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多了,我只参与了其中一部分,也就是他的私生活丑闻,至于官/场上的事,与我无关。”
江笑抬眸定睛看着他,想要找出一丝一毫的破绽,然而却无果,但她还是不太放心,确认似的反问了声:“真的吗?”
毕竟,这两件事一起被报道出来,未免也太巧合了。
“真的。我昨晚给杨柯打了个电话,你知道的,璀璨娱乐不仅是在n市,甚至能称得上是全国的娱乐公司龙头,而发行量最大的杂志几乎都在璀璨娱乐旗下,我只是爆个料。至于陈庆国行/贿的事情,不是璀璨娱乐旗下的报刊杂志发布出来的消息,也许,他很早之前就被有关部门盯上了。”
江笑舒了口气,“那就好。”
不是他就好。就在刚刚,她凭借多年看小说的经验脑补出了一段家族被灭亡,陈家死灰复燃进而复仇的狗血剧情。
“傻瓜,”叶森远揽着她的腰进屋,“这些都不是你该担心的事情,看到陈庆国即将会有的下场,你只管高兴就好。”
江笑:“……”虽然这话是显然的落井下石,但是她无法否认,最初看到这个消息,除了为叶森远为她做的而感动之外,她是喜闻乐见的。心里的那一丝激动,掩藏不了。
“我曾经也试过所谓的报复,我有几个同学在杂志社工作,但是在n市,没有人敢去得罪陈庆国,想要做到全身而退太难了,是我太没用。叶森远,谢谢你。”
她没有办法办到的事,他轻而易举地办到了。虽然有身份差异这个客观因素的存在,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有这份心。
仿佛自从遇见他以后,她的生活就在悄然无息地发生着改变,这改变是一步一步转向好的方向,带给她无数的幸运。
“你不怪我没有事先和你商量?”
江笑眉眼一弯,“你不是想给我惊喜?”
叶森远没有回答,却笑了。这份默契,彼此都懂。
叶森远手机的来电铃声打断了两人默契的相视而笑,屏幕上显示着一串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n市。
这个号码,江笑认得,是陈晟的手机号码。这么多年来,他的手机号码一直没有变过,出国的期间,号码也申请了保留。不是刻意去记得,只是记得而已。
虽是陌生号码,叶森远倒是没有犹豫地接了起来。
“喂。”
“是你举报了他?”陈晟的语气听起来很平静,并不像质问的模样。
叶森远听出了他的声音,下意识看了江笑一眼,眼神里倒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把手机从耳朵处移开,按了扬声器。
他不想让笑笑去猜他们的聊天内容,也不允许有任何误会,有些事,不该隐瞒的就绝对不要隐瞒。
“是我。”叶森远应了一声。
“谢谢你。”陈晟说。
此话一出,不止是江笑没有理解,就连叶森远也愣了一瞬。不过瞬间,他就明白过来。
而那端,通话已经终止。
他耸肩,收起手机,问笑笑,“想不通?”
想不通,是指陈晟这句谢谢。
江笑回过神,摇了摇头。其实仔细想想,他这样的反应是应该在情理之中,只是她以前从未注意到陈晟竟然有这样的想法,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
他对陈庆国的态度,自然不像一般父子那般。寻常父子,或许不多言,但感情在。而他和陈庆国,彼此有多少真心的感情,旁人无从知晓。
叶森远继续说:“其实陈晟回国之后根本就没有想要待在天利地产,只是陈庆国要求了,他就装装样子而已。既然陈庆国想他乖乖听话,以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他就不介意装一装,去做项目,去和陈进争夺,更何况,只有留在陈庆国身边,才能对天利地产的状况更为了解。至于和浅易科技的合作计划,他一开始也没有多放在心上,但是你是个意外,因为你,他想让这个项目成功,多有些机会跟你接触。我是在调查陈庆国的同时才知道陈晟回国之前就已经成立了一家公司,不过登记的法人不是他,是他朋友。至于天利地产,实际上已经连年亏损,过不久就会面临退市风险。”
商场上的事情,江笑不是很懂,但是她好像能明白陈晟这样做的理由。只是,陈晟对于陈庆国出事的反应,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不过,这些事,早已与她无关。
江笑没说什么,转移了话题,问:“你说要等一天再去见我爸妈,就是在等陈庆国被扳倒?”
“不只是这样。”
“嗯?”
“晚上,你陪我到车站去接两个人。”
“谁?”
“我爸妈。”
江笑:“……伯父伯母要来?”
“嗯。”
江笑抚额,“你是不是从来不打无准备的仗?”
