岚月望着棋盘思量再三,最终落下白子。“父皇,我都把冷魔剑带出来了,难道还不相信岚儿?”岚月端起搁在棋盘边上的热茶,啜饮间细瞧东方景修的神色。那日的东方景修是岚月许少见的,东方景修有坚持也有落魄,眼神中闪烁的担忧与信任相互撕扯的矛盾。岚月不喜那般模样的东方景修,他明白曾经没有岚月的东方景修是决绝的亦是无情的。自从有了岚月的东方景修是犹豫的也是深情的,无论是哪种,岚月都会陪在东方景修身边甘之如饴。
东方景修见岚月有落子之处不由得无奈摇头,“岚儿这子落得可真不是地方,如此自取灭亡用在战场上只会让敌军轻蔑自傲。”东方景修从棋罐里拿出颗黑子落在与白子交错的线上,清脆响亮的落子声犹如声势浩荡军队,披甲列阵,攻坚无隙。“岚儿,父皇从来都是取信于你,只是岚儿失信太多令父皇不得不如此。父皇说过此次凶险未知,岚儿……”
“父皇,这次绝不再失言,除非是你允了,否则决不使用魔力。”岚月阻断东方景修将要说下去的话语,他明白东方景修心里在担忧什么也明白东方景修的重重心事。但岚月不可能明知在危险还让东方景修一人以身犯险,纵使东方景修身边高手如云但在岚月的眼里只不过是区区人族罢了。有何能力护得了东方景修不伤一丝一毫,更何况东方景修身上的寒毒,据司天监计算,四阳四阴之日也许会在这一年里出现。虽然是也许却不排除不可能的因素,只要是关乎东方景修的,岚月便不会把这一丁点可能的因素不放在眼里。
东方景修手中执着的黑子应声而落,此次黑子落的地方才是真正的自取灭亡。“岚儿,父皇这次输了。”东方景修看着自己不留神而下的黑子,明明方才他还占据了优势。然而只是因为错了一步,白子已呈大胜之象。果然是一步错,步步错,满盘皆输。
“父皇输过岚儿那么多次,多输一次并无大碍。”岚月落下最后一枚白子,完军全胜。
东方景修惊愣片刻后忽然大笑而出,“岚儿啊岚儿,父皇竟然没有你看得通透。”东方景修不得不佩服岚月的智慧,这些年他宠岚月,疼岚月,惜山岚月,甚至一直都把岚月当作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却是忘记岚月并非普通人,亦非君下之臣。
岚月将白子逐颗收入棋罐,微微摇头。“父皇并非没有岚儿看得通透,而是挡在父皇眼前的迷雾太多,父皇所牵就的事情也太多。父皇若是先把牵就的事搁一旁,踏足走出那片迷雾,父皇可就不会再说岚儿比得过父皇这般的话。父皇,再下一盘如何?”棋盘上的白子已被岚月全部收入棋罐中,徒留一片黑的黑子。在纵横交错的线点上,黑子显得十分孤寂却又异常傲然。黑色,在岚月眼里代表的是赢。
“当然,岚儿若愿意,父皇下几盘都可。”东方景修伸手将黑子收入棋罐,内心却久久未曾平静。岚月很少向他说这般的言语,原来岚月早已经把他看得通透。曾时岚月无法感应东方景修的内心与情绪,但那又如何?现在的岚月并不需要这些便能知晓东方景修的困惑和心中所想,这是他们的情感经过时间的磨练而催化出来的。
马车里又掀起了一番棋盘上的你争我斗,血拼撕杀。
而马车外的人却非常不满,苍穹没有跟着诺安坐后面的马车,则是同林云清驾着良驹行在外面的寒风雪地里。“清清,你说月月为什么不让我跟他在一个马车里啊?苍穹不是不喜欢诺安,可是苍穹想跟父皇和月月在一起。”苍穹本来是同东方景修和岚月坐在马车里的,只是出了龙都之后,东方景修和岚月突然说要对弈。但借着苍穹会吵闹的理由把苍穹赶出了马车,让苍穹在诺安的马车里先歇着。苍穹顿时就鼓起了脸,也不顾其它人的劝阻,执意跟着林云清驾马,连林云清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人都能忍受寒冰雪冻,他怎么可能受不了?!
