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我参加战争期间一直用信件联系,但我对她的日渐怀疑也有所察觉。她十分了解我的性格。不管我怎么在信里写“是安全的任务”,她也并不相信。
即使如此,应该也会有什么办法的。
——
虽然在阿富汗的纷争最终以苏联军队的胜利而告终,但在当时也经常见到“这是苏联的越战”的评论。可以说苏联军之前一直就是战斗在如此艰苦的环境里,陷入了看不见的胜利的泥潭。
虽然知道这是建立在单纯的地缘政治上的侵略战争,但我还是对祖国的理想和正义有着些许的相信。但并没有花多少时间,我明白了这是多么空虚的事情,对祖国的不信任也渐渐地累积起来。在第三次去阿富汗的时候,我甚至不明白这场战争的意义究竟何在。
阿富汗的主战场是在险峻的山岳地带。能让我们的装甲车和战车行动的,只有山里的像爬一样的细细蜿蜒的未铺装的山路。在这种路线上埋设地雷或是选一个理想的伏击地方是多么容易的一件事情,不能说明也能明白。要发现借着地形趁着夜色接近我军的防守据点的游击队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这也没有说明的必要吧。
活跃在对游击队战斗的是被称为“雌鹿”的武装攻击直升机。但是“雌鹿”在面对美国提供给游击队的便携式小型对空导弹“毒刺”时却极为脆弱,作战行动受天气所左右,离万能还差得远。
面对对险峻地形了如指掌,不断发动伏击和夜袭的顽强的游击队,通常装备的正规军是多么的脆弱。苏联军的将士们都对这看不到底的战局感到疲惫。
打开战况的,是新武器Arm‘Slave。‘
那是在听说了新武器传言半年之后吧。我所在的连队也装备上了闪闪发亮的Arm‘Slave。这是被西方国家成为RK—91“野蛮人”的机体。这个机种比起现在最新锐的M9来说多少显得笨重了一点,但即便如此,对血肉之躯的士兵来说却是无敌的。
一开始,和几乎所有的将士们一样,我也对这新武器的性能持怀疑态度,但是在试行错误的运用开始后数周里,我们就改变了看法。
众所周知,Arm‘Slave是模拟人体的步行式的装甲系统。有着匹敌攻击直升机的攻击力和防御力,以及踏破任何地形的机动性的这种人形兵器,为我们解决了一直以为的所有问题。AS十分胜任扫荡只有上一代装备的游击队的任务。
我不断地想出把传统侦察任务和AS部队结合起来,有效地扫荡敌游击队的新战术。战果极为丰盛,我们仅用了一个月就把占领地区扩大了一倍,并且自身的伤亡也有了显著的减少。
但是这对于敌人来说是很不幸的事吧。当时我们的敌人是以巴米扬地区为中心,在潘杰希尔高原上号称无敌的马吉德将军指挥的游击队。之前苏联军一直对他率领的游击队毫无办法。所以我和我的部下就被派了过去。
被成为“巴米扬之虎”的马吉德部队,在众多的阿富汗游击队中以精强的人员和装备,强有力的统率和对待俘虏的慈悲心肠而著称。作为战斗为生的人来说,我们也在心底对他们的勇气和忍耐力抱有赞叹的敬意。
这样的敌人,在我指挥的AS部队的攻击下不断地被蹂躏。虽然这并不是什么愉快的工作,但也因此我军的损害得到了抑制。既然没有别的选择,也不可能手下留情。
就在终于有一丝光线照亮这看不见出口的战争的时候,我的家庭生活也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伊莲娜生了一个孩子。
从最前线返回祖国休假的二个月后,当我收到她寄过来的一封说已经怀孕的信时,我相信“今后都会好的。所有事情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为此我的手段很单纯。只要集中眼前的任务,尽可能地尽快让祖国走向胜利,堂堂地凯旋就行。一定要活下来。比起以前,这已经变得不那么困难了。
事情本该如此。
我是在收到妻子的好消息后第2周的某个早晨,从担任副官的克里宾中尉那里听到那个消息的。和我同属一个连队的一只混遍小队,在正在进攻的城市的近郊受到敌人反击被歼灭了。被敌人的Arm‘Slave。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之前从未听说过敌人的游击队部队拥有AS的情报。首先想到的,是游击队获得了美国政府提供的西方制的AS。因为到那时为止美国都在向游击队提供当时最新的毒刺对空导弹。但是事实上,当我亲自到现场去察看,调查了残留的足迹和弹药的空弹壳之后,我马上就知道,不是那么回事。
