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御风听她如此胡搅蛮缠,当即哭笑不得,无奈道:“你说罢,到底什么事情?”
曲非烟见他入了正题,当即也顾得责怪于他,颦着眉头道:“昆仑派在洛阳遇袭,他们既然都好好的活着,怎么不去求助少林,这一群瞎子,准备就这样自己走回昆仑山么?”
齐御风听闻也不禁低头思索,那昆仑派一向与少林寺交好,这次又不远万里前来中原送信,怎么出了事以后少林寺连个护卫送行的人都没有?这番事传扬出去,岂不让中原武林为之心寒?
他对少林寺没什么太好的印象,是以方才说话之际,也未曾想到,此时听曲非烟说起,不禁也是一阵纳闷。
当即两人都是百思不得其解,一条渡船载着数十人,不到一个时辰,便渡过了黄河。
两人上岸,在附近市集买了马匹,一路向东奔驰,沿途遇见了好几拨江湖人士,都是个个带伤,甚至有的门派死伤较多,都是披麻戴孝,扶棺号啕而行。
愈是临近洛阳,两人所见的死伤人士便是愈多,便愈是心惊,两人中午之际,便故意找了间武林人士较多的酒楼吃饭,借以打探消息。
这一打探,却令两人目瞪口呆,几乎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声音,原来这一日江湖中,居然又有传言,说西域神僧朱巴嘉错已然单枪匹马杀上少林,少林寺满寺无人能敌,这享誉千年的名门大派,已然让他一人一虎杀了个干干净净。
第101章扯淡
齐御风和曲非烟肚子饿,刚上到这酒楼的三楼顶层,却见到一个年约二十多岁,眉目通挑,面目颇为俊秀的年轻男子正在大声道:
“那朱巴嘉错武功虽高,但从不履足中土,只是和海外西域、荒野蛮夷的旁门异士打交道,因此这大轮寺‘活佛’之名,诸位可能都是首次听到。就算听人过,估计诸位也是不明底细。”
“而少林寺却是咱们中原的千年大派,乃禅宗祖庭,天下第一名刹,达摩祖师当年传易筋、洗髓二经,先天罗汉拳多式,十三棍僧保唐王,自前朝福裕和尚住持少林以来,更是名家辈出,僧众云集,演武礼佛,到现在也有二百年啦,其中种种传故事,咱们都是听得耳朵都起茧子啦。”
“可就是这么一个西域蛮夷的番僧,却竟然连挑少林寺舍利院、药王院、菩提院、达摩院几大高,险些令整个少林寺倾灭,你这少林寺……唉。”道到此处,他神情痛惜,似乎有恨铁不成钢之感。
两人忙找地方坐下,众人看他二人身上带着兵刃武器,当即也无人找他二人麻烦,但都忙着听那青年话,是以也无人招呼与他两人。
一边有人叫道:“扯淡,你亲眼看见的不成?”
那年轻人露齿一笑,当即道:“可不是,我前天正为情所困,寻思着娶了雪雪,花花不高兴;要是跟了花花,雪雪却又得难过的要死。想来想,觉得这人生唯独情一字,实在麻烦透顶。便突然打车的,想要断发出家。”
旁人笑道:“你要是出家,除非天底下没了女人才行。”
那年轻人神情甚是潇洒,摆一笑,敲打着扇子,继续道:“我心里寻思着,便无意中走到少林寺山门之外,却听得钟声镗镗大响,连续不断,拿是召集全寺僧众的讯号。咱们常年在这一带晃荡的都知道,除了每年佛诞、达摩祖师诞辰等几rì之外,寺中向来极少召集全体僧众。这般既无节rì,便必然是有要事发生。”
罢,这青年自斟自饮,喝了口茶,持起扇子扇了扇风。
一边旁人看他好整以暇,当即不耐烦道:“后来呢?你听见少林寺的钟声,便吓得屁滚尿流,逃之夭夭,赶回来吹牛么?”
周围群豪闻言,不禁都一阵大笑。
那青年侧目看他一眼,却也不动真火,当即笑道:“这位兄弟想是等得着急,却又不知道我陆扯淡的规矩。”罢将扇子合拢,用扇头在桌面轻轻磕了两下,冲那位一拱。
那人闻言登时恍然大悟,叫道:“原来咱们这是听人书呢。”罢从怀中掏出几枚大钱,随抛出,那大钱平平飞起,到了那人桌面之上,却突然下落,众人见他显了这功夫,登时都齐声喝彩。
那青年捡起桌面上的大钱一扬,笑嘻嘻叫道:“承惠、承惠。”
众人只见那大钱虽也是圆形方孔,却远比一般铜钱为大,而且明晃晃,金灿灿,竟然是金子铸成,当即有人不由得叫道:“原来是三峡神女峰的人。”
当时天下民间之人最为富庶之人,多为往来贩运私盐渔利者,而江湖门派之中,川鄂交接的三峡神女峰一门挟交通地利,来往收钱,黑白通吃,甚至自己私自铸钱,最为豪阔。
当时有种法,叫做“扬气”,意思就是扬州味儿,什么东西奢华、讲究到极致,就是扬气,而江湖上最为扬气之人,则莫非神女峰主人的儿子铁少爷了。
当即不少人都心想,这是神女峰的人到了。
那陆扯淡清清嗓子,继续道:“我见那和尚开会,便也忘记了剃度出家一事,赶着凑这份热闹,于是便趴在大雄宝殿的墙头,看那些和尚不断赶来,分行辈排列,各个却鸦雀无声,一个个神sè庄重肃穆。”
“我寻思着,莫非这少林寺要有什么秘密宣布,我陆扯淡虽非江湖大侠,却也秉承正道,他们这秘密万一被我得知,我不小心出怎么办?”
