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娘都来自异世界- 第67部分

“魔法？你根本没有明白。”Ia的字迹一个接一个地出现在页面上，点点墨汁飞溅开来——也不知道这墨汁是从何而来的——不知为何，薇奥拉看着这字迹，无端地从里面读出了一丝丝嘲笑的意味。

“在我的眼里你根本不能算是一个法师，在我看来你简直在这四十四年之中毫无所获，说是白活了都不为过。不过你现在已经开始朝这条路前进了。仔细想想吧，小薇奥拉。你使用法术的方式不但称不上精细，甚至连离‘粗糙’这个评价也差得很远。告诉我，你只会把法术乱丢一气，直到耗干自己吗？”

字迹连珠炮一般浮现，法师看着在自己面前滚动着的文字，陷入了沉默。

Ia说的是真的，她知道。Ia是对的，她也知道。自己使用法术的方式，根本就是小孩子操纵着大炮，不计后果地乱轰一气，丝毫不顾及自身的安危。

“有些东西，我的书给不了你。这些如果不自己亲身实践就得不来的经验，谁都没有办法给你。生命所能赋予你的，只有两样东西最为宝贵。其一是经验，其二是回忆。”

似乎能够看到薇奥拉的沉默一般，Ia的笔迹出现了两三行之后，就停顿了下来，露出大块大块的空白。

接着，文字继续浮现，“记住你是一个法师，法师最大的武器，最强的力量并不是法术。那是什么？你自己是知道的。‘魔法不是万能的，法师才是’。虽然你那过去的四十四年根本不值一提，但令我终于能够提起点兴趣来的是，你现在已经慢慢开始往那个方向上前进了。不——或许是走在了一条连我都想要看下去的道路上。”

“对了，你还在想着之前的事情？那一段旅程已经结束了——小薇奥拉，你依然还是感到有所愧疚、有所悔恨吗？”

巨龙凝视着面前出现的字迹。许久，她闭上眼睛，点了点头，两行泪水划过虚幻的鳞片。不知道以何种方式看到了她的泪水，抑或只是巧合，Ia的话语适时地消失又浮现，滚动的墨迹在纸上留下了新的印记。

“倘若你还有悔恨，那么就悔恨吧。倘若你还要哭泣，那么就哭泣吧。这是你无可剥夺的权利。但是你要记住，小薇奥拉。在悔恨过之后，在哭泣过之后，是会有——总是会有笑容的。你有哭的权利，但是也不要放弃笑容。”

薇奥拉掩饰般地转过头，沉默了一会，吐出了两个音节，“……多嘴。”

“大概我今后不会再出现了，那么祝好运，小薇奥拉。”

“等等。我在以太位面究竟昏迷了多长时间？”

“以主位面的时间计算方法来说，大概是四个月左右。”

“是么，这样啊。你没有利用价值了，滚吧。”

“哎呀呀，小薇奥拉还是一如既往的无情呢。”

“走开。”

薇奥拉话音刚落，面前的硕大书页就哗啦一声飞散开来，变回原状，回到了书上。法师再度打开书本，就又看到了熟悉的页面。

“这就是最后了吗，老师……？”

锐利的爪尖轻触着光滑的书页，写满符号的羊皮纸上，忽然多出了几星水珠。随着雾气的飘过，而又消失无踪。

薇奥拉抬起头，凝视着这不断翻滚的精魂之雾。

“我似乎需要重新开始。”她看着面前的书本，忽然低声笑了起来，似乎为自己的念头感到可笑。否定她那四十四年的人生吗？不，这是不必否定的，但也不值得肯定。这四十四年的时光对于她来说究竟是什么呢？是蒙尘的过去？还是充满灰色的回忆？抑或是虚度的光阴？不，这些都不是，这些都不是。对于薇奥拉来说，那四十四年，无论再怎么压抑，再怎么晦涩，再怎么被斥之为毫无价值，都是绝对绝对不可取代的。

在印记城的每一天。

在那家小店的每一天。

面前摊着这书本，在烛光下的每一天。

——镶嵌着宝石的手指骨，在自己耳边聒噪的每一天。

她轻轻地在自己的心中重复，不需要肯定，也不需要否定。不需要去评判，也不需要去估量。

——只需要珍藏。

那凌乱的字迹依然清晰地在她眼前浮现，那或许就是她的老师给予她最后的忠告了，那并不是什么法术的秘奥，也非强大的咒文，那是非常简单的一句话，却足以让法师产生把它写在这本书扉页上，永远留存的冲动。

“生命所能赋予你的，只有两样东西最为宝贵。其一是经验，其二是回忆。”