敌游击队使用的AS是和我们相同的“野蛮人”。并且敌人在把我军的“野蛮人”打成无法行动后,就那样把它带走了。冷静地观察了足迹之后,发现敌人的AS在某些方面还表现了一些幼稚。多余的步点和低效率的步行路线。还看到他曾自己摔到了好几次。落空的射击也很多。
但是,说到故意把轻微损伤的机体带走的话,只有一个可能。
“为了确保零件供应吗。”
克里宾科副官这么说道。
“可能敌人会把我军的AS修理一下再投入使用。”
在这片地域,到之前为止共有3架“野蛮人”在战斗中失去且没有回收,二架成了反坦克地雷和反坦克导弹的诱食,一架因为驱动装置的问题被丢弃在了战场上。
如果把这3架机体解体后用卡车运走,把仍旧完好的部件组合起来的话—是的,恐怕就这样组装成一架完整的AS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虽然我不认为敌游击队中有懂得AS的专业知识的人,不过他们之中应该也有在内战爆发前上过工科大学的学生或是工程师。
——
高层里还有白痴认为游击队都是些不学无术的野蛮人,但实际相反,他们都是同时兼有从长老那里得来的传统智慧和现代科学知识的人。若非如此,他们不可能在当时操作还是很繁杂的毒刺导弹给苏联军队的直升机和运输机造成如此大的损害,他们充分考虑了各种飞机的飞行路线,受天气的影响,红外线特征和大气状态等条件,然后一边嘴里轻颂着“伟大的安拉”一边发射出导弹。他们绝不单单把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随随便便地拿着武器乱轰。
游击队有着十足的智慧和教养。他们缺少的只是物质。
我军为了理解这个事实花了很长时间。不顾我发出的警告,连队本部继续实施着当初的作战,徒劳的增加损伤。加入到扫荡游击队作战的AS,受到同一型号的敌AS的伏击被击破,然后毫无防备的步兵们遭受到敌AS的蹂躏。
每一次我都会到现场,观察敌AS留下的痕迹。不久,我就发现低人的踉跄步伐和落空的射击明显减少了许多。袭击过后的撤退路线也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利用了河流和铺装道路,使得追踪变得十分困难。
他在进步。
敌AS的驾驶员通过实战,不断地磨练着自己的技艺。
原本AS就是新开发出来的兵器。我们的驾驶员也不可能有很多经验,更何况现在敌驾驶员已经渐渐接近到我们的水平。不,已经超过了。敌驾驶员熟悉地形,能有效地同步兵协同作战,精确地把我军的AS一架一架地击破。
很容易就能想象得到我们迟早将败在这名敌人的手下。我在被连队长下达了“击破这架AS。一定要确保这点”的命令后,率领3架“野蛮人”,二个步兵小队和2架攻击直升机“雌鹿”,向潘杰希尔高原进发。
这时。KGB向我们介绍了一名为作战行动提供情报的男子。这个东洋男人名叫九龙,是个佣兵,在战场附近的一个训练营里担任把反美主义者训练成士兵的教官。“反美战士”虽然听上去很好听,但说到底只不过是为了在西方国家搞破坏的恐怖分子预备队。KGB从前就一直对这个训练营提供支持和援助。
我一开始就无法喜欢这个名叫九龙的男人。尽管思考是西方式的,但他对物质文明和人性抱着某种程度的轻蔑和厌恶。
我也不喜欢在我们战场边上有着这么一个可疑的恐怖分子训练营。九龙他们有时候也会对阿富汗的游击队出手,以此作为“训练”的一环。当我对这一点提出质疑时,他的脸上浮起阴险的微笑,用流利的俄语回答道:‘
“我可是无偿地帮你们驱除了害虫。希望你多少能感谢我一点,上尉。”
虽然有着如此种种令人讨厌的地方,但我不得不承认九龙是个有能力的人。那个男人—对了,就像狮子一样。正当人以为他懈怠下来的时候,他却突然发挥出坚决的暴力性。他有着东洋人少见的魁梧身材,脑筋转的也很快,并且拥有恶魔般的狡猾,那双眼睛仿佛能看穿一切人类生来所具有的弱点。
到达现场之后,他几乎花了一整天时间不知跑到了哪里去,抓来了3名俘虏。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他却当着我的面轻描淡写地将3人中看上去最顽固的头目模样的男人枪毙了。在他一边用另一只手枪指着想要制止他的克里宾科中尉,又射杀了一名俘虏后,最后一个人—看上去最软弱的男人,哭着滔滔不绝地把必要的情报全都说了出来。
“抱歉,上尉,不过你看这样一来不是很快吗?那么,接下来就拜托了。”
九龙说着,射杀了已经没有利用价值的最后一名俘虏,耸了耸肩离开了。