“见未来岳父而已,不是打仗。我只是不想看你还有你的家人受委屈,陈庆国这件事,就当作我送给你的礼物,希望你爸爸看在这件事的份上,能稍微对我产生点好感。而我爸妈过来,是想消除你爸爸的最后一点顾虑。”
“是不是太麻烦伯父伯母了?”
“不麻烦,”叶森远亲了亲她的额头,“我妈早就盼着双方家长见个面,早点把婚事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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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檀和颜夕旅游回来,听说儿子去了n市见笑笑的父母,这可把颜夕高兴坏了。
不过,事情好像没有她想象中的顺利。
儿子把前因后果解释了一遍,颜夕听了,对笑笑一家的遭遇心疼得不行。笑笑那瘦弱的小身板儿,是怎么撑得起来这么多痛苦的?
她二话没说,挂了电话就订了第二天去n市的机票。飞机在n市机场降落,他们再从n市开车去w市。一路上,颜夕还琢磨着怎么给陈庆国这种人一个教训,却被叶檀一句话给噎了回去。
“臭小子已经动手了。”
好吧。其实这种脑力活儿,也不是她能做得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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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江川的烟酒店很早就开门了。
他一个大老粗,平时很少关注时政新闻,烟酒店里也没装电视,但是他的烟酒店卖报纸。
所以,江川一早拿到报纸,只一眼,就看到了封面上陈庆国的照片。
字都没看清,只是看见了陈庆国的照片,江川就感觉全身的血液就好像快要冲上来了。他扶着柜子,稳了稳身子,才去看报纸上的粗体字。
行/贿,这两个字率先映入眼帘。
头版头条,篇幅占了一页版面,江川干脆找了凳子坐下,把报纸在腿上摊开,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过去。
他年纪大了,报纸的正文内容对于他来说太小了,从抽屉里找出老花镜戴上。
越往后看,江川就越是笑,笑声几乎癫狂,肩膀一抽一抽的,笑着笑着,却有眼泪下来了,老花镜的镜片都模糊了。
江川抹了把泪,把报纸夹在腋下,关了店门就往家里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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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芳还睡着,江川顾不得许多,太想和她分享这份喜悦了,于是摇醒了她。
印芳直直地挺着身子,感觉到有人再碰她的脑袋,很不舒服。她缓缓睁开眼,当然,也只有这双转动的眼睛,才能证明她尚且是有意识的。
江川见她醒了,赶紧把报纸凑到她眼前,“芳,你看,陈庆国!是陈庆国!他终于遭报应了,遭报应了啊!”
印芳刚醒过来,眼神还不清明,但她听得到他的声音,也听得懂他说什么。她又望向报纸,眨了眨眼睛,不一会儿,就有眼泪滑向脸颊两边,明明是眼眶通红的人,脸部的肌肉都在颤,却没有一点声息。她的手在使力,却没有一点知觉和动静。
“别……哭……”一句无声的安慰。
印芳只能稍微动着嘴唇,嗓子就像被堵塞住了,完全没有声音出来。
江川擦掉她的眼泪,还在笑,“我高兴,我高兴。你看,坏人总是要有报应的。”
印芳又眨了眨眼睛,只不过这次,间隔的时间很长,好几秒才睁开,似乎是在对他说的话作出回应。
江川再回到烟酒店的路上,经过黄家的小卖部。
黄琴透过玻璃窗看到他,赶快走出来喊住了他。
“老江,你看新闻了吗?”
“什么?”
“就是你原来那亲家公啊,陈庆国,说是贿/赂/官/员被立案调查了。还好笑笑早就跟他儿子分了手,否则要真嫁过去了,就得跟在后面受罪了,恐怕翻不了身咯。”
受罪?笑笑受的罪,他们家受的罪,又比这少几分?
江川没做声,笑了笑就走了。
☆、第72章
烟酒店偶尔有几个生意,江川算比较清闲,不过却一点也不无聊。
这一上午,他绝大部分时间都用来看报纸了,兴致盎然。关于陈庆国行/贿的新闻内容,他反复看了很多遍,几乎都能倒背如流了。
快到中午的时候,他正打算关了烟酒店,回家做饭。刚准备收拾东西就见马路边驶来一辆私家车停在门口,他以为是生意上门了,手边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不料,却是笑笑从车里走了出来,那她右手边的男人一定就是那个y先生了。
江川毫无准备,看到女儿和一个男人并肩向他走来,他竟有种酸楚的感觉,站在原地,一时忘了动作。
“爸。”江笑唤了声。
“嗯。”江川应了声。
玻璃柜台上的报纸就这么摊着,十分显眼,江川见她的眼神落在上面,也没有收回。她眼底没有惊讶的成分,想必早就知道了。
其实,江川很想和她说说这件事,但是又怕自己控制不了语气,伤了她,干脆不再提。
“伯父,你好,我是叶森远。”
“你好。”江川虽然应了,态度却不热络。
“我准备回家吃饭,你们没什么事的话,我要关门了。”
明显的逐客令,江川并没有要进一步和他们聊天的意思。
“妈妈在家?”江笑反问。
一定是妈妈在家,否则爸爸的午餐都是在店里随便吃些面包或者方便面解决的。
江川没有否认。
“爸,我们能跟您一起回家吗?”
