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自己处在极端危险的地方，贝拉等人决定立马返航。普鲁托听了他们的决定，表情很奇怪。他嘴唇微微蠕动，最终还是保持了沉默。
下石阶并不比上台阶容易。上台阶是不停的抬腿做功，考验心肺功能。下台阶则是墩得小腿肚子疼。看着绵延向下的黑色石阶，远处黑色的宫殿，以及更远处浓重的雾气，真的有种一步步走入地狱的感觉。
“我们这算不算是‘逃出神庙’？”凯文一边走，一边说。
“当然，难道还有别的吗？”唐娜说。她不明白凯文话语中隐藏的恶趣味，只是按照实际情况回答。
凯文叹了口气，“没事儿偷着乐”也是需要有人陪着的，如果没人理解自己的话，只一个人，也没什么好乐的。
“你们谁知道出去的路怎么走？”唐娜问道。
“我以为我们现在就是在‘出去’。”凯文不解地说。
“我指的是浓雾。”唐娜说。如果不是雾气中无法辨别方向，她大概不会进入神殿，早就独自返程了。
“呃，贝拉……”凯文看向贝拉，后者给了他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凯文撇了撇嘴，说：“碰运气吧，我们能来到这里，得知远古秘闻，运气不差的。”
唐娜露出不敢苟同的神色。→你确定不是幸运值太低，才会来到这里？
只花了很短的时间，他们进入了第二座宫殿。那些栩栩如生的“雕像”神仆还在这里，和之前他们见到的，没有丝毫变化。
“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出去的路？”凯文指着那些“雕像”，问道。
“罪神仆从的话，能信？”唐娜怀疑地说。
“不，还有另一个问题，”存活时间很长的贝拉接口道，“你确定他们与我们使用同样的语言？”不理解这个问题，看看甲骨文和现代的简体字，大概就能懂得了。这个世界的人类的历史，可是长得很。
“那这些人怎么办？”凯文说。
“什么怎么办？”贝拉问。
“他们，不是在等他们的神吗？”凯文说。
“那就让他们等着吧。”贝拉不耐烦地说。她知道，自己与那个黑暗女神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然而，她可以是领导北地，民众抵抗外敌的戍边女将君舒雅，可以是清廷宫女，齐佳氏舒雅，可以是医生，或者巫师，甚至是一具白骨，唯独不是那个黑暗女神。她没有作为神的记忆，不认识神的文字，不曾居住在纯黑的宫殿。一个人是谁，取决于她的自我认知，与灵魂，没有关系。她不是黑暗女神，哪怕取回黑暗女神的力量与记忆。如果有朝一日，黑暗女神归来，那时，贝拉定然已经消亡。
“你不是……”凯文皱眉，似乎很怜悯这些神仆。
“他们的神没有归来，他们的神，”贝拉勾起唇角，恶劣地说，“不会归来。”
“为什么？”凯文下意识地追问。
普鲁托凝视着贝拉，微微蹙眉。
“因为，”贝拉轻描淡写地回答，好似述说全无异议的真理，“我不允许。”如果黑暗女神的回归是以她的消亡为代价，她又怎么会同意呢？
“神已经回来了，我看见了。”普鲁托笃定地说。
贝拉一愣，随即微笑，说：“抱歉，我没看见。”
普鲁托皱紧眉头。
凯文紧张地看着这两人：这是要决裂的节奏？哦，纠结这些神仆“雕像”的自己，就是个傻子。等他们平安离开，等他们分道扬镳，他真的不介意这两位拼个你死我活。脑补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他鼓足勇气，说：“喂，我说，当务之急，是赶快离开这里吧。”
贝拉垂下眼帘，说：“是的，当务之急，离开。”
普鲁托无所谓地摊开手，表示自己没有意见。
在即将走出宫殿的时候，贝拉回头，惊讶地注视在那些神仆“雕像”。
“姑奶奶哎，又怎么了？”凯文问道。
“他们在怨恨……他们是清醒的！”贝拉惊讶地说。即使拥有了人类的躯体，她依旧有着白骨的特质。白骨，或者说骷髅，属于死灵，对阴暗的事物十分敏感。她感觉到了怨恨，在他们即将离开的时候。有记载以来，人类的历史已经有万年之久。然而，从来没有诸神居于大地的记载，黑暗女神更是不存在于任何传说之中，云雾谷的模样，更是从来没变过。所以，黑暗女神的宫殿变成这种模样，至少有万年了。一万年，意识清醒，不能动，只能看着相同的景物，连自我解脱都办不到，是个人，就会发疯的。
“他们为黑暗女神看守宫室，当然是清醒的。”普鲁托说，“与别的神仆不同，黑暗女神不曾赐予她的神仆真正长久的生命。只有在神的庇护之下，他们从拥有不朽的青春。神离开之后，他们注定会老去。”
“所以有人将他们变成了如今的模样，让他们不会因为时光的流逝而死亡。”贝拉道，“如果不肯放他们离开，不允许他们死去，为什么不直接给予他们长久的生命呢？”
“那是，只属于神的权力。”普鲁托轻柔地说。
