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瑞随手打开菜单,边翻看边问:“你吃什么?”这话明显是在问季菲菲。
季菲菲本来想坐到杨晓蕾的旁边,谁知道她刚想坐下就被赵嘉瑞抓住手臂往身边带了一下。几秒钟的时间,小丁和陈思宁已经坐在了杨晓蕾的左右手。只剩下小丁和赵嘉瑞中间的一个空位,与陈思宁和赵嘉瑞相隔的两个空位。她自然要把那两个位置留给苏怡雪和邹浩初。看了看眼前的状况,她只能含恨坐到了小丁和赵嘉瑞之间。
赵嘉瑞问她时,她还在憋气,哪会搭理他?索性装作听不见,低下头去,盯着眼前的空茶杯发呆。
别人不知道季菲菲的毛病,杨晓蕾却是知道的。她们三个中,只有季菲菲是家庭幸福的孩子。但,也确实被惯出了任性的毛病。有时不顺着她,她就不爱搭理人。虽说这点毛病在朋友之间倒没有表现那么明显,可杨晓蕾是见识过季菲菲和高歌相处模式的。了解情况的她只得把话接了过去:“菲菲一般吃鲜菌锅。她最爱吃的就各种菌类。”
“哦。”赵嘉瑞点点头,心想果然取得后援团的支持比较重要,看看现在连季菲菲的口味都了解了。他自然而然地说道:“我知道市中心的商业街那里新开了一家鲜菌做汤底的火锅,下次有时间我们一起去试试吧。”这话看似是对众人说的,实际完全是对季菲菲个人提出约会邀请。
季菲菲仍旧盯着空茶杯一动不动。
杨晓蕾真是替季菲菲累得慌,明明生气偏偏不说出来,脸上却写满了‘我在生气,闲人勿扰’的字样,自己也不嫌憋屈。她端起茶杯,从桌子上捡起一个碗,开始帮大家一个个地用热茶水烫茶杯消毒,再倒满茶水放到那个人的面前。手里忙活着,嘴上也不闲着,应承道:“好啊,有时间的。”
杨晓蕾这话算是应酬上的客套话,毕竟话没有说死,算是中立。
说这话时,杨晓蕾正倒满季菲菲面前的茶水杯。她调侃道:“你就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吃。盯着空茶杯,茶水便自动冒出来了。”
季菲菲指尖触触茶杯,很烫,她的眼眶竟也微微地跟着烫了一下。她也知道自己有什么样的毛病,还记得她妈常因这个说自己,‘你这任性孩子,谁以后会要你。’
果然,一语成谶。如今毛病没改成,她确实也没人要了。
正胡思乱想着,杨晓蕾已经招手叫来的服务员,开始点菜。最后顿住,看向赵嘉瑞,“赵……先生,你吃什么?”
“你叫我赵嘉瑞好了。”赵嘉瑞收好面前的几份菜单,递给服务员说道,“再要一份鲜菌锅。一样的要求。”
杨晓蕾这下彻底无语了。这两人之间的事,她多余跟着凑热闹。赶上那句俏皮话了: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赵嘉瑞成心想触季菲菲的霉头,而季菲菲又恰好当真会为这些幼稚小事儿计较。
来米线店的路上,杨晓蕾曾找了个机会,问陈思宁眼中的赵嘉瑞是个什么样。时间来不及,陈思宁答得是言简意赅,就说了十二个字‘背景复杂,心思深沉,态度坦荡。’杨晓蕾分析都不用分析这十二个字,前四个说的家庭背景,这个只能等回去详细问问陈思宁。心思深沉……脸皮都戳不透能不深沉嘛,恐怕纯良如季菲菲这种不会转弯想问题的小猪,怎么挣扎最后都难逃魔爪了。态度坦荡,却说明赵嘉瑞还算磊落,应该不会玩弄季菲菲的感情。所以,她才会在餐桌上开口稍稍帮赵嘉瑞解围。本来还想再深度观察一下赵嘉瑞,没想到这两人已经自得其乐地‘打情骂俏’上了。看似赵嘉瑞在找虐,季菲菲在施虐,但其实这跟小时候男生喜欢一个女生就老是欺负这个女生的道理是一样的,赵嘉瑞正在不遗余力地‘欺负’着季菲菲,并以此为乐趣。
