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着的泪珠,和头顶神树枝叶间的星光上下辉映。是谁的倩影,点亮了漫天的星辰?这一刻自己的心儿啊,已随着神圃的清风吹送万里……
正是:
〖逐回风兮纷舞,
与灵雨兮俱零。
辞故枝兮无语,
宛长逝兮含情。
天上仙泪盈盈,
人间岁月悠悠。〗
第二章 寒窗宵语,未解三生情缘
这一天,正是个寻常的春夜。就在长江上游的渝州城里,有个少年在深沉的夜色中高卧酣眠。他睡在渝州城最大的当铺永安当伙计房里,不用说,是个铺子中的学徒伙计。少年约摸十五六岁,模样清秀,性格爽朗,惹人喜爱。特别的是,在他清俊的容貌之下,总让人觉得蕴涵着十分的机灵。纵然在呼呼大睡之中,他的嘴角边除了淌出几滴口水,也不忘流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
“嘿嘿……”他说着梦话,“这……这破铜壶……你就三文钱卖了吧……这不是曾仲游父壶,不是曾……”
口里说着不是,可睡梦中的脸上笑意渐浓。正当他就要在梦中完成一笔奸商生意时,屋外却突然传来“咔嚓”一声清脆响动——这声音,好像是什么人踩断了铺在墙角的干树枝。少年顿时惊醒,一骨碌坐起,揉揉惺忪的睡眼,小心地侧耳倾听门外的动静。
“有贼?”
少年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看了一遍自己摆在屋角墙边的那些古董,有点儿紧张:“难道真有识货的小偷,要来偷我的宝贝?”
不过,紧张兮兮了半天,屋外却再也听不见动静。少年竟有些怅然:“唉!这年头,连识货的小偷也不多!”
少年正在怅然若失,却听屋门板“咣当”一声巨响,然后一阵脚步声凌乱,竟有人破门而入!
真来了贼,少年却不干了,大喝一声:“呔!好个小贼,竟敢偷到景天小爷房里来!”
“咦?!——臭小子,敢骂本小姐是贼!”这声音清脆悦耳,带一丝娇气,竟是个少女的声音。
“原来还是女贼!”景天更加气愤。
“哇!你还敢叫我‘女贼’,看掌!”
“哎呀!”
没想到这小女贼说打就打,景天猝不及防,手臂上挨了一掌。
“你干吗打人?”景天悲愤地叫道,“什么世道!连小偷也敢这么猖狂?好,好,等我点上灯,要看看你这不讲理的女贼长什么凶样!”
景天忙跑到木桌旁,打燃火折点着油灯。
“咦?怎么是个……这么好看的女贼?”借着油灯的光亮,景天看清“女贼”的模样后,一时间竟愣住了。
原来这个不速之客,只有十四五岁年纪,风姿妍丽,纤腰婷秀,眉目如画,此时薄怒微嗔,更显婉媚动人。
“她……她……只有画轴里的仙女能比得上吧……”景天忽然发现自己心跳得有些急,脸也变得有些发烫。
“你这小伙计,胡说八道的,难道不知道我是谁吗?”美貌少女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
“我哪知道!”这时景天也回过神来。感觉到手臂上传来的阵阵痛楚,他悻悻说道:“这位女贼小妹,就算你人长得好看,也不能随便打人啊!”
“扑哧!什么女贼小妹……”少女皱了皱可爱的粉洁鼻头,正色说道,“小伙计,你听好了,本小姐姓唐名雪见,乃是唐家堡的大小姐哦——”
“啊……”景天忽然呆若木鸡。
“你这下该想起来,这永安当还是我唐家的产业呢!”
“呵,误会,误会!”
景天反应过来,忙满脸赔笑。毕竟,他只是唐家堡名下产业的一个小伙计,还靠着别人吃饭呢。
“不知唐大小姐深夜来访,究竟为了何事?”景天的语气变得十分客气。
“我只是来找点儿东西,别人说你们这永安当里有。”
“唐小姐要找什么?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忙?”景天拍着胸脯打包票,“不是我吹牛,永安当这地方我最熟。想在永安当找什么,就算蒙上我的眼睛,我用鼻子也能找出来!”
“扑哧!”唐雪见被少年的话逗乐,忍俊不禁道,“你这么说,倒好像我家帮忙打猎的阿黄。”
“咦?阿黄?他是谁?怎么听起来像个狗名?”
“呃,不是啦……我来是为了这个,”唐雪见从身边掏出一把紫砂茶壶来,递给景天,说道,“你看,这是我爷爷最喜欢的茶壶。可惜盖子被我不小心打坏了,我现在要找一个一模一样的配上。”
“哈,原来是这个事情。”景天兴高采烈道,“这下你算是问对人了!不过,难道你不知道吗?这种紫砂壶每一把款式都不一样,怎么可能找到两个相同的盖子。唉,这可是常识呀,你连这都不懂——哎哟,别踢,别踢,当我啥都没说!”
“哼!”唐雪见收起玉足,余怒未息,哼哼道,“你敢瞧不起我,想找死呀!”
