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临近岸边,众人弃船登岸,许多人都是第一次来到中土,眼见这里木质房舍,穿戴打扮,无不惊奇不已,兴奋异常。
人群之中,有一女子身穿黄衫,正焦急不安的等待,眼见到齐御风等一行人到来,看见他满身鲜血,先是一怔,随后满脸欢容,如春花之初绽,急忙迎了上来。
李天垣呵呵笑道:“好美丽的小姑娘,你家天王定然欢喜你得紧了。”蕾拉脸上一红,眼中却闪耀着喜悦的光芒。
齐御风听到这话,不禁向蕾拉望去。只见他正自痴痴的望着自己,清澈的目光中似在吐露千言万语,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庞上也是柔情万种,当即他不禁心中一叹,摆手道:“蕾拉,我一日一夜未曾合眼了,你去帮你爹爹,我先去寻个地方睡一觉。”
蕾拉听他说竟然不要自己服伺,心中微微有些失望,但却也乖乖的点头道:“哦,那样也好。”
齐御风见她泪珠盈盈,娇小的身子微微颤动,突然间心中压抑,他沉默片刻,强行压抑下来,这才缓步走开。
正当此时,突然一人从码头之畔站起身来,迎向齐御风拱手道:“敢问这位便是齐少侠?”
齐御风眼见此人年纪约莫四十多岁,相貌温文尔雅,精明干练,他坐在码头边上假装垂钓之时,丝毫不起眼,仿佛当真如同一个闲逸之人一般。可一站起来,却显得恂恂儒雅。颇有君子之风。
当即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丝好感,忙拱手道:“不知是那位武当派的前辈。小子这里有礼了。”
一言说罢,齐御风忙恭恭敬敬,上前参拜了一个大礼。
那人脸色微微愕然一下,随即拱手笑道:“鄙人张松溪,齐少侠何必这般客气。”他急忙上前,双手托住齐御风的双肘,向上搀扶。
齐御风微微一挣,随即站起。
两人在这片刻之际,便已经各自交过一手。两人固然没有歹意,可张松溪双手一托,使得却是武当派正宗的太极拳法,似松非松,将展未展,劲断意不断,若是并非熟识太极之人,便几乎无从体察这股及其微弱的力道。
可齐御风以心行气,沉着松静。专注一方,他却焉能不知道这乃是太极拳之中妙招,当即就势借力连绵,步随身换。反而借张松溪手臂上那一点点力道挣脱了他的搀扶,正所谓收即是放,放即是收。断而复连。往复须有折叠。进退须有转换,极柔软。然后极坚刚,齐御风此时功力。实在已经不亚于当世第一流的太极宗师。
这一手下来,天下除了张三丰亲临观看之外,便几乎无第二人能明白两人已经互相探了底细,张松溪见到这少年太极功夫如此高明,固然惊异不已,而齐御风却也知道了此人说是武当七侠的张松溪,那便必然不假。
当即他不禁再一次恭恭敬敬行礼道:“张前辈既然到此,还请进府中叙话。”说罢转头对着蕾拉笑道:“还要麻烦你,去给我准备一身衣裳,我要款待这位前辈。”
蕾拉听到这话,登时欢天喜地,一路小跑的回平章府中泡茶,准备衣服去了。
当即齐御风又招呼各路英雄与张松溪会面,众人听说这人乃是张三丰真人的弟子,忙一个个上前见礼,而明教弟子和孙瑞来等人,更是谦恭无比,众人簇拥着张松溪和齐御风,一路回到府中。
这些年武当五侠名声日隆,甚至远胜江湖上各大派的掌门,纵然少林方丈,仿佛也较武当派掌门俞莲舟低上一头。
只因为武当这几子,武功既强,便过处事又极公道,别人有事求他,他们总是尽力帮忙,而武当第三代弟子,也日益能够独当一面,在江湖上扬下了赫赫的名声。
张松溪坐定之后,不禁对着齐御风笑道:“齐少侠方到了东南,三日之内,便做下这许多大事,可谓东南百姓之福,当真可敬。”
齐御风摇头道:“哪里,哪里,东南一团乱麻,眼下我不过杀了几个挑头的无耻之徒,若要安定民众,解除匪患,那还非得下大力气不可。”
张松溪摇头道:“这东南一地,我也来了半月有余,只是不知是堵是疏,我想来想去,选什么法子都难免生灵涂炭,少侠如此杀伐决断,却又使百姓安宁,实在教我佩服的很。”
他说出这般话来,脸上表情似乎在感慨自己过于优柔寡断一般,当即孙瑞来等人听了,心中却都寻思,齐御风来去无踪,溅血杀人,是因为一身武功已经到了出神入化之境。
这张松溪说得如此轻松,他是武当七侠之一,自然不会说什么大话,想来他武功也定然有了这般造诣,当即不由得都肃然起敬。
只有一边朱雄见到孙瑞来、沙真子脸色变幻,却寻思,咱们都见过张真人登仙,那仙人的弟子,又能差到哪里去,何必如此大惊小怪?