季菲菲还不等发作,苏怡雪和一名面容严谨冷峻的男士步入了米线店,并成功地吸引了包括店内食客、服务员等众人的目光。
要说陈思宁和赵嘉瑞的形象本就与这间基本全是学生光顾的巴掌大小的米线店格格不入。不过他们两个人穿的倒是休闲,模糊了他们的气质,再加上本身他们一个清润温雅,一个斯文俊秀,若是冠上老师的名头,倒也不显突兀,所以食客们大多见怪不怪。
可走在苏怡雪身侧的男士却和他们不大相同。身材高大,肩膀宽厚,铁灰色的西装笔挺地穿在身上,西装内烟灰色的衬衫和黑色带暗纹的领带不起一丝褶皱。五官轮廓分明而深邃,无框的眼镜架在鼻梁上,眼睛透过薄薄的镜片射出疏离而又淡漠的视线。怎么看,怎么一副典型的社会精英模样。试想一个穿着再正式不过的人出现在类似大排档的小饭馆,吃一份十几块钱的米线,怎能不引起旁人的关注?
“啧,出来吃个饭还穿这么正式。”季菲菲被赵嘉瑞激起的火苗,直接牵连到了邹浩初的身上。
“她吃火药了?”苏怡雪居高临下地看着季菲菲,话却是在问杨晓蕾,也不等杨晓蕾回答,已然了悟地瞥到坐在季菲菲身旁的赵嘉瑞,“跟个炮仗似的。”
杨晓蕾脑袋徒自胀大了一圈,人是你带来的,和赵嘉瑞第一次见面,你也不礼貌性地做个介绍,管季菲菲干嘛?她是小孩脾气,你也跟着变成了小孩脾气。不过……她看了看季菲菲满脸的郁卒,再看看苏怡雪一脸的不虞。算了,她们俩今天状况特殊,都是大爷。她歉意地朝寻位置坐下的邹浩初笑了笑,对赵嘉瑞介绍道:“来,我介绍一下,闻达的邹浩初。”然后扭过头看向邹浩初,“这位是赵嘉瑞。”
赵嘉瑞向邹浩初客气地点了点头,含笑说道:“早就听说过邹先生账务做得漂亮。如今见面才知道邹先生原来如此年轻有为。”
邹浩初完全把赵嘉瑞当成了空气,甚至没有理会周围的这些人,自顾自拿起面前的茶杯喝了口水。
苏怡雪烦躁地夺走邹浩初手中的茶杯,态度相当地不客气:“喂,你不是要跟菲菲和晓蕾说什么嘛?说完,你就赶紧走。我们没给你点餐。”
邹浩初丝毫没有在意季菲菲刻薄的话语,从放置在膝头的公文包里掏出两张喜帖,放到桌子上,直截了当地说:“这是我的喜帖,希望届时你们能够光临。”在前女友面前,他面无表情地说出再薄情不过的话。谁又听得出他声音的背后所隐藏的一丝颤抖?从他踏进这家店,谁都不理,不是他高傲冷漠,只是他不敢开口,生怕一旦开口便控制不住自己快要崩溃的情绪。他绝望而又自嘲地想,苏怡雪啊苏怡雪,我到底要做到哪一步,你才会满意呢?
众人瞬间没了声,静默了几秒钟,季菲菲最先打破了平静,隔着大半张桌子伸手去拿其中一张喜帖:“谁的婚礼?”她翻开,状似随意地瞅了一下,又合上喜帖扔回桌子上,因病而呈现淡色的唇扬起笑意,像极初春的风轻柔地拂过含苞待放的花蕾,吹开一季的灿烂。她的双眸却难得地化身成锐利的刀锋直戳邹浩初。那眼神恨不能一寸寸地凌迟对方的血肉:“邹浩初和吴珊茹?新郎不熟,新娘不认识,这种婚礼也好意思让人参加?”
