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蓝突然悠悠道,视线却仍旧空洞地望着远方。
刑天本就性急,看到伽蓝活死人般的模样,一时气上心头,当下揪住伽蓝的衣领,让他对着自己道,
“伽蓝……你他奶奶的给老子醒醒吧……流玥死了……他的身体和灵魂都被世界上最可怕的冥渊吞噬了……”
“不……他没死……他会回来的……”
伽蓝狠狠地一把将刑天推开,刑天一不留神,倒在了地上。
“呵呵……他会回来?十年,一百年,一千年,还是一万年?难道他一天没回来,你就一天呆呆坐在这里等吗?”
刑天从地上爬了起来,犹豫了一会,终于下定决心般对伽蓝道,
“老实跟你说,刚才龙莲去了趟雪月神殿,他说帝释天的鸟灵……已经死了……”
“噗……”
刑天话音刚落,却见伽蓝“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来。
“伽蓝,你没事吧?”
刑天突然一阵慌张,一把将伽蓝搂入怀中。
“放开我……”
伽蓝说着,碧蓝色的眸子突然变得决绝,
“我要去冥渊陪他……”
伽蓝一把推开刑天,用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摇摇晃晃地朝前走去。
“就算你跳下冥渊又有什么用,流玥已经不存在了,他的身体还有他的灵魂,已经彻彻底底地消失了……”
“刑天……如果你再胡说八道……休怪我手下无情……”
伽蓝不知何时又重新出现在刑天面前,带着银丝手套的左手紧紧地掐住刑天的喉咙。
刑天怔怔地望着伽蓝,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临险境,因为就在这一瞬间,刑天似乎又看到了以前的伽蓝。
“玥儿是灵儿的孩子,好歹我也是他的亲外公,你以为我就不心痛吗?”
感觉到伽蓝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似有松动的迹象,刑天顺势将他的手拨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对着伽蓝道,
“这是我们给玥儿清理东西时发现的,你自己慢慢看吧,看完之后如果你还想跳下冥渊,我刑天绝不阻拦……”
刑天将盒子递给伽蓝,深深地叹了口气,转头朝远处走去。
伽蓝轻轻抚摸着手中的锦盒,就像抚摸着流玥柔软的头发,他颤着手,轻轻打开锦盒,却见一支发钗,檀木制成的钗柄,末端简简单单装饰着一朵贝壳雕成的蓝莲花图案。发钗之下整整齐齐压着一叠纸片,那些纸片已经发黄,可是上面的字迹却不由得让伽蓝心尖一疼。
这些字都是流玥曾经一笔一划写上去的。
……
“今天,我在雪月神殿里见到一个人,不知道为什么,那个人明明想杀我,可是我一点都不害怕,反而感到莫名的亲切,莫名的感动……只可惜他不声不响就走了……我连他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老是时不时地想起那个人,想起他碧蓝色的眸子,想起他如海浪一般的头发,可是我几乎问过雪月神殿的所有人,他们都说从未见过这个人……”
“今天在蓝田上居然又让我看到了他,没想到他居然是一名花匠,他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可亲,好想将自己为他买的蓝莲花发钗送给他,可是始终没有这个勇气。”
……
“就在绿水将‘万箭穿心’对准我的那一刹那,我突然间想到,如果我就此死去,却可以让伽蓝思念我一辈子,但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伽蓝中了紫色曼陀罗之毒,已经昏迷了三天三夜,如果万一伽蓝真的醒不过来,我也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每一天想着他的一颦一笑,每一天想着与他发生过的点点滴滴,这样他便会永远活在我的心中……”
……
“是啊……流玥……如果连我都死去……那你曾经存在的一切,就真的烟消云散了……
伽蓝关上盒子,颤着手将那只蓝莲花发钗插在自己的头发上,突然扬唇,释然般对着遥远的天空微微一笑。
“流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好好活着,带着对你的记忆永远活着……这样,你就会在我的心中得到永生。”
作者有话要说:第二部终于写完了,不过流玥和伽蓝的故事还没完,请亲们继续关注沧夜,继续关注流玥,继续关注本文第三部“帝释天”。
115雪落苍茫
一百年后;
须弥雪山,飞雪空濛,寒风冷冽。
银装素裹的世界中,万壑人稀;千鸟飞绝。
“呜……呜……呜……”
雪山的某个角落;传来一个弱弱的声音;犹如婴儿在哭泣;一阵阵,让人心疼。
一只白狐全身被压在厚厚的积雪之下;只露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在雪地中闪闪发光。
寒山雪飘,渺无人迹。