这四十四年的时光，何尝不是生命的馈赠？如此，只需要将它封入时间的箱匣，如此，它就不会变质。在某一个忽然间心灵被毫无来由的温柔和冲动充满的下午或夜晚，将匣盖打开来，将里面的回忆一一回味咀嚼。

——记忆就是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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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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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半位面（中）（修）

薇奥拉忽地释然了。

她并不打算回到主物质界，也并不打算回到印记城。这万象空虚的以太之界，对于她来说恰好是一个崭新的开始，一次全新的尝试。

但是在这里，并没有她的立足之地。法师不能够永久地停留在精魂之雾中。虽然她现在可以毫无阻滞地吸收以太魔力的流动，以这充当她的食水，不过她现在依然并不适应——也不太想长时间在这无重力的环境下生存。

因此，她需要在这雾气中开辟出属于自己的一小块天地，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空间，足以让她进行研究、思考和学习的空间，这就足够了。

巨龙没有动弹，但是书本忽然自己打开了，在一页页羊皮纸的翻飞之中，她找到了自己所需要的法术。一个能够给予她“空间”的法术。

七环咒法系奥术，次级创造半位面。

记忆法术对于薇奥拉来说是一个熟极而流，再平凡不过的过程，但是这一次有所不同，以往在她眼中只是一个个死物般的符文，此刻忽然变得生动起来。机械的记忆过程仿佛也被赋予了新的意义，染上了新的色彩。她不知道那是为什么，也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是从何而来，但却抑制不住这喜悦。

她或许不会知道，那是新生的喜悦。

法术的每一个环节，都在她眼前流过，在脑海中拥有了自己特别的存在感。

咒文，长达两个小时的咒文，以龙族独特的音调从薇奥拉的口中流出，每一个音节都带着古老而晦涩的力量，震荡着空间，在精魂的雾气之中泛起波纹。同时，每一个音节，每一个符文的意义，在鸣响的瞬间于法师的脑海之中一闪而过，构架出一个崭新的、颇为陌生的图案。

这个图案，法师感到似曾相识。它似乎是秘法巨环的一部分，但是又好像不是，似是而非，但是她知道它的含义。

——空间的开拓。

——物质与能量的创造。

就在这世界内的空灵之雾继续着它一成不变却又绚丽多彩的变幻时，魔力的波动瞬间在雾气内震荡而开。咒法的真力在法师的呼唤之下凝聚在那不知名的一点，于是以太被震动了，精魂被吸引了，无数拖着长长光尾的精魂之萤火围绕着那魔力的源点旋转飞舞。

以太的位面之中，卷起了漩涡。絮状的游离雾气在无形的魔力之下迅速凝结，化为了结晶状的固体，在那茫茫的虚空之中连成一片，以一点为基础，猛然爆发般地扩散开来，形成了一个空茫的球体。

薇奥拉凝视着这空间的球体，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她知道，那就是自己未来的世界。

紧接着，这世界的雏形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点阴影。每一个都是，在最中央那一点，出现了一星的阴影。

——那是物质。

岩石，和泥土，在咒法的力量之下被凭空创造出来，填满了球体的下半部，被塑造成了一个半球形状的平台。紧接着是大气，原本充满了精魂之雾的球体内部，出现了剧烈流动的空气，卷起了小型的龙卷风，将岩石空隙之中的精魂雾气驱逐出了自己的领域。

下半部分被岩石填塞，上半部分则充斥着空气。

但是，这还不够。

法术仍然没有完成。

还需要光亮。

明亮的光瞬间被点燃，驱散了所有的黑暗。虽然肉眼看不到，但是温度也被凭空地创造了出来。

土壤。大气。光照。热量。在法术的进行之下，这个粗糙的球体被赋予了建构世界所必要的基础元素。如此，一个由泥土所构成的平台出现在了无限的以太之雾中，空间被大气和光热所充满，温度如同主物质位面的春天一般温暖，上午的阳光一样明亮。

银色的巨龙站在了这新生的世界中，她的四爪踏在坚实的岩石平面上，而在离她不远处，在那岩石的尽头，就是一片毫无阻拦的虚空，仿佛世界的深渊，紧接着就是精魂的雾气。而在她头顶并不很高的地方，就是以太界无垠的薄雾。

——这不是一个世界。

这只是一个房间，不，连房间都算不上。

这与法师脑海中所描绘的“世界”的印象相差甚远。

其实早在施展这个法术之初，薇奥拉就预料到，仅仅一次的施法并不能创造出她所想要的半位面，不，或许短时间内的连续施法都不可以。但是，成型之后的半位面，居然会这么的小，是薇奥拉所没有想到的。连让她自由地伸展身体都做不到。