杨晓蕾‘噗嗤’一声笑出来,眼神厌恶地扫了一眼桌上的喜帖,碰都不想去碰,仿佛那张喜帖是病毒源,一碰便会感染上什么病:“吴珊茹,我认识啊,不是当年一直追在邹浩初屁股后面的那个小师妹吗?恭喜恭喜,修成正果,不枉我们怡雪退位让贤。”
来时邹浩初便已做好听到这些冷嘲热讽的准备。他若无其事地扣上公文包的扣子,刚想起身告辞,就见服务员端上两大碗热气氤氲的酸菜肉丝米线。他弯腰起身的动作停了下来,如同一场电影正在放映,忽然碟片卡掉,有什么东西瞬间无法连贯下去。
当年他们一起吃米线,必和苏怡雪一起点酸菜肉丝米线。因为苏怡雪最爱吃那搅拌出肉香味的酸菜,他便点一份相同的,把最上面的菜统统舀给她,自己则满足地混着汤吃下米线。他们都还记得当年的事,包括苏怡雪的闺蜜们。
曾经全心全意地爱着,付出一切,尽管岁月在更迭,总有些什么停留在了过去,停留在了回忆中。他对她的爱,哪怕是经了许多的事,过了这许多年,中间还穿插了来来回回串场一样的人,都不曾减少过一分一毫。只是到了后面,心太累了,再也不愿没完没了地纠结下去。他只想给自己留口气,却没想到更找罪受。
若不是盲目的期待,当初便不会一味执迷不悟;若是明白世事地变迁无常,当初就不会不知天高地厚。
邹浩初的眼神变得复杂起来。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怡雪。爱情对他来说,已是再遥远不过的一回事,不如现实来得更为亲近,更为真切。他拎起公文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家记录过他与苏怡雪爱情片段的米线店。在背过身的刹那,苏怡雪看不到的是,邹浩初伪装的平静在这一刻裂开缝隙,有厚重的疲惫从中慢慢渗出。
等到邹浩初走出米线店,苏怡雪怎么看桌子上的酸菜肉丝米线和喜帖怎么碍眼。她一语不发,伸手想要端起面前的米线,被熟知她行为,一早就盯死她的杨晓蕾快速越过身旁的陈思宁,抢先一步摁住了她的手臂。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别这样!”杨晓蕾身子微微前倾,手上用了些力气,生怕苏怡雪挣脱她的制约,把桌上的米线给摔了。众目睽睽之下,苏怡雪这样做,只会让别人看她的笑话。
“松手。我不摔。”苏怡雪侧身斜视着杨晓蕾。
“你冷静点儿。”杨晓蕾不敢松手,仍是摁着。
“松手!”苏怡雪双手渐渐开始颤抖,脸已变色,抿直唇线低声说道,“你给我松手。”
杨晓蕾明白已经到了苏怡雪忍耐的极限,只得乖觉地放开手。一桌的人都不知所措地望向苏怡雪,没一个敢说话。
苏怡雪霍然起身,招呼也不打,转身就走。
“苏姐!”小丁怕苏怡雪出事,跟着站了起来,想要追出去,被季菲菲拽住了手。
作者有话要说: 问题慢慢浮现了。逐渐都会爆发出来。
☆、26Chapter25
“让她静静也好。”季菲菲了解那种只想找个角落默默舔伤的心情。这时陪在苏怡雪身边,只会让她更加烦闷,不如让她自己先消了这股火再说。
“可是……”小丁看着眼前的米线,坐了下来,有点怯怯地说道,“我还以为他们俩和好了呢。”
这时,服务员把剩下的几锅米线端了上来。被苏怡雪的事情一搅,众人望着面前香气扑鼻的米线,都没了胃口。
杨晓蕾用筷子挑了几根米线又放下,问身边的陈思宁:“我们之前都猜苏怡雪领邹浩初来是因为两个人复合了。只有你说未必。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陈思宁慢条斯理地将一碟肉酱均匀地拌入米线中,神色坦然地说道:“我只是早先应酬的时候听到些传闻,说邹浩初跟税务局局长家的大小姐走得挺近的。我想,他们走近又不止这一两日了,便没有跟你们说。”
