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朋友,从何处取来的此物,这脉案当真是刘家小姐的脉案?”袁太傅头疼欲裂,“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又为什么要陷害我袁家?”
袁知陌微微回头,他知道容隽就在那个方位,容隽没来由的身体一僵,脊背突然生了些寒意。
“爹,还记得我年前落水的事么?”
……
“你的意思说;”袁太傅一张老脸也铁青如墨,一字一句的道,“有人不愿意你跟皇长孙过从甚密,所以想让你落水致死,一次不成,便借机陷害昀儿,拿昀儿生死来要挟你?”
袁太傅目光落到袁知陌身后的容隽身上,深吸了口气,“不知,是何人?”
容隽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其实早就翻江倒海,视线落在前面纤弱的青衣少年身上,突然恍然醒悟为何刚才清平没有拒绝他送他回袁府,原来,只要挑破这层纸窗户。
他想,他知道是谁做的了。
这世上只有姑姑知道清平于他的重要性,也只有姑姑视清平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不得。其实上次清平落水,他心里便隐约有这个念头,但问姑姑时却被姑姑否认,如今事实一个个摆在眼前,容不得他再为至亲开脱。
可是,让他如何开口?
咚一声,一回头袁太傅双膝及地,容隽惊了一跳,慌忙去扶,“太傅不可!”
“老臣刚才错了。”袁太傅却纹丝不动不肯起来,苍老脸上全是耿介苍凉,“老臣再也不管到底是得罪了何人,老臣教子无方在先,知陌糊涂在后,惹来滔天大祸,但幺女无辜,还请皇长孙高抬贵手放了昀儿一次,若要性命,老臣心里虽然年迈,但也愿舍了这条老命!”
“太傅!”
身后又一声轻响,却见清平也被长孙晏扶着在他身后跪下,沉声道,“朝廷倾轧由来如是,现在追究背后到底是谁作祟也于事无补,我拿出脉案,只不过想让您知道这事情背后自有猫腻,草民无德无能,只愿此生平安度日,实在不愿意搅入是是非非中。若皇长孙还念在当年同窗之谊,还请皇长孙替草民美言两句,草民自当安分守己,斩情断爱!”
容隽怔怔看着袁知陌,本来下意识去扶,却被清俊少年脸上异乎寻常的淡漠刺的猛地缩回手,心里针扎似的痛起来,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他跪在他面前言辞恳切,只为了保全性命。
他这个皇长孙如此无能,连自己心中之人都护不住,清平离开他,果真是明智之举。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既近且远,模糊不清,“好。”
袁知陌松了口气,心里苦笑,他果真愈发无耻,连容隽的感情都可以利用。
皇长公主在容隽心中地位不亚于亲母,所以他即使早就知道那场落水是皇长公主的示意,他也从来不曾说过,但如今已经触及了他的家人,他必须要让容隽明白这一点。只有容隽,才能够抵得了皇长公主的手段,他必须这么做。
他伏下身,“多谢皇长孙。”
话音未落,他被一股大力猛地揪起,身后阿晏低喝了声,隐约耳边风声一卷,他便已经被一股大力粗鲁推到身后,几乎是同时,砰的一声重响,似乎是容隽被推撞上了书案。
“皇长孙,你害人害的还不够么?”阿晏声音冰冷。
袁知陌皱眉,才要斥责阿晏胡来,窸窸窣窣一阵响,容隽似乎爬站了起来,声音轻轻响起,“清平,你等我,等我强大的可以保护你,等我,可不可以?”
容隽的声音破碎而支离,带着让人心酸的哽咽哀求意味,千尊万贵的那么一个人,却低声下气的让人觉得可怜。
长孙晏冷然神色里也添了些怜悯,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神情平静的少年,眼底眸光复杂,最后归为沉寂,黝黑不可见其情绪。
袁太傅叹了口气,撇开脸不忍看向这些饱受折磨的孩子,只觉得自己已老。
袁知陌面无表情,心里却也是猫抓似的刺痛,深深闭上眼,他也不是铁血心肠的人,如果可以,他也不愿意伤容隽那么深。
可是,真的不能让容隽再陷下去了。
“容隽,真的不可能了。”
袁知陌下一句轻轻淡淡的响起,直震的所有人目瞪口呆。
“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娶刘庆儿的牌位。”
作者有话要说:
第21章 牌位不会作假
夜明星稀,万籁俱寂。
容浔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馄饨摊吃馄饨,睿郡王品味异于常人,不爱珍馐美味偏爱这种市井风味,等他颇有兴致的正在等着他今天第三碗馄饨时,骤然听到属下来报,刹那间凌厉紫影掠过夜空,其势如风,乍看之下简直连卷起的风都带了气急败坏的情绪,所到之处无一不是一片狼藉,满目苍夷。
那边正在下馄饨的张三被身后阴风惊的慌不迭的护住自家的馄饨摊子,纳罕啐了口气,“见了鬼了,哪里来的妖风!”
