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花冷笑道:“你这三十三种功夫中,最厉害的一种,想必就是吹牛。”
蝙蝠公子非但不生气,反而笑了:“若是加上吹牛,就是三十四种。”
胡铁花:“其余的三十三种,你倒也不妨说来听听。”
第四章 噩梦
蝙蝠公子:“东瀛甲贺客的大拍手、血影人的轻功、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黄教密宗的大手印、失传已久的朱砂掌、蜀中唐门的毒药暗器……这几种功夫,你们想必都已知道。”
胡铁花:“还有呢?”
蝙蝠公子:“还有巴山顾道人的七七四十九手回风舞柳剑、少林的降龙伏虎罗汉拳、武当的流云飞袖、辰州言家的僵尸拳、中原彭家的五虎断门刀、北派正宗鸳鸯腿……”
胡铁花:“还有呢?”蝙蝠公子笑了笑:“就凭这十几种功夫还不够么?”
胡铁花冷笑道:“既然你自己觉得很够了,为什么不敢出手?”
蝙蝠公子:“因为你既然曾经将我当做朋友,我至少总该让你多活些时候。”
胡铁花:“哦?你想让我活多久?”蝙蝠公子:“至少等到他们全都死光了之后。”
胡铁花:“他们?”蝙蝠公子:“就是这个地方所有的人。”
胡铁花:“你要将这里所有的人全杀光?”
蝙蝠公子又笑了:“我的秘密已被他们知道,你以为我还会让他们活着?”胡铁花瞪着他,忽然仰面大笑起来:“各位听到了没有,这人不但会吹牛,还很会做梦!”
蝙蝠公子:“在你们说来,这的确是场噩梦,只可惜这场梦已永远没有醒的时候。”
张三忽也笑道:“只可惜你什么都瞧不见,否则也就说不出这种话了。”
第二层石台上,不知何时已燃起一圈火。六七尺高的火苗,就像是一堵墙,已将蝙蝠公子手下那些黑衣人全都围住。
这些人就像是野鬼,对火有种说不出的畏惧,一个个都往中间退去,七八十个人都挤到一处。突然,他们竟一个接着一个,无声无息的跌下去,一跌倒就再也无法爬起。
谁也看不出这是怎么回事,更无法解释。也许只有一种解释:魔法!
这些人就像突然被某种神秘而可怕的魔法所控制。他们的灵魂,似已离开躯壳。
七八十个人竟已全都倒下,已没有一个人还能站得起来。
张三:“丁枫,你是有眼睛的,为什么不将看到的事告诉他?”
丁枫的脸上已全无半分血色,嘴唇也在发抖,哪里还能说出话来?
张三叹口气:“眼不见,心不烦,有时看不见,的确反而好些。”
胡铁花:“所以世上有些人宁愿做睁眼的瞎子,也不愿看得太多。”
蝙蝠公子:“看不见,并不是不知道。”张三:“这话是什么意思?”蝙蝠公子:“有的人虽能看得见,却什么也不知道;有的人虽然看不见,却什么都知道。”
张三:“你知道什么?”蝙蝠公子:“我至少比你们知道的多。”
张三:“哦?”胡铁花抢着道:“你可知道,你那些手下到哪里去了?”
蝙蝠公子:“他们哪里也不能去。”
胡铁花:“那么,现在为什么连他们的声音都已听不到?”
蝙蝠公子:“因为他们都已被人点住穴道,都已倒下去!”
胡铁花怔住了,瞪着他,似乎想看看,这人究竟是不是真的瞎子。
他当然是真的瞎子。蝙蝠公子:“你既然能看得见,知不知道是谁点了他们的穴道?”
胡铁花又怔住了。他的确不知道。火圈里的人都已倒在地上,就好像真的是被魔法所控制,突然都发了疯,你点我的穴道,我点你的穴道,所以才全都倒下。
但这种事又怎么可能发生呢?胡铁花怔了半晌,忍不住问:“你知道是谁?”
蝙蝠公子笑了笑:“点住他们穴道的人,当然就是那放火的人!”
点火的人又是谁呢?起火的时候,每个人都看到的。
黑衣人们倒下去的时候,大家也全都看得清清楚楚。火,自然不会无缘无故的燃烧起来。好好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倒下。
谁都知道必定有个人点起火,再将他们击倒。可是,谁也没有看到这个人。
他难道是个看不见的人?胡铁花的手,又不知不觉的摸到鼻子上,只觉得湿湿的,却也不知道是手上的汗,还是鼻子上的汗?
蝙蝠公子淡淡道:“有些事,纵然不是瞎子,也看不见的,这就是其中之—。”
胡铁花:“难道……难道还有别的事?”
蝙蝠公子:“我现在还在这里等着,你们可知道我在等什么?”
胡铁花恨恨道:“鬼才知道你在等什么!”
蝙蝠公子:“你可知道这火为什么突然就燃烧得如此猛烈?”
胡铁花无法回答。这火的确是在一刹那间燃烧起来的,简直就像是奇迹。
胡铁花怔了半晌,又忍不住问:“你知道?”
