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逢蹭了蹭柔软的床铺,迷糊着眼睛嘀咕:“妈妈……”
“嗯?”
“我想爸爸了。”
刘芳的手一震,旋即低头去看儿子,想要再确认一遍时,才发现他已经闭着眼睛睡着了。
上杉走进来,小声的问:“逢逢睡着了吗?”
“嗯,刚睡。”刘芳轻轻拍打着他的背,“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来看着。”
上杉也没有多推辞,妻子现在的表情明显是想要独自的呆着,作为合格的丈夫,应该给她自由的空间。
房门被关上了,只留下一室寂静。
刘芳一个人静静地坐在床头,想一些久远的事情。
距离上次逢逢这样拉着自己的衣袖哭着要爸爸,已经过去十多年了,没想到如今,在这种时候,又再次听到。
那个人,那个给了逢逢另一半生命,却又突然消失在她们世界里的男人——冯战。
——————
相逢即是缘——冯逢名字的含义。
那年,来自济南的姑娘刘芳和四川的阳光帅小伙冯战喜结连理,新家就定在北京,小两口一直感情和睦,从未脸红过。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冯战一直不肯透露自己的职业,每次刘芳问起的时候,他总是嘻嘻哈哈的模糊过去,不是说自己是个混社会的,就说自己是个打工仔,其他的就再也不多说了。
刘芳虽然心有疑惑,但是她觉得反正两个人在一起只要和和美美的,就无须在意那么多,大不了以后自己留意着有什么合适的工作,然后哄着他去就是了。
在刘芳心里,冯战这个男人,虽然空有182的身高,其实内心里还像是个小孩一样,总要哄着才好,不急。
就这样,两个人结婚后没多久,刘芳就怀孕了,经过医生邻居的偷偷透露,是个男孩子。
小两口当时就特别的激动,虽然他们都无所谓胎儿的性别,但总归是第一个孩子,那种强烈的幸福感是什么也比不上的。
十多年后的今天,刘芳每每回忆,总还是觉得那段时光是自己今生最难以忘怀的日子。
冯战对于自己要有儿子了这件事非常开心,每天都在家里殷勤的做各种美味营养的食物给妻子补充营养,还戒掉了有十年的烟瘾,甚至在世界杯开赛期间,为了不影响媳妇儿的休息,忍痛连夜看无声的球赛,有时候高兴地忍不住在沙发上穿着拖鞋就开始蹦跶,然后又会紧张的看向她的房门,看看是否惊扰到了母子俩。
“媳妇儿,你快来看看这本书,咱儿子出生后绝对用得着!”
“媳妇儿,我跟你说,人家都说猪蹄肯下、奶,真的!我尝过了,你试试?”
“哎呦,满大街的女人,还是我媳妇儿最好看!”
“哈哈,你说咱儿子出生了,是不是就有个小萝卜头陪我熬夜看意甲?”
“媳妇儿……”
这些话,虽然当时听了总有些不在意,但如今时隔数年,言犹在耳,刘芳微微一笑。
幸福日子的结束,来的十分突然,突然地让人措手不及。
那天,就像往常一样,冯战背着他常用的一个包准备出门,在离家前回身安抚自己依依不舍的妻子:“媳妇儿,老板偏要让我出这趟差,我怎么说都没用!你等着啊,我发誓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肯定辞职了好好陪你过日子!我保证!”
虽然有点不安,但是刘芳最终还是红着眼眶点点头,放那个人离开了。
谁知道,那个人离开前的那个灿烂的笑容会成为她这辈子每每半夜惊醒,最刻骨铭心地存在。
来告诉她消息的是一个金发的外国人,他身形高大,比冯战还要高上几厘米,深绿色的眼睛像是会说话一样,虽然是外国人,但是汉语说得很好。
“你就是ALEX的妻子吧?你好,我是BLACK,他的搭档。”
BLACK的到来,让刘芳知道了一直出现在电视里的“国际刑警”这种神秘军人的存在,她睁着眼睛看着对面高大的外国人,怎么也不能把自己那孩子气、没有什么正经工作、爱缠着她做饭的丈夫联系在一起。
然后,随之而来的是另一个更大的冲击。
“ALEX和我在出一次任务,剿灭一个……一个非法组织后,因为意外发生的爆炸,失踪了,上级经过寻找后已经确认他牺牲了。”
意思就是,连尸体都没找到。
叫BLACK的年轻人悲伤的说着自己搭档的死亡,语气有些微的颤抖。
“我很抱歉,当时没能更好的观察周围的设备,真的很抱歉……”
刘芳根本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事实上,她的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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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事情,就和普通的丧偶的女人们一样,刘芳得到了一些补偿,但是冯战因为身份特殊的关系,死因被相关部门严密的压了下来,他的档案资料也被莫名消除。
就好像,世界上不曾有过冯战这个人。
刘芳度过了三个月行尸走肉般的生活,如果不是肚子里的孩子微弱的胎动,她几乎撑不下去。
BLACK在她身边照顾了很久,一直到冯逢出生,甚至还当场就认做了干儿子,后来冯逢那一身格斗术多半都是他教的。
但是没多久,因为新的任务,他也很快就离开了中国。
刘芳就一个人带着才几个月大的儿子,回到了自己的故乡,济南。
在这个生养自己的故乡,刘芳却慢慢学会了如何坚强的生活,在没有支柱的家里,努力的工作,养活自己的儿子。
冯逢慢慢的长大了,身体却不是特别好,三天两头不时生个病,加上忙碌的工作,常让她有种快要崩溃的感觉。
这些辛苦其实都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人言。
刘芳从不知道,原来一直以为可以容纳她的,最最温柔的故乡,居然能有一天,也能成为伤害她的儿子的利器。
因为刘芳是一个人回来的,左邻右舍的妯娌们也都问过她孩他爸的去处,再加上之前打听过的冯战是个不务正业的混混,流言便开始传开来。
“我看啊,芳芳家的那个,指不定就是因为犯了什么事给进去了!”
