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蕾正站在不远处摩天轮的门口等着季菲菲,一看这边苏怡雪把季菲菲从车里拖了出来,不由得紧张起来,这位大姐这些年来火气怎么随着年龄而上涨了呢?在摩天轮门口闹起来,丢的可是自家姐妹的脸面。她唇角略弯,脸上浮起服务客人时惯有的笑容,脚步却发着虚,飘一样地走了过去,一手拉住一个人,打着圆场:“都站在大门口干嘛?有什么话,我们进去再说吧。”
苏怡雪抬眼瞪了瞪杨晓蕾,挂着冷笑讥讽道:“你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脸上的笑,真是够虚伪的。”
杨晓蕾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瞅了季菲菲一眼,心说,得了,为你,姐都成炮灰了,有心无力,帮不上你了,自求多福吧。
季菲菲看见杨晓蕾吃瘪的样子,幸灾乐祸地看向她,一双灵动的大眼睛里明明白白写着两个字——‘活该’。谁让她一听到自己离婚的消息,话都不多安慰一句就去找苏怡雪投诚了?这是什么行为,这是叛徒的行为。旁人不知道,她杨晓蕾难道也不知道苏怡雪的性格有多偏激吗?那就是一点就着的鞭炮。这么大的事情杨晓蕾就不能一点一点地渗透给她,非要把这把火直接给点起来。
要挨说,大家一起挨说,谁也别想好过了。
“刚刚你跟司机师傅说什么呢?跟个机关枪似的,嘚嘚个没完,我要不拽你,你都长在出租车上,下不来了。”苏怡雪丝毫没把两个人之间的小动作放在眼里,扭过头冷冷地看向季菲菲,下巴冲出租车开走的方向扬了起来,那本就没什么笑容的脸上此时更是没了任何的表情,一双眼睛不停地甩出锋利的眼刀。‘大姐大’的气场全开,一身的霸气,凌厉地让站在她旁边的两个人都下意思地缩了缩脖子。
“我只是不太适应国内的交通。”季菲菲耸耸肩膀,眨巴又大又圆的眼睛无辜地看向苏怡雪,“刚刚那司机以为自己开的是迈巴赫了,你是没看到那驾车穿梭于各种高档车缝隙之间的劲头,左扭右扭不要命一样,压根不懂什么叫文明开车……”
“行了,别说那些废话了。”苏怡雪右手一挥,不耐烦地打断季菲菲,唇角硬生生抿出一抹哂笑,“想来你在外面的日子生活得不错,头发这么一剪,看上去年轻了十岁呀。怎么日子过得太潇洒了,忘记还有我这么个朋友了是吧?要不是晓蕾给我电话,那么大的事情你到底要瞒到什么时候去?该不会是想从此以后再不见我了吧?”