齐御风听到他如此说,却也知道他功夫超群,只怕空业那和尚,十年前便不是他的对手,武当七侠,名气甚大,却是盛名之下,并无虚士。
当即他拱手道:“张前辈谬赞了。”
张松溪摇头笑道:“我何曾谬赞过你,你成就之奇,气运之隆,简直天下少有,我几位师兄弟,也想谢谢你呢。”
齐御风惊讶道:“谢我干什么?”
张松溪正色道:“若非有你帮忙,我师傅又焉能登临这世界最高山峰,得窥天道,终至圆满,天下见识过这等情景的,除了你之外,却还有谁?”
齐御风听到这话。不禁微微错愕,心道自己自与张三丰分手之后。只见过孙瑞来、朱雄、沙真子这几个活宝,可他们跟随自己去了波斯。一路从未分开,而他们回来求援的时候,自己和张三丰一起攀登珠峰,见识他升天得道,却已经传得满江湖都是,莫非是张三丰这个大嘴巴,自己说开的?
张松溪眼见他目光之中微微有不解之意,当即明了,便笑道:“你在那边发生的事情。却是师傅亲口告诉我,而又由我传出去的。”
齐御风登时眼前一亮,问道:“这么说,张真人还尚在人间?”
他当时只见张三丰破空而飞,飘然而去,留下了不朽传奇,心中也自忐忑,不知能不能再见到这位活神仙,可是听到这话。心中却不由得一安。
张松溪听到这话,当时心中便有些哭笑不得,心说这少年武功虽高,但终究年幼。怎么说话如此不经遮拦,若非遇见自己,光是这犯忌讳的话。就非得惹出一番纠纷不可。
当即他笑道:“这个自然……”他说过这一句,却又摇摇头道:“其实也说不太准。当时我正在藏边一带历练,听说吐蕃一地颇有些人有进犯中原的野心。便想寻几个不老实的活佛、喇嘛,试试身手,却意料得知,你居然已经将这吐蕃之地,收拾得服服帖帖,当即我无事可做,便想回转中原,谁知却意外遇见了师傅,他说他刚刚参破太虚之道,超脱生死,破立虚空,并于我讲了这一路你与他登山的故事,吩咐我们几个守护好武当门户,便飘然而去了。至于以后能不能见到师父,这个……”
他说到这里,却也是甚为忐忑的模样,语气之中,有些萧索不安。
正当此时,一边朱雄却道:“能见到,能见到,张真人既然成了神仙,还不是想下凡就下凡,想上天就上天,我们三个,就见过张真人踩着云朵下凡的模样。”
张松溪听到这话,陡然眼中一亮,便详细问他三人当世情形,这三人添油加醋,将那日珠穆朗玛峰下的奇景一说,群豪不由得听得如痴如醉,悠然向往,张松溪却笑道:“师傅他老人家天性聪慧,才得以享此大道,我等俗人,恐怕便再无此望了。”
众人听到这一说,都觉得有些道理,当即一脑门子热血,便也就熄灭了起来,纷纷商讨起正事来。
张松溪转头问道:“齐少侠,待东南平定,你意欲何往?”
齐御风凝目看了张松溪几眼,回道:“自然是回转西凉,进攻大都。”
张松溪点了点头,说道:“攻入大都,自然要紧,可是眼下西凉兵力既多,单凭吐蕃、甘陕之贫瘠之地供给,却又能敌得过燕云之地的百万雄兵么?”
齐御风拱手道:“前辈何以教我?”
张松溪笑道:“川蜀之地,北有剑阁雄关,东有夔门天险,中间物产众多,号称天府之国,足够成就天下王业。”
齐御风摇头道:“夏国皇帝年纪幼小,明玉珍虽与我并没有半点交情,可他是明教中人,眼下尸骨未寒,我却怎能掠夺他的领土。”
张松溪郑重的点点头,赞道:“二哥说你有仁君之风,果然没错,只不过……”
他话头一转,突然又道:“你可曾见过一个叫做‘试剑囊’的东西吗?”说罢从怀中一捞,却是掏出了一个光闪闪的丝囊。
齐御风看着这东西,当即笑道:“这里面有个铁片,我原来夺了两个,却不知做什么用,眼下还在武威扔着呢。”
张松溪点点头,将试剑囊放在桌子之上,说道:“不错,正是此物。”
齐御风盯住那试剑囊看了一眼,抬眼道:“前辈此番前来,可就是为了这件事?”
张松溪微微点了点头,面色上却似有重忧,他盯着桌面,看了好一会儿,才似乎有些神不守舍的问道:“齐少侠这几年走南闯北,可曾探听到过我无忌侄儿的消息?”
齐御风先是一愣,随后道:“他在三五年之前,倒是去过波斯一次。”
张松溪叹一口气,点点头,道:“终究是没他这几年的消息,可真教人担心。”
他愁容一瞬而过,便说道:“江湖上近年有许多传闻,都说无忌早已被某人暗害,我们虽不担心他的武功和赵敏那女子的智谋,只是他们终究只有两个人,却终究敌不过千军万马和无尽的阴谋暗算。”
他说起这话来,语气之中,俨然一副为儿女担心的老夫模样,思念担忧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之后,他又道:“齐少侠,你可曾听说过武林之中,近年有一位白茶夫人?”
