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了委屈,刘强没有解释。社长误信谗言,正在气头上,说什么都是火上浇油。毫无疑问,告御状的一定是李记者。这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彻头彻尾的小人,实在是太可恶了!刘强最不能容忍这种背后的阴谋。本来是出于好心,考虑到李记者是外地人,不了解地理环境,不熟悉交通路线,刘强凡事大包大揽,哪成想自己兢兢业业、任劳任怨,竟然被人视为抢功的威胁。
刘强忽然想放声大笑,谁在乎那点虚名?只要你李记者是个坦荡的君子,我可以把全部功劳让给你。可惜你不是,你得不到任何东西,在社里没有朋友,背后被人指指点点,就因为你气度狭小,嫉贤妒能,一个人混到这份上,还有什么意思?
刚撂下电话时,刘强想找李记者理论一番,但一想,小人常戚戚,何必跟他一般见识?来日方长,邪不压正,社长明察秋毫,早晚会知道,清自清,浊自浊,究竟谁是踏踏实实做人,谁只会做表面文章。
韩雪一通电话,象和煦的春风,将刘强心头的愁云,一吹而散。韩雪说,班长想搞一次同学聚会,定于五一劳动节,希望刘强能够参加,并让他转告王梅一声。
刘强满口答应,高中毕业四年多了,同学们大多失去联系,能有一次相聚的机会,当然是求之不得的好事。
“今晚你有空吗?我很郁闷,想和你聊聊天。可以吗?”刘强请求说。
电话那端传来关切的声音,“怎么了?你。为什么郁闷呢?”
刘强本想向韩雪倾诉委屈,但转念一想,自己是不是太自私了?为什么要把坏情绪传染给韩雪?他故作轻松地说:“当真了?我和你开玩笑呢。换季了,我是想买一件衣服,自己又选不好,所以请你帮忙。”
“好啊!帮忙可以,不过要请我吃顿饭作为报酬。”
“没问题!”刘强兴奋地说。
晚上五点钟,刘强来到康太医药公司,站在大门口等韩雪下班。不多时,只见韩雪和吴远说说笑笑,从办公大楼里走出来。刘强热情地向吴远打招呼,吴远一见刘强,刚才的笑容一下子凝固了,漠然地点点头。
刘强指着自己的老爷车,说:“吴哥,一起走吧,我送你回去。”
吴远淡淡地说:“不用了,我坐公车回去,谢谢你的好意。”说完,她把手插进裤兜里,甩开大步走了。走出不远,他回头看了一眼韩雪,那目光迅速而诡异。韩雪和刘强正微笑相视,全然没有发觉。
“去哪儿买衣服?”韩雪问,“你喜欢什么款式?”
刘强平日不修边幅,对穿着打扮,不甚讲究,只要干干净净,穿着舒服就行。他所有的衣服,都是姐姐刘艳给买的名牌货。自己从不逛服装店,不辨质量优劣,更不知价位高低。他知道自己体型不佳,跟酷爱菠菜的大力水手差不多。穿什么都不好看,名牌穿不出名堂,也只是白白地糟蹋。
“听说江边的夜市开了。去那买一件普通的夹克,一条普通的裤子,一双普通的皮鞋。”
韩雪抿着嘴,笑着说:“你掉江里了?一个劲地‘扑通’?”
刘强哈哈大笑,“上车,咱们去江边走走。”
老爷车吃了平喘特效药,咳嗽明显减轻。车门变得灵活,车内也是焕然一新,没有了汽油味。座椅干干净净,柔软舒适。
韩雪惊奇地说:“你的老爷车,好像变年轻了。是你自己修理的?”
刘强说:“我哪有那本事?是我爸的司机把车送去大修了。”
韩雪说:“我爸想让我考个驾照,然后送我一辆跑车。可是我太笨了,连自行车都骑不好呢。恐怕是学不会开汽车了。”
“其实,开车很容易。我也是刚学会不久。”刘强说,“学不会,没关系。送跑车,你就要。我给你当司机,天天带你去兜风。”
韩雪想了想,忽然笑了,“我要是买跑车,就选红颜色的。你一个大男人,开着红色敞篷的小跑车,人家看见了,还不笑话你?”
“确实。”刘强右手把着方向盘,左手挠了一下短短的头发,咧开嘴笑说,“就我这大砣,开着小跑车,还红色的,敞篷的,露一大脑壳,真成马路一景了。”
韩雪捂着嘴,乐不可支。
刘强打开播音器。老爷车在乡村音乐的怀旧中,昏昏欲睡,梦游般地来到江边夜市。
下了车,两人走进市场。但见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寂静的冬天过去,这里有开始了新的喧嚣。
走过一个又一个铺位,韩雪一门心思精挑细选。刘强则落得清闲,只需当个试衣架。站在韩雪身边,看她一举一动,都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当两人走过一个鞋摊时,迎面走来一个熟人。
“王梅!”韩雪喜出望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你也来逛夜市?”