白狐似乎依旧没有放弃希望;它用那双怯生生的眼睛;直直盯着前方被雪冰封的道路,似乎等待着救命恩人的出现。
“呜……呜……呜……呼……呼……呼……”
白狐的呼唤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之中;可是它依然坚持着。
突然白狐黑溜溜的眼睛中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影子,那个影子从前方冰封之路走来,离它越来越近。
那是一个少年,披一件火红色的轻裘,头发也是如火一般的红色。
随着少年离白狐越来越近,白狐眼中少年的形象也越来越清晰。
只见那红衣少年将头发高高扎起,顶上束着一条碧蓝色的发带,前额没有刘海,却留一个干净利落的美人尖。
呜……呜……呜……
看到少年的出现,白狐的叫声就越发卖力,茫茫雪山中,人迹飘渺,这少年也许就是它逃出生天的唯一机会。
那少年似乎也听到了白狐的呼唤,他集中注意力,循声而去,终于在前方不远处的缝隙中发现了这只白狐。
白狐全身都被厚厚的积雪压着,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眼睛和黑色的小鼻子。
红衣少年眼中精光一闪,露出兴奋的表情。
白狐注意到少年的眼睛是如天空一般纯净的碧蓝色,他的眼角却微微上挑,露出一抹邪魅的气质。
妩媚而又不失阳刚之气,邪魅却又不带妖邪之感,纯净中又透出一丝坏坏的气息。
各种矛盾的元素在这个少年身上竟结合得如此完美,白狐渐渐看得痴了,几乎忘记了自己正身处险境。
“小东西,今天碰上我算你运气,你终于可以不用埋没在这雪中了……”
少年对着白狐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晶莹的牙齿,伸出食指轻轻刮了刮白狐小巧玲珑的黑色鼻子。
白狐不由得有些晕眩,它想如果现在它像姐姐一样修成了人形,双颊一定红透了。
少年俯□子,用手将压在白狐身上的雪泥刨开。
身上的压力渐渐消失了,白狐只觉全身一阵轻松,正想舒一口气,突然四腿一紧,整个身子已被高高托起。
短小而又胖嘟嘟的身体,托着一只比身体还要长的尾巴,全身皮毛雪白而又蓬松,如果不是在雪里冻得太久了,少年几乎可以想象这皮毛是多么地柔软而又暖和。
全身雪白,只留头部三个圆溜溜的小点,两个眼睛,一个鼻子。
白狐的眼睛黑溜溜怯生生地望着少年,嘴巴发出“呜呜”地叫声。
“小东西……没想到你长得这么可爱啊……”
望着手中的白狐,少年眼中出现了一丝惊叹,突然又摇了摇头啧啧叹道,
“只可惜你遇到了我……”
白狐正在琢磨少年话中的深意,突然只听得“啊”一声惨叫,白狐便觉一阵天旋地转。
这里刚刚发生了雪流沙,所以山体倾斜,土质疏松。
红衣少年将注意力放在白狐身上,一不小心,一脚踏空,失足滚落斜坡。
白狐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两双有力的大手紧紧拥着,身体紧紧贴着少年宽厚结实的胸膛,白狐的心跳不觉又加快了许多。
突然白狐觉得身体一轻,整个身体也随着红衣少年腾空而起,轻轻落在一枝枯树叉上。
红衣少年惊魂甫定,脸上的讶异也渐渐变成了惊惶。
俯视脚下苍茫大地,白雪皑皑。
白雪中,一条羊肠小道弯弯曲曲如蛇一般伸向远方。
红衣少年一手抱着白狐,一手攀着枯树枝,一动也不敢动。
突然红衣少年蓦地往下一沉,他看到自己所站的那根树枝已经快支撑不住了。
红衣少年抿了抿唇,痛下决心,将白狐小心翼翼地放到另一根树杈上。
“小东西,你身娇肉贵,摔死肉就不新鲜了,今天暂时就放过你了,好好保重吧……”
白狐正绞尽脑汁理解红衣少年的这句话,突然又听得一声惨叫,只见红衣少年的身体迅速地往下坠去。
白狐抱着树杈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见远方一个蓝色的影子迅疾如风,直朝红衣少年飞去。
红衣少年只觉腰部一紧,整个身体已被拥入一个熟悉的怀抱中。
寒山飞雪飘,漫天飞雪中,一红一蓝两个身影紧紧相拥,缓缓而落。
四目相对,时间仿佛就在这一刹那静止。
同是碧蓝色的眸子,红衣少年的眸子纯净澄澈如蓝天,蓝衣人的眸子却凝碧深沉如大海。
两人就这样对望着,默默无语,直至身体缓缓落入地面。
树杈上的白狐渐渐地看得痴了,它从没见过,世上居然有如此美丽的风景,如此美丽的男子。
“阿天……你受伤了……”
蓝衣男子看到红衣少年流血的手,脸上是隐藏不住地担忧之色。
他一把拉过少年在路边一块石头上坐下,在路旁的一个岩缝中摘了几朵雪莲,捣碎了,扯下头上的发带,认真地为少年包扎起来。
就在蓝衣男子头发披散开来的这一刹那,红衣少年却看得痴了。
碧蓝如海的头发,蓝莲花一般静谧深沉的眸子,俊美无俦的脸庞……
他的伽蓝全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吸引着自己。
“伽蓝……其实你不用这么担心……只是一点皮外伤而已……”
看着蓝衣男子着急地模样,红衣少年忍不住一阵心疼。
“阿天,我不容许你受到一点伤害,哪怕被蚊子叮咬一口也许行,知道吗?”