“大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嗯,你也不用着急。我看这盖子的手工也不难,你要是不急的话,我替你把盖子粘好,包你和原来的一样。”
“真的?你居然有这本事?”少女瞪大了眼睛。
“那当然!”看着少女惊诧的表情,景天十分受用,当即忘了少女的刁蛮,得意扬扬地开始吹嘘起自己屋中的古董宝贝来,“你看,我这房间里的古董,哪一样不是我粘起来的?要知道这些陶器瓦罐出土后,能落到我手里的,哪一件是完整的?还不都得靠我粘……”
“是吗?”听着少年的吹嘘,唐雪见打量着屋里四处摆放的破坛烂罐,仔细地看了半晌,却也瞧不出什么好来。
“好吧,”唐雪见道,“虽然这些瓦罐看起来破烂,但还算完整,我就相信你能把茶壶盖粘起来。”
“嗯——”
正说话间,两人脚下的砖地猛地一阵剧烈震动!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便地动屋摇,屋里的瓶瓶罐罐丁零咣当乱响,到处乱滚!
“我的宝贝!”剧烈的地震中,夹杂着景天心痛的惊呼。
巴蜀之地多地震,今夜这地震持续了好大一会儿。这地先是剧烈地上下抖动,转而便左右摇晃。
“好怕人的地震,幸好我跌倒时地上有张软垫……”正庆幸时,跌倒的少年忽然一惊,“咦?我屋里地上为什么会有张软垫?”
惊疑之时,稍一摸索,景天便全明白了:自己此时竟扑在唐大小姐身上!
“啊——”唐雪见一声尖叫,原来这时候她也反应过来!
“不要嚷!不要嚷!”见雪见惊叫,景天大急,见自己喝止不住,便干脆拿手捂住少女的樱口,“别嚷了!你想让别人听到叫声赶来误会我们吗?”
此言一出,本来把全身的劲儿都用在嘴上的唐大小姐,立即噤口不言。见安抚了少女,景天赶紧一骨碌爬起,跳到一旁。等他离开,刁蛮的大小姐也赶紧站起身来,往门边退了几步,又羞又恼,倚门拈带不语。
“我说……这是啥?”景天忽然开口。
“干吗?!你不要碰我!”少年只不过稍微出了点儿声,唐雪见就像受惊的小猫一样往旁边惊呼跳开。
“我是说,你帮我看看,这东西是你的吗?怎么扎在我手臂上,流出来的血是黑的,伤口也麻麻的……”
“啊!”唐雪见闻言,朝景天胳膊上一望,立即惊呼叫道,“这是我唐家独门暗器毒蒺藜,怎么到了你手里?”
“哎呀!毒蒺藜!”景天一听名字,便唬得面色如土,叫起屈来,“我只不过无心跌倒压在你身上,你就要杀我灭口啊?哇咧,痛啊!”
“住口!”见他胡言乱语,唐雪见气不打一处来,叱道,“谁要杀你?还不是刚才你撞倒了我,才扎上我随身携带的毒蒺藜。”
“哦,这样啊……那还有救吗?我不会死吧?天哪,我不要死啊,我还没娶媳妇呢!你……你要给我偿命!”景天脸色苍白,如丧考妣。
“真是笨蛋……别叫了,你不会死的!我有解药!”唐雪见也算是在唐家堡横着走的刁蛮大小姐,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原来这世上也有能让她恨得牙根直痒痒,却又无处下口报仇的可恶家伙。
“不会死啊……那就好,那就好!”刚才还奄奄一息的少年,立即变得生龙活虎,跟少女殷勤赔笑道,“我就说嘛!小子贱命一条,哪放在唐大小姐眼里!既然这样,还请大小姐大发慈悲,给我来两三斤解药,立即敷上止血。”
“哪用那么多!你以为是打糨子糊墙啊。真是个笨蛋!”唐雪见看着这个嬉皮笑脸的惫懒少年,实在哭笑不得。停了一会儿,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明眸一转,一本正经地说道:“你叫景天吧?要解药也不难,不过你今晚要少睡点儿觉了,赶紧把我爷爷的茶壶盖粘好,天一亮就拿到城西南的青竹林,我跟你交换解药。有问题吗?”
“没问题!没问题!不过……”
“不过什么?”
“大小姐可千万别睡过头啊,小的怕万一解药用晚了,胳膊留下终身残疾,娶不到媳妇,那可凄惨啦!”
“笨蛋!”唐雪见转身一推房门,便走了。景天心系臂伤,追到门边还想再叮嘱几句,却看见那个娉婷的身影轻盈地闪动几下,便彻底融入茫茫的夜色里……
“怎么粘好呢?”少年开始专心致志地观察起那个壶盖。此后这个永安当小小的伙计房,就和渝州其他所有建筑一样,渐渐融入整个巴山蜀水凄迷的夜色里……
正是:
〖星沉月落夜闻香,
素手出锋芒。
前缘再续新曲,
心有意,
爱无伤。
江湖远,
碧空长,
路茫茫。
闲愁滋味,
多感情怀,
无限思量……〗
第三章 兽称五毒,不掩天真淑性
翌日清晨,渝州城郊的唐家堡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中。春晨的薄雾呈现出一种乳白的颜色,如轻纱一般在连绵的楼阁间弥漫缭绕,为风格刚硬的唐家堡增添了几分柔和。
“幸亏还算起得早!得给那个惫懒小子找解药了!”