季菲菲看见苏怡雪那抹笑意,条件反射般地打了寒颤,再一细品这话,看来苏女王这次熊熊的怒火已经燃烧到小宇宙爆发的状态了。她吞咽了一下口水,压抑住内心想要逃跑的冲动,往苏怡雪身边凑了凑,食指和拇指捏住苏怡雪的袖角,讪笑着说:“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您打电话,那什么晓蕾就马上通知你了吗?其实,我妈也是昨天才知道的……”
苏怡雪冷哼一声,拂开季菲菲的手指,转身率先往摩天轮里走去。站在一旁的杨晓蕾大大地松了口气,总算没在店门口闹起来,也算是万幸了。她亲昵地上前挽住季菲菲的胳膊,跟在苏怡雪的身后,一起走进咖啡店。趁苏怡雪找位置的空档,小声地问季菲菲:“苏女王最近心情不好,她和她家分分合合闹了许多年的那位分手有半年多了,看来这次是真的彻底断掉了,这么久都没有动静,估计是好不了了……”
“姐姐,你知道最近她心情不好,你还把我的事情跟她说,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了吗?”季菲菲伸手抚住额角,十分地无奈,真是传说中的躺着也中枪啊。
“你是第一天认识她吗?不跟她说,万一被她知道了,还有你的好果子吃?”杨晓蕾用眼角瞄了一眼拉椅子准备入座的苏怡雪,赶紧又提醒了季菲菲一句,“你可别忘了当年我要收留钟绛虹的事被她知道了,她在‘品味幸福’吧台那儿可是把酒瓶子都给摔了……”
这事季菲菲不敢忘也没法忘,实在是苏怡雪太过彪悍了。可以称得上是她见过的女生当中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人物了。当年杨晓蕾闪耀了一把圣母的光辉,自己还是名学生,偏要往里搭钱搭精力,收留痴痴呆呆的钟绛虹,并细心照顾她。钟绛虹是什么人?那是杨晓蕾暗恋的人的死去爱人的孪生姐姐,七扭八歪的关系,竟被杨晓蕾放在了心上。一开始苏怡雪并不知道这件事,后来她闲来无事去杨晓蕾打工的那家茶点店找她,无意中得知了杨晓蕾租房的真正缘由,也不顾当时店里有多少客人,会造成怎样的震撼效果,直接把手中的酒瓶子砸在了吧台上。这还是对待亲如姐妹的她们,这要是其他人触及苏怡雪的底线,甭想善了。
“你们在那儿磨磨蹭蹭地干什么?”苏怡雪看见她们交头接耳地谈论着什么,眉头越皱越紧,不耐地用手叩了叩桌面催促道。
“不是要吃午餐吗?”季菲菲看了杨晓蕾一眼,松开和她挽在一起的胳膊,快速走到苏怡雪面前,乖乖地在她的对面坐了下去。
杨晓蕾拉过椅子,在她们身旁坐下,手中不忘拿来放在旁边桌子上的菜单册子,笑着说:“你不知道,我们摩天轮可是推出了商务午餐优惠套餐哦。来,看看有什么是你想吃的,不要和我客气。”
我可从来就没和你客气过。季菲菲暗自嘀咕,对杨晓蕾所说的商务午餐深表怀疑。很多咖啡店都有提供午餐这一服务,但不是什么三明治沙拉,就是什么汉堡牛排之类,就连当初的‘品味幸福’茶点店都没有脱离这种大众口味。无论是什么套餐,说到底都是偏西式餐点,旅居海外的季菲菲对此并不感冒。兴致缺缺地随手翻了翻杨晓蕾递给她的菜单,眼睛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却一下子亮了起来:“这个什么‘低碳新食尚,蒸蒸更健康’是你们想出来的?”
“现在蒸菜馆真的不少,只是我们这里地段好,趁机捞一把养生钱。”杨晓蕾笑吟吟地说道,手里拿着服务生送上来的柠檬水,倒了三杯,放在她们各自的面前,又忙不迭地用湿巾擦拭摆在面前的餐具。