“所以留下这一群疯子？”贝拉说。万年的时光，足够让最温柔的人，变成面目可憎的狂徒。这群人扭曲的可以，那数量可观的怨恨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普鲁托笑了，说：“那么，你要他们怎么样呢？”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贝拉看了他一眼，走向了那些“雕像”……
正文 第69章
无论是当年洗脑成功；这些人爱黑暗女神爱到疯狂，还是因爱生恨，亦或是变成全无理智的疯子，这些人存在，对贝拉有害无益。贝拉·塞西尔从来不是个好人，她缺少同情与怜悯；即使暂时与人为善；也是在不影响自己的情况下。
贝拉站在最前端一座“雕像”面前。那是一个秀丽的少女。她身上没有什么首饰；只在头发上别了一朵不知名的花朵。好像她不是世人眼中尊贵的神仆，只是个可爱的邻家妹妹。
贝拉缓缓地举起手。她的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她将匕首抵在“少女”的颈项，狠狠划下。
黑色的液体留下，渐渐变为鲜红。随着死亡的降临，古老的法术消散。冰冷的塑像变成柔软的躯体；缓缓倒下。那少女还不曾断气。她还有一丝力气。她惊奇地看着自己白皙的手指上，沾染的红色，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只留下了一个安详的笑。那笑容也不曾留存太长的时间。他们已经在光阴的狭缝中蹉跎太久了，如果没有那古老的魔法，他们早就不存在了。回到了正常时间的古老旅者，面临着时间的审判。只片刻，少女的尸体化为烟尘，消散。
贝拉并不犹豫，干脆利落地解决了剩下的“雕像”。随着他们的死亡，怨气散去，没有厉鬼诞生。不管这些神仆生出过怎样的念头，他们最终选择的，是解脱。
“那很危险。”普鲁托说，只要有一个怨恨不散，滞留原地，很容易就会催生出强大的异物。在这个仍留存在前代黑暗神力量的宫殿，他甚至来不及营救。
“是吗？我不觉得。”贝拉淡淡地说。她魔导师的实力不是白给的，如果不幸死了，她正好恢复白骨之躯，到时候就不信，刚刚诞生的死灵生物，能比得过她这个大罗金仙级的骷髅！→_→明明前头挺有格调的，“骷髅”二字一出，就感觉很掉档次呢？
因为没有真的发生不好的事，普鲁托没继续纠缠这个问题。两位祖宗终于同意离开了，凯文的表情已经可以算是喜极而泣了。唐娜没他那么放得开，却也是一脸庆幸。
大老远的，刷个高级副本，没有奖励就算了，竟然连经验都没有，太凄惨了。老天爷终于看不下去，决定给一无所获，旅费还不能报销的冒险者们一个奖励：奖励他们归途顺畅！
离开神殿的过程很顺利，连那浓重的雾气都没给他们带来麻烦。说来让人难以置信。他们毫无准备地冲进浓雾，走了半天，就离开了云雾谷。那段路程，本不该那么近。似乎有什么，将他们送了出来。
“我们竟然那么就走了！竟然没看看那里有什么宝藏！”离开云雾谷，凯文的第一句话充满了难以置信。“富贵险中求”从来不只是说说，冒险者这个名字本身，就已经描述了他们的生活是怎样的。而他们竟然被了一个上万年都不曾发生的可能吓破了胆，急冲冲地跑掉了。
“似乎有什么催促着我们离开……”贝拉喃喃地说。
“那是神的意志。”普鲁托说。
“你的神已经离开了，永远的离开了。”贝拉冷冷地说。
“那个高贵的灵魂属于这里，”普鲁托说，“那一刻，你想要离开，不是吗？不要逃避了。”
贝拉沉默。没有喜欢自己是另一个人的命题。那个时候，她确实不想面对黑暗女神的一切。她与普鲁托对视，良久，说：“我不是你的神，不是黑暗女神。”
“当然，还不是。”普鲁托微笑，像是在安抚不听话的小孩子，“我的，女孩儿。”
“你的？那么，你又是谁？”贝拉问道。
“我是普鲁托，您的普鲁托，从来没变过。”普鲁托轻声说。
贝拉忽然不想和他讨论黑暗女神的话题了。在青萍道友这个前车之鉴之后，在没弄清楚普鲁托到底是什么玩意之前，她不想再触碰某些要命的东西了。
不再理会普鲁托，贝拉转向凯文和唐娜，问道：“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我想，这是我能找到的最高级的副本了，如果我没打算去刷神界的话。”凯文摊开双手，“虽然遗憾的没碰见BOSS，哦，当然，事实上我一点儿都不遗憾，我是说，英雄游戏通关了，我应该回家，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日子了。再赖着不走，就要成为沽名钓誉的反派了，请允许我保持荣誉。”
贝拉垂下头。
“呃，我很抱歉，但是，我……我真的得……我不是因为你的来历……我是说……”凯文手忙脚乱地解释。
