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有内奸?
即使如此,以偃师城的坚固程度,就是十万大军围城也可坚守上数日无虞,怎么会突然失陷了呢?
被打个促不及防,洛阳军又非久战的虎狼之兵,加上魏军此来的先头部队尽是精锐之师,洛阳东门在努力挣扎了一晚后宣告失守,王世充手下的杨公卿、张镇周等再有才干,亦仅限于排兵布阵,在被敌人偷袭得手后的攻防战中全不顶事,只有败退,急切间与王世充居然失散了。
其余三门本应还在王世充的手里,但据探子提供的情报,竟也被魏军迅速攻占了,城头换上魏国飘扬的旗帜。他已派人去询问负责防务的宋蒙秋与郎奉二人,但有种不详的预感,他们该不会背叛了吧?
此刻情景的险恶全然超乎包括王世充在内所有将领的想象,他们就在眼前,可莫名其妙地就把城给丢了,对方攻来的人物看来不多,打斗也不阴狠,但一个个战力都那样恐怖,用“以一当百”来形容毫不夸张。
事实上,洛阳是隋室三大都城之一,其防御力比大兴和江都有过之而无不及,除四周山川的天然屏障外,外有长墙围护,外墩城墙宽达八丈,可容十多骑并排而驰,城楼宏大,四面十二门,门与门间可相互照应,门门都是关口。
对攻城军最有威胁的,当数由沙天南设计制造的大飞石和八弓弩箭机,前者可掷重五十斤的巨石,射程达二百步;后者箭大若巨斧,能攻击在五百多步内的敌人。而两者均是机动性强,转动灵活的超级守城工具,能在城墙上迅速调动。
一百二十座大飞石,一百五十挺八弓弩箭机,把洛阳守得固若金汤,在正常情况下,即使攻城的指挥是威震天下的魏公李密,昼夜不息地四面攻城,没有月余工夫也不可能将之攻克,史上后来强如李世民亦要先把洛阳孤立,截断所有粮道。
可就是这样,仅仅半天之内这座伟大的城市就要易主了,简直比变戏法的还要匪夷所思。
现在王世充只能退往皇宫,皇宫粮食充足,城高墙厚,足以抵御长期的攻势,最要紧的是里面有逃生的密道。
当然,他还抱着让凌风救援的心思,这也是死活作活马医,聊胜于无了。
今天如果在一开始就决意闭门守城,不在外设寨列阵迎战的话,一切都会不一样了。
所以,他一面策马扬鞭,一面问道:“玄应,我们的紫色烟花呢?”
经过几个时辰的战斗,王世充也未曾遇上什么了不得的高手狙杀,就压根就没想起凌风,而燃放烟花求救的任务自然光荣地交给了他的大儿子。
忙活了一宿,虽未真个交手,但王玄应这个花花公子早不堪其扰,汗流浃背,听老爹一问,浑身忽地一震,嗫嚅道:“爹,我送给淑妮玩耍了……”
王世充头脑一胀,差点从马上摔下来,随后一鞭抽到儿子的脸上,破口大骂道:“你这小畜牲,误我大事!”
英明一世的他怎会知道这小子如此草包,竟枉顾军令,做出这等事来。
这时还跟在他身边的除了俩儿子,就是玲珑娇、欧阳希夷、陈长林和那个中年道士四人。他们都把话听在耳里,让王世充怎下得了台?不抽这混蛋几鞭,岂非寒了众人的心?
王玄应哭喊着,又是一鞭落下,眼看无法躲过,却给欧阳希夷一把接住。
这老头沉声道:“世充,现在不是处罚他的时候,还是先回去守住皇城,伺机夺回洛阳的控制权。依我看,那位明会主就是再神勇无敌,在这千军万马的乱军之中也无关紧要,于大局无益。”
余下三人也是力劝。
王世充长叹一声,道:“也罢,我们走!”
身后是零散的溃兵与追兵,到处都是号角声,马嘶人嚷,密集的蹄音此起彼落。
就在这时,西南某处上空升腾起大片五花十色的烟花,绚烂而夺目。
一行七人愕然勒马,有如云山雾罩,不明所以。
第261章 追捕淑妮
李密志得意满地入主洛阳,骑着高头大马,长发披在两边宽厚的肩膊处,衬着烁闪生光的甲胃,顾盼自雄,确有不可一世的枭雄气概。身边两骑分别是王伯当与杜干木,其余诸将如单雄信、程知节、徐世绩等均负责维持城防,以妨王世充死灰复燃。
王伯当一身白衣,背挂长弓,手持双尖矛,漫不经心地扛在肩上,别有种豪放不羁的味道,单论卖相的话,绝对是个不错的小白脸。这时他带着一脸张扬的笑意说道:“恭喜密公,贺喜密公,今趟得到东都,天下的一半已落到密公的口袋里了。”
杜干木是个满脸横肉的高大壮汉,背插双刀,双目闪闪有神,显是内外兼修的高手。闻言冷哼一声,道:“密公还是勿要忘记与越王的协定的好。”
此人绰号“双刀”,是越王杨侗心腹大臣元文都的手下大将,乃吕梁派目下最杰出的高手,两把刀使的相当不错。越王阵营之人畏惧王世充多过李密,便派他勾结李密,设下这个大局,狠狠摆了王世充一道。
王伯当眼中掠过寒光,正要说话,李密笑道:“杜将军也是明白人,李某也不与你说那些虚的,你觉得本公会甘心对一毛孩子俯首称臣么?”