况且……

只有亲自来到这个小小的平台上，薇奥拉才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

大地，在晃动。

这并不意味着地震，而是意味着这个位面的不稳定。这个七环法术的力量，最多只能支撑它十几天的时间。这是远远不够的，对于法师的研究来说，十几天的时间也只是一眨眼而已。

用魔法恒定术来固定？淡蓝色的魔法光芒从薇奥拉抬起的爪尖亮起，化作无数细细的光索漫天飞舞、爆射开来，穿越了位面的间隔，飞入了以太的迷雾之中，深深扎根。随后又回过头来将整个半位面紧紧地捆缚住，试图将这个不断颤抖着的小空间固定在以太界之中。

受到外来的影响，原本就不稳定的半位面的平衡越来越难以维持，法术的结构被打破，魔力飞速地流逝。这个颤抖的空间如同巨大的齿轮一般耗损着薇奥拉的魔力，单单凭魔法恒定术并不足以将这个位面维持住。如果她还在主物质界，倒是可以用储存魔力的宝石来供给能量，但是，她现在处于一无所有的以太位面之中。

蓝色的光索最终化为漫天流萤飞散开来，而这个颤抖着的半位面再也承受不住以太位面向它施加的压力，一点一点开始被精魂之雾蚕食殆尽。很快，薇奥拉就再次站在了那虚无缥缈的雾气之中。

巨龙垂下爪子，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创造半位面、创造半位面。这件事情说来简单，但做起来果然没有那么轻巧。倘若她还是在印记城的小店，有大批法术材料作为后盾，准备充足的法师自然有自信创造出属于她自己一个人的小世界，可是现在，她一无所有。

突如其来的孤寂感瞬间将那新生的喜悦所冲淡。

薇奥拉的第一次尝试，以失败而告终了。

这究竟是为什么？法师皱起眉头思索。

这个法术，原本就不是给毫无准备的法师所施展的——这是肯定的。但是一定有办法的，薇奥拉坚信着这一点，一定有办法突破法术本身的阻隔的。

她再次将镜法术书在自己面前摊开，以目光触摸着一个个晦涩难懂的符文，震荡着空间的咒语再次从口中逸出。

一个符文都不能够放过，她必须重新施展一次这个法术。她必须弄清楚每一个符文，每一个音节的意义和作用。

两个小时的施法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可这对于薇奥拉来说，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

——她从未如此专注地沉浸在一个法术之中，这么长时间。Ia说得没错，薇奥拉在过去的四十四年之中，并未有过这种每一个法师都应当拥有的经验，巫妖的法术书对于一个法师来说的意义固然能够超越神器，不过大概也正是因为这条过于便利的捷径，让法师却少了很多必要的、自行探索所得来的经验。而无论怎样，这种需要亲身经历的东西，是再好的老师也无法给予的。

时间幻化了、模糊了。

在这个充斥着茫茫迷雾的以太位面之中，时光的流逝并不明显。对于薇奥拉来说，两个小时的时间，似乎如同一整天一样的漫长。而终于，咒文的吟诵到达了尽头，一个球状的空间伴随着咒法的力量再次在法师面前被创造出来。

土石、空气、光照、热量。

有了前一次的经验，法师迅速地设置好了这些条件，开始控制着法术描画她脑海中所编织的图景。

一个和刚才没有多少区别的球形空间在灵界之中被造成了，虽然没有什么改变，但是薇奥拉眼中的这个小世界却有些不一样了。

它不再是一个泥土和石头构成的半球平面，而在法师的眼中分解成更加细微、更加基本的东西。

尽管如此，法师仍然没有把握住这个法术的本质。七环的奥术，岂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寻找到其真实本质的？在这一点上，薇奥拉并没有着急。

她现在毕竟处于一个有着空气和重力的地方。虽然这个小地方只能持续十几天的时间。

在接下来的十几天之中，法师一直在不停地重复施展这个法术，不断地探索着每一种可能性。在这一段时间里，她身边的小空间，逐渐变得光怪陆离，混乱不堪。就像是拼图一样，一块块泥土、石头、甚至是平滑的木头，被堆砌在巨龙的身边、脚下，坑洼不堪，有的甚至呈现出马赛克一样的形状，不一而足。

而光线也是不同的，在大体明亮的空间之中，总是有那么几块与其余地方不同的空间。不是黑暗，就是阴暗，要么就是刺目。仿佛这些光或者黑暗的团块有着无形的边界一样，并不受周边环境的影响。

脚下平台的一些坑洼中，积满了水。巨龙有时候会低头啜饮这些魔法所造出来的纯水，尽管不需要，但也能够聊以作为阔别已久的主物质界所给予的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