蝙蝠公子悠然道:“我早就说过,看不见,并不是不知道,只不过……”忽又笑了笑:“只不过我若说出是什么东西,使火燃烧得如此猛烈的,你也许会觉得很可惜。”
胡铁花:“可惜?”忽然也明白了,失声道:“是酒,烈酒!”
蝙蝠公子笑道:“不错,是酒,而且是上好的陈年大曲。”
胡铁花叹口气:“听来倒的确有点可惜。”蝙蝠公子:“你知道,我从不用劣酒招待客人的,但是真正的好酒很难买到很多,而且酒喝得再快,也没有烧得快。”
胡铁花变色道:“你是在等酒烧光?”
蝙蝠公子笑道:“这次你又猜对了。在这里,除了酒之外,绝没有第二种可以燃烧的东西。从今以后,我也绝不会再带可以烧得着的酒来。”
皓天突然叹口气:“也许我本不该听你说这些话的。”
蝙蝠公子:“我方才也不该听你说那些话的,否则又怎会容人在我面前点火?”
笑了笑,接着道:“我既已上了你一次当,你就上我一次当又何妨?”
火势果然已渐渐小了。胡铁花大喝道:“无论如何,你反正已逃不了……大家围住他……”
喝声中,已有七八个人扑过来。
就在这时,蝙蝠公子长袖已流云般飞卷而起。狂风卷起,蝙蝠公子似也被卷起。他仿佛突然变成一只巨大的蝙蝠,自火苗飞过。
第二层石台上的火苗立刻熄灭。他竟还是在飞旋着,那两只衣袖,就像是一双翼。翼拍起风,风熄灭火。火势已经十分微弱。
皓天突然出手,凌空飘飞,拦截蝙蝠公子,已不打算再隐藏实力。
就在此时,东三娘和高亚男突然同时跃起,四只手闪电般挥出千百道乌丝。光芒闪动的乌丝,比雨更密,就像暴雨前的乌云!
东三娘的乌丝攻向皓天,高亚男的乌丝攻向胡铁花。
胡铁花做梦也想不到,高亚男竟会对他下毒手,竟然连闪避都忘了闪避。何况,他纵闪避,也未必能避得开。这暗器实在太急、太密、太毒,这变化实在发生得太突然!
胡铁花只觉一股巨大的力量从旁边撞过来,整个人被撞得飞出去,只觉得无数道尖锐的风声,擦着他衣裳飞过。
他已倒在地上,总算侥幸避开这些致命的暗器!是谁救了他?皓天呢?
这样的突袭本没有人可以料得中,也没有人能避得开。
楚留香偏偏好像早已料中。因此,假扮成勾子长的楚留香,立即出手。
胡铁花和皓天,还是好好的站在那里,但蝙蝠公子呢?
高亚男也已站起,面如死灰,呆如木鸡。
再看那东三娘,却已被击倒。击倒她的,究竟是谁?而且,就在这一刹那,楚留香已恢复本来面目,皓天则变成又‘勾子长’。两人合作无间,竟然没被人发现。
胡铁花呆了很久,才跳起来,冲过高亚男面前:“你……你怎会做出这种事来的?你疯了么?”
第五章 冒充
高亚男没有回答,一个字都没有说,就扑倒在地,痛哭起来。她毕竟也是女人,也和大多数女人一样,自知做错了事,无话可说时,就哭。哭,往往是最好的答复。
胡铁花果然没法子再问,转过头:“东三娘又为了什么,要向你下毒手?”
楚留香长长的叹息一声:“她是谁,你永远都不会想得到!”
胡铁花:“她就是凶手?”楚留香:“不错。”
胡铁花的眼睛亮了起来:“那么我知道她是谁了。”楚留香:“哦!”
胡铁花大声道:“华真真,她一定就是华真真。”
楚留香只笑了笑。人群中忽然走出一个黑衣人,淡声道:“她一定不是华真真。”
胡铁花:“她不是,谁是?”
黑衣人:“我。”慢慢的掀起蒙面的黑巾。这黑巾就像是一道幕,遮掩了很多令人意想不到的秘密。现在幕已掀起——华真真!
胡铁花跳起来,就好像突然被人在屁股上踢了一脚。这黑衣人竟是华真真。
华真真既然在这里,那么这冒充东三娘的人,又是谁呢?原来的那个东三娘,又在哪里了?高亚男为什么要为这人掩护?又为什么要和她狼狈为奸?
现在,所有的秘密都已将揭露,只剩下蒙在她脸上的一层幕。
胡铁花望着东三娘脸上的这层幕,突然觉得嘴里又干又苦。他想伸手去揭开这层幕,却仿佛连手都伸不出去。这秘密实在太大、太曲折、太惊人。
在谜底揭露之前,他心里反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恐惧之意。
楚留香叹息着缓缓道:“世上的事,有时的确很奇妙。你认为最不可能发生的事,往往偏偏就会发生……”盯着胡铁花,又道:“蝙蝠公子的手下被杀,你认为谁最不可能是凶手?”