听见陈思宁这样说,杨晓蕾也不好反驳,想起陈思宁向来无论说话还是办事,总是恰到好处,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直教人挑不出来任何的毛病。她又没来由地有点生气,总觉得他是在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其它事情都好说,可涉及到苏怡雪或是季菲菲的事就不能这么随便。所以,当陈思宁要把拌好肉酱的米线换到她面前的时候,被她抬手挡掉了。
赵嘉瑞目光微闪,吴局长是赵更生一系的人,这是邹浩初的选择吗?不期然地看到陈思宁收回了要换给杨晓蕾的那锅米线,自己独自吃了起来。杨晓蕾气得推开陈思宁,也不怕烫到手,自己将整锅米线搬了过来,美滋滋地吃着心爱的米线,头都不抬一下。
这是什么?这是将欲擒故纵的手段巧妙地运用到了两人之间的相处上。赵嘉瑞从一开始就知道陈思宁的道行高深,却没想到婚姻生活也能达到这种事事尽在掌握的境界。更高明地是,陈思宁不仅不动声色地让杨晓蕾顺了自己的心,还让杨晓蕾深觉自己占了便宜,心满意足。
赵嘉瑞看得瞠目结舌。陈思宁察觉到赵嘉瑞在看他,不禁地勾起唇角,细碎的刘海荡在光波粼粼的眼睛之上,遮盖住大部分光洁的前额和英挺的眉身。他丰润的唇快速地上下翕动了几下,那唇形清晰地说出两个无声地字:“同盟。”
同盟……算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吗?赵嘉瑞一愣,低下头继续吃他的米线。有些事大家彼此心知肚明便好。陈思宁已经向他表达出了适当的善意,说明他即便不会出声帮自己的忙,也绝不会扯自己的后腿。
几个人一直在沉默中进餐,差不多快要吃完时,吃得很是尽兴的杨晓蕾停下了筷子,从纸巾盒内拽出一张纸巾抹了抹唇角上沾染的汤渍,问仍旧埋头苦吃的季菲菲道:“吃完饭你回家不?”
“肯定是不回的了。”季菲菲用筷尖戳了戳汤锅里的一片菌菇,看着那片白白的菌菇在汤面沉沉浮浮,说道。
“我家不能去,小丁住在宿舍,怡雪又是这种情况。我看,你还是去赵嘉瑞那儿住几天吧。回头我们一起去收拾些换洗的衣物,就跟阿姨说你在我家住呢,你看怎么样?”杨晓蕾口气虽是在同季菲菲商量,但结尾处的‘怎么样’三个字愣是让她说成了陈述句。
怎么样?当然不怎么样了!季菲菲看了眼坐在身边的赵嘉瑞,又看了一眼,直到看得赵嘉瑞自觉地从裤兜里掏出了钱包,站了起来准备去付钱。
“你坐下。我去付钱。”陈思宁也站了起来,抢着去付钱。
“没事的。不过一顿米线,又不是山珍海味,这还要计较什么? ”说着赵嘉瑞已经迈开长腿朝柜台那里走去了。
陈思宁重新坐下,继续吃他面前的米线。就像赵嘉瑞说的那样,一顿米线罢了,还能欠下多大的人情吗?反过来,他想献个小殷勤,就让他献去好了。再说季菲菲那样,明显是想把赵嘉瑞支开,好单独跟杨晓蕾说几句话。
“喂,他对我有什么样的企图,你不会看不出来吧?”等到赵嘉瑞走到柜台处,季菲菲压低声音问杨晓蕾。
“是有企图。”杨晓蕾当然知道赵嘉瑞对季菲菲的企图了。赵嘉瑞看季菲菲那眼神跟当年陈思宁看她的一模一样,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那你还主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