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按下播放键。
“九日,十五时五四分。一条留言。”
电子音报告了留言簿的日期时间之后,将数码录音播放出来。
“……啊——。嗯,嗯哼”
有谁在清嗓子。仅此,对方就不再言语了。远方传来车站的汽笛声和电车的声音。
此后差不多过了十五秒的时候。
“呣……!?喂!你这混蛋!”
同一个人物尖锐地怒喝道。紧接着,录音噗哧一下中断了。
“播放完了。”
在“哔噗”一声之后,电话沉默了。
——
走了几分钟,来到车站前的小卖部边,小村老人挑起了话头儿。
“就是这儿。说起来,问题就是从这儿开始的。”
太阳也已经西沉,变得微微昏暗的小镇,被放学回家的学生和购物中的主妇弄得拥挤不堪。
“小村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叫我中尉大人。”
“……中尉大人。”
“很好,中士。”
“…………。那么。中尉大人,您所谓的问题是?”
宗介问道,小村用凶狠的眼神抬头望向天空。
“实际上,我的行李在这儿被偷了。”
“行李吗?”
“唔呣。在这个车站下了车,正使用那边的自动电话的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加重点号插:关于这个黑体。自动电话似乎是一种古老的说法,可能是为了突出老人的语气。)
这么说着,他一指旁边的公用电话。
“——放在脚下的包,被贼人给拎走了。是和你年纪差不了太多的年轻小伙子。穿着奇形怪状的学生装。”
“学生装……”
是这附近的中学生或高中生吗?
“您是要让我去寻找那些犯人吗?”
于是对方仿佛理所当然似的点了点头。
“对啊。你不是本地人嘛。应该对这一带比较熟悉吧。”
“要说熟悉也……。没有其他的线索吗?”
“没了。就这些啦。”
小村挺胸抬头地说。
“包是那个,很有名的牌子的。叫什么来着……对啦,的确是,叫路易比特什么的。”
“路易比特。那,里面呢?”
“是很贵重的东西哟。要是落到那些个恶棍的手里,事态可就严重了。”
贵重。严重。原军人的老人所说的这些话,让宗介紧张起来。
“是枪或者炸弹吗?”
“怎么可能。才不是那些下三滥的玩意儿。是更难得的东西。”
居然是比起在日本入手很困难的枪或zha药一类的通常兵器,还要更加贵重,更加难得的物品……?
“那是……?”
“唔呣。塔崩吧——”(不得不说,这个没法翻了……“塔崩”(Tabun)在日语里是“大概”的意思。老人本来是想说“唔呣,大概是吧——”)
这句前置语,让宗介的脸忽然一下阴沉下来。
“塔崩……!”
“塔崩,吧。那些贼人大概不会明白那个的价值吧。我只担心这一点。说不定会被当成垃圾,做出无法挽回的事情呢。”
“不可能,居然是塔崩……”
塔崩。与沙林和VX毒气并列的强力神经毒气。是已经被国际条约禁止使用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一旦经由呼吸或皮肤浸透而被吸收到体内,就会阻碍神经组织的机能,使对象立即致死。
(技插:再稍微多说一点。塔崩是有机磷酸酯类衍生物,可以与胆碱酯酶结合使之失去活性,导致乙酰胆碱在神经节处堆积,从而导致一系列迷走神经和中枢神经反应。症状有瞳孔缩小、恶心呕吐、呼吸困难、肌肉震颤等。解毒方法是使用大量的阿托品和胆碱酯酶复活剂,和有机磷农药中毒是同样的办法……不过要是中毒太深,恐怕会来不及救吧。)
“怎么了,年轻人?”
看到宗介由于战栗而全身僵硬,老人皱起眉头。
“为什么您会拿着那种东西走路啊?轻率也要有个限度吧。”
“就算你这么说也……”
“必须要请求警察的协助。想要靠独力回收,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的。”
于是乎对方皱起了脸。
“官僚啥的,根本靠不住。看看新闻吧。贪污渎职和滥用职权,搞得正热闹呢不是吗。”
“那只是一部分。请地方警察让居民避难,叫自卫队的专门部队来吧。如果不那样的话,会出现大量死者的。”
“说什么哪,你?”
对方的这种态度,令宗介感到强烈的焦躁不安。
“现在不是在这里不慌不忙的时候。请稍微有些责任感。”
“?你在说什么让人听不明白的……”
“不明白的是您吧。恳请您正确地把握现状。”
“你说什么?您老先生,是把我当傻子看吗?你一个小年轻儿的——”
“年不年轻不是问题!我只是在提出适当的处理办法而已。”
“烦死了!区区一个下士官,别说得跟什么都知道似的!”