苏怡雪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一小口,才口气略微缓和地对杨晓蕾说:“老样子,排骨春笋 ,主食就丝苗米饭吧。”
“怎么办?我都想吃啊。”季菲菲目不暇接地看着餐单上那一幅幅精美的菜品图片,口水差点没出息地流了下来,“我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怎么像上辈子没吃过饭似的。”
“饿死鬼投胎呗。”苏怡雪冷冷地讥讽道,但如果仔细观察她的神色的话,会发现她的眼里隐隐藏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是过渡章节,请勿着急
☆、7Chapter6
季菲菲合上菜单,俏皮地舔了舔唇角,对杨晓蕾说:“清蒸鲈鱼吧。好久没吃到淡水鱼了,在墨尔本那里淡水鱼比较贵一些,读书那会儿根本不舍得去买。”
杨晓蕾伸手招来服务生,点了季菲菲和苏怡雪想要吃的饭菜,又要了一份剁椒蒸芋头和三瓶青岛淡爽。
季菲菲小幅度地摇晃着手中装有大半杯柠檬水的玻璃杯,眼角眉梢含着笑意,等杨晓蕾点完菜,故意向她身旁靠近了几分,半真半假地撒娇道:“这才一年没回来,摩天轮都有中式蒸菜了。菜单上的那些个图片是真诱人,看得我眼馋得不行,口水都要淌下来了。杨大老板娘,我要是天天来这儿蹭饭,你可要管我哦。”
“行啊。”这么有什么不行的?这么多年的朋友不是白当的,这点小事杨晓蕾自然应了下来。她摸了摸季菲菲的短发,手指间的触感柔软又顺滑,难免替季菲菲感到惋惜:“可惜了,你留了那么长的头发怎么舍得给剪了?这一下子突然剪短了,我差点都没认出来你。”
“是不是年轻十岁啊?”季菲菲扬起小巧的下巴,颇有些自得地晃晃脑袋,假装神秘地压低了声音对坐在她对面的杨晓蕾和苏怡雪说,“说真的,当初刚剪完头发,那理发师直说我这么一剪特别显小。我一听,嘿,真有成就感!”
苏怡雪看了季菲菲一眼,又看了她一眼,直看得季菲菲慢慢将身子直起来,挺起了腰杆,才不紧不慢地说道:“是个理发师肯定都说自己的手艺好,要不他们靠什么来吃饭?不过嘛……”说到这里,她的双腿优雅地交叠于一处,背部十分放松地半靠在椅子上,唇边缓缓绽放出她们三个人重逢以来的第一个笑容,“确实看上去小了不少,你要是不化妆,绝对能装成高三的学生。”
“是吧,是吧。”季菲菲听见难得夸人的苏怡雪这么说她,开心地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直接拉住苏怡雪放在桌子的双手,并不十分用力地握紧,感叹道,“我就知道这次换造型尽管风险比大,回报率不确定,但还是值得一试的。本来也不想化妆,要不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得意忘形之下说漏了嘴,立马刹住车已然来不及了,只能尴尬地朝苏怡雪和杨晓蕾笑笑,讪讪地收回了手。
苏怡雪不等季菲菲收回手,反手一把抓住,紧紧地攥了几下,这才极缓、极慢地松开,唇边的笑意也尽数敛去。一双黑莹莹的眼睛深沉如渊,见不到底,眸光正一瞬不瞬地盯牢季菲菲,仿佛要把她彻底看穿。杨晓蕾心里也不太好受,毕竟四年的寝室好姐妹不是作假的。她看看神色渐渐复杂起来的苏怡雪,又看看强装欢颜的季菲菲,心里暗暗在想,现在季菲菲遇上这么一摊糟心事,按照苏怡雪的脾气不问出个明白是不会罢休的,可她脾气又臭又倔,只能由自己来问。
杨晓蕾掂量了一下,先选择了一个不太尖锐的问题迂回地问杨晓蕾:“这次你回来是打算长住还是短住啊?”
