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太傅也觉得自己跟儿子讲这个有些尴尬,但他若不提,家里恐怕也没人跟他提了。他重重咳了声,不自在的道,“冥婚之后便要一心一意守着本分,无论男女都不能太过亲密,我知道你二娘那日做的事情糊涂,但现在距离你成婚还有十几日,你若是有什么想做的,该做便做了吧。”
袁知陌错愕张口,还没反应过来,手里便被塞了厚厚一叠银票,袁太傅老脸微微发红,却还是沉声道,“千万不要亏待了自己。”
说罢,便大踏步的走了出去,独留下袁知陌拿着一叠银票站在原地张目结舌。
这是什么意思?
袁知陌好不容易从惊雷中清醒过来,刚刚回到自己房里坐定,刚刚端了一杯茶在手,砰一声房门突然被推开。袁知平大踏步走了进来,脸上半是羡慕半是同情,“三弟,你去什么地方,是象姑馆还是妓坊?爹让我领着你。”
以前他去个妓坊必得偷偷摸摸,生怕被袁太傅知道打断腿,如今知陌倒好,是爹亲自吩咐让他去逛逛,可一想起,这十几日的痛快淋漓是要以几十年的清心寡欲为代价,袁知平又生觉得还是偷偷摸摸来的好些。
袁知陌手一抖,手上的茶泼了一半。
嘴角抽搐了下,他才要开口解释他不想去,袁知平已经兴奋且小声的凑过来,“要不去妓坊吧,男人总比不上女人柔软,我认识几家不错的,无论是吹箫还是弄管功夫都甚是了得,,你如今看不见,让她们也好好服侍服侍你。”
袁知陌胀红了脸,手上剩下的茶又泼了一半,“大哥,我真的不需要……”
“为什么不需要,我也陪你去。”一道冷冰冰的熟悉声音突兀响起,长孙晏大跨步进来,面无表情。
袁知陌手一抖,哐啷一声,茶杯碎了满地。
第25章 我来找我嫂子
吉祥如意楼的老鸨春风嬷嬷今儿遇见一桌奇怪的客人。
吉祥如意楼是大雍京都里规模最大的青楼,既有艳倾全城的花魁,又有温柔和顺的倌儿,男女兼备应有尽有,别说是男人,就是女人来了也能找到自己好的那一口。所以吉祥如意楼的春风嬷嬷也是见惯大世面的人,什么男盗女娼王公贝勒没见过,可今儿她愣是觉得说不上的怪异。
其实怪异也谈不上,只是这贵宾包厢的三个人,实在是有些扎眼。
这一桌只坐了三个人,其中一位还是位熟客,袁太傅家那位大公子,平常都是偷偷摸摸的进来偷偷摸摸的离开,那副床上凶悍床下猥琐的模样让春风嬷嬷印象尤其深刻。
他还欠了她三百两嫖资,待会得记得让姑娘们掏过来。
但另外两位——
左边那位是个黑衣少年,十七八岁的模样,一身黑衣劲装不怒而威,俊挺的如同雕塑一般的脸上完全没有任何表情,手边长剑虽然入鞘未拔,但他光是坐在那里,全身都辐射着让人退避三舍的森寒力量——瞧这架势,不像是来逛窑子,倒像是杀人的。
坐在袁大公子与黑衣少年中间的,却是位青衫少年,少年相貌很秀逸,五官也是柔和宁静的,分明是偏些女相的精致相貌,却让人感觉却是一杆青翠的竹,温而韧,丝毫不让人感到任何女气。
他静静端着在那里,手里捧着一杯清茶,唇角带着些无奈的弧度,秀逸的侧脸清雅似水,干净而落拓,突然让春风嬷嬷生出一种‘吉祥如意楼不是青楼,其实是书楼或者茶楼’的荒谬错觉。
这三个人其实是来砸场子的吧啊?
其实不仅春风嬷嬷觉得荒谬,被一左一右两位护法夹在中间的袁知陌也觉得荒谬,他什么时候同意过来逛青楼了,这两位也未免太过罔顾他的意愿了吧?
袁知陌睁着眼,眼前一如往常的一片漆黑,只不过少了他前几日都蒙在脸上的纱布,因为大哥说那会太破坏情调。
真真的……
袁知陌很克制的收回自己即将出口的粗语,简直郁闷的快要吐血,这种事情也可以霸王硬上弓的?
“知陌,你要男的还是女的?我看一丈云就不错,身软体棉,又有一手吹箫的好功夫。”袁家大哥极为热情的向自家兄弟推荐自己用过的女人,抽空还问下那边冷硬着脸非要跟过来的长孙晏,“长孙少爷,你要不要来个辣的?算了,还是找个温柔的吧,你跟知陌都是第一次,男人的第一次尤其重要……”
“我不需要。”长孙晏板着脸冷冷的道,想起那次并不算美妙的体验,眼里掠过一抹嫌恶,“我开过荤了。”
正在喝茶的袁知陌一口茶喷出来,惊的转头,“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长孙晏看着那双灰黑却剔透明亮写满好奇的眼,虽然知道这人看不见,脸上还是浮过些不自在,粗声粗气的吼过去,“管你屁事!”