“您才是,您是中尉吧!是将校的话就像个将校的样子,下达适当的指令如何?”
“吒——!你这混蛋,我让你再说!”
双方的意图如此风马牛不相及的争吵也很少见。终于,小村被激怒了,一把揪住了宗介。他虽然慌忙地想要挣脱,但是又不能太粗暴地对待他,结果没办法很好地脱身。
“放开我。这关系到很多人的性命。”
“我哪儿知道啊!”
“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败给美军的。”
“什么!?你真敢说!”
两人边做着毫无结果的争论,边激烈地互相推搡着,这时,旁边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
“等一下,你们。”
一看,是两个穿制服的警官正站在那里。那些巡警们用险恶的眼神俯视着宗介等人,七嘴八舌地说道:
“居然在这种地方打架呢。”
“会给周围人添麻烦的哟。”
“来的正好。紧急情况。这位老人在搬运中遗失了极其危险的物质。是杀伤力极高的军事用神经毒气。”
“啥。你说什么哪。”
“好像是装在路易比特的包里,被穿学生装的少年偷走了。只知道这些,但请紧急通缉并捕获相符合的人物吧。到了这个时候,应该不问生死,采用各种手段——”
“知道了,知道了。好了,到派出所来吧。到那儿再听你说。”
两名巡警仿佛很厌烦似的挥着双手,去按宗介和小村的后背。
“没有悠闲地说话的功夫了。现在马上给居民下达避难劝告。”
“好好好。那个下回再说吧。”
“下回就晚了。在此期间神经毒气流出的话,事情就会变得无可挽回了。”
“烦死了。好啦,快点儿走!”
一名巡警轻轻捅了宗介一下。
“你干什么。”
“请你闭嘴。你啊。让人太困扰的话,可就不是挨顿训斥就了事了哟。”
“比起训斥来,神经毒气——”
“适可而止吧!”
警官们两人一起上,想要给宗介来个倒剪双臂。(技插:倒剪双臂是从后面由对方两腋下伸手,交叉后从左右勒住对方脖子的一种擒拿方法。)
宗介反射性地一闪身,其中一人扑了个空,大大地踉跄着,往前冲了好几步。另一个人脸色大变,高声喊道:
“你想抵抗吗!?”
“不是的,毒气——”
“你这混蛋!”
警官们飞身扑向坚持抗辩的宗介。是该抵抗呢,还是该老老实实地被捕呢,他正在迷惘的时候——
啪咻!
一股纯白色的浓烟从他们的侧面袭来。
“啥米……?”
“咳……咳!”
被滚滚的浓烟笼罩,视野瞬间就变成了零。宗介很快注意到,那不是烟,而是粉末灭火剂。
“喂!中士!”
小村从灭火剂的烟雾中现身,用拐杖捅了捅宗介。腋下还抱着用完的灭火器。
“要开溜啰。赶快!”
一边说着,老人抛下灭火器,一溜烟儿地逃离了现场。宗介在瞬间的踌躇之后,没办法只好追了上去。
“呜哇哈哈!干得漂亮!”
逃到附近的停车场的后面,喘了口气,小村豪爽地笑道。
“为什么做出那种事。这下子就没办法拜托警察了。”
宗介一说,老人哼了一声。
“烦死了。要是我不那么干的话,你小子现在就进局子里去喽。”
“那个,是灭火器吗?”
“唔呣。宪兵之类的玩意儿,用这点儿程度就能干掉还真是正好。”
“哎,这我倒是有同感啦……”
“哦呵。好像还是有能说到一块儿的地方嘛。”
以如此的高龄,在那样奔跑之后,还几乎没有支持不住的样子。真是个精神的老年人。
(而且……)
宗介想。和这位老人应该是刚刚才认识的才对,可是,却无论如何都有种从以前就认识了的感觉。
不。与其这样说,不如说,自己是认识他所具有的个性……这种说法会比较接近也说不定。
握着拳头,倔强地走着的那种做派。
动不动就一连串“闭嘴”“烦死了”这一点。
奇怪地顽固而执拗的性格。
紧急关头那爆发的行动力。
总觉得,自己似乎非常熟悉这样的人,但是——
(唉呀……?)
