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棋在白棋这一颗子下一路碰,王一飞的攻击不是那种重锤巨斧式地进攻,一下儿下去必须立杆见影,马上见到好处,而更象是狼群式的攻击,东一下,西一下,看似漫无目标,可一旦出现机会被他抓住,那就死死咬住,让你难以脱身。
“打蛇随棍上,不好办啊。”高棋如董彦者面对对手如此犀利的进攻一样也感到棘手难办:上边,白棋八子棋形笨重难以活动,左边被黑棋先手扳下也是大的不得了,下边黑棋残子也在蠢蠢欲动,棋势错综复杂,头绪繁多,而只要一步走的不够精确,就可能立即陷入败势。
仔细衡量之后,白棋在左边五路扳,黑棋退,白棋天元位左一路长,黑棋反方向扳,白棋向下拐,黑棋向上长,白棋迎头打吃,黑棋中腹一飞,将上方八颗白棋吃掉。
“啊?!弃了?!”郝志强大吃一惊。这八颗白子一死,黑棋实空暴涨近三十目,如果是他,无论如何是舍不得的。
“是的。弃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如果白棋不肯弃子而尖回的话,则黑棋向下长,由于整体没眼,黑棋接回下边几颗残子是绝对先手,所以白棋只能在里边挡,如此一来下边白空被大幅压缩,接下来黑棋左边四路一断,这里黑棋也能围出十几目的空,白棋难有胜算。所以白棋现在弃掉上边的尾巴确保下边的实空是最明智的做法。”林枝福答道。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果换他上去下,他未必能走出这样的招法,但站在一边看结果,双方的意图他大全还是能看懂的。
正说话间,身边人群一动,一个人站到了观战者的最前边。
“哟,是海鹏,下完了?结果怎么样?”回头见是陈海鹏,郝志强连忙问道。
“呵,完了,中盘胜。”陈海鹏笑笑答道。以他现在的实力和状态让先对抗业余一流棋手还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不出百手便反先成功,再过二三十手,就连盘面也反超了,没等进入官子阶段,对方一判断形势落后五目以上,自知不可能在官子阶段在职业一流棋手身上捞到便宜,于是便推认负。
“呵呵,旗开得胜,现在是职业队以一比零领先了。”郝志强笑道。
“是呀。这盘棋怎么样,感觉上似乎黑棋不坏。”高手看棋往往只从双方的棋形上就能感觉到形势的强弱,虽然只是站在这里不到十几秒钟,眼睛也只是粗略的一扫,陈海鹏便觉察到形势的微细。
“呵,小陈,你来的正好。你刚看棋,脑子没受影响,你来判断一下形势。”陈海鹏是一线棋手,现在又正处在当打之年,他的形势判断一定比自已的要准,林枝福问道。
“嗯”,重新把注意力集中在两三米外的棋局上,脑袋轻轻点着,一边计算着双方的目数一边判断双方形势的差距。
“如果是普通的对局,白棋可以说赢定了,不过这盘棋是让先棋,董老师怕是有点困难。”大约一分钟后,陈海鹏说出自已的判断。
白棋天元位上一路小尖,黑棋挡,白棋下边七路尖顶,开始收束腹空,黑棋顶,白棋挡,黑棋再顶,白棋退,这里白棋也围出了近二十目的实空,相比于被黑棋顺势挺进头来无好了很多。只不过,先手再一次落到了黑棋手中。
左边二路大飞,众人瞩目的大官子。
白棋外搭,这是最强的收束手段,如果从角上尖顶的话,虽说白棋的实空不小,但黑棋顺势三路挺头,自已围成的实空也相当可观。
黑棋三路基本原顶,白棋外挡,黑棋四路打吃,白棋粘,黑棋粘,白棋五路断后再从一路滚回,双方在这里的行棋次序非常巧妙,精准。
再次抢到先手,黑棋左下角二路立:扳接就官子而言价值更大,但此时更重要的是先手在握!