“澳洲那面的工作已经辞了,房子和车都卖了,所有的东西能扔的全扔了,剩下的我都打包邮回来了。”季菲菲别开脸不去看她们,视线落在窗外,没有焦点地放空,“你们别问我原因。我还没有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昨天我妈刚问过我,但我现在就是说不出来。”
“怎么会说不出来?”苏怡雪听出来季菲菲话里的古怪,诧异地望着她,那神情明摆着是不相信季菲菲说的话。
季菲菲默然静坐在那里,斜刘海因为她微微低下头而遮盖住一半的眉目,让那双本来略带天真的眼神瞬间变得内容丰富起来。她的双手交叠在一起放置膝头,十根手指一点一点地绞紧,片刻后十指又慢慢地松开来,无奈地对苏怡雪说:“我说的都是真的。因为本来我以为的离婚原因,现在重新再回头去想,却发现那根本是我自以为是的武断结论。我现在内心乱得很,真的,什么都不要问我。”
杨晓蕾听到季菲菲这么说,心里一阵酸涩。住在一起那么久,大家彼此都了解对方的秉性,否则三个人的关系也不会这么融洽。这次她看到季菲菲的第一眼,就发现季菲菲内在有什么东西被改变了。这样的变化不是因为剪短了头发,或是变换了穿着的风格,而是她人本身的一些东西在慢慢发酵,似乎不再是自己以前认识的那个,只是一味地单纯向往一切美好事物的小女人了。杨晓蕾拍了拍季菲菲的肩,表示十分理解:“爱情这东西其实越是当事人反而越是迷糊。就像当年你们都说陈思宁好,甚至连我自己也知道陈思宁有多好,但是那时心里仍然惦记着毫无可能的江杰阳。要我说出具体的原因,我也说不出来,然而总有一天我们自己会想明白这一切的,那是从成长到成熟的一个必然的过程,谁都帮不了,也帮不上。”
听到杨晓蕾说出这样的话,季菲菲有点吃惊地看了她一眼。她还以为今天中午吃这顿饭是顿鸿门宴,为了方便套信息,杨晓蕾和苏怡雪联合起来,一致对付她的。没想到紧要关头竟然有人愿意深明大义地背叛组织,转而支持人民民主自由的解放事业。
不过,杨晓蕾的宽慰令季菲菲心存几分感动,她果然足够了解自己,知道很多事情不是能够通过外力去解决的。
她双眸真诚地凝视着苏怡雪,唇角弯出一个弧度,带有看透世事无常的伤感,淡淡地道:“ 我所迷惘的,是相爱的两个人携手不是一起走向未来无限的希望,而是走进了一片沙漠戈壁,让两个人的关系处于绝境之中。刚离婚时,那种锥心的痛楚时时提醒着我有多么地爱那个人,所以吃散伙饭的时候,我放下所有的骄傲开口想要挽留这段感情,我知道一旦我们走出那家店,从此两个人必然各奔天涯。当时高歌无奈而又悲伤地看着我,残忍并温柔地拒绝了我为这段关系所做出的最后的努力。
但,我知道他之所以拒绝我,正是因为他爱我,很爱很爱我。在他的眼里,对我的放手是他爱我的最深沉的表达方式。而他不得不狠心拒绝我提出的复合,对他对我而言都是再一次的伤害,似乎我总是在搞砸这些原本很简单便能够看明白的事情,并将之复杂化。
很奇怪是不是?
或许你们认为爱一个人就应该和这个人在一起,就应该上穷碧落下穷天不离不弃一生一世。然而,事实上,有多少爱抵不过现实,抵不过谎言,抵不过人性的多疑与猜忌?爱,就是这么脆弱的东西,像涨满气的气球那样,捏在手中轻轻一挤便会爆掉。你们再仔细去看手心,剩下的只是破碎掉的气球残骸罢了。
那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爱人为爱而放手的感觉,像刀子割肉又像是将我的心放进油锅里烹煮,说不出来的滋味,只能憋在心里,寄希望于时间的治愈。
多少个夜晚,我一闭上眼睛就仿佛能够看到高歌当年意气风发地站在我们买下的房子门口,认真地对我说,‘菲菲,我要把我所能给你的都放到你的面前,只要是我认为对你好的事情,不管我所给予的你要或者不要,我统统都会给你。你要相信我,我会一直爱着你,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倘若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不是不爱你了,而是我认为那样做会是对你好的一种方式。那时,即使心里万般的不舍,也必须放弃这份爱。你总是说想要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家,我认为这是对你好的事情,所以我尽我最大的努力做到了。’ 我至今还能清晰地记得他说这番话时的神情,深情中夹带了一些不容置疑。
你们看看,他说的话统统都做到了。这说明他不是不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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