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
“落下酆都境,恶人喊不停,千年受苦百年刑,皆是恶人自己寻啊~~~~”
话落的瞬间,我盯着玉片敲了敲铜锣,张口大喝道:“王雪!还不快去!!!”
“咻!!!!”
一声喜哨凭空炸响,桌上的黄纸人猛地就燃烧了起来,火光熊熊,霎时就把纸人给烧成了灰烬。
而存放着王雪的玉片,则已经没了往日的阴冷,彻彻底底的恢复了正常。
我松了口气,看了看时间,默默点头:“现在是五点十分,估计王雪一过去就得动手,我得抓紧时间把李天的魂魄招过来。”
王雪是恶鬼,想要投胎,那么必然得超度她。
可我今天要超度的鬼,貌似还不止王雪一个,还有一个日日夜夜重复自杀的李天!
有的人会觉得,死了就一了百了,生活不如意的时候,或是对世界绝望的时候,他们就会选择死,也就是自杀。
这个世界上其实什么都是公平的,你选择逃离现实的苦海,那么就必然会在另外一个世界继续受苦。
自杀所死的人,如果没人超度,那么就会在阳间受刑,受刑的时间,便是自杀人未尽的寿数。
如果老天爷给一个人定的寿数是八十岁,而他二十岁就跳楼了,剩下的六十年寿数就会让他在重复自杀的过程中用完。
比如李天,他是在茅台大厦跳楼死的,死后阴魂不归地府,无人超度,他就只能日复一日的重复跳楼的动作,每一次他都会尝到死亡的恐怖,更会感受到那种跳楼摔到地面的痛苦。
“我能帮它们的只有这点了。”我给胖叔说道,脸上的笑容有点苦涩,毕竟王雪的故事是个悲剧,我是真为他们觉得不甘。
他们谁也没得罪,但就是遭了这么大的灾,一个好端端的家庭就这么毁了,老天爷有时候是挺操蛋的。
坐在供桌前,我沉默了很久,用手轻轻的拍着供桌,哑着嗓子缓缓唱着。
“天苍苍,地苍苍,苦主身死怨四方。”
“心愿未了不能渡,孤魂野鬼谁愿当。”
“先生四请李天魂,速速归来诉衷肠。”
“一请天魂在此坐。”
“二请人魂到此厅。”
“三请地魂回旧处。”
“四请李天三魂七魄速速来啊~~~”
“嘭。”
随着一声极其细微的闷响,桌上的香灰隐隐浮现出了一个手印,看轮廓就能看出这是个男人的手印。
李天到了。
可我万万没想到,这手掌印出现的瞬间,一个女人的掌印又从旁边浮现了出来,但没发出声音。
王雪?!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我呆呆地看着桌上的掌印,低声问了一句:“王雪,是你吗?”
“砰。”掌印仿佛是往前动了动,看来是王雪在回应我。
“赵松死了?”我问,又是一声闷响,但掌印没动,香灰上现出了两个字,很秀气的字:“谢谢。”
我如释重负的笑了笑。
老爷子教我的本事果然没错,经过我的引路,王雪完全可以在白天动手,而不用顾及白日鬼不出的规矩。
恶鬼之所以无心,那就是因为它们心中藏得有怨,怨气蒙心,自然就跟个神经病似的无法交流。
此时的王雪已经完成了心愿,恢复理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只见王雪的掌印动了动,慢慢往李天的掌印移动了过去,速度很慢,但却没有丝毫停顿。
“渡了他们吧。”胖叔擦了擦眼睛,在见到两个手印重叠的时候,我鼻子也有点酸了。
这一刻他们等多久了?
自杀而死的人,魂魄没有多少的智商,几乎就像是一个只会重复自杀的机器,不会思考,也没有记忆。
想让李天有所反应,恐怕只能等我把他们给超度了。
我嘴微微张开,用着一种悲腔嘶哑的唱着,拍供桌的声音也变得低了些许,整个里屋都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悲戚。
“老天也曾不长眼,阳人谁曾不心酸,李天何曾为过恶,不过只求日三餐。”
“嘭~~嘭~~”
“苦海茫茫万事悲,弟子只愿求轮回,求的是,李天下世还为人,求的是,李天生生世世与亲归。”
“嘭~~~”
“月老牵绳自有理,定然不忍阳人悲,王雪李天是眷侣,本就是,姻缘树前铁笔碑。”
“嘭~~~”
“王雪本是良家妇,谁知天黑被恶随,今日是,有仇报仇平心火,今日是,王雪归入地府入轮回。”
“嘭~~嘭~~嘭~~”
“送君上路,望诸君,下世还为人~~~~”
“嘭~~嘭~~嘭~~”
“送君上路,望诸君,下世还为人啊~~~~”
“愿诸君,在天双作比翼鸟,在地双为连理枝,生生世世携亲手,白首入土不相离啊~~”
“嘭~~~”
第33章 消灾
夜,十点四十一分。
在花圈店的里屋,胖叔正帮我数着钱,而我则百无聊赖的坐在门边抽着烟,等着海东青这只大鸟回来。
两个小时前,张立国打了个电话给我,说是赵松死了,死前那畜生的五官就被自己给割了,当着自己媳妇孩子的面割完了五官就从十六楼的阳台往下跳,他媳妇还想拉住他,但双方的力气显然就不是一个档次,想被冲身的人拼力气?开玩笑呢?