齐御风摇头道:“没听说过。”
张松溪叹道:“这位白茶夫人,自称当年郭靖郭大侠的后人,手中拥有昔日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天下五绝的武功秘籍,她传言出去,说天下当今大乱,要寻一位真正的大英雄,大豪杰,将这些武功全部传授给他,以便这人出面,负责抗元大业。”
齐御风皱眉道:“这事情听起来,怎么这么玄乎?”
张松溪点头道:“不错,她邀请我武当、明教等派别出面,我等对此均不置可否,可是她后来却在江湖上散播试剑囊,惹得人心惶惶,我们却也不能接着装聋作哑,就此不理了。”
齐御风奇怪道:“这一个锦囊,又有什么稀奇?”
张松溪听到这话,却不回答,只是缓缓拿起锦囊,用力一捏,锦囊立破,他将手中一块黑糊糊的铁块交到齐御风手中,齐御风伸手接过,却见那铁块乌黑,没半点光泽,就似一段黑木一般,用力一捏,却见它丝毫不变,当即不禁吃了一惊。
若说张松溪练得纯是武当一脉的内功,无法将这铁块捏碎,倒也有情可依,可依照齐御风一身功夫刚柔并济,现在的指力,便是那大马士革所出产的精钢,也能一爪抓碎,这毫不起眼的一块铁,怎么却捏之不动?
张松溪见他试过一次,便道:“这便是倚天剑同源之铁,天下除了她之外,便再也无人留存。”
第一百二十六章百花发时我不发
夜色清朗,习习晚风薰醉;星点似玉,高天细云若鳞;夏月皎洁,树影横斜窗轩;夜虫声声,微和澎湃心声。
群雄齐齐坐在泉州平章府邸的后宅之中,为迎接武当张四侠与齐御风大胜归来,设下宴会。
殷野王面带笑容,先敬了张松溪一杯,接着又敬齐御风道:“今日能获此大捷,全赖齐少侠之能,你这大炮打的痛快,过瘾,我姓殷服你这个。”说罢伸出大拇指,对着齐御风一举。
齐御风接过酒杯,一口饮下,却又叹息一声,说道:“可惜我惦念北方军情,不日便要回转,不能与殷前辈好好煞煞这帮鬼东西的威风,这三千水军,还请殷前辈为我照料着。”
殷野王脸色略有些不好意思,他脸色微赧,低头道:“这怎么好意思……”他知道齐御风所说照料,其实便是将这三千水军,尽付他用,虽然眼下色目暴民几乎没了水军,但是若能占据海面,有大炮威慑,对这一仗却也大有裨益。
他不好拒绝,却又不想千恩万谢,当即叉开话题道:“齐兄弟,如今有个难题,你却替我琢磨琢磨,这泉州城内守军现已投降,可咱们用还是不用?”
齐御风听到这话,一转头,看着凉亭外面站着,点头哈腰,舔着笑脸的陈友定,皱一皱眉头,叹息道:“都是一样的汉人,怎么这世上偏偏又如此不知廉耻者。”
他寻思半天,心中也委实难决,若是要将这支蒙古降兵都杀了。这队伍之中大多汉人,自己却的确舍不得。若是不杀,却又总是不放心。
正当他沉吟之际。一边张松溪突然笑道:“殷兄,小弟为你出个主意可否?”
殷野王听到这话,素知张松溪足智多谋,乃是武当七侠之中的智囊,当即忙起身拱手道:“还请张兄弟赐教。”
他当年曾经暗算过武当七侠之中的三侠俞岱岩,虽然后来自己妹妹殷素素以身抵命,又有张无忌这等双方都牵挂的亲人,明教武当早已没了过节,亲如一家。
可是就殷野王和武当的关系。却一直好不起来,他自知当年理亏,向来不敢登武当山一步,而俞莲舟等人与明教交往之时,也向来公事公办,对他无一丝亲近,只有殷梨亭因为娶了杨逍的女儿杨不悔为妻子,对明教另相看待,还能与他有些交往。是以这一次张松溪来访泉州,他看在张无忌的面子上,却是一点礼数也不敢缺少。
张松溪忙上前压下他的双手,两人坐在椅子上。才方始笑道:“我姑且说之,你姑且听之,也不知道说的对是不对。还望殷兄弟斟酌。”
说罢,他一转头。却是对着齐御风的方向,笑道:“这吸纳敌军。第一条,便是甄别将领,这军官之中,多出身于富家子弟,其中有的家人是为富不仁横行乡里的土豪劣绅,本人则是剥削欺压士兵的恶人,更有甚者,甚至还有江湖上一些门派的卧底,门户繁杂、堂口林立,无孔不入。这部分人,虽然眼下放下了武器,但让他们心悦诚服,却又谈何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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