“可不是妖风么。”馄饨摊子边还坐着两个年轻人,也都是狐皮大氅斯文富贵的贵公子模样,说话那人年纪轻些,着一身绯金王袍紫金冠,明丽脸上全是懒洋洋的笑,凤眸微微挑着,像只未长成的小狐狸,啧啧称奇,“在定熙就听说大哥看上了个男人,为了他动用了不少暗桩,我当是讹传,原来真有其事。丹青,你做事真不厚道,这种事情也不告诉我。”
对面那被点名的温润男人头也不抬,继续吃他的馄饨,纤细洁白的手指握着略显陈旧的白瓷汤勺,青衫下袖口纯白纤尘不染,手腕微露,却是玉石般的清润。这个人,吃碗馄饨都吃出了一派风雅斯文。
小狐狸眼睛亮亮,嘴上却是不屑,“装腔作势。”
慕容丹青吃罢馄饨,捻了帕子抹了嘴,“相信我,我真的不知道你那个大哥居然敢动用你定熙的暗桩,虽然他跟我解释说他只是故意露出尾巴给人揪,但在我看来,他的解释完全只是掩饰,百利而无一害。”
顿了顿,他诚心诚意,“幸亏有我这个好人帮他遮掩着,恐怕连我都要被人连藤摸瓜的扯了出来,你大哥自从被马蹄踹了脑子后,做事真的是越来越冲动了。”
不待小狐狸反驳,慕容丹青似笑非笑的托腮看着对面漂亮的少年,“阿悦,喜欢男人,你很不能接受么?”
小狐狸不是别人,正是定熙侯容臻的四子,容浔一母同胞的兄弟容悦,今年不过一十五岁,正是身娇体软好推倒的时候。
小狐狸到底涉世不深,被慕容丹青一通忽悠,下意识老老实实的回答,“其实喜欢男人倒无所谓,只要在上面就成了,反正男人女人都差不多。”
慕容丹青敲桌子的手一顿,眸光微闪,瞳孔深处闪耀着危险芒色,不喜欢男人不打紧,性向这东西,大抵是可以改变的,但这个是上是下的问题实在是比较严峻,恐怕需要费一番功夫。
才要好好与少年容悦好好讨论一下阴阳调和彼此适应并不是所有人都适合压在上面这个严峻的问题,百无聊赖坐着的小狐狸一下跃起,一脸兴致勃勃,“我得去看看坚持要娶牌位的袁家三公子,说不定也是我喜欢的种类。”
眼前绯影一晃,便又没了踪影。
张三端着三碗馄饨走过来,一愣,“客官,还有两位客官呢?这馄饨……”错眼瞥见对面温润客官脸似乎有青面獠牙之态,可一眨眼,又是言笑晏晏温润如春的模样,慕容丹青笑吟吟的敲敲桌子,“放下吧,我会让他们全部吃下去的。”
张三脊背生寒,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
袁知陌有些无奈的‘看着’对面一直不说话的女子,温柔劝道,“姨母,这件事真的是我思忖好了的,跟你无关。”
心里暗自拨着指头算,这应该是倒数第二位的劝说者了吧,说起来这几日他又是发烧又是受伤,忙的跟陀螺一般,真的是很需要好好睡一觉。
小袁楚氏脸色煞白如纸,用力扭着手上的帕子,半晌才缓缓的道,“我知道你是在怨我对你用药,可是我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母亲独留你这么个儿子,我怎么也不容许你跟、跟……”
“姨母,你所想与我所愿是一样的,我也不希望跟他们牵扯,这是最快的解决途径。”他顿了顿,表情稍微有些不自在,“而且恐怕您不知道,我根本没有碰春娘,”即使不用看也能猜到姨母脸上的惊骇,他微微笑了,“春娘在外面放话,纯粹是被阿晏给用剑逼着的,你们都想让我摆脱断袖的名号,这份情我一直记着。”
“那、那……”
袁知陌神色宁静,声音有了些叹息的尾音,“只是,我真的喜欢男子。”
从上辈子就开始,一直都没变过,只不过他掩饰得当,即使上辈子嫁给了容浔,所有人都认为他袁知陌深明大义,忍辱而为,说起来,还真累的容浔被人骂了不少。
小袁楚氏猛吸了口气,表情似乎要昏厥过去了一般,虽然心里有数,但听着袁知陌这么坦白说出口,她还是觉得承受不了,“你……”
“所以,姨母,一个冥婚,可以安抚刘家的怒气,可以让那些怕我与容隽有私的人收手,可以困住我,让我不至于做出让袁家门楣丢脸的事情,一举三得的事情,有何不妥?如果您怕我以后无子继承血脉,等日后知沣有了子嗣,可以过继给我,这样岂不是很好。”
小袁楚氏怔怔看着面前神情坚定的清俊少年,知道他的决心已定,踉跄跌坐在椅子上,两行热泪顺颊而下,“你这个孩子……”
好不容易送走小袁楚氏,门外一片寂静,隐约虫鸣声连绵起伏,冰凉的空气带着干净落拓的感觉,淡淡的梅香在夜里流连,让人不由自主觉得精神舒爽,原本的困意也消的干净。
他干脆盘腿在门边坐下,顺着门栏往外摸,果然摸到一小壶被冷风吹的冰凉的梨花醉,这还是他赖着阿晏要过来的,那人虽然气的似乎要砍了他,但还是偷偷送来了酒。不过看来还是气的不轻,酒送来了,面都不露。
酒塞一开,清醇淡雅的酒香绵软在冷冽的空气中,沁人心脾,袁知陌脸上立刻露出满意的笑容,五十年的陈酿,应该是长孙将军府的珍藏了。
可惜酒还没到口,就被人抽手夺走,紧接着冰凉的唇瓣便凶猛的抵上了他的唇,那人口里含着酒,几乎是强行度过来,伴着凶猛肆意的掠夺,那清醇淡雅的酒水似乎都被染上了热烈炽热的意味,滚烫的在两人唇齿间纠缠,到最后都不知道是谁喝了下去。
容浔挑着眼睛飕飕看怀里唇瓣红肿的少年,声音冷飕飕似小刀子在割人,“冥婚?牌位?牌位能亲你?”