王梅笑嘻嘻地说:“真巧啊!我来给妈妈买件衣服。”
“买到了吗?”
“还没。”
“那一起逛吧?”韩雪建议说。
“好啊!”王梅爽快答应。
刘强的肺里象呛了一团火药,好端端的一次约会,半路竟然杀出个程咬金。这败家王梅,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王梅挽着韩雪的胳膊,问:“你们来买什么?”
韩雪说:“刘强想买一套衣服,让我帮参谋一下。”
王梅眼珠子一转,目光从刘强的脸上一扫而过。刘强的脸拉得比驴脸还长。王梅扬起下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似乎对自己的多余存在,并不感到尴尬。
两个女人谈笑风生,对各种服饰品头论足。一番讨价还价之后,王梅终于为母亲买下一件衣服。
刘强如见曙光,忙说:“梅子,衣服也卖完了。你赶紧回家吧,回去晚了,你妈会担心的。”
王梅轻松地说:“这才几点啊?我不着急。你不是也要买衣服吗?我和韩雪帮你挑一挑。”
韩雪高兴地点点头。
刘强无可奈何,看来王梅这贴狗皮膏药,是急扯不得,否则非揭下一层皮不可。
夜市的商品,面向低消费群体,大多价格低、质量差。想挑一件令人满意的衣服,并不是容易的事。韩雪拿过一件夹克,让刘强试穿,大小、肥瘦正合适。刘强穿上新衣,展示给韩雪看,问怎么样。韩雪帮他正了正衣领,微笑着点点头。
看见两人亲昵的举止,王梅的脸上掠过不易察觉的奇怪表情。她冷不丁插了一句嘴,“不好!这衣服的颜色不好,太老气了。”
韩雪仔细看了看,也不觉得颜色很旧。难道是灯光的照射,误导了视觉效果?一听王梅这样说,韩雪也有些动摇了。
“要不,咱们再到别处看看?”韩雪说。
刘强恶狠狠地看了王梅一眼。不知她是否有意回避,把脸扭向一边。
在挑选皮鞋的时候,韩雪犯了难。刘强的脚丫子太肥,试过几双最大号的皮鞋,长度有余,宽度不足。王梅斜着眼睛窃笑:这哪是人脚?活像猪蹄子。
韩雪眼睛一亮,象发现金子一样,从鞋架上取下一双鞋。同时,刘强也如获至宝,将手伸了过去。两只手瞬间接触,迸出了火花,两个人为彼此的默契,而羞涩地笑了。刘强穿上新鞋,感觉很舒服。
“不好。这鞋的样子太难看了,象鲶鱼头似的。”王梅泼了一盆冷水。
刘强的心,刷地一下凉了。这败家王梅,是存心捣乱啊!也整不明白了,她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
“是吗?”韩雪犹豫了,“好像鞋头是有点太圆了。”
刘强瞟了一眼摇头晃脑的王梅,苦笑地说:“算了,今天不买了。”
三人走出了夜市。
韩雪带着自责的语气说:“你让我来帮忙,可我一件东西也没选好。”
刘强说:“平常我感觉还好,咋一买穿的,就这么伤自尊呢?都怪我这体型,接近艺术品的特点。”
两个女孩示以疑惑的表情。
刘强自我解嘲地说:“我这体型,确实象艺术品——夸张啊!”
韩雪笑了,说:“无功不能受禄,可惜我的报酬没了。”
王梅眨巴一下大眼睛,好奇地问:“啥报酬啊?”
“我和强子订了协议,帮他买好一套衣服,他就请一顿饭。”韩雪摊开双手,“现在,什么东西也没买,报酬自然就泡汤了。”
刘强说:“哪能泡汤呢?衣服啥时候买都行,饭可要每顿都吃的。”
王梅双手赞同,眉飞色舞,“听说江边公园附近,新开了一个自助烤吧,又便宜又好吃。”
刘强说:“太晚了,你妈会担心你的,我们先送你回去吧?”
王梅好似听不出弦外之音,她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说:“我妈已经睡了。我现在回去也没事。”她又调皮地一笑,“在家没吃饱。”
韩雪拉着王梅的手,说:“一起去吧,今晚我请客。”
“说啥呢?咱好歹也是一爷们,哪能让女士消费?”刘强知道,想甩掉王梅,韩雪不会答应。犯不上因为王梅,而惹韩雪不开心。
可是,刘强始终搞不懂,王梅为啥总唱反调?真搞不懂这个鬼精灵,到底安的是什么心?
