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诺花了一点时间才清醒过来,轻轻放开梓罗兰的手腕。
梓罗兰看着自己纤细的手腕上一道红色的印子,委屈的扁扁嘴。
“抱歉,”安诺从沙发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我不知道是你来了。”
“你不觉得你有些紧张过度了吗?”梓罗兰揉揉自己的手腕,看着安诺。
安诺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掏出烟,默不作声的点燃它。
“我们先去吃饭吧,”安诺忽然说。
梓罗兰乖乖的点了点头,随即又问:“……你的工作没关系吗?董事长不是应该很忙的吗?”
“没什么好忙的,”安诺把坐在地上的梓罗兰拉起来,“苍之澜门早就是个空架子了。”
“啊?什么意思?”梓罗兰惊讶的跟上安诺的步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可是大部分人都认为野望online很赚钱……”
“野望online的确很赚钱,但是还不足以让苍之澜门发展到这个地步,”安诺轻轻的说,并为梓罗兰打开房门。
梓罗兰有些困惑的走出去,他不太确定安诺的意思。所有的人都觉得苍之澜门正在如日中天的时候,他们的股票也正在持续上升,但是听安诺的口气,似乎根本就不是那么一回事。
安诺开车和梓罗兰到了纽约西区的一家餐馆,里面主要以海鲜为主,午后的阳光温柔的撒下来。
两个人正准备吃的时候,梓罗兰旁边的椅子被人拉开,随即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啊,我喜欢吃海鲜。”
梓罗兰一抬头发现竟然是骄傲。
他和游戏里一样,暗红色的短发和红玉般的眼睛,他的皮肤看上去有些苍白,但是笑容却是意外的灿烂。
“嗨,罗兰,没想到你现实中长的这么漂亮,”骄傲由衷的说,顺势就在梓罗兰身边的椅子上坐下来。
在安诺和梓罗兰的沉默下,他熟络的对侍者说:“请再加一副餐具!”
面对梓罗兰和安诺疑惑的表情,骄傲推了推眼睛,深呼吸一口说:“世界上,果然充满偶遇。”
“你戏演完了没有?”安诺冷冷的说,并向梓罗兰招招手。
梓罗兰乖乖的从骄傲身边坐到了安诺的身边。
骄傲笑了笑,不可否认,他的笑容有种独特的魅力,他可以让人觉得他很危险,或者很诚恳。
“我是来寻求合作的,安诺,”他轻声说,“你看,我们必须把这个游戏完结掉,这是为了普路昂德,也是为了苍之澜门。”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安诺说。
“我们说的简单一点,”骄傲微笑着结果侍者递过来的餐具,“还得找到最后一个‘地’技能的拥有者,这样才能通关。”
安诺和梓罗兰很有默契的看了一眼,他们知道地技能的拥有者是谁,显然骄傲不知道。
但是比起拥有的信息量来说,他们的信息根本不足一提。
“我可以问个问题吗?”安诺忽然问。
“当然可以。”骄傲好脾气的笑笑。
“普路昂德到底是什么?”
“普路昂德啊……”骄傲柔声说,“如你所知,它就是一个游戏公会啊。”
“没有我,你们也无法通关这个游戏,”安诺看着他说,“所以我应该能知道一些情况吧,比如莉莉斯在哪里。”
“这其实是同一件事情,”骄傲轻轻的说,“我听莉莉斯说过,她离开了以后,你一定会从伦敦回来接手苍之澜门,而你即使是在伦敦,你也应该苍之澜门虽然每年都在盈利,但其实也就是个空架子。”
“你怎么会这么了解?”安诺盯着骄傲,那双眼睛透着一种森冷。虽然梓罗兰平时就觉得安诺够冷酷了,但是现在看起来简直有些让人害怕。
“因为我也是苍之澜门的员工啊,”骄傲耸耸肩膀说,“苍之澜门到底是什么,也许您不太清楚,大部分人会觉得只是一个网络游戏公司,但是事实上,我们都知道,其实不是的。
世界的经济其实有两面,一面是可以被政府所承认,被民众看到,而另一面则有他的潜规则和不公平性。莉莉斯告诉我,您就是当年接受不了那个世界所以才离开苍之澜门。”
骄傲说到这里停下看着安诺,好像在等安诺回应他,但是安诺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骄傲喝了口果汁继续说:“在世界经济的另一面,苍之澜门控制着主权,但是钱这种东西,得在政府眼皮底下交易。为了让它合法化,才有了野望online,您对这件事情可能知道。
很多人会将这种行为称为洗钱,可是因为野望online的影响确实也太大了,所以就被政府部门盯上了。
在他们还没找到确凿证据之前,我们要及早抽身,而最好的方法就是结束这个游戏。我这样说,您明白了吗?”