平时睡惯懒觉的唐大小姐这时也已经起来。出了闺阁,唐雪见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过长廊、甬道和花园,等来到此行的目标百毒楼附近,她便放轻了手脚,蹑手蹑脚地走进百毒楼。平时大大咧咧的唐大小姐,这时候腰肢柔软得像只野猫,十分灵巧地在药橱中翻寻解药。也许那个叫景天的小子确实走运,唐雪见没用多久,就找到了毒蒺藜的解药。
“哼,臭小子,昨天敢对我无礼,我本应找不到解药才是!”正嘀咕时,唐雪见突然听到百毒楼里间传来一个声音:“冯爷,这五毒珠可不是一朝一夕能炼成的!”
“嗯?”雪见一愣,“这不是堂伯父吗?怎么声音这么急?五毒珠是什么?”雪见一时好奇心大起,忙踮着脚尖,轻轻走到靠门的墙边,悄悄听里面的人说话。
“冯爷,你也知道,那五毒兽百多年来也就捉到一只,真的难得!不是都已经说好了的?怎么罗堂主突然变得这么着急?”
“你有所不知,”此时传入雪见耳中的,却是个略显苍老的声音,“我家堂主的神火功,前些日子已炼至九重。而且……而且那已经不是你我所知的内功,而是仙术了。”
说到这里,老者的声音忽然强硬起来:“唐老弟,我老冯是什么人你也知道,从不会胡说八道。我家堂主仙术已有小成,不过就算你不看在他老人家的面上,你也应该知道那个人——那人出神入化,已是神仙一流,我霹雳堂有这人撑腰,你最好给我……”
“不行!”让雪见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位平时挺温和的堂伯父,竟出人意料地坚定。他道:“冯爷,不是小弟不识好歹,实在是五毒兽特别难伺候。别怪我说得难听,五毒兽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养的。别的不说,你们到哪里寻那么多毒物喂它?好,就算你们广派人手能找到,喂养本身就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儿。喂五毒兽,还得结合阴阳四时的灵气运行!”
“唐老弟,你小看我们吗?”霹雳堂的老者显然也有些生气,阴恻恻地说道,“莫非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不成?那个……怎么样了?可别想耍我!”
说到关键处,老者的声音又压低下去。
“他究竟说的是什么?”听了这么一会儿,唐雪见已经不仅是好奇,心里还变得十分难受,总觉得有什么不祥的事情要发生。果然,接下来她堂伯父的回答让她真正大吃一惊:“耍你?我哪里敢!你放心,咱家里那个老家伙,现在只剩下一口气,绝不会碍事!”
“嘿嘿,那就好。”老者笑了笑,放缓了语气,又低声说道,“要是……你就……”
“你说什么?冯爷,咱不用那么小声。”只听雪见堂伯父说道,“你就放心吧,这时候百毒楼绝不会有人的!”
正当他打包票时,心情慌乱的唐雪见挪了挪身子,无巧不巧正碰到了旁边的红木案几——“咯”,声音并不大,不过在这清晨无人之时,却显得动静不小!
“什么人?!”里间两人同时一声怒喝,不过好似忌惮什么,也不敢立即冲出来察看。
“怎么办?”情急之下,雪见也没什么好主意,下意识就往旁边跑。她想在屋里尽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不行,都藏不住人!”雪见刁蛮,但不蠢;这百毒楼外间虽然家具众多,但大多是药橱,整整齐齐地紧密排列,实在没什么隐匿空间。她百忙中倒是在一个挂书法条幅的墙壁处找到个空隙,只可惜在布局齐整的百毒楼里,这地方十分显眼,想必会是第一个被找到的地方。
“怎么办?”唐雪见急得快哭出来。这时候里间一阵响动,有人在说“没什么动静,赶紧出去看看”;一听这话,唐雪见吃了一惊,靠在墙上的手臂下意识地一用力,已死命按住了墙上那张书法条幅——“咯吱……”
随着这声不寻常的轻响,唐雪见脚下一个不稳,转眼间已跌进了一片黑暗中!
“怎么回事?”唐雪见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不过等她站起来,在黑暗中摸索摸索,又听到外面那两人的隐约说话声,她便知道,刚才按住的那张条幅,恐怕是一个机关开关,无意中一按下时,墙面便立即翻转。自己正好整个身子都紧靠在墙上,就立即跌进墙后的暗格里。
一直生活在一片光明中的娇滴滴大小姐,突然陷入如此黑暗的事件中,心中顿时充满了恐惧、迷茫和前所未有的痛苦。
正自惶恐,唐雪见忽听得外面有对话声:“冯爷,听声音好像是雪见……”
“雪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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