袁知陌嘴角抽了抽,决定不跟这个其实还未开化过的少年计较,好声好气的道,“既然你也不想,那我们就回去吧。”可惜他还没站起,肩膀被人重重一按就被人按了下去,长孙晏的呼吸近在咫尺,“你今儿一定要选个女人,否则你别想走。”
“……”袁知陌简直要呕血三升,很是麻木,“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阿晏,你何必强人所难?”如果不是这位小爷仗武欺人封了他的穴道,他怎么可能乖乖巧巧的坐在这里。
长孙晏黑眸微微一深,带着意味不明的复杂神色,瞥了眼已经跟春风嬷嬷商量侍寝名单的袁知平,他猛地低下身,用两个人的声音低道,“我情愿你选个女人,也不要跟他们扯不清楚!”
袁知陌一怔。
气氛突然是古怪沉默下来,仿佛僵凝在了一起,带着让人窒息的沉闷。
大雍虽然民风开明,男男嫁娶的事情也时有发生,但毕竟还是少数,事实上,在子嗣传承重于一切的大雍,大多数人还是认为男男嫁娶无法沿系子嗣,再加上男女之间的差异,明媒正娶的男妻甚至男夫的地位甚至还比不上一个养在外面的妾侍。
半晌,还是袁知陌掀了掀唇,带着点无奈,“阿晏,我知道这可能让你有些难以接受,但我……其实不怎么后悔,如果你真的无法接受这个,我……”
本来还有些尴尬的长孙晏双眼瞪大,愣愣看着身侧少年明显有些无奈感伤的神色,立刻意识到袁知陌似乎是误解他的意思,他抓了抓头发,脱口而出,“我才不管你喜不喜欢女人,我只是……”
“今儿运气真是不好,借问下,愿意搭个桌吗?”
清清雅雅的声音,慢条斯理的语气,偏偏又是不容置疑的不客气,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及时打断了长孙晏的话。
一个清俊公子摇着折扇慢悠悠的推开门,慢悠悠晃了进来,似乎丝毫没在意自己要搭的桌其实是人家早就包好的包厢,他这么堂而皇之的进来实在是有些无理,偏偏他的态度又是那么自然,别说袁知陌跟长孙晏,就连腻在脂粉香里快要醉死的袁知平都抬起头。
所有人都这么定定看着那清俊公子,偏偏那清俊公子脸皮厚度着实惊人,他依旧保持着自己悠闲甚至称得上缓慢的步调,一步一折扇,衣袂飞扬,文采风流。
“你就不能走快点?”可惜,有人偏偏不解风情,脆亮的嗓子惊人的响,大剌剌的道,“后面还疼啊?我就说你不行,你非要试!”
清俊公子脸色微微一僵,手里的折扇差点掉下去。
袁知陌一听那声音,脸色也微微变了,下意识握住桌子。
长孙晏有些诧异,不明白知陌为何变了脸色,但他反应也快,一个侧身挡在袁知陌跟前,冷声道,“这里我们已经包了,还请两位到外面去寻吧。”
几乎是同时,清俊公子后面露出一张漂亮的脸,五官精致漂亮,一双凤眼亮的惊人,竟然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少年,小少年盯了眼长孙晏,百无聊赖的挥挥手,脆声道,“我不找你的,我是来找我嫂子的。”
长孙晏嘴角微抽,“谁是你嫂子!”
第26章 仇人相见
小少年容悦上上下下扫了眼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微翻,赏了长孙晏一个漂亮的白果眼,形容倨傲的很,“不是你。”眼角瞟见长孙晏身后熟悉的身影,眼睛一亮,兴头冲冲的奔过去,“嫂子!”
可惜还未摸到衣角,一记掌风扑面袭来,长孙晏一记勾拳已到跟前,容悦低咦了声,一个鹞子翻身俐落让过,“原来还是个练家子。”
长孙晏也诧异容悦的身手,脸上神色却不变,漠然如冰,“出去。”
“切,你让我出去我就出去,本少爷岂不是太没面子?”容悦眼珠灵活的转了转,瞟了身后的清俊公子,“咦,你这剑不是那什么龙泉吟,我看看。”话音未落,他身子一矮,众人只觉得眼前白影一晃,刚放在桌上的长剑已经到了容悦手里,他老鼠似的偷笑了几声,一个翻身居然跃出了窗子。
长孙晏脸色微变,那龙泉吟可是家传宝剑,弄丢了可是大事。他不及思考,立刻循迹追了出去。
袁知陌听着动静,又是好笑又是无奈,旁边咚一声轻响,似乎有人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那人却也不说话,似乎是在打量他,那眼神冰凉里还带着些冷,他垂了垂眼,当作不知道。
虽然眼睛不能视物,但来人是谁,他还是能猜的出来的。
慕容丹青。
大雍是有左右双相,一文一武,互成犄角。右相刘琰是科举出身,讲究的天理伦常血脉传承,从来是支持容隽继承大统;而右相慕容允却不同,他是实打实的武将,功勋卓着,从来都坚持认为王位继承有德者居之,上辈子也是一力提出定熙侯接掌皇位,最后定熙侯酒宴猝死,皇太子继位,慕容允自然被牵累,被皇太子随便找了个由头发配到边疆,最终死于疆场,大抵也算的马革裹尸。
慕容丹青是慕容允的幼子,据说当年出生时,慕容夫人正陪着当时还是将军的慕容允镇守边关,五越蛮夷夜袭,慕容夫人在逃亡过程中早产,却因为战乱弄丢了儿子,本以为幺子定死无疑,没想到二十五年后,慕容丹青手执信物回了左相府。
自从他回了左相府,原本还持中立态度的左相便一发不可收拾的偏到定熙侯那边。
慕容丹青此举倒不是为了容浔,确切的说,慕容丹青是为了容浔胞弟容悦,容悦是慕容丹青的同门师弟,基本上算是慕容丹青一手带大。此人面若冠玉,却凉薄狡诈,当真让人想不通他为何会喜欢上单纯爽直的容悦。
只可惜上辈子定熙侯夺权失败,容浔兄弟愤起造反,容悦于千岭崖一役遇到埋伏身中数箭而亡,袁知陌到现在还记得当年慕容丹青看到容悦尸体后的惨烈情状,还记得那狂肆大笑后一瞬白发如雪,天地同悲!