“你们?”
江笑被这反问弄得一窒,她不是很明白爸爸的心思,可是他的态度显然要比以往要好了很多,也许是因为陈庆国的事情,他心情好才会这样。
“伯父,”叶森远忽然出声,“不如一起吃个饭,也能增进了解。”
“既然是笑笑的朋友来w市玩,我当然要帮忙好好招待。”
“朋友”、“玩”,江川用这两个词将叶森远的身份归类在与他们家无关的位置上。
“爸……”江笑想开口说些什么,却被叶森远拉住了手臂,示意她不要说。
他说:“谢谢伯父款待。”
江川关了店门,看也不看他们就往前走。
叶森远和江笑对视一眼,也举步跟了上去。
车留在店门口,谁也没有提开车、坐车一事。
叶森远和江笑走在江川身后几米的位置,其实气氛是很尴尬的,但是江笑又不敢快步上前和爸爸并排走,那样会更尴尬。
并排走的人,却始终保持沉默,想挑起话题,对方却不搭理,那会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尴尬。
江笑只能对着叶森远咬耳朵,“怎么办?”
她夹在爸爸和叶森远之间,尴尬症都要发作了。
叶森远回了一个微笑,“顺其自然。”
又经过黄家的小卖部,黄琴正在清扫场院,见马路边上走着的三个人,倒是惊讶了下。
“老江,回家吃饭啊。”
江川点点头。
“笑笑,这位是?”
江笑见爸爸的脚步没有半点停顿,她对黄阿姨说:“阿姨,这是我男朋友。”
“挺帅的一小伙儿。”
叶森远竟被这说法逗笑了,“谢谢阿姨。”
后面的动静,江川自然是听到了,更何况黄琴嗓门儿本就大又天性八卦,听她又要拉着笑笑说起陈庆国的事情,江川终于忍不住回头,喊了声:“有人来买东西。”
黄琴偏头一看还真是,也顾不得和笑笑再说话,回店里招呼生意去了。
江笑自然是舒了一口气。
其实村里很多人本性都很善良,可就是嘴太利,心又直,遇见什么就说什么。
叶森远问:“你们这儿的人都知道陈庆国?”
江笑点头,“他老家也是w市的,不过是在另一个镇上,我们这儿的街坊领居知道他是因为我当初和陈晟订婚,按习俗在家摆酒请客了。”
“他们都不知道陈庆国对你们家做的事?”
听黄阿姨刚才的口气,只是在庆幸笑笑没嫁过去受连累。当初听说笑笑和陈庆国的大儿子分了手,村里多少人都在惋惜这段富贵的姻缘,而现在,陈庆国倒了,他们却又在庆幸。不过,人就是这样,说到底也是为笑笑好。
江笑摇头,“除了我和爸爸妈妈,没有人知道。”
“你爸爸在保护你。”
江笑低下头,声音低沉,“我知道。”
虽然爸爸说不想看见她,但是又哪里是真的要把她逐出家门。爸爸把所有的事都藏在心里,这些年也没有能倾诉的对象,苦痛都自己往心里吞,他比她更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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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江川开了大门。厨房是单独在外的,不与主屋相连,他开了大门却没进去,转头径自走进厨房,一声不吭,就像是当笑笑和叶森远是透明的。
江笑好像明白什么,没有去打扰爸爸,而是带着叶森远进了房间。
印芳正闭着眼睛休息,其实她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并没有什么区别,反正除了眼睛,其他的身体部位都不能动。
不过,大脑还是能思考的。
有时候,她甚至在想,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算了,当初在那场车祸里就那么死了,一了百了,陈庆国也不会再以她来威胁笑笑。
可是,她下一秒就会否定自己的想法。
她得活着,无论是不是生不如死,都得活着。
因为她是笑笑坚定活着的希望。如果她死了,笑笑一定也会因为内疚而活不下去了。其实,真正做错事的人只有她,印芳自己。
笑笑只是个可怜的孩子,她能懂些什么呢?怪她认识陈晟吗?怪陈晟的父亲是个恶人吗?这一切都是注定的,她也认命了。只能怪她一时鬼迷心窍,去卖假/发/票,才害得女儿被人握住了把柄。
现在,她庆幸她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