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歪头看了他一眼,娇嗔地说:“你咋那么坏呢?昨天一句话不说就走了。”
“那么晚了,不想耽误你休息。我想,你睡一觉,醒了心情就会好一点。”
“我心里堵得慌,你也不哄哄我。”
“其实,我妈这几天也很难过。你体谅过她的难处吗?你一耍性子扬长而去,置别人于尴尬的境地。我们做晚辈的,不能不考虑长辈的感受。”
刘艳本想倾诉心中的苦闷,但一听张磊这么说,苦闷非但没有消除,反而感到更加委屈,“我是来看阿姨的,不是来听你教训的。”
“一会儿,见了我妈,不要提那件事了。我不想她再伤心。她自己的事,自己会解决。”
刘艳的脸涨得通红,“阿姨伤心,你心疼。可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我知道,阿姨和我大舅来往,我无权干涉,但是我告诉你,让我大舅做我未来的父亲,让我接受这个现实,门都没有!”
张磊按捺不住火气,大声嚷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妈有她的选择和自由。我们只能尊重她,不能把自己的意志强加给她。”
“阿姨跟谁来往,我确实管不着。但不要让我看见我大舅,一眼也不行!”刘艳的情绪也很激动。
“艳子,你越来越任性了!”
“我任性?你现在觉得我不好了。”刘艳含着眼泪,声音嘶哑地说,“你是不是移情别恋了?你和那个姓赵的,整天眉来眼去,以为我不知道?好,既然你喜欢她,就和她好去,以后别来找我了。”
“莫名其妙!”张磊仰头叹了一口气,“你怎么又拐到这上面来了?简直不可理喻!”
“你从来没有这么说过我。”刘艳摇摇头,晶莹的泪光中充满了不可把握的恐惧,仿佛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张磊,算你狠,我们完了。”
说完,刘艳捂着嘴,扭头就跑,没跑出多远,高跟鞋就拧掉了一个跟,她一瘸一拐地消失在张磊的视野之中。
张磊怅然良久,心一点一点碎裂。为什么会搞成这种局面?艳子是无辜的,母亲也是无辜的,伤害其中任何一个,都是不可宽恕的罪过。艳子负气而走,火气正盛,等她冷静下来,再好好谈一谈。
回到家,张母已经把饭菜端到桌子上。
“小艳呢?咋还没来了?你打个电话问问,看她走到哪儿了?你去接她。”
“刚才艳子给我打电话了,她说晚上加班,就不来了。”
张母难以掩饰失望的表情,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发了一会呆,说:“我做了她最爱吃的红烧鸡翅……”说完,端起了盘子。
“妈,你把菜端走干啥?”
“放锅里热着,万一小艳一会再来呢。”
“她不能来了。”张磊见母亲一脸疑惑,怕她多心,便笑说,“给我吃吧,我也爱吃红烧鸡翅。如果她来了,再做新的,昨天我买了三斤呢。”
“对!你吃吧,小艳要是来了,再做新的。”张母看看盘中深红菜色,终于露出难得的一笑,“反正这一锅有点火大了,正好给你吃。”
张磊为了让母亲高兴,故意装作狼吞虎咽的样子。张母坐在旁边看儿子吃得津津有味,脸上浮出满足的微笑。
“慢点,别噎着。”张母说,“今天下午,你舅妈来了。她说,你马莉姐出了点事,在家养病呢。虽说,咱们现在不开超市了,不在她那儿进货,可从前她也没少帮咱。你抽空去看看她,买点东西带去。”
“行!不过,听说她搬家了,新地址我不知道啊。”
张母拿出一张纸条说:“我朝你舅妈要了,上面就是你马莉姐新家的地址。”
张磊扫了一眼,就把地址记了下来。
星期六,张磊找到马莉家。恰巧韩国学也在,两个人一见面,彼此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
“你好。我叫张磊。请问,这是马莉家吗?”
韩国学一听,“张磊”这个名字很熟悉。以前听马莉说起,他是刘艳的男朋友,过去只是耳闻,今日见面,果然相貌俊朗,气质不凡。
“听说马莉姐生病了,我来看看她。”
“她在里屋刚刚睡下。”韩国学请张磊坐到沙发上,然后让张大姐给沏了两杯茶。
“我能问一下吗?马莉姐生了什么病?”
韩国学将马莉遭遇抢劫,一度生命垂危,脱险之后又出现癔症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张磊听完,既对马莉的不幸感到悲痛,又对她意识混乱的病症感到困惑。
“或许只是暂时性的失忆。”张磊说,“我想,多带她出去走走,帮她回忆过去的事情,可能有助于她的恢复。”
韩国学说:“我带她去医院看过,医生也是这样说的。现在,我只让她服少量的药,我怕剂量大了会损伤她的大脑。其实,药物的作用不是主要的,关键还是靠她自己。但愿她能快一点清醒过来。”
短短几句交流,韩国学给张磊留下很好的印象——沉稳持重,颇有成熟男人的气质。张磊虽不知韩国学的底细背景,但只觉告诉他,这人就是马莉姐的男朋友。马莉姐曾经失败的婚姻固然值得同情,但她现在拥有的幸福,又是多么令人羡慕。
“你是刘艳的男朋友?”韩国学问。
张磊诧异,他怎么知道这些?“你认识刘艳?”