伽蓝将少年包扎好,一脸认真地望着红衣少年道。
红衣少年不由得怔住了,一股暖意从心尖深处蔓延开来。
他不知道自己以前和伽蓝有什么样的瓜葛,可是自从伽蓝一出现,就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
伽蓝还告诉他,他以前有两个名字,大名叫阿天,小名叫阿玥。
“伽蓝,不要叫我阿天,叫我阿玥吧……”
红衣少年突然对伽蓝道。
“为什么?”
“不知道,我喜欢阿玥这个名字……”
红衣少年对着蓝衣男子笑了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
“好吧……阿玥……”
蓝衣男子望着红衣少年,呢喃一般地唤声道。
红衣少年心中又是一颤,蓝衣男子的声音低沉而又富有磁性,每一次只要听到他深情款款地呼唤自己的名字,自己便觉心中一阵暖洋洋的。
“对了……伽蓝,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红衣少年一脸诧异地望着蓝衣男子问道。
“因为这个……”
蓝衣男子突然拉起红衣少年的左手,俯身小心翼翼地轻轻吻着红衣少年左手之上的唇形印记,虔诚得宛如跪在神像前的信徒。
神之吻,擦不掉,洗不去,纵使肉体腐烂,还是深深烙在灵魂之上,成为自己灵魂的一个部分的主仆契约。
自己和这个少年之间永恒的羁绊……
如果没有神之吻,也许生生世世,他都会带着对这个少年的记忆永远活在忏悔之中。
这一次,他一定要好好的守护这个少年,好好珍惜这个少年,绝不让自己再次后悔。
……
“阿玥……你又嘴馋了吧……”
蓝衣男子轻轻拍落红衣少年身上的积雪,一边调侃道。
“什么嘴馋……我们搬到这里不久……我只是……”
红衣少年目光闪烁,绞尽脑汁想着用什么办法圆谎。
其实伽蓝一直都不阻止吃任何东西,可是自从上次他在青城山误食了紫衣蟾蜍,中毒生病之后,伽蓝便不允许他再乱吃东西。
可是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一看到那些没有见过没有吃过的小动物,他就忍不住想要下手。他真怀疑自己上辈子是不是饿死的,要不怎么这辈子怎么吃都吃不饱的样子。
“只是什么?”
看着少年敲着小脑袋刮绞尽脑汁想方设法欺骗自己的可爱模样,蓝衣男子忍不住戏谑道。
“只是……只是出来熟悉环境而已……对……熟悉环境……”
红衣少年似乎觉得自己找到了一条很好的理由,抬头挺胸,底气十足地对蓝衣男子道。
“真的吗,难怪会爬到树上,你是想看看熟悉一下须弥雪山的全貌吗?”
伽蓝说着,突然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这么高的树,他真的是爬上去的吗?
“啊……小东西……”
说道树上,红衣少年突然想起那只小东西现在还在枯树杈上下不来,他忙站起来,指着树上的枯杈对伽蓝道,
“伽蓝……上面有只白狐……你帮我抱下来吧……”
116雪中烛影
须弥雪山;
小木屋中。
“小东西……不要怕……痛一下就好了……”
红衣少年手执匕首,一步一步地走近白狐。
“呜呜呜……”
白狐被绑在一个小木桩上,它挣扎着;黑溜溜的眸子闪烁着恐惧的光芒。
眼看着匕首从上方朝它刺去;白狐紧紧闭起了眼睛。
突然;白狐只觉全身一阵轻松;它睁开眼睛,却见方才绑着它身体的绳子已经被解开。
白狐不禁一愣;黑溜溜地眼睛讶异地望着红衣少年,忽然想起什么;转身;朝木屋之外撒腿就跑。
“怎么把白狐放走了?”
伽蓝走了过来从后面揽过红衣少年的腰,贴着他的耳际柔声道。
“我看到它眼中的泪水了;我感觉到它很恐惧,它应该是一只很有灵性的狐狸……”
流玥望着白狐逃走的方向怔怔地说道。
“怎么我们的小动物杀手也有手下留情的时候啊……”
伽蓝戏谑道。
“伽蓝……我是不是很坏?”
红衣少年突然转过头一脸严肃地望着伽蓝。
“如果你真的坏,方才就不会放走那只白狐了……”
伽蓝将流玥的身子转过来,对着他道,
“我记得你以前有一个愿望,看遍天下美景,吃遍天下美食,这一个愿望,我一定帮你实现……”
“所以这五十年,你一直带我游历各地,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流玥若有所悟地望着伽蓝道。
伽蓝点点头,忽又叹道,
“只可惜你的身体只能呆在至阴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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