而且……袁知陌下意识抚了抚心口,只觉心口微痛还凉,似乎当年容浔死后,慕容丹青给他的那一剑,可是扎扎实实毫不掺假的。
身边坐着个差点要了他小命的人,这感觉果真奇妙。
袁知陌在思索,慕容丹青也在打量袁知陌,作为容浔的心腹同盟,他是大概知道袁知陌那些事的,如今看来,相貌尚可,心性倒也平稳,是个清冷果决的性子。
慕容丹青摇了摇折扇,折扇上风云起伏,如墨似的眼里狡光微闪。
这种人,对自己都能狠的下手,对别人更能狠的下手。容浔若是真的陷下去,他恐怕只有被这人抓在手里玩的份了。身为挚友,他是该做个听话的好人,还是该做个断情绝爱的坏人?
这果然是个十分让人困扰的问题啊。
慕容丹青摇了摇折扇,瞥了眼对面那边排排站的姑娘们,心里一动,脸上立刻笑的云淡风轻,“在下慕容丹青,袁三公子这也是要挑知心可意的人么,在下不才,或许可以帮忙看看?”
袁知陌脸上微微掠过一抹窘迫,被他这么一说,他突然生出一种被人捉奸的怪异感觉,况且这人能有什么好心思,他微微咬牙道,“不需要慕容公子劳心。”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袁知平一个拐子将所有的话拐了回去,“要要要,当然要,原来是慕容相爷家的慕容公子,今儿还请公子帮忙则个!”一边赶紧让春风嬷嬷把人赶紧拉过来,一边凑到袁知陌耳边低道,“傻子,听说慕容相爷家的公子可是最擅长看人面相,你这是第一次,挑好了可对你以后有助益!”
袁知陌脸微微胀红,“大哥,我……”
“啊,这个不错,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慕容丹青完全不将自己当外人,当真摇着折扇挑了起来,“可惜,怕做事容易拖泥带水,一点也不干净利落,这种事么,就该恰到好处才是。”
袁知陌眉头一跳。
“这个体态丰腴,搂抱起来绝对如卧云上,只可惜下颚偏尖,容易自骄自傲,完全不理会旁人想法,心狠意冷,伤人于无形。”
袁知陌手一紧,这人,含沙射影的到底想说什么?
27、似梦非梦
“这位便是花魁姑娘吧,小模样果然是好,”慕容丹青继续指点江山会挥斥方遒,“看起来柔弱无害的,只是不晓得会不会欢好时候给恩客一刀一剑或者……”眼睛斜斜一扫,“或者下个毒服个药什么的,杀人于无形,袁三公子,你说是不?”
袁知陌手指一颤,心里微微冷笑,感情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打抱不平来了?
呵,还真的是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春风嬷嬷左看右看,她是经年的人精儿,早就看明白这位相爷家的公子其实压根对姑娘们没兴趣,这左一句右一句,话里可都套着话呢。她心里暗自嘀咕是冲谁来的,面上却不敢多露,赔笑接过话茬,“慕容公子这都是说的哪儿的话,咱们楼里可是规规矩矩做生意的,可不敢犯事的。”
慕容丹青面上带笑,语气却冷,“知人知面不知心,这种事情谁知道呢?我相识一老友,对人家掏心掏肺连家底都掏出来了,前几日还是被人放倒了,如今可还在家里躺着呢。可怜好生生的一人,转眼就只剩下一口气了。”
袁知陌身体一僵,但随即便硬生生的将心底的震惊给压了下去,不可能的,如果真的出事,不可能一点消息都不传出来,睿郡王身份何等尊贵,怎么一点风声也不露?
袁知平笑道,“相爷家家世显赫结识的人又多,就算剩一口气也能救回来,有慕容公子替人家操心着,您那位朋友一定否极泰来神佛保佑的。”
“心病还需心药医,这种事情我们这些旁观者可插不上手,”慕容丹青重重叹了口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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