“噢,我忘了自我介绍了。我姓韩,是经营药品生意的。我们公司和博康医院有业务往来。我和刘大鹏院长是很好的朋友。”说完,韩国学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张磊。
原来如此。这世界真小,绕来绕去,大家都是人际关系网中的一个环节。
有了进一步的相互了解,两人聊得更加轻松。半个小时之后,马莉醒了。张大姐把她扶到客厅。马莉全然不识张磊,目光只在韩国学身上游离。外面天气正好,韩国学让张大姐陪她到外面散步。
马莉出去不久,张磊便准备离开。这时,马军来了。
“磊子,好久没看见你了。”马军见到张磊,高兴地说。上次见面还是在张磊舅妈,也就是马军大姑过生日的时候。
张磊说:“听说马莉姐生病了,我过来看看。”
“马莉姐呢?在里屋?不能总让她睡觉。”
韩国学说:“张大姐带她出去了,到外面走走。”
“这样对身体有好处。”马军点点头说,“我给你们带来一个消息,马莉姐的案子破了。是两个辍学的中学生,家庭情况类似——父母离异,无人管教。找不到工作,就在社会上游荡。因为喝酒、上网没钱,就动了抢劫的念头。先后作案是十几起。昨天在实施抢劫的过程中,被执勤警察抓捕。经审讯,这两个人就是抢劫并伤害马莉姐的凶手。”
张磊愤慨地说:“简直丧尽天良!就为了喝酒上网,竟然抢劫行凶?现在的孩子到底怎么了?”
凶手终于落网了,法律自然会做出公正的裁决。可是,马莉受到的精神伤害,又该拿什么去补救?韩国学走到窗边,外面阳光灿烂,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张大姐带着马莉在林荫道上走走停停。有几个人说说笑笑,步履轻盈,从她们身边走过。
下午,韩国学回到公司,找到韩雪询问工作进展。韩雪情绪不高,萎靡不振,显然不在工作状态。韩国学虽然心里很失望,但没有表现出来。只问了几句,就让韩雪回办公室了。
韩国学心想,大概韩雪劳神过度,导致身体不适,所以现在工作大多依赖吴远。那么,更多的问题,还是找应该吴远了解为好。
韩雪何尝不是心怀愧疚,整天恍恍惚惚,形同梦游,可自己又静不下心来工作。每天看见吴远,心里总有一个解不开的结。他真是一个让人恨,又不忍心去恨的人。当那张脸上写满无辜与歉意时,当他体贴的行为无微不至时,就算再痛苦的心,也会在潜移默化中,渐渐弥补伤口。
风一阵阵吹动窗子,天空暗淡,鱼鳞般的云状,诡异而妖媚。天边的黑云慢慢翻滚而来。将到下班的时间。吴远对韩雪说:“你先回去吧,看样子快要下雨了。”
韩雪走到窗前,一阵潮润的空气扑了过来。她把窗子关好,收拾起办公用品,就离开了公司。
雨前,总有一些平时观察不到的现象,总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韩雪最爱在蒙蒙的细雨中散步,让整个身心都融入把美好的氛围之中。上学时,她就爱幻想,雨丝是最浪漫的情节。
然而,夏天的雨性子太急,未免让人扫兴。急匆匆的大雨点,顷刻间连成了成串的水珠。韩雪把背包顶在头上,四下却没有可以避雨的地方。想打一辆出租车,可这条幽静的小路上,连自行车的影子都没有。
韩雪慢慢跑了起来,忽然感觉自己的头上,已经是一片无雨的空间。她回头一看,吴远撑着一把伞,正一步紧一步地跟在后面。
韩雪停下脚步,不知该说什么。吴远伸长胳膊,努力把伞撑在韩雪头上,而他自己却站在雨中。雨水早已淋湿了他的头发,顺着额头鬓角流淌成线。
“真是幸运!刚才打开卷柜,发现雨伞在里面,上次忘了拿回去,今天正好派上用场。”吴远笑得像个天真的孩子,把伞柄转给韩雪,催促说,“拿着,快回家!”