袁知陌喘着气,幸亏背后是门板,否则他早就要被这无赖撞地上了,“牌位至少不会做假,那脉案,其实是假的吧。”
22、袁小白老鼠的经验之谈
“小陌儿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什么都听不懂,”容浔凤眸立刻微微挑了起来,打着哈哈,身子抵压着少年,双手不客气的在袁知陌身上乱摸,温热细腻的感觉让他只觉得全身舒爽,身体火热。
睿郡王从离开混沌摊就开始思索应对之策,但一路行来,脑子空空,压根没有想出什么不着痕迹的好对策来。俗语说的不错,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任谁都拦不住,虽然袁知陌不是他那个娘,但直觉告诉他袁知陌这厮脾气固执,决定了的事情绝不更改,要想翻盘,就得出其不意。
当睿郡王无耻溜进人家院子时,看见如钩冷月下少年盘腿而坐,青衫玉面,气度清雅,原本空空的脑子里立刻跃出一个出其不意的昏招。
睿郡王爷出其不意的招,就是将人吃干抹尽,事实既定,不容更改。
难得身下人儿乖巧听话,一动不动任着他摸。
乖巧听话?
睿郡王心里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下意识低头一看,低头刹那一股异香扑面而来,伴着劣质粉尘,他下意识屏住呼吸,但还是迟了,登时身体一晃,手脚发软,整个人不由自主往前一压。
直压的袁知陌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喃喃低道,“容浔,你是不是胖了些,太重了。”
手脚发软动弹不得的容浔黑了眼,双眸喷火的瞪着袁知陌手里晃着的小药瓶,“你这是什么东西!”
“大抵是软骨散一类的物事吧,年代太过久远,我忘了。”袁知陌答的轻松,晃了晃手里的药瓶。拍了拍身上动弹不得的睿郡王,只觉成效不错,颇为满意。
他性好猎奇,向来喜爱看些杂书,也曾闲着没事按照古书记载调配些乱七八糟的药粉,这一瓶还是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
诚然,他配的最成功的,向来不是这简简单单的软骨散。
他摸了摸袖袋里的东西,表情微微发涩。
然后一个翻身就从睿郡王身上翻了下来,睿郡王砰一声,脑袋撞上了门栏,直撞的他倒抽一口冷气,青面獠牙,低吼一声,“袁知陌!”
“哎。”袁知陌安然应了一声,安然坐在一旁,安然摸了被忽视已久的梨花醉,捞起来喝了一口,清醇淡雅的酒液入喉,登时觉得五脏六腑无处不熨贴,舒服的叹了口气。
他侧头,虽然看不见眼前的人,但这个一点不妨碍他感知到睿郡王身上的怒气。
唇角清雅的勾了勾,他又喝了口酒,才缓缓的道,“容浔,皇长公主何等机巧谨慎的人,她存心对付我,会让你有机会拿到那脉案?除非是她故意让你拿到,否则那绝对是假的。”他扯了扯唇,“但我想以现在皇长公主对我的愤恨,应该后者的可能性大一点。”
“那脉案当然是真的,小陌儿乖,快把我放开,我额头痛。”睿郡王深觉自己屁股朝天脸朝地的姿势过于不雅,赶紧压了怒气委曲求全的哄,奈何身边坐着那人铁石心肠,连侧头的动作都省了,自顾自的喝酒。
容浔动也动不了,只能被迫看着门栏边上两只打架的蚂蚁,眼睛一溜,居然发现了一个蚂蚁洞,月华之下好几只黑色蚂蚁爬来爬去,隐约是个数量庞大的家族群,甚至有那么一两只太长眼的,蹭蹭的居然开始往他这边爬,似乎有把他当作巨型猎物的打算……
容浔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刻不由自主往外冒,也不哄了,转而开始吼,“袁知陌!”
“容浔,你这个脾气唉……”袁知陌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静静的道,“你是定熙侯的嫡子,定熙是大雍第一藩地,如今朝廷求稳,自然不会动你定熙。但定熙就是朝廷里的一根刺,不j□j永远刺骨连心,定熙的力量越大,这根刺刺的就越深,被j□j的可能就越大,你心知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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