缺乏伙伴的小孩子一样,寂寞而无奈。
这是乐乐,刚才走出去的那个又是谁?
“乐乐,刚才你出去过吗?”苏格过去抓住乐乐的肩膀摇着问。
乐乐摇了摇头,一脸无辜。
苏格突然感觉眼前的这个乐乐也很可怕,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两步。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能遇到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
为什么?
我们总有太多太多的为什么,可是能得到的答案却少之又少。
伊呀做好饭叫他们下去的时候,苏格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一点。一家三口,热腾腾的晚饭,这温馨的场景才是真正的生活。
苏格没有对伊呀产生太大的戒心,毕竟夫妻的信任是经历了许多年和许多事才培养出来的。但考虑到她是楚灵的后代,还是心有疑惧。
见苏格迟迟不愿动筷,伊呀笑了笑,自己先每道菜都尝了一口,然后看着苏格,似是在对他说:“吃吧,没有毒的。”
苏格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伊呀坐在对面看着,一脸笑意。
吃完饭,伊呀和乐乐在厨房里边洗刷碗碟,边窃窃私语。苏格则飞快地跑到卧室里,点上蜡烛,前后左右翻找了起来。这机会太难得了,那两个人都不在。
卧室里家具少得可怜,只用了五分钟时间,就被苏格翻了个遍。可让人失望的是,这里除了一些霉得已经发酥的衣物,就什么也没有了。
苏格怅然地走出去,又到其他房间里找了一遍,那些房间里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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