白棋挡,黑棋一路先手扳接,白棋只是打吃后补断。
一轮让白棋无可奈何的先手搜刮后,黑棋右上角二路拐,又是一步大的不得了的官子。
“呵,飞飞的官子功夫很厉害啊,让董老师一点儿脾气也没有。”陈海鹏笑着说道。如果是别的业余棋手,他肯定会站在董彦这一边,不过此时坐在棋盘那边的是王一飞,那事情就另当别论了。
第六百五十九章 难得和棋
子的轮廓越来越清晰。
随着盘上棋子数目的增多,可以做文章的地方也越来越少。和中盘的复杂战斗不同,官子比拼的更多是棋手意志和基本功的较量,意志:这个阶段每一步的得失都将直接影响棋局最后的结果,而且一旦出错,就很难再找回来;基本功:不仅包括死活,还有官子的大小,先后,薄厚,有些价值虽大,却不能去抢,有些目数虽少,却不能不要,看似先手的从全局来看却是后手,看似后手的却又是必须去抢的关键所在。棋子就摆在那里,对高手而言,自已能看到的,对手也一样能够看到,两个人就象面对一盘摊开来打的牌局,没有秘密,没有运气,靠的只能是自已。
董彦使出浑身的解数,想要在漫长的官子战中捞到便宜,但王一飞的顽强却是超出了他的想象。
十目以上的大官子收完了,三目以上的中官子也收完了,双方的形势并没有改变。
只剩下一两目的小官子了,棋桌旁的两个人都把头深深扎在棋盘上:恶斗了两百余手,没有谁愿意在最后的冲刺阶段倒下。
其他几盘棋先后结束。
在一场硬碰硬的交手战中,曹灿以他超强的攻杀力演绎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歼灭战,先是弃去左边五颗白子形成一道外势,然后再对黑棋中腹大龙展开**裸的直线追杀,沈荣基虽然拼尽全力想要躲过一劫,奈何棋差一招,被白棋兜心一点,做成了梅花五,大龙愤死,棋当然也就结束了。
第四台宋玉柱下的是让两子棋,负担比前面三台都大,话虽如此,但宋玉柱不愧为当今中国棋坛年轻棋手中的佼佼者,攻如疾风,守似坚城,刀锋起,寒光闪闪,刀锋落,必见血光,在他神出鬼没的运筹下,二子优势被越磨越小,最终消失殆尽,终局时反以盘面三目超出。
第五台,第六台,两名业余棋手发挥出色,顶住了职业棋手的冲击,将优势保持到了最后,分别以两子还有一子获胜。
现在,双方比分打成了三比二,职业一方已立于不败之地,是平,是负,关键就落在了第一台的身上。
人们纷纷围到了第一台前。虽然这只是一种近似于表演性质地比赛。但棋手们谁不想赢?
“怎么样了?”最后过来地宋玉柱小声问道。
“极度细微。大概只有数子以后才能知道。”陈海鹏答道:由于这盘棋中间曾有过激烈地劫争。而他们几位又是棋下到一半才过来。因此很难完全看清。能让他们这样地顶尖职业高手也搞不清楚胜负。由此可见此局争夺地激烈。
带目地官子收完。接下来就是单官。双方落子地速度明显加快。不到一分。棋盘上再无可以落子地地方。
“呵呵。小伙子。下得非常漂亮。”董彦轻吁一口气。笑着夸奖着王一飞。
“下地不好。这里走错了。损失太大了。”王一飞摇了摇头。用手指了指棋盘上地左上角。
“呵,我明白你的意思。不过这是年轻的代价。错,谁都会犯,重要的是能不能从中学到经验。”董彦笑道。
见两个人停止落子开始谈话,站在远处观战的人们立刻围了上去。
“两位,对局结束了吗?”林枝福作为裁判问道。
“呵,结束了。应该是和棋吧。”董彦笑笑答道。
王一飞的实力超过他的想象,自轻率在上边三路跳下破空,被黑棋强硬反击之后,他便一直处于苦战之中,幸好先前在左上角占到的便宜不少,这才稳住阵脚,最终坚持到了终局,这中间地艰难并不比头衔战中面对那些成名高手的冲击为少,所以,能保住金身未破他就已经很知足了。
“呃,是吗?”现代棋战由于有贴子的问题,因此除非出现诸如长生,三劫循环之类几十年也未必能碰到一次的特殊情况,和棋这个词几乎在围棋比赛中已经很难听到,现在突然听到这样地回答,围难众人无不感到新奇。
“嗯。盘面一样。”王一飞点了点头小声答道:大多人在这种时候大概想的是和国内第一高手打成平手如何地光荣,而王一飞想的则是这一盘如果是真正的比赛,黑棋已经输了。
“和棋,真的是和棋?”这样的结果并没有出观战的几位职业高手地意料之外,但不少水平较低的业余棋手就迷糊了,纷纷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做为比赛,既然不是中盘胜负,
当然不可能只听对局双方棋手地说法便做出最后的判历史上因棋局过于激烈而导致棋手判断和实际结果相反地情况,当年的小林光一和大竹英雄在名人战七番棋决战中就曾上演过这一幕,那盘棋小林光一一直认为自已不错,而大绣英雄则觉得自已始终稍差,终盘时,小林光一信信满满,大竹英雄满脸涨红。但裁判作棋数目地结果却让两人都是大吃一惊,居然是大绣英雄以微弱的半目优势获胜。这个结果小林光一不信,大竹英雄也觉的不可思议,于是重新复盘再点一遍,和第一次的完全一样,到了这个时候,两位超一流棋手才意识到是自已的心态影响到了判断的结果。
林枝福开始做棋,看着他那只粗壮的右手在棋盘上灵活的移动,人们的心情也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一百六,一百七,一百八,和棋。”理论上,围棋的棋盘共有三百六十一个交叉点,一盘棋终局,就象国家和国家之间有界限一样,但棋盘上只有黑白两方,所以黑白各战一百八零点五子为和楼,棋盘上是不可能出现半颗棋子的,所以黑棋要么是一百八十一,要么是一百八十,要么赢,要么赢;不过凡事都有例外,这盘棋的中腹出现了一块共活,白棋落子,白死,黑棋落子,黑死,由于谁都不能落子,所以这个交叉点只能双方平分,也因此凭空蹦出一个无法看到的半子。
“啊,真的和棋了?那比赛的结果怎么算呢?”