林云清的表情此时相当纠结,这叫他如何回答?“小主子,对弈是不容旁人打扰的,坠下和主子也只是不想被打扰所以才让小主子跟诺总管玩着,诺总管给小主子准备很多好玩的玩意,小主子不如去诺总管那里?”苍穹坐在林云清前面,林云清尽可能的护着苍穹不受寒风所侵。虽然他猜测苍穹的来历也绝非一般,但在他眼里毕竟还是位孩童。
“哼,骗人,他们以前对弈时我也在的,肯定是有什么秘密不准让我听。”苍穹鼓着脸,撇嘴满脸不悦。被掩的金眸紧紧盯着马车,竖起的耳朵在等待马车里的人唤他回去。
林云清不敢再言,苍穹生起气来虽没有岚月那般,却也令人意外的难以应付。
第一百四十九章 雪国郡候
雪国离天祁最近的附属小国,自归顺天祁后,便纳入了天祁版图。
雪国的狩猎大会于每年三月初三举行,三月初三正逢桃花盛开的季节。但在雪国,三月初三则是雪国每年入冬后的头场狩猎,却也亦是终声。雪国的气候比其它国家还要来得低,因偏北的一座雪山,致使雪国常年冰天雪地,寒风凛凛。雪国国民的着装基本都是毛貂裘衣,他们也习惯了常年飞雪的气候从而得以生活无异。
但,这可不代表来雪国参加狩猎大会的其它国民会受得了。
“父皇,雪国郡候是个怎样的人?”暖气四溢的马车里,岚月难得披了件裘衣。并非是他冷而是东方景修执意要求,雪国的气温确实冷到不行。岚月身上的裘衣与他衣衫不同色泽,衣衫绯红似火,裘衣却白如胜雪,唯有几缕银丝滚边。这件裘衣是凤西烟入冬后便为岚月绣制的裘衣,相比起红色,凤西烟更喜岚月穿着白衣,才不会显得那般妖娆多姿。
东方景修为苍穹盖好踢开的被褥,“怎样的人?该如何说呢?”岚月的问题有些让东方景修颇为疑惑,他可不记得岚月是会在意别人是如何的人。“岚儿,你从不在意这些事,怎么突然问起雪国郡候?”东方景修虽与雪国郡候见过几次面,但东方景修不得不说雪国郡候是位非常深不可测的人。表面上的谦维都是假象,却又能足以令人信服那份假象。
“一时的好奇罢了。”岚月本应便是随口问问,东方景修说与不说都无半点关系。
“好奇?”东方景修挪过位置,坐到岚月身边。“雪国郡候这个人在许多人眼里看来是人畜无害、平庸无知,但其内里实则高深莫测。身为一国之主多少有些手段才能治理好整个国家,父皇可以说若不是他甘愿意退降,现今天下的局势不是三足而是四盛。”东方景修搂过岚月的腰身,伸手抚着披在岚月身上的裘衣。“你母后的绣工倒是只增不减,这件裘衣做得很是精致。”在东方景修还是太子时就与凤西烟结识,那时候的东方景修对凤西烟谈不上爱也并非无情。凤西烟却早从那里就对东方景修产生深深的爱慕,经常会绣一些腰带之类的物件赠予东方景修,东方景修即使再不喜也会收下,身为太子的他需要凤这的权力。
岚月握住东方景修的手,不让他再抚摸裘衣。“父皇若是喜欢,回宫后让母后为父皇多绣制几件衣衫,想必母后会很乐意。”岚月伸缓着手指与东方景修十指相扣,脸上却并无如语里那般不悦。岚月容许凤西烟爱着东方景修,至少凤西烟对东方景修的爱意未掺半点杂质。
“岚儿这是吃味了?”东方景修反握,拉着岚月的手到唇边落下一吻。
岚月抽回手,搭上东方景修的脖颈。“父皇认为是那便是。”东方景修会意的低下头吻上带着笑颜的唇,只是玩笑般的浅吻,却不知是因哪一方的主动而变得火热。兴许在彼此触碰的那刻起,就没有主动与被动这两个词。东方景修和岚月只是情之使然,他们互相汲取如同甘汁般的沁甜。舔咬、撕磨,仿佛只要一个星星火点便足以令他们焚烧燃情。
“雪国文丞吴绪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方景修伸手制止岚月欲解他腰带的举动,轻咬下岚月的耳朵。“岚儿,看来有人很不识趣。”文丞吴绪,若东方景修没记错误吴绪是十三年前雪国特派参加他寿宴礼人。如今为何成为文丞,一般礼人的身份绝不会升为文丞这个重要的高职。文丞即是形同左右二相的存在,自雪国归属天祁后,雪国虽依旧名为雪国,实则为天祁国下的属内郡国。曾经的雪国国君改封郡候,其下曾时的文武官员均减裁及更改职称,文丞便是次居于郡候之下的官职。
“别理他们便是。”岚月不满的在东方景修半敞的胸膛上回以咬礼。
吴绪穿着毛貂裘衣站在雪地中,他身后仅跟了三名前来迎接的官员以及二十位护送的卫兵。“雪国文丞吴绪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吴绪看着马车里的人不回应半声也不敢多做什么,只得再次恭敬的站在雪地里做着揖。
“岚儿,这次不理可不行了?”东方景修依依不舍的在岚月唇上落下轻吻,正直身整整凌乱的衣衫。“郡候还真是给父皇面子,即让文丞这般要职的人前来迎接。”东方景修话里有话,岚月自然听得出。
只是岚月非常不满与东方景修亲热被人搅局,岚月整理衣衫的同时在付思着等下如何惩治吴绪一番。“父皇,看你的样子吴绪此人你还记得?”岚月从来不刻意记人姓名,记人样貌。但他也从不曾忘记,他与东方莲渊的过目不忘不同,东方莲渊靠的是眼睛,岚月只是不经意间知道的而已。只不过没想到东方景修还记得吴绪这等小人物,吴绪曾时只不过是区区礼人,今日能坐到文丞这位置,是雪国郡候故意摆出来的诱导么?