名字和面孔明明都已经到了喉咙口,可就是怎么也浮不出来。最后,他放弃了想起来这个念头。将烦闷的感觉从头脑中清除出去,告诉老人道:
“…………。总而言之,这样的话就只有靠独力去找包了。无论怎么样,必须要防止神经毒气的爆发。”
“又在说些奇怪的话了吗。算啦,你这么热心倒是帮了大忙……”
“赶快吧。在为时已晚之前。”
宗介快步走了出去。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线索实在是太少了。小村老人只是看到了抢包的犯人的背影而已。
而且,因为刚才的警官们还在到处找宗介他们,就连想在车站周围打听,都无法随心所愿。他们有好几次都差点儿和火冒三丈的警官撞个正着,每次都不得不偷偷摸摸地藏在暗处或者人群中。
“纠缠不休的家伙。而且……这还真是相当地,不好找呢。”
第三次差点儿碰上,藏在停在路边的一辆客货两用车后面之后,小村说。
“这是您自己招致的事态吧。”
“你说什么?你要把错误推到别人头上吗?”
“我只是说出事实而已。”
“烦死了!只会在那儿掰歪理——”
两人在车子的阴影中激烈争论,各自都直喘粗气。
“总……总之,继续搜查吧。”
“是……是啊……”
就是这副调调。两个人不接受教训地,再次开始打听。
得到还算是线索的线索,是在从那往后的一小时后,太阳已经完全落山的七点左右的事情。在街头派发美容店的传单的年轻人,对宗介的质问给出了“说不定有点头绪”的回答。
“你说有头绪?”
“唔嗯。是什么时候来着啊……。我在这儿发传单的时候,和一个抱着包儿的家伙,像这样,‘咚咔’地撞在一块儿了。我正想抱怨几句,那个小鬼,头都不带回一下儿地就跑掉啦。”
“是路易比特的包吗?”
小村刨根问底地问。
“大爷,错了啦。您说的那是路易·威登吧。路易、威登。”
(技插:louis‘vuitton:路易威登创立于1854年,现隶属于法国专产高级奢华用品的Moet‘Hennessy‘Louis‘Vuitton集团。创始人是路易威登本人。简写是LV。)
“是吗。……那,那个男的是穿的学生装吗?”
“是怎么样呢。……那个大概,是调布西高中的制服啦。”
调布西高。是离这个车站很近的一所都立高校。
“……其他还有吗?”
“没有了。就这么多啦。因为不太记得了……”
“是吗。多谢。”
这么说着,宗介和小村几乎同时一转身。这时候年轻人从背后叫住了他们。
“啊啊,等一下。”
“什么事?”
“如果真的是西高的家伙的话,到北口对面的名叫‘阿拉巴马’的咖啡厅去找找看说不定会比较好哟。那儿从以前开始就是西高的小混混们的集中营啦。”
(技插:阿拉巴马:美国的一个州。名称来自印地安语,其意义为披荆斩棘。)
“你很清楚嘛。”
于是那个发传单的年轻人露齿一笑。
“我呀,是东高毕业的。跟西边儿那帮人,经常打架啦。”
“呼呣……”
“不过,那儿可不是人畜无害的阵高生去的地方哦。多加小心啰。”
宗介等人再次道谢后,向有问题的咖啡厅所在的北口方向走去。
那间咖啡厅,位于人烟稀少的商店街的一角。将近10年前,也就是站前建起了大型的承租房之后,那边儿的店就成了客源减少,日益萧条的一方等等,宗介以前从小要那里听说过了。
“真是间肮脏的茶馆儿啊。好像什么病原菌都能传上似的。”
小村皱起眉头。
事实上,那间店的招牌看上去已经多少年没有打扫过了。将店里和店外分开的玻璃上附着着黄色的油泥,几乎就看不见里面的模样。
“总之,进去吧。”
“唔呣。”
两人打开门,潜进入口。
店内和想象的一样,被香烟的烟弄得雾蒙蒙的,几台陈旧的扑克游戏机和够年头的桌子并排摆着,客人有七个,正聚集在游戏机前。虽然全都穿的是调布西高的制服,但是,没有一个认真的学生这事儿一目了然。虽说是制服,也全都是改造制服,所有人的眼神都奇妙地邪恶。
“有你认识的那个男的吗?”
“不,不清楚啊……”
宗介询问道,小村轻轻的摇了摇头。
“你们啥事儿?”
一个男的说道。虽然不是特别有威慑力,但却是极其傲慢的语气。
“我是来找贼人的。”
比宗介还早,小村先开了口。
“就调查所限,是诸位的学友的可能性很高。刚才,在车站前抢走了我的包……”
宗介接着话茬说。
“里面装着非常危险的物质。将你们知道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并不是特别危险啦。我们没有恶意。请协助我们一下吧。”
于是男人们一副呆呆的表情面面相觑。
“知道吗,你?”
“不,不知。”
“大爷的威登啥的,有谁偷了吗,啊?”
他们边这么说。边不负责任地笑着。
下一个瞬间,宗介和小村的两眼都嚓地一闪光。
“你说比登……?”
“你这家伙,是从哪儿知道这个的……?”
两名实战经验者用有魄力到不必要的程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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