一边有帮闲儿叫道:“什么话听到你的耳朵里,不被传出才是奇怪。”
陆扯淡笑着点了点头,接着脸sè一变道:“可是我看这人越来越多,足足有两三千人,黑压压一片……光头。除了方字辈、觉字辈的,就连那宗字辈的老家伙都站出来好几个,却也不断心忧,瞧这声势,势必是全寺僧人都集合在一起,用腿肚子想都知道将有大事发生,倘若我在这种场合,若是一不小心放了个屁或者打个喷嚏,这些和尚非得活剐了我不可。”
“可是我已经藏在哪里,一时却也无法可想,只能静静听着那方证大师小声着什么。正栗栗危惧间,只听钟声三响,诸僧齐宣佛号:‘南无释迦如来佛!’这才正式开场。”
到此处,他当即一拍桌面,兴奋的左顾右盼,以示**开始。那铁公子“嗤”一声笑,当即又甩出几枚金叶子丢了过。
陆扯淡拱称谢,收好了金叶子,这才快嘴道:“只见少林寺方丈方证大师,方生大师陪着一个年约四旬开外的僧人出来,那僧人身披红袍,与中原和尚的打扮不太相似,不过这相貌么,倒不是如何粗黑丑陋,反而神采飞扬,面上宝光莹玉,双目炯炯有神,顾盼之际极具威严。看样子不似和尚,到好似是个有威仪有学识的大官员一般,就如同……就如同……吏部天官,八府巡按一般。”
在做之人,也有深谙朝堂之事,当即那人便开口讽刺道:“陆扯淡,论及谈论江湖人物,我不及你,可你见过八府巡按么?”
其实这“八府巡按”的官职名声,听起来威风赫赫,但却只是戏文上编造的官职,历朝历代,都不曾设下这等奇怪的官职。现朝虽然在都察院下有十三省巡按一职,但是却也只是七品芝麻小官,多由升不上知府的知县升授。
陆扯淡摇头道:“这个我还真没见过,姓陆的见不得场面,眼皮子浅,看的戏文不多,你多担待啦。”
那人见他也不着恼,且谦恭有礼,当即投了半锭银子过,住口不言。
陆扯淡道:“当即那方证大师便向众人宣布,这位便是西域大乘法王,札什伦布寺主持,朱巴嘉错。咳,咱么书中暗表……”
一边有人骂道:“你暗表个屁,赶紧正题!”
陆扯淡脸sè悻悻,当即硬气帮帮地道:“为了这几个字,我特意问了好几位博学多闻的老先生,怎可不表?这大乘法王,乃是番僧之中职位中的最高者,番僧的三**王,都是咱们永乐皇帝所封,三**王的封号,均由师徒或转世相传承,无须再听朝命。这三**王之首,本应是大宝法王,不过现在投胎转世的大宝法王年纪尚幼,在民间威信不高,他所在的教派也不如昔rì辉煌,所以这朱巴嘉错,已隐隐是当世番僧之中的第一人。”
有人笑道:“再强的番子,也只是番子,如何能跟少林寺相比。”
陆扯淡摇摇头道:“非也,非也,边荒之地政教合一,这朱巴嘉错,不是皇帝,也差不多了。”
那人道:“莫别的,他们就这样客客气气介绍来介绍,那还怎么打架?”
陆扯淡冲他一拱,深有同感道:“可不是,除了这朱巴嘉错和少林寺各堂各院的和尚之外,另外还有开封府大相国寺,长安净影寺,五台山清凉寺,等一大堆不知哪里冒出来的老和尚,光上得了台面的,就有好几百人。这个躬身行礼,那个再起身还礼,大伙儿都是一个光头两只耳朵,有时,未免还会拜错几个,这一忙活,就是一个多时辰。我这腰肢,在墙上,都要趴得折断了。”
那人奇道:“那照你这么,这朱巴嘉错,是诵经交友的不成?”
陆扯淡摇头道:“先礼后兵,行完了礼节,人家就开始动刀子啦。”
“那些人见面一毕,方证大师便立刻道:‘大乘法王乃是佛门的有道大德。今rì降临蒙本寺,实是本寺大大的光宠,故此召集大家出来见见。甚盼朱巴嘉错大师开坛法,宏扬佛义,合寺众僧,同受教益。””谁知那朱巴嘉错却淡淡一笑,亲切谦和,彬彬有礼道:‘我自七岁受沙弥之戒,受止公寺阿仁波切大德听受大乘发心仪轨、大印五法、拿热六法;以后又到极乐寺,从吉祥狮子后人弟子学习闻经论。又学《现观庄严论》;依曼殊宝听受《大乘庄严论》等及弥勒菩萨所造诸论,与十九岁那年终有所心得。”
“‘现在方证大师让我弘扬佛法,我自然不能避讳。我以为……汉土佛学,乏一贯传承,修证方法,皆不足取。禅宗亦为邪见,我看这少林寺,不如到了今rì,就散了吧!”