这一跳下去赵松就正好被楼下的护栏给穿了个透,跟羊肉串似的,现场那叫一个血腥。
“大鸟怎么还不回来……”我哈欠连天的坐在门边快睡着了,低头看了看手机,见时间不早,我心渐渐的也提了起来。
“刚好八万八。”胖叔手里拿着的钱,正是前几天谢天河给我的酬劳。
当时拿钱回家之后我也没细数,毕竟太累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倒头就睡,这几叠钱则被我放在了供桌下面,打算着第二天再细数。
可第二天一起床就给忘了……满门心思都放在威胁信上了……
“包(不要)担心咧。”胖叔点了支烟陪我聊着,笑呵呵的说:“小海社(说)晚上回来,那么他必然晚上就回来咧。”
“胖叔,你们能在这儿陪我多久?”我笑了笑问道,心想着,胖叔他们最好就陪我住在这儿了,要不然就我自己在这儿住着还真挺无聊的。
胖叔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叹了口气:“饿过几天就得走咧,指不定咱儿撒时候才能见面。”
闻言,我抽烟的动作僵了一下,笑着耸耸肩没再说话。
“傻逼细伢子,饿逗你玩咧。”胖叔现在说的话差点没气死我,只见他一个劲地坏笑着:“咸阳那边儿滴店饿都卖出气(去)咧,本来打算回湘西,可你们不四(是)抹油(没有)在湘西么,饿就准备在贵阳买间房子住哈(下)来。”
我哭笑不得的看着胖叔,虽然有种揍他的冲动,但心里却是欢乐得不行。
据胖叔说,他来之前就把咸阳那边的店铺给卖了,钱则是存了起来,打算在贵阳这边买一套房子跟我们一起住。
胖叔去陕西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为了找收养他的老道士。
现在人也找到了,老道士也心满意足的走了,胖叔现在对陕西则是全无牵挂,回来定居也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对了,上次不是跟你说老爷子带了一卷竹简回来吗?”我站了起来走进里屋,蹲下身子,在床底下鼓捣了起来,一边找着东西一边说:“您帮我看看这些是啥玩意儿。”
胖叔点点头:“你不社(说)饿都要忘咧,拿给饿瞧瞧,饿帮你鉴定一哈(下)。”
我答应了一声,伸出手抓住了床底下的一个木箱把子,咬着牙使了使劲儿,吃力的把木箱子给拖了出来。
这箱子的材质就是普通木质,通体呈正方形,一看就知道是粗制滥造的那种。
打开箱子,我咳嗽了几下,用手扇了扇扑面而来的灰尘,皱着眉头把堆在上面的古籍一本接着一本的给拿了出来。
等我把古籍差不多全搬出来之后,一个黑漆漆的竹简隐隐在箱子里露了头。
竹简大小就比箱子小两圈,长约四十厘米左右,宽则是二十厘米左右,通体的颜色漆黑发亮,就跟上了一层油漆似的,在灯光下面都会反光。
这竹简与普通的竹简不同,普通的竹简能找到“露头”的一部分,轻轻松松就能把竹简打开。
而这黑色的竹简则不同,完全找不到可以拉开的部分,整个就是结合在一起的!
如果忽略它是拿竹子做的,再忽略它标准的竹简造型,恐怕这玩意儿看起来就跟一根黑色铁棍差不多。
“就是这个。”我弯腰把竹简抱了起来,这玩意儿重量可不轻,抱在怀里一试重量,约莫有个十多斤的样子。
等我把竹简放到了桌上,胖叔也好奇的走了过来,兴致勃勃的拿着放大镜开始装逼,一边看着一边嘀咕着:“嘴(这)是个撒呀……”
“对了,还有这玩意儿。”我忽然想起了什么,走到了供桌前,把画像下面的小木盒打开,拿出了一块破破烂烂的铜片递给了胖叔。
铜片不过巴掌大小,呈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表面布满了青色的铜锈,与竹简相同,没有任何图案,完全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嘴(这)玩意儿应该四(是)从某个古物上扣哈(下)来滴……”胖叔拿着放大镜仔细地看着,用手指了指铜片的边缘,只见那里有着一些坑坑洼洼的痕迹,而且边缘极其不规整,就像是胖叔所说的,这玩意儿好像是从什么东西上扣下来的。
我龇着牙花子在一边围观着,问了一句:“这是啥年代的东西,您能看出来吗?”