牵涉到明年比赛时双方交手的棋份,人们顿时议论了起来。
“呵,大家不要乱。赛前规定,如果比赛是以四比二以上的比分分出胜负,则来年的比赛棋份进行相应的升降,现在的结果是职业一方三胜一和二负,也就是双方的比方是三点五对二点五,没有达到赛前商定的标准,所以明年的比赛还是延续今年的棋份,前三台让先,后三台让二子,大家都没有意见吧?”紧争协商了几句,刘涌拍拍双手,把大家的注意力集中过去后大声宣布。
这个决定不错,既满足了业余棋手一方信心的需要,又保住了职业一方守住让先到二子之间的底线,双方可谓是皆大欢喜。
“呵呵,飞飞,厉害呀!被董老师让先居然能撑下来!想当初我和玉柱在国少队时被董老师让两子都未必能赢呢。”陈海鹏笑着对王一飞说道。
“呵,是呀。飞飞,以你今天的表现,打围甲都够了。”宋玉柱也笑着称赞道。
让先棋和分先棋就本质上说来其实已经没有多大的差别,要知道在上个世纪四十年代以前还没有贴目的概念,棋手们就是在先行无负担的规则下进行战斗,所以可以这样说,让先不能保证必胜,那么分先时也同样难以保证必胜,下十盘棋也许会是二比六,三比七那样的大差,但落后一方也绝非全无反击之力。
董彦是当今世界级的超一流棋手,他的实力比起一般的一流棋手要高出一截,当然,这个一截很难用具体的目数,诸如一目,两目去做比较,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现在他同那些普通的一流棋手进行不还子对局,尽管胜率不会很高,可拿下几盘绝不会是大问题。
王一飞以十二岁的年龄和董彦激战两百八十余招,并最终顽强守住盘面的均势,迫使职业一方未能达成赛前制订的理想目标,这样的实力,这样的心理素质,在一线职业棋手中也不是随便拨拉一个就能做到。
“呵呵,说的是,说的是。好啦,比赛结束了,请大家合影留念。老,看你的啦!”听到陈海鹏和宋玉柱的评价,刘涌心里就是一跳,半则以喜,半则以忧,喜的是王一飞果然是一块璞玉,假以时日必成大器,忧的则是现在周围有不少媒体记者,两位在当今国内棋坛名气极大的精英级棋手的评价肯定会被当做看眼发表出去,到时候不知将有多少职业棋队盯上这位少年棋手,为自已的成功签约造成多少的困难?!脑筋一转,连忙将话头打断,招呼众人拍照合影,别再围在王一飞旁边。
“呵,大家请到主席台拍照,咱们先来个全家福。”郝志强何等精明,一眼就看出了刘涌的心思,心中好笑,但还是配合着刘涌把众人的关注点转移到和国手们的拍照留念上。
第六百六十章 回家
辛店,朱家坟,退休职工活动站。
象往常一样,棋牌室里烟雾腾腾,吵吵闹闹之声不绝于耳,退休在家,有的是大把时间可用的小老头,老老头们在这里玩的是不亦乐乎,麻将,扑克,象棋,围棋,各种各样的游戏摆开有十几桌,手上捏着棋子,攥着纸牌,嘴上却也没有闲着,甭管抓到了好牌坏牌,下出了好棋坏棋,都有一大堆的道理可讲,对他们而言,玩这些游戏与其说是斗智,到不如说是斗嘴更恰当。
靠近暖气的一张桌子上摆下的战场是围棋,桌子两边坐着的分别是两个六十多岁的老头,旁边还站着四五个看热闹的闲客。
“哈,跑不了了吧?凉了吧?要不要悔一步?”桌子右边的老头落下一子后露出一脸的奸笑:棋盘上,他的黑棋刚刚把白棋分成两段,边上的数子和中间的棋筋已二者必得其一。
“,呃”挠了挠头,左边的老头想要反驳却一时没找到合适的由头:棋筋被吃和边上数子被吃都一样受不了,无论哪边死了都是败势,形势不利,说起话来又怎么可能有底气呢。
“呵呵,没话说了?哈哈,老王头,难为你有一个高手孙子,水平怎么还这么差?没事儿的时候他就没教你两招,让你也尝尝赢棋的滋味儿?”看对方皱着眉头苦思冥想,右边的这位老头更是得意,掏出一根红梅香烟点上,乐滋滋地享受着胜利者的感觉。
“切,美什么美,不就今天赢了两盘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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