他这话十分狂傲,但明眼人都知此时的李密绝对是金鳞化龙,袭卷风云,再无人可阻止他在历史的舞台上尽情挥洒下自己浓墨厚彩的一笔。
以他谨慎细微的为人,原不致如此狂傲地表现出内心想法,现在这样明目张胆地对着杜干木说出,又目光灼灼地盯着他,自在逼他表态,要么臣服,要么死亡。
李密身后足有三百骑,队型散而不乱,形成一个奇异的阵势,最大限度地保持着主人,见王伯当暗中亮个手势,立即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于杜干木身上,只要一言不合,便是他横尸街头的下场。
面对这样强大的阵容,杜干木面无表情,沉声道:“密公你可是要单方面撕破协议,不准备履行约定?”
王伯当插入道:“杜兄,当日代带来越王密令,我们是怎么说来着?”
杜干木答道:“密公你受越王敕封,入朝除奸,但不得干涉东都内政,届时还政于越王。”
王伯当哂道:“你觉得可能吗?”
这个协议简直是与虎谋皮,洛阳被吃到嘴里,焉肯吐出来?
杜干木叹道:“越王天纵其才,你们该不会天真地认为他会这样让你们轻而易举拿到洛阳,而没有任何后续手段吧?”
王伯当大笑道:“杨侗这个小娃娃还不到十四岁吧?你说他天纵其才?那么你们怎么还用得着密公帮你们锄掉王世充?他挡不住王世充夺权的脚步,更挡不住密公一统天下的进程!”
李密打断他道:“伯当,何不听干木详细说说越王的手段。”
他本人仿佛云里雾里,犹在梦中,不敢相信他已经是这座城市的主人,之前他与杜干木接头,还怀疑过是否王世充的计策,因为对方的条件实在太过愚不可及了,他一拥兵百万的强盗头子,怎么可能真正接受朝廷的招安,清君侧后再离开洛阳呢?
这回前来,他早有了万全准备,抱有将计就计全盘接收洛阳的念头。可惜目前尚未有机会用上,对杨侗小朝廷愈发轻视数分。
杜干木不急不缓地道:“密公可知这时四个城门仍在越王的掌控之中?”
李密与王伯当对视一眼,无不怀疑自己耳朵出了岔子。
王伯当冷冷道:“这是我本年度听过最好听的笑话。难不成你认为凭洛阳方面的酒囊饭袋会是我们瓦岗寨百战上将的对手?”
接管城防的除了几员大将,还有李密的首席军师魏征及祖君彦,这两人都是稳重之人,又有不俗的武技足以防身,拿下四门根本不成问题。需知此回为克东都,李密可下了血本,嫡系三万精锐铁骑外还有十万人马仍在马不停蹄地进城支援。翟让已与他表面和解,在这种大是大非上应不会给他下绊子。
杜干木眼神古怪地道:“密公也这么看?”
李密看他笃定的样子,心头也有几分怀疑,但自忖算无遗策,这小子定是在用空城计使诈,勒住马头,惋惜地叹了口气道:“我对杜兄还是比较看好的,怎奈不识时务,着实令人扼腕。”
弓箭齐发。
划破长空。
杜干木长笑一声,喝道:“李密你会后悔的!”
刀也不拔,慷慨赴死,转眼被射成刺猬。
自有人收尸,以免阻碍进程。
王伯当见李密心情转劣,转移话题道:“密公,听说董淑妮是王世充妹子王馨的独生女,自幼父母双亡。此女年华十八,生得花容月貌,国色天香,艳盖洛阳,确是人见人怜,待属下把她擒来献上密公吧!”
李密充耳不闻,自顾自地道:“城防方面应该不会再有差错,可我为何竟隐隐有种不妥的感觉呢?”
王伯当劝道:“密公何必担忧,姓杜的不想投诚,又想活命,故意编出谎话让我们真假莫辨,自乱阵脚。密公千万勿要上当。”
李密喃喃道:“真假莫辨?这么说还有可能是真的吗?”