“郡候这个人的心思依旧这么令人难以琢磨。”东方景修起身推开车门,先入眼前尽是一片雪的。雪国是座终年沉浸在白茫茫景色下的国城,这般单一却又纯色的景象自然美哉。“吴文丞客气,朕只不过是应郡候之邀参加狩猎大会,怎敢劳驾这般兴师动众?”东方景修倒是没想到郡候派了这么多官员和卫兵相迎,实在颇不符郡候的性格。
吴绪和众官员见到东方景修出了马车,均全作揖行礼。二十名卫兵齐齐跪下,纷纷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其音颇为震荡,隔着百里好似都能听到余音。
“免。”东方景修摆手免礼。吴绪他们又再一次在“谢陛下。”阵阵响音中撤礼。
吴绪上前几步,作揖。“陛下一路舟车劳顿,候爷倍感责疚,特命下官前来恭迎陛下,下官等按候爷的吩咐接陛下前往郡候邸休息。”吴绪半垂着头,虽看不清吴绪的神情,却能看清吴绪的半张脸的面貌。十三年前留给东方景修的模样十分憨厚,然此时东方景修却感觉不到一分憨的韵味,反而多了几分精明算计的意味。
“那就有劳吴文丞了。”东方景修回身进马车,原来睡着的苍穹已经醒了。
“父皇,我们要去哪里?”苍穹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本来睡得十分香甜的他被吴绪他们的“陛下万岁”而吵醒。
方才车门打开的时候,岚月瞧到站在雪地里的吴绪,和东方景修的感觉一样。吴绪变得不同以往,尤其是东方景修转身时吴绪抬头的那个眼神,令岚月非常不舒服。“父皇,看来这次,果真非同小可。”且不论那个雪国郡候会是打着什么算盘,吴绪的变化太过让人诡异。是什么原因让他一个小小的礼人成为为郡候的面黄左膀右臂,十三年的时间确实够改变一个人的所有想法与脾性。但吴绪的改变并不正常,一个人再怎么变,也不可能变成吴绪那般。明明还是一幅憨厚的模样,眼神,整个脸部轮廓却都已发生特别性的变化。
东方景修摸摸苍穹的头,深褐的眸子里闪烁若隐若现的亮泽。“进入雪国之后要分外小心了。”东方景修没想到雪国郡候的动作这么快?吴绪这个开胃菜还真是用到恰处了,雪国郡候到底打着什么目的?
……
郡候邸,是由曾经的雪国帝宫落幕而成。
郡候邸的一切事物还是照旧,只是有减无增,不该郡候用的东西早已处理。现在的郡候邸虽无比繁华却再没有从前的华丽,撇去郡候的屋舍构造,也只不过是一座普通的家宅罢了。
“臣,候谧恭迎陛下,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东方景修的马车刚抵达郡候邸,马车外就响起中年男子该有的声音。候谧曾是雪国国君,自属入天祁后国君之位已削,改称为候爷。
诺安先从后面的马国而下,走到东方景修的马国前搬下轿登。东方景修推门而出,怀里抱着苍穹,待东方景修踏下地面之后岚月才从马车内出来。岚月披着雪白裘衣,不出意料的刚踏出马车就听到一片的抽气声。
候谧早就听闻天祁七皇子的美貌无人能及,当下看来岂是无人能及而应该是天仙貤及不得。“臣恭迎七殿下,八殿下,两位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岚月给修谧是美的冲击,而苍穹给候谧的是心的波澜,这要是自家的娃娃那该多好,长得着实讨喜,非常有福气。
“免。”东方景修看了眼站在郡候邸外的不少卫兵,“候爷何必如此大动干戈?”
“陛下指的是……”候谧一时还未反应过来,委实不明东方景修指的是什么?
东方景修放下怀里的苍穹,牵着苍穹的手。“候爷心里定当有数。”
第一百五十章 候邸之宴
“绍倾,你有何心事不妨言明,何需对我这般介怀?”安琅荆与连绍倾正在对弈,连绍倾屡屡走错棋路不得不让安荆开口询问。他们比东方景修早到三日,同样被雪国郡候候谧安排在郡候邸。郡候邸是原先保留的雪国帝宫,自然不止天祁、安凌、连煊三国入住。
回过神的连绍倾已阻止不了手中将要落下的白子,“自掘坟墓么?”无意间落下的白子酿成现下的局面,黑子即使不再以围攻之势破局,白子也大势已去。所谓的置之死地而后生并非连绍倾这般做法,连绍倾无奈微摇头,起身站在窗边看着窗外茫然的雪景。“琅荆,事情终要有个结束,虽然起了开端,就真的无法半路可退了么?”
“啪”的一声,安琅荆还未收回的黑子跌落在棋盘上,黑与白的局势一切皆乱。“绍倾,此事已再无回头之路,理不可半途作废,若然安凌和连煊……”安琅荆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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