真是虽合理却令人不快的做法。不过九龙真正和我对立的,是那之后不久的一件事。那时候说到底我们还是自己人—只是同样地站在为苏联工作的立场上。
“对了对了。”
九龙转过头向我说了最后一句话:
“那架游击队的AS,最好尽量把驾驶员活捉了。一定可以见到很有趣的场面。”
——
虽然过程曲折,不过用九龙的手得到的情报的确非常重要。从俘虏的语言能够掌握敌游击队的配置状况,也知道了敌人AS的数量。
还只有一架。
从被俘虏的我军:“野蛮人”的数量来看,敌人最多可能拥有3架AS,不过却并非如此,之后才知道,游击队似乎是把AS保存起来用于训练。另外燃料和弹药极其有限也是问题。
我马上制定出作战计划,给敌人设下了二重,三重的诱饵和陷阱。虽然对手拥有相当的关于地形和气象条件的知识,但我的部下们在经验却也不输于他们。
攻击直升机负责从空中压制敌人,步兵部队负责敌人的行动。孤立敌人的AS—这就是我的目的。只要做好了充分的准备,由我方的几架AS给予他致命的一击是桩简单的事情。
季节正是秋天。对双方来说都会令作战变的困难的冬天马上就要来到了。
时间是傍晚。对夜视能力出色的游击队有利的黑暗,正悄悄地走进。
战斗大致沿着预想的方向发展。敌人的确了不起,能看清我方意图的第二步,三步然后采取相应的行动。不过我安排下四步以上的布局也不是什么难事。
终于,敌AS出现在预料的岩石地里,我直接指挥的AS小队展开了攻击。在黄昏的昏暗中呻吟的引擎声。打破寒风声音的机炮声。
尽管遭到完美的突然攻击,敌AS依然冷静地尝试着回避动作。并且他滑下较为平缓的地方,将我方的一架AS打成无法行动。在另一架我方机被击中机关部导致重伤,最后一架被打成中等伤害后—总算给予了敌机使其无法行动的伤害。
虽然九龙建议我活捉俘虏,但我却没有向部队下达过这条命令。因为根本没有手下留情活捉敌人的从容。敌AS驾驶员之所以没有战死,完全是因为他本身反击得到的结果。当他的AS变的无法行动的时候,我方的AS已经失去了攻击能力…。。仅仅如此而已。
敌人的驾驶员仍然躲在搁浅的AS的阴影里,用来复枪进行反击。在黄昏里看不清敌人的身影。当来复枪的子弹射完之后,他又换上了手枪反击。他应该知道自己已经被我们包围了。
最后,还是我带着经验丰富的下士官冲向重伤的AS,成功的抓住了他。
躺在起伏不平的岩地和倒下的机体之间,用没有了弹药的手枪指着我们的“驾驶员”—你能想象的到我看见“他。”时的惊讶吗?
那还是一个幼小的少年。
10岁左右的东洋人。
虽然这些已经足够令人惊讶了,但还没完。
虽然经过了5年,但我仍一眼就认出了他。从面部轮廓,从眼鼻的特征,以为无法完全从这些方面加以说明的直觉,我可以清楚地断言:
就是那个孩子—
相良宗介。
从北冰洋上救起,之后传言被训练成暗杀者的,K—224上的那个少年。
并且—
在舰内医务室里抱着破烂不堪的玩偶的温柔孩子的眼睛,已经完全失去了纯洁的光辉,变身为没有感情的杀人者。
——
即使是我也无法想象他是度过了怎样一段残酷的时间。
曾经说“我来保护”的那个玩偶,已经不在他的身边。代替它的,是仍残留着热量射完了弹药的AK来复枪。
我们把这少年兵拘禁起来,带回了基地。那期间,他曾数次找到空档尝试抵抗,因为也不得不对他采取暴力。回到基地,向连队长报告完毕,我让他在审讯室里待着,开始审问他。即使让部下全退步退下,只剩下我和他两人,少年兵也几乎不发一语。
“我是安德列。加里宁上尉。你的名字是?”
即使我报出姓名,他也不回答,只是死死的盯着从生锈的窗格里照射到桌上的夜晚探照灯的光影。
“相良宗介。”
当我说出这个名字时,他的脸上第一次浮起了类似惊讶的表情。
“不对吗?。”
“同伴们都叫我卡西姆。”
他回答道,又加了一句:
“几乎没有人知道那个名字。”
“也不尽如此。我在KGB也有熟人。”
从他的眼睛射出强烈的警戒。
“少年的暗杀者的养成设施—是叫“那加(刀子)”来着吧,你是从那里出来的把?…。。从那里出来的学生,为什么会变成苏联的敌人。”
他没有回答。
“应该不会是叛逃。那么……是任务吗?被派去暗杀马吉德将军,就那样留在了他身边。是这样吗?。”
没有必要听他的回答。这时我已能推测出大概,并且后来,我知道我的推测没有错。
苏联军队对于马吉德将军率领的游击队的抵抗感到极其棘手。对于军队高层和KGB尝试过“外科手术式的清除”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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