王伯当哑然。
李密沉默半晌,忽道:“伯当,董淑妮就由你和符真符彦两位老师负责抓获了。”
二符人称长白双凶,是王薄的师弟,不过早与师兄反目,虽赋性骄横狂妄,但确有点真本领,否则早给王薄宰掉。尤其长兄符真更是有名擅长追踪的高手,这方面比李密的手下飞羽郑踪更有名气,武功更是天壤云泥之别。
李密将二人也派出去追董淑妮,可见他对此女的重视,在这大局未定的当会儿,颇有本末倒置的嫌疑。
王伯当领命离去。
李密双目亮起寒光,一字一字地道:“落雁啊,你若还在此处帮我出谋划策,我的心便不会这般纷乱如麻了。”
饶是他经历万种生死荣辱的考验,镇静如铁,这时骤然得到洛阳,也是觉得荒诞得难以置信,当年他的旧主杨玄感费劲心机也不能拿到的洛阳,就这样被他踩到脚下了。
想起沈落雁,他对凌风的恨意就又多了一层。
片晌后,他对着空气说道:“仙翁,杨侗此子三分狡诈还是有的,必藏于外郭某处,烦请你老人家出手了。”
一阵微不可察的元气波动,已有人在隐藏处离去,非绝顶强者不能感应。
对象自然是南海仙翁晁公错(注:此人究竟姓晃还是姓晁,没买过正版,真难辨别,不过个人意见还是姓晁比较靠谱,西汉那个晁错听着顺耳嘛),乃宁道奇那种辈份的高手,是宗师级的人物,现今位于南海珠崖郡的南海派掌门梅洵,只属他的徒孙辈。
据传宁道奇曾与晁公错决战于雷州半岛,到百招之外老晁才败于宁道奇的压箱底绝技散手八扑之下,可说虽败犹荣,于此可见其武功的高明。
李密由于其父李宽曾有大恩于南海派,故起兵后曾三番四次派专使请晁公错出山,但直至最近晁公错才肯点头,并答允南海派尽全力助李密取天下,其中当然附有极端苛刻之条件。
值得一提的是,晁公错眼下对凌风可谓恨之入骨,恨不得寝皮食肉,抽筋吸髓,缘由很简直,当年这老家伙对祝玉妍有过一段苦恋,矢志不悔,如今一把年纪了仍未娶妻。
王伯当与长白双凶三人步上一个小山丘,只见下方有条数十户人家的小村庄,但却没有丝毫生气,竟是一条被废弃了的荒村。
在这天下大乱的年代里,此类荒村随处可见,毫不稀奇。
王伯当忽然止步,低声道:“村内有人!”
双凶样貌相似,只是高矮不同,年纪在四十许间,有对同样丑陋的狮子鼻,但皮肤却透出一种诡异的铁青色,使人感到他们的武功路子必是非常邪门。此刻均停了下来,定神瞧去,只见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屋宇残破剥落,与以前见过的荒村,在外观上没有什么大分别。※※※※※※※※※
老大符真个子较高,点头道:“我也感到有点不妥当。伯当你有什么发现呢?那小妮子的香味确实就在附近,但我总觉得村内似有某种可怕的事物。”
王伯当沉声道:“我刚才看到其中一间屋的窗缝精光一闪,该是眼珠的反光,绝错不了。”
老二符彦声音尖亢,十分难听,道:“连目光也不懂得收敛,那么此人多半就是武技低微的董淑妮。可这种突如其来的危机感挥之不去,着实让人忧虑。村中必有高手无疑,而且多半是个陷阱。否则董小妞为何哪里不逃,偏偏逃到此处。”
董淑妮武功不行,但一身轻身功夫不错,甚至可以说相当不错,以眼前三人出色的追踪能力,也给她一路逃到左近,迄今仍未抓获。
王伯当微笑道:“我们为密公办事,怎可畏首畏尾,顾前顾后。里面就算是宁道奇,凭我们三人的实力,也有一搏之力。”
二凶虽知这小子大吹法锣,但在小辈面前岂肯落下面子,哈哈一笑,领头奔下小坡。
三人以漫步的悠闲姿态,油然进入村口,两排屋子左右延伸开去,贯通全村的大路野草蔓生,一片荒芜,静如鬼蜮。
蓦地蹄声在村口另一边响起,且奔行甚速。
王伯当倾耳一听,皱眉道:“我们是找间屋躲起来,看看是什么一回事,还是先找到董淑妮,立即离去?”
符真道:“敌我不明,我建议静观其变。”
符彦点头同意,盖因强烈的不舒服感一直萦绕心头。他们兄弟混迹江湖多年,作恶多端,却仍能活到现在,绝非自大狂妄之徒。
三人遂加快脚步,来到村内,透窗看清楚其中一间屋内没有人后,扭断门锁,推门入内。
双凶各自把向街的两扇窗门推开少许,往外窥看。
此时蹄声愈是响亮,听来不出一盏热茶的工夫,骑队将抵达此处。
符真皱眉道:“听蹄声来人怕有四、五十骑之众,都是精擅骑术的好手,蹄声整齐平匀,可知曾受过训练,又经长期合作,才有如此声势。”
符彦道:“最奇怪是刚才蹄声骤然响起,似是他们先待在某处,然后忽然发动,笔直朝这方向奔来,真是古怪,不知是否针对我们呢?”
符真干笑道:“应该不会吧。我们是密公的人,天下各方势力哪个敢不卖他的面子。咱们的老相好王薄可是还在山东呐。”
王伯当此时走到后门处,推门看去,后面是个大天井,接着是后进的寝室,闻言心中一动道:“会否前面就是大河流经处,这批人马刚从船上下来呢?”
双凶均觉有理,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