“饿又不四(是)考古学家,饿咋知道嘴(这)是撒朝代滴玩意儿?”胖叔无奈地看了看我,摇摇头没再说话,一门心思的研究了起来。
我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下去。
反正您又看不出这是什么朝代的东西,你拿着放大镜装啥呢?
“咚咚咚。”
忽然,侧门被人敲响,我跟胖叔对视了一眼,齐齐站直了身子,向着侧门走道行去。
“老佛爷滴人?”胖叔低声问道,我耸耸肩,意思是不太清楚。
胖叔眼神一变,警惕地看着侧门把我挡在了身后,自己则走过去拉开了门。
开了门一看,胖叔笑了,我也松了口气。
“搞定了,饿了。”海东青面无表情的看着我们,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拿出老太爷的绝书递给了我,没跟我们多说,他自顾自的就进了屋,坐在大厅里看着我,眼睛不停往厨房瞟着,用眼神示意我是不是该给他弄点吃的了。
我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就下意识的点了点头,把围腰系上,进了厨房。
“大鸟?你真搞定了?”我打了一个鸡蛋进锅,把火调小了些许,拿锅铲煎起了鸡蛋,嘴里问道:“老孙子不会找我麻烦了?”
海东青走进了厨房,靠在门边看着锅里的鸡蛋:“东西给他了,而且我也给他说了,你不知道绝书这东西的存在。”
“他没问你绝书怎么来的?”我万分不解地问道。
“问了,我说从警察手里拿来的,你是我朋友,我得拿这绝书消灾保你。”海东青的语气很平静。
我眼珠子转了一下,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他没问你,你咋知道他们要这绝书的?”
“问了。”海东青说:“我说一打听就能知道,他们来贵阳的动向我基本上都能打听到,自然也能打听到他们的人跟罗大海为了绝书起冲突,仔细一想就能想明白这件事的缘由,解决后,他不再找你要罗大海的魂魄,我则是拿绝书给他‘消灾’,以后也没什么麻烦。”
或许是因为我是孤儿的缘故,警惕性一直都比较高,跟人交朋友可以,但真要我百分百的相信他,那可是够困难的。
如果不是有胖叔作保,恐怕我也不会把绝书给海东青,让他去给我“消灾”。
“你本事可够大的。”我笑了笑,把煎好的鸡蛋放进了盘子里,又给他泡了一袋方便面,看着壁钟算着时间,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
“大鸟,你到底是干嘛的?看样子你好像跟老佛爷他们很熟啊?”
海东青没在意我的询问,坐到了厨房的板凳上看着方便面,低声答道:“我爷爷认识老佛爷,关系一般,他一般不会为难我,而且贵阳有我的客户,从他那儿就能打听到八号当铺的动向。”
我抽着烟没说话。
“我能看出来你在怀疑我,你可以相信我,也可以不相信。”海东青埋头吃着方便面,语气很平静,仿佛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我没有害你。”
听见这话,我脸色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了。
人是帮我,又不是害我,我疑心病咋就这么重呢……
胖叔也是知道我德行的,看了我一眼摇摇头:“包(不要)乱担心咧,饿气(去)睡觉,你们聊。”
等胖叔一走,气氛彻底尴尬了。
我抽着烟不好意思说话,而海东青则专心致志的吃着面,估计也是没什么说话的欲望。
“王雪被你超度了?”海东青很意外地开了口,从兜里拿出餐巾纸擦了擦嘴,看着我问道:“那个赵松死了?”
“是啊,必须得死。”我笑着点了点头,仔仔细细的给他说起了今天的事,在说到超度王雪跟李天的时候,我不由自主的就唉声叹气了起来。
“这对亡命鸳鸯够可怜的,希望他们下辈子还能做夫妻吧……”我苦笑着又点了支烟,心里也在嘀咕,最近的烟瘾怎么忽然变大了?难道是成年人烦恼多的缘故?
海东青点点头站了起来,很不负责任的走出了厨房,没等我说话,他忽然回过头来:“在哪里能洗澡?”
我咬了咬牙,指着厕所说道:“没热水器,要洗澡只能冲凉。”
“知道了。”海东青答应了一声就走进了厕所,关上门,不一会我就听见了水声。
“你妈了个巴子……”我不耐烦的收拾着碗筷,站在洗碗池前,我一边骂着一边刷着锅:“日你仙人板板的鸟人……你吃完了就他妈不会收拾一下……就他妈知道享受……要不是看你是客人我早他妈踹你了……”
这世界上骂人最爽的方法有两种。
一种是当着人的面骂,一种是背着人骂,前者属于以压迫的姿态去欺负人,而后者则是属于……
妈的要不是听胖叔说海东青很能打我会怕他?!开玩笑吗?!
“气(去)年滴四(时)侯,饿们遇上劫道滴咧,对面七个,饿们就两个。”胖叔今儿跟我说这事的时候眉飞色舞,仿佛威风的是他自己一般:“不过才一分多钟滴样儿,小海就把那七个全打趴哈(下)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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