“所以莉莉斯并不是真的失踪了,只是躲起来处理这件事情?”安诺皱皱眉头。
“当然,政府部门已经盯上了她,”骄傲柔声说,“所以只得消失一段时间,现在政府的视线都在您的继母身上。”
“她……也是莉莉斯安排的?”安诺问。
“不,她是老董事长——您的父亲安排的,”骄傲一副在说别人私事的样子,轻声说,“您不会真的以为,董事长老的已经到了那种地步吧?”
“安娜……她只是父亲的棋子?”
“而且是一颗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棋子的棋子,”骄傲无所谓的说,“如果刻意安排很容易让政府看出破绽,安娜会觉得自己很聪明,而这些举动足以吸引政府部门的视线。”
“那么,我的父亲……只是看起来像生病的样子?”
“他的演技永远是那么好。”骄傲柔声说,“他早就安排好了一切,但是还是出了差错。”
“什么差错?”安诺问,忽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好像一点也没有听到手机的铃声,而是瞪着骄傲。他需要知道的东西太多了。
“你的手机响了,”骄傲轻轻的说。
“告诉我,是什么差错?”安诺毫不理会那个铃声。
“一个很严重的差错,”骄傲异常认真的看着安诺,“搞不好,我们都得折在里面。”
安诺沉默了一会,把手机拿了出来,然后按下了通话键。
之后安诺一言不发的听着,最后只说了句“好的”,然后轻轻的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梓罗兰看到安诺的脸一直沉着,小心翼翼的问。
“……是温伯的电话。”
“啊?他说什么了?”梓罗兰一下子高兴起来,比起刚才安诺和骄傲深沉的对话,他更想听到未央的消息。
“温伯说未央向你问好,”安诺摸摸梓罗兰的头说,“如果我们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他。”
“是吗,他怎么样,手术成功了吗?”梓罗兰问。
“……手术失败了,未央死了,”安诺轻轻的说。
不仅是梓罗兰,连骄傲也楞住了,整个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仿佛正在上演一部荒诞剧。
第六十二章
安诺和梓罗兰到瑞士的伯尔尼以后,直接到了郊区的公墓。
太阳还没有完全下山,只是在碧绿的草地上拖着长长的影子。
在一座新墓前,他们看到了温伯。
好像是刚刚举行过葬礼的样子,那片整洁的草地被踩的一片狼藉,旁边还摆放着洁白的花朵没有被带走。整个墓园显得异样的静谧。
温伯安静的站在墓碑前,深蓝色的发丝有些凌乱,却像以往一样站的笔直。
安诺带着梓罗兰走过去,安静的站在墓前。
梓罗兰从来不觉得那个淡紫色头发的孩子会是属于死亡的。
那冰冷的黑暗爬上那个孩子白皙柔软的皮肤,梓罗兰根本无法想象,他会被埋在那片黑暗死寂的土地里。
暗夜未央一直是很开朗的孩子,即使是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另一只眼睛仍然能看到属于这个世界的美丽。
梓罗兰不止一次觉得他就像天使一样动人,那不仅仅是因为性别或者年龄的关系。他的笑容能那么温暖是因为他的本性。
和骄傲不同,他的笑容总是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梓罗兰以前没有感受过,现在想起来却是异样的温柔,也许是经历过痛苦,才能有这样的笑容。
梓罗兰呆呆的站在那里,看到未央的照片,被嵌在大理石的墓碑里。
他转头去看温伯,他记得他吻未央的时候那种温柔和小心翼翼——那是他不小心的看见的,即使是偷偷看到的,他依然愿意让它留在心底,因为那份悸动是如此的温暖。
天空并没有什么不同,阳光也依旧按照它自己的速度隐去,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有什么本质的变化。
同样,也没有人会因为别的死而活不下去。
温伯站在那里,没有看他们一眼,他看上去很疲惫,尽管站的笔直。
他深蓝色的眼睛里没有忧伤,也没有软弱。至于那里面是什么,梓罗兰还看不明白。
他只知道游戏里,那个浅紫色头发的牧师和穿着铠甲的骑士一起,简直般配的没有别的词语来形容,也许是连神都嫉妒了。
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完美的东西,那个道理他早就明白了。
可是还是有一些小小的希望,就像相信爱的力量,温伯和未央在一起时如此的般配,所以也应该有个好结局吧。
很早之前他明白故事和现实是不一样的,故事总是让人满足,而现实总是让人失望。可是总有些例外吧,总有一些人会得到幸福,总一些人足够坚强到挺过难过,得到幸福的吧?
只是……为什么,温伯和未央不是其中的“一些人”?