“可是,你……”
“我没事。你快走吧,一会雨下得更大,你现在身体不好,小心别感冒了。”
韩雪走着,急促的雨点敲打着伞面,发出“哔哔啵啵”的声音,这种混乱的节奏,恰似她烦恼的外化。她回头一望,吴远站在雨中,像一尊凄楚的雕像,经历雨打风吹,却依然保持微笑。韩雪犹豫一下,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回去。
“我们一起走吧!”韩雪将雨伞擎在吴远的头上,让他与自己站在同一个伞下。
“雪儿,可能我永远都无法得到你的原谅。我要说一句——我是真心爱你的。你可以不爱我,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打我、骂我、唾弃我。但请允许我爱你……”
韩雪的心波澜起伏,被爱是幸福的,可是被一个曾经深深伤害自己的人爱着,究竟是幸福还是痛苦?“别说了,我不想听这些。”
吴远满腹的话要说,在公司他不敢表露出来,他要在别人面前表现出谦谦君子的风度。现在,当他面对韩雪,再无别人的搅扰时,终于可以一吐为快,但是韩雪阻止了他,这让他很沮丧。
吴远从夹包里拿出一个长方形的扁盒子,送到韩雪面前,“我看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好像有点贫血。这是阿胶口服液,你喝一点!”
“不用。你拿回去。”韩雪推开不肯接受。
吴远硬是把阿胶塞到韩雪的手里,说:“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说完,他飞快地冲到雨中,一会就消失了身影。
韩雪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阿胶口服液,默然站立很久,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第二十四章
“什么?你说什么?二胖带着钱跑了?”张磊近乎绝望地追问,而电话的另一端已是连续的忙音。他只觉得天晕地转,大脑里一片空白。
自从把投资款交到二胖手里,张磊每个月都打一次电话,询问项目的效益业绩。前几次都比较正常,据二胖说,收益稳定,用不了太久,就可收回本金。可是,这次给二胖打电话,却怎么也打不通。无奈之下,只好联系二胖的一个朋友,也是投资同一个项目的人。万万没有想到,那个朋友气愤地说,二胖是个骗子,把大家的血汗钱全都卷跑了!所谓的投资项目,不过是一个幌子,而二胖一伙背地里干的,是国家明令禁止的非法集资。经知情人举报,罪行败露,二胖仓皇逃逸,已经十几天了,音讯全无,上当的亲戚朋友,无不叫苦连天。。
张磊走到一棵大树下,狠狠地揣了一脚树干,骂道:“二胖,你这个混蛋!”
几年做小本生意攒下的辛苦钱,就这么不翼而飞了。张磊无比懊丧,本指望靠这笔资金寻求事业起步,好好孝敬母亲,建立家庭,可一夜之间,自己就成了名副其实的穷光蛋。
天空失去了光彩,周围的一切都暗淡无光。张磊失魂落魄地回到物业办公室,瘫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品味着痛苦。
这时,赵春雨走到他的身边,发现他心事重重,便关切地问:“怎么了?你。”
张磊恍然清醒,连忙勉强地笑说:“没事。什么事也没有。”
“晚上有空吗?有点事求你帮个忙。”
“好啊。没问题。”张磊不加思索地回答。
下班以后,张磊跟着赵春雨一直走到劳动湖公园。这里有一片清亮的湖水,湖畔绿树成荫,环境优雅,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两人拣了一个长椅坐下。
“你猜我为什么带你来这?”赵春雨问。
“不知道。”
“给你几分钟时间猜一猜。你在这等我,我一会就回来。”说完,赵春雨朝远处的一个小超市走去。
张磊哪有心思猜想?眼前的风景似乎也失去了往日的柔媚。落日的余晖,让人感觉闷得窒息。镶着红边的云彩,显得过分做作。他坐在长椅上,双手抱着头,心乱如麻。
“我回来了。”赵春雨手里拎着一个方便袋。打开一看,原来她买了一瓶白酒和两袋油炸花生米。
“买酒干什么?”张磊问。
赵春雨打开瓶盖,喝下一小口,咧着嘴说:“喝呗!不喝难道买来就是为了看?”
“你还喝白酒?”
“有什么奇怪的?那条规定不许女人喝酒?对了,刚才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呢?知道我为什么带你来这吗?”
赵春雨把两包花生米都打开了,递给张磊一包,“你肯定猜不到。先不说这些,我问你,你有什么心事?这一天都闷闷不乐的。”
张磊感觉身边的赵春雨很陌生,完全不像平日里稳重的绿化部经理,甚至带有一点玩世不恭的痞气。而她约自己出来,究竟是什么目的呢?
赵春雨嚼着花生米,又喝了一口酒,“怎么了?不说话,保密啊?你有什么不痛快,尽管对我说。你说完了,我听完了,事情过去了,烦恼就没了。”
张磊觉得赵春雨说得很有道理,此刻他正想找个人把心里的烦恼都倾吐出来。于是,张磊便将与刘艳闹别扭,以及投资款被二胖骗走的事情,全部说了一遍。
“都这么倒霉了,你还不喝酒?”赵春雨拿着酒瓶子在张磊面前晃悠,“喝点酒,这是好东西,古人云:一醉解千愁。”
张磊接过酒瓶,一仰脖,“咕咚”咽下一大口,从嘴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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