“就是,我侄子也在北京呆过,说那里没事儿干的青年也多了去了,姓冯的小子,说不定也不是什么好人!”
“我看,这么久也没见他回来看看娘儿俩,肯定是被枪毙了!”
“哎呀!那我可得要我家英丫头小心了,这‘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
刘芳虽然知道这些不堪的谣言,但努力憋着眼泪忍了下来。
直到有一天,逢逢拖着一身的伤回来。
记得当时,她错愕而又心疼不已的抱住他的时候,冯逢哭的厉害:“妈妈,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妈妈我要爸爸……”
刘芳流着泪蹲□子,告诉他:“爸爸他不会回来了。”
“他们说逢逢的爸爸是坏人!还说逢逢是怪兽生的!”
“他们胡说,逢逢的爸爸是个大英雄,他……他救了好多人的命呢!”
刘芳紧紧地抱着儿子。
冯战,你看见没,你不在的日子,我连为你辩解一句都办不到。
你明明比谁都还要勇敢。
随着冯逢渐渐地长大,他也不再缠着妈妈要爸爸了,他知道,他这辈子不会有爸爸了。
于是,在刘芳看不见的角落里,幼年时天真活泼的冯逢在不断的变化。
当刘芳在从一大堆忙碌的工作中抽出时间时,才惊觉儿子的改变。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迷恋当英雄的?
又是什么时候不再缠着自己要爸爸的?
而又是什么时候,他开始这么喜欢看书的?
刘芳有些不安,她不知道儿子这样的变化到底是好是坏。于是,她咬牙花了大钱请了儿童心理学家来给他看看,希望逢逢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快乐。
可是,冯逢尖锐的拒绝了。
那名很有名的儿童学心理专家几乎是被冯逢的书本砸出来的,刘芳站在房门口惊讶的看着冯逢举着厚厚的书,像个负伤的小兽般,狠狠地叫道:“我没有病!我没有病!我没有病!”
那位专家铁青着脸只扔了一句,“你家儿子我不看了,你另请高就吧!”
然后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妈妈,逢逢没有病,妈妈……”
还不到十岁的冯逢,颤着身子慢慢的抱住妈妈的腰,反反复复的说自己没病,泪水打湿了她的衣摆。
后来,冯逢背着小书包回来,仰着头告诉她自己要学钢琴的时候,刘芳就恍惚了,仿若时光倒流。
果然,是他的儿子吗?
即使没有见过面,但是,总归还是父子吗?
冯战也会弹钢琴,而且弹得非常棒,几乎够得上专业级别,当年就是用一首十分简单的《小星星》才搭上了她的。
有的时候,刘芳看着冯逢,总是欣慰而又心酸。
这孩子,长得像自己,但是性子却像极了冯战。
长在济南,但却像四川人一样嗜辣;
明明看起来都很成熟,但是内心里像个小孩子;
头发软软的,偏偏又是个倔脾气;
热爱钢琴,虽然他弹得不怎么样……
仿佛冯战的一切都完美的在他的儿子身上得到了延续。
冯战,我把他养的很好很好,这样,你是不是会更开心?