“呐，我不会和一个小孩子计较。”贝拉抬起头，笑着，说，“是啊，该回家了。”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平凡的事情，作为一个凡人，何必纠结远古神祇的旧事呢？
“回家，是的，回家。家里老爸催得急，被逼婚的男人，你明白的。那种大小姐，真叫人受不了。”凯文笑了起来，“我家就在兰特，你要是路过那里，我一定请你吃大餐，当然，特意来的话，我更欢迎！”
“如果有机会的话。”贝拉笑着说。
“……呃，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凯文忽然问道。
“回家。”贝拉回答，“去做些什么。”
“那么，就此别过，期待再会？”凯文绽开大大的笑容，伸出手。
贝拉握住了他的手，狠狠的。她笑容依旧，说：“我记得，你好像还欠我钱。”
凯文的笑容僵在脸上。他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谈钱，多伤感情的……”
“感情？那是什么？”贝拉挑眉，问道。
凯文一噎，摆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眼一闭，手一摊，说：“要钱没有，要命一条，要杀要刮，还是拿去卖了，你自便吧。”
“他欠你多少钱？我买了。”唐娜飞快地说。
“喂，唐娜，你……我说，你们……”
“好，成交。”贝拉笑着说。
“喂！我说……”
在云雾谷外，与一同旅行的伙伴分别，贝拉回到了塞西莉亚。她要求继承王位。公主没有继承权，但她不只是公主，还是魔导师，连国王都得小心讨好的魔导师。
登上王位的第一个十年，贝拉·赛西尔招揽人才，囤积粮草，命铁匠打造武器，让将军训练军队，收拢塞西莉亚境内的马贼。十年之后，塞西莉亚已经是北方的富庶国家了。
那一年，塞西莉亚的军队离开了祖国，塞西莉亚开始立国以来，第一次对外扩张。没有人看好这次战争。塞西莉亚一直是那样的弱小，连马贼都不敢面对。她的邻居又是那样的强大。直到来自塞西莉亚的刀刃轻而易举地斩断了邻国的宝剑，塞西莉亚的战士登上了邻国的边城，人们才知道，那个精于魔法的女王，不仅仅是异想天开，她真的给塞西莉亚带来了强大的契机。
一转眼，塞西莉亚的军队离开国土，已经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他们踏遍北方的土地，将其变为塞西莉亚的疆土。二十年，如今军队里的小伙子，大多是最初那些人的子侄，他们的长辈，有些回家了，有些再也回不去。他们中，并不都来自塞西莉亚，那些被征服的国家的人们，同样加入了这场不知尽头的战争。
人类曾经踏足的疆域，有一半都归了塞西莉亚。南边那个文明的国度，已经打了十多年的仗。一直以来，莱恩虽然是最强盛的国家，却总有不少糟心的邻居挑衅。这个庞然大物一直隐忍，十多年前，她终于选择了战争。
就在人们以为来自塞西莉亚铁骑，即将踏入南方的战场的时候，那位穷兵黩武的女王，忽然停住了脚步。她整顿内务，兴建学校，似乎这个满手血腥的女人，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残忍，开始让自己变得仁慈。
贝拉·塞西尔规划疆域，整顿城市，制定新的规则。她说，随意的祭祀是对神的不敬，只有国家才有资格举办祭典。当然，这只是她的一家之言，更多人的人将她视为渎神者。然而，她这般“倒行逆施”，没有神谕降下，神并没有惩罚这个恶人，于是，再没有人能说这事错误的。由国家举行的祭典，超出不是平民的想象。那盛大的祭祀，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北方的土地，在贝拉·塞西尔女王的统治下，变得富庶繁荣。在她的诸多政绩中，最令人称道的就是“学校”这种前所未有的组织。那里教授各种技能，魔法，战技，以及，被女王命名为“科学”的东西。一直以来，知识一直掌握在少数人——比如神官、法师、贵族——手里，这将知识公之于众的地方令他们不安。然而，在女王的铁血威名下，无人敢反对。
又过了两年，北方的疆域已经稳定。南方的战争也进入了尾声。莱恩是最后的获胜者，十几年的战争，令这个最后的胜利者伤痕累累。这是他们最松懈，最疲惫的时刻。当年的刀刃，血迹已干，当年的战甲，剑痕犹在。所有塞西莉亚的人民都在等待，等待那位穷兵黩武的女王的命令。
再一次送走劝谏的大臣，贝拉疲惫地叹了口气。他们来劝她，不要贸然开始战争，什么南方的国家并不像想象中那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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