胡铁花几乎连想都没有想,就脱口道:“枯梅大师。”
楚留香点点头:“不错,就算她还没有死,无论谁也不可能想到凶手是她。”
忽然掀起这最后一层幕。他终于揭露了这凶手的真面目。
胡铁花又跳起来,又好像被人踢了一脚,而且踢得更重,重十倍。
枯梅大师!凶手赫然是枯梅大师!所有的计划,原来都是枯梅大师在暗中主使。
这蝙蝠岛真正的主使人,说不定也就是枯梅大师!
人的思想很奇特。有时你脑中很久很久都在想着同一件事,但有时你会在一刹那间,想起很多事。在这一刹那间,胡铁花就想起很多事。
现在他忽然明白了。原来,枯梅大师只是诈死。帮助她隐藏的,自然是高亚男。
胡铁花在牢狱中看到她,自然不会怀疑她的话。原来高亚男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但她一向最尊敬师父,所以枯梅大师无论要她怎么做,她都不会违背,更不会反抗。
这次胡铁花确信自己的猜测绝不会再错误,只不过却还有几点想不通的地方:“枯梅大师一生严正,为什么突然竟会做出这种事?”
“蝙蝠公子和枯梅大师,又有什么关系?”
“枯梅大师为什么要诈死?她诈死,是不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秘密已被人揭破?”
“她怕的究竟是谁?”尤其是最后一点,胡铁花更想不通。
他知道枯梅大师怕的,绝不是楚留香。因为楚留香那时绝没有怀疑到她,而且以楚留香的武功,也绝不能令她如此畏惧。胡铁花没有再想下去,也不愿再想下去。
蓝天,白云。众人终于走出那个黑暗而可怕的魔窟。
只是,众人还没来得及离开,便已看到了蝙蝠公子。
这神秘的蝙蝠公子,忽然又出现了。他远远的站在海浪中一块突出的礁石上,看来还是那么潇洒,那么镇定,对一切事仿佛还是充满信心。
胡铁花一看到这人,心里立刻涌起愤怒之意,就想冲过去。楚留香却一把拉住他,摇摇头,低声道:“他既然敢现身,就想必还有所仗恃,我们不妨先听听他说什么。”
他的声音虽低如耳语,却显然没有避过蝙蝠公子那双蝙蝠般敏锐的耳朵。
蝙蝠公子忽然道:“楚香帅。”楚留香:“原公子。”蝙蝠公子叹口气:“香帅果然是人中之杰,名下无虚。在下本以为这计划天衣无缝,不想还是被香帅揭破了。”
楚留香:“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本无永远不被人揭破的秘密。”
蝙蝠公子慢慢的点点头:“却不知香帅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呢?”
楚留香沉吟着道:“每个人做事都有种习惯性,越是聪明才智之士,越不能避免。因为聪明人不但自负,而且往往会将别人都估计太低。”蝙蝠公子在听着,听得很仔细。
楚留香:“每个人心里都有种弱点,总认为发生过的事,绝不会再同样发生第二次。”
蝙蝠公子点点头,仿佛对楚留香的想法很赞许。
楚留香:“枯梅大师和阁下,显然是想利用人们的这种弱点。除此之外,这样做,当然还有别的好处。”蝙蝠公子:“什么好处?”
楚留香:“刚才在你的巢穴中,懂得摘心手的,除了你之外,只有枯梅大师、高亚男和华真真。当时你无暇动手,枯梅大师既已‘死’,剩下的就只有高亚男和华真真。”
笑了笑,接着道:“阁下当然知道,高亚男是我们的好朋友,认为我们绝不会怀疑到她。高亚男既然没有嫌疑,剩下的就只有华真真了,让我们以为她就是杀害枯梅大师的凶手。”
蝙蝠公子:“偏偏香帅不怎么以为。”
楚留香:“若不是枯梅大师和阁下做得太过火,我几乎也认为她就是凶手。而她也几乎认为我就是凶手,几乎在黑暗中糊里糊涂的火并起来。无论是我杀了她,还是她杀了我,阁下想必都愉快得很。”
蝙蝠公子:“这正是我们的计划,却不知是什么地方做得过火了?”
楚留香:“你们不该要高亚男,在我背上印下‘我是凶手’那四个字。”
蝙蝠公子:“你怎么知道是她做的事?”
楚留香:“因为我们被关入那石牢时,只有她一个人接近我,而且还有意无意间在我背上拍了拍。那四个字,显然早就写在她手上。用碧磷写成的字,随便在什么地方一拍,立刻就会印上去。本来是反写的字,一印到别人身上,就变成正的!”
忽然对胡铁花笑了笑:“你总还记得,你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吧?”
胡铁花也笑了,是故意笑的。因为他知道他们笑得越开心,蝙蝠公子就越难受。
蝙蝠公子忍不住问:“把戏?什么把戏?”
胡铁花:“我小时候,常用石灰在手上写‘我是王八’,然后拍到别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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