第十一章
超市出兑以后,张磊有了更多的空闲。这些年来,体力上的辛苦,精神上的压力,终于得到了缓解和释放。每天早晨,他给母亲做完饭,就跟上班一样,准时八点来到图书馆。上午,他如饥似渴地看书,把平时想看而没有时间看的书,统统恶补一遍。中午回到家,吃过午饭,小睡一会。图书馆临近公园,与刘强的分社相距不远。中午如果赶上刮风下雨,张磊就去找刘强一起聊天、吃饭。下午,张磊坐在自习室里,奋笔疾书,他要重新拿起笔,重新审视生活,书写生活。
刘艳对张磊这样做,感到很满意。她仿佛又看到了,从前那个自信、勤奋的大男孩。高中的时候,他的学习成绩非常好,从未落出过前三名。作为班干部的张磊,组织能力和领导能力也很出色,深得班主任的信赖,就连校长也对他很赏识。当然,这样优秀的男生,自然成为众多女生仰慕的偶像。刘艳就是在情窦初开的年龄,偷偷地喜欢上张磊。
现在,当刘艳回想起从前的岁月,都感觉如同一场梦,张磊真的成了她的男朋友。初恋情人就是自己的终生伴侣,那种幸福感是完美的。刘艳是天生的完美主义者。她不允许完美遭受一点破坏,所以她竭力维护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
刘艳认为,张磊的人生低谷只是暂时的,他总有一天会走出低谷,迎来属于他的辉煌。就算他做不出一番大事业,只要他过得充实,只要他爱自己,那就足够了。
这样平静的生活,持续了半个月。张磊接到了物业公司打来的电话,让他下周一来商谈具体的工作事宜。
刘艳得知张磊应聘成功,不胜欢喜。她又给张磊买了一套西装,花了三千元,但她对张磊说只花了三百元,上班了,总要穿得庄重些。张磊第一次深情拥抱刘艳,他感谢她无微不至的关心和体贴。
刘艳幸福得一塌糊涂。她对张磊说,干什么工作无所谓,只要开心就好,如果干得不开心,就不要勉强自己。还有一条原则必须坚守,那就是不许和漂亮的女孩说话,更不许偷看她们的大腿。
星期一,张磊准时来到物业公司。办公大厅,一片繁忙。各部门例行早会,房管部、维修部、综合办的负责人都在安排一天的工作。保洁绿化部的赵春雨,正在和两名保洁组长说着什么。监控室门前,站着很多交接班的保安。张磊的出现,并没有引起大家的注意。
收费部的老杨来得较晚,他见张磊安静地站在一旁,便走过去打声招呼,把张磊领到总经理办公室。
总经理办公室狭小局促,陈设很简陋,一台旧式电脑,一张结实的木桌,一把黑色的老皮椅,靠墙的地方,摆着一排深绿色的铁卷柜。门口放着几把塑料椅子,连接待客人的沙发都没有。
陈总经理戴着老花镜,聚精会神地翻看材料。
“经理,应聘的小张来了。”老杨轻轻地提醒一句。
陈总经理抬起头,摘下老花镜,“噢,小张来了。”他示意让张磊坐下,老杨也坐在一边,“今天我们谈一谈。坦率地说,收费工作难做,尤其与业主沟通,需要一定的技巧。这个小区的业主,大多是有钱人和有权人。钱一多,权一大,难免飞扬跋扈,蛮横无理。不光下面员工经常受窝囊气,就连我也是整天忍气吞声,低三下四。”
老杨诚恳地说:“物业就是服务行业。有些情况,可能你不太了解,慢慢就会熟悉的。希望在这个过程中,你能有心理准备。”
张磊点了点头。
陈总经理说:“既然你来了,就说明你有信心。我比较相信这一点,有信心不一定成功,没信心一定会失败。不过,话说回来。收费工作虽然难做,但也不是无从下手,我们也不是完全处于被动。大部分业主,理解物业的辛苦,按时交费。小部分业主,存在这样那样的问题,只要我们及时解决,他们也没有理由拖欠。只有极个别的业主,借口开发商遗留的问题,故意刁难物业,恶意拖欠物业费。对待这样的业主,我们每年都会选出几个有代表性的,起诉到法院。”
老杨解释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其实我们也不愿与业主闹僵。但是,我们的权益必须维护,否则物业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就没办法生活了。你不知道,保洁员有多辛苦,大冬天不管多冷,都要擦净楼道,在外面清扫院子。保安二十四小时巡逻,房管员轮流值夜班。大家都指望这点物业费养家糊口呢。”
听了这席话,张磊心生感慨:普通的劳动者,付出那么多艰辛的劳动,只求最低的温饱。而那些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人,可以为自己挥金如土,纸醉金迷,却舍不得拿出一点小钱,来尽交纳物业费的义务。
陈总经理说:“总公司今年下达收费指标,必须达到总额的百分之八十。百分之八十以上,每增加一个百分点,全体员工都会得到一定比例的奖金。所以说,收费是物业工作的重中之重。我也想给大家多开几毛钱,就看你们收费部了。”
老杨笑了,“收费部一定会竭尽全力。现在多了一个人才,我们更有信心了。”
张磊表态说:“我没有工作经验,但我会努力学习。希望领导多多给予批评指正,我有信心把收费工作做好。”
陈总经理满意地微笑,“好!你们可以工作了。老杨,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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