而那些事情,逢逢像普通孩子一样,骑在爸爸的肩头上在夕阳下跑遍整个花园去抓蝴蝶,父子俩熬夜一起摇旗呐喊看球赛的场景,永远永远只能存在她的梦境里了……
刘芳低头看着睡着了的儿子,泪水终于滴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冯战终于出现了,神秘的冯爸爸……不要被吓到了,这章主要是说明冯逢性格的由来,此文不虐啊喂!话说,我qq被盗了,申诉一直不成功,很郁闷啊……
37跟我在一起
三十七
进过这几天的折腾;冯逢的水痘已经被控制住了,身上和脸上的东西也已经慢慢的消退;而那天晚上他拽着刘芳的手要爸爸的事情;他自己根本不记得。
不管怎么样,刘芳看着气色越来越好的冯逢,内心里终于还是松了一口气。
在这期间;迹部每天都会来给他送笔记,有时候还会留下来两人一起探讨一下比较深奥的题目;因为冯逢这一生病请的几天假;他们已经没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物理竞赛了。
这天,迹部又是准时准点的到了冯逢的房间;因为是周六;所以他可以在这里呆很久。冯逢脸上的已经完全消褪了;除了身上的一星半点,谁也不知道他出了水痘。
之前刘芳都是除了迹部,其他人一律隔绝在外的,所以他已经很久没出去透透气了。
迹部舒适的靠在冯逢的座椅上,扭头就看到了书架旁的那架钢琴,他这才想起来,浅海禾子也是这家伙的老师来着。
“你喜欢钢琴?”
冯逢竖了个懒腰,闷闷的回答:“嗯,喜欢。”
迹部摸着下巴,以前总听浅海提起他,还不知道他弹得如何……
“那你就给本大爷演奏一首吧。”迹部高高在上的说。
冯逢歪头想了想,自己最近因为生病而没能练琴,现在反正是在休息,不如趁着没事练练手也好。
“好!”他捋了捋袖子,一副要大开杀戒的表情走向那架被白色绒布覆盖的大琴旁边。
迹部:“……”
本大爷只是让你比弹首曲子而已,可没让你去打架!
冯逢小心翼翼的揭开绒布,翻开琴盖,坐在矮凳前开始酝酿感情。
然后就是魔音入耳的时间。
迹部握着泡着花茶的手,头上的青筋“突突”是我跳,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料到,冯逢居然这么的……
出人意料。
不过,那些刻薄的打击的话迹部终究还是没说,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心态,他都默默地坐在原处,不发一言。
也许是因为,真的不想伤害他吧。
迹部想。
如果不考虑这琴声的话,这其实还是一个很美好的上午的。
冯逢收了最后一个音符,期待的回头去看迹部,像是等着表扬一样。
他也觉得自己如今奇怪极了,以前那么多人都说他弹得不好,他都不在意,但是现在,他却特别想听到眼前这个人对自己的评价。
迹部的话噎住在喉咙里,融化在了对方渴望的眼神里,脑子一热,迹部大爷脱口而出:“还是本大爷来给你示范一下吧!”
“你也会弹?”冯逢顿时兴奋了,好像找到了志同道合的道友一般,蹲在迹部身边,他以前还不知道原来迹部也会。
“啊嗯,那种东西本大爷怎么可能不会。”迹部不屑的说,他会的乐器至少也有八种,钢琴不过就是个小儿科而已。
冯逢点头,“这样啊,那你弹得好不好?”
“本大爷的琴技自然是华丽的。”迹部高昂着头骄傲地说。
“我跟你说啊,凤的琴是我见过的同龄人中弹得最好最好的,我特别崇拜他!可惜他怎么也不肯收我做徒弟,不然……”
迹部无语的瞪着眼前这没心没肺的家伙,在他的面前还敢夸别人!
他的水平比凤绝对高!
迹部一语不发的走到钢琴前,想都没有多想,直觉得就弹起了《致爱丽丝》。其实,他原本可以选择一些更加高难度的曲子,比如施特劳斯、莫扎特之类的名家的作品,但是在他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恰恰就是这首最耳熟能详的爱丽丝。
《致爱丽丝》是贝多芬在四十岁时期创作的一首钢琴小曲,当时的贝多芬正爱恋着自己的一个女学生,于是在他心情甜美、舒畅的情况下,他为自己,也为那位女学生创作了这首《致爱丽丝》,意寓着能找的一位理想而浪漫的伴侣。
迹部在这个时候,这个地点,对着这个唯一的对象弹起这首曲子,其实已经是在隐晦的表露心意了,虽然他自己未必反应过来,而听者未必理解其中的深意。
不过,冯逢也不用去管其中有什么别的意思,他现在的心已经完完全全被迹部给俘虏了,他一眨不眨的盯着迹部跳跃在黑白键上的灵巧双手,不停演奏着完美优雅的旋律,配合着迹部深情地眼睛,冯逢很快就把迹部列为自己内心和凤其名的偶像,恨不得上前去求大神抱腿。
这个时候,估计只要迹部开口,不用他多说什么,冯逢肯定特别愿意以身相许,而且自带嫁妆!
迹部准头去看他,冯逢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他身边,用一双闪亮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
他的心一跳,手上的动作就慢了下来,渐渐地停了。
两个人就这么对望着,连音乐声是何时消失的都不知道,只知道对方的眼睛离自己越来越近。
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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