酒楼上众人都是一惊,一人问道:“那朱巴嘉错,就这样直接叫少林寺散伙?”
陆扯淡点了点头续道:“方证大师当即道:‘上师何处此言?今rì上师来此本是沟通学术,互资观摩,佛法之道,一门深入,各擅胜场,容有可供审别抉择于其间,未可率尔妄断,遽分轩轻也。’”
“那朱巴嘉错却双眼朝天一翻,强凶霸横道:‘我就是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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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辨法
齐御风听到这一句,不禁微微一怔,心说这位朱巴嘉错好大的口气,居然将自己说成在世之佛,不过转而想想,汉人不解密宗语言的含义,多将他们叫成活佛,他这般自诩,倒也不算大错。
其实活佛一词的原文乃是“呼毕勒罕“,意思是“转世者”或者“化身”,活佛之说,与佛教教义之上,甚为不通。
继而见场中的陆扯淡摇摇手中纸扇,又续道:
方证大师合手道:‘尊驾既然为我佛化生下界,转世之大德,又怎能做这无聊之举,毁僧灭门,乃是我佛门大过。’
朱巴嘉错道:‘我乃佛教大乘法王,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是天下修佛之人首领,我想做什么,什么便是对的,又有何过?’
方证大师登时心生不悦,转头看着大雄宝殿之内的如来佛像,说道:‘我佛在上,‘妄语’乃是佛门重戒!师兄不可妄言。’”
朱巴嘉错冷哼一声道:“少林庄严宝刹,谁知却是欺名盗世,名不副实,都是一群饭桶,旁人不敢妄言也就罢了,我佛门地位在你之上,有什么说不得?”
方证道:“我少林寺固然没有如师兄这般天资颖悟,识见卓超的人物,说是一群饭桶,也无不可,但师兄乃是西域密宗领袖,我少林寺却是禅宗,双方互不统属,说我等欺名盗世,名不副实,却是不该。”
朱巴嘉错微微一笑道:“其实我佛眼中,众生无别,西域、中原。皆是虚幻假名。你既然说你少林寺不是欺名盗世,那于佛法造诣上有何神通。不妨讲来?”
诸位看官,这西域密宗。传入汉地,早在宋末,而元一朝,定密宗为国家之本,最为鼎盛。
咱们现在表面上密宗佛学销声匿迹,其时也未曾根绝,近年多有西域臧僧来汉地弘化,各地僧俗随之入藏者,风起云涌。就是诸位豪杰的亲戚朋友,想必也有不少练那密宗武功的罢?
陆扯淡这般说话,当即便有人心中暗暗点头,自元朝大兴密宗佛教,中原年深rì久,被渗透其中,什么大手印,铜钹手,可不就是密宗的功夫?
当即那方证方丈道:“我禅宗一脉。皆持律綦严,不以神通为尚,恐乱世人知见。”
朱巴嘉错呵呵笑道:“想当年,你禅宗好生发达。六祖展衣布山,有四天王坐镇四方,复如引头就刃。如击木石。邓隐峰禅师,飞锡腾空。倒身立化。普化禅师,振择归空。即身超脱。怎么我这真佛一来你少林,便不以神通为尚了?不是欺名盗世,又是什么?”
方证点头道:“大和尚说是欺名盗世,那便是欺名盗世罢。”当即他也不已上师之名称呼朱巴嘉错,只叫他大和尚罢了。
朱巴嘉错也不在意,当即道:“既然浪得虚名,诸位在少林寺中苟且偷安,又怎合我佛本意?还是散了罢。”
这时突然有人起身叫道:“吾闻学佛乃大丈夫之事,非帝王将相之所能为,无论志学何宗,要当以证悟无上菩提为归。若yù达此,首当自廓其胸襟,广其识见,穷理于诸说,行脚遍天下,然后以教乘戒行,滋茂福德,使能自成法器,方有相应之分。”
这句话乃是少林寺方空大师所说,他研习经典,在少林寺中最为博学,这几句话的意思便是:“我学我的禅,你修你的佛,咱们要是证悟正果,首先要心胸宽大,增长见识,然后才能成功,你好好的在西域当你的太上皇,跑到中原作甚?”
朱巴嘉错当即也朗声答道:“华严以万行庄严,纳诸圆觉,事非佛智,难以窥测。疑谤互从,不如自省,偏执之争,正见其未达也。我佛远古法源,皆出于一途,源流枝蔓,传于后世,何有密宗禅宗之争。若目光如豆,心窄似拳,先入之见塞其胸中,门户之争堵其智思。无论习教学禅,若显若密,皆非所望矣!”
他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是佛陀转世,你也敢跟我讲论佛法?你先说别人,不如先自己反省反省,佛学发源都是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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