×××
梓罗兰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一个漂亮的床顶。床幔被扎成花一样的形状垂下来,连褶皱都显得那么优雅,外面的阳光照进来,让阴影在上面起伏。
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好像之前做了多么累人的事情一样,但是梓罗兰还是慢慢的爬起来。
一间布置舒适的房间,他呆呆的看着,一时不知道自己在哪里。
“来吃点东西,”安诺拿了个托盘进来,看着床上有些茫然的梓罗兰说。
他看到梓罗兰黑色的长发倾泻下来,像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落在洁白的被单上,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他的身体很单薄,那双黑色的眼睛一片茫然,阳光从窗户里洒过来,似乎能将他的身体轻易穿透,只留下那双一片茫然的眼睛。
梓罗兰转头看向安诺,露出一个轻松的笑容:“这里是哪里?”
“酒店的房间,”安诺走过来,将托盘放在桌子边,“在墓地的时候,你昏倒了,结果温伯还得反过来照顾你。”
梓罗兰愣了愣,然后低头说:“……抱歉。”
安诺走过来坐在梓罗兰身边:“好点了吗?”
梓罗兰乖乖的点点头,沉默了很久,他抬起头:“这个月,我是第二次参加葬礼了。”
“第二次?”安诺惊讶的问。
梓罗兰还是保持着刚才那副样子,看起来很茫然,黑色的眼睛似乎还没有定焦,流落在某个安诺看不到的空间。
“我的父亲,在前两个礼拜也死了……就是我离开游戏的那段时间,”梓罗兰的声音很轻,“那时候是卡洛斯陪我去的。”
他露出一个茫然的微笑。
安诺坐在那里,他知道梓罗兰应该有些什么他无法理解的过去,就像梓罗兰无法了解他一样。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在一个虚拟的世界认识了,但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了解了。
可是罗兰现在在讲他自己的事情,也许他现在应该站起来离开,因为眼前的这个看起来一副很脆弱的样子。
医生说过,梓罗兰的情绪会非常不稳定,从而导致一些严重的情况出现……
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渴望了解他,于是他就坐在床沿上,等着他讲下去。
“我的父亲和母亲是很普通的人,而且是属于为生活所迫的穷人,父亲酗酒成性,而母亲总也不回来,我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在我走了以后,他们又有了两个小女儿。”他说。
“我不太喜欢呆在房间里,里面总是太闷,又潮湿,于是我常常在走廊里玩,哥哥和姐姐都不太喜欢和我玩,”他漫不经心的说,“有一天,有个人停下脚步,站在我旁边看我玩游戏,然后问我,要不要去玩更多的游戏。”
“我起先以为他是拐卖小孩之类的人,我们住的地方是贫民区,有很多这样的人,但是情况似乎不是这样……”他微微偏着头,好像即使是到现在依然对那件事情无法了解一样,“他找到了我的父亲,当时,我的父亲醉得不省人事,那个人极有耐心的等我父亲醒了,然后用钱把我买走了。”
“我一点也不想走,可是我父亲却看也没看我一眼,因为在他面前有一大堆美金,那个人很慷慨的付了现金。走的时候,父亲正在打电话,我跟他说再见,可是他看也没有看我。
我听卡洛斯说,公司每年都会给他们寄钱,但是我一直没有回去看过他们……”梓罗兰想了一会,又说,“直到后来我才知道,那个人看到我在玩一种高难度的数字游戏,我却把它们变得更复杂,并且轻易解了开来。
这是一种才能,他对我说,天才注定是天才,小的时候就能看出来,不是所有的勤奋都能变成才能。”
梓罗兰沉默下来,他的视线还是那么飘忽,就像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梓罗兰会说这些,是表示他信赖自己的意思吗,安诺不安的想……他知道他的过去不太愉快,但是听到的时候还是觉得怜惜,虽然那个家庭理论上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但是他也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才能而失去他们,即使他们不需要他。
糟糕透顶的过去,安诺想,虽然他说不出哪种生活对梓罗兰来说更好。
梓罗兰一直在沉默,他看上去有些怯懦,缺乏说下去的勇气,就像那些事情刚刚又在他身上经历了一次一样。
于是安诺向他伸出手,充满怜惜和疼爱:“过来。”他说。
梓罗兰没有动,于是安诺伸出手,从梓罗兰的腋下穿过,从伸手搂住他,低头亲吻他黑色的发丝,他希望这样能让他舒服一点,但是梓罗兰的身体依然有些冷以及一种过于紧张而产生的僵硬。
“之后我到了研究院,从事计算机系统总控制的研究,那并不是困难的事情,大多数时间都是在研究……”梓罗兰继续说下去,“……那是一个很奇怪的地方,他需要我们以不同的角度来思考问题,甚至要超越人类,比如说,人类喜欢把时间花在享受和游戏上,但那是没有意义的,比如迷宫,那对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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