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是因此躲过了来地毯式搜索的方雨心一行人。
听到唐瑞安的呼唤,他擦着脸慢慢步出来:“谁找我?”
“一个女的!”唐瑞安急促的解释,“三十来岁四十岁左右吧?好奇怪,这种天气里还穿着貂皮马甲,不过长的倒是挺好看的,也很温柔,你认识吗?”
想到昨天碰到的赵婷婷,路文良心中有数,于是并不隐瞒,“应该是我妈找来了。”
唐瑞安立刻吓了一跳,他显然也是知道路文良妈妈的事迹的,所以表情显得有点惶恐不安,他缩着脖子小心的问:“那怎么办?这样出去会被抓住的。”
路文良叹口气,在床边坐下。
唐瑞安的枕头下一阵嗡嗡嗡的鸣叫,伸手一勾,就是一部新出的翻盖手机,外形精致漂亮,关键是价格也很漂亮。
唐瑞安接起来,说了两句之后,又把电话递给路文良:“路哥,我哥有话和你讲。”
路文良将手机贴在耳边,听筒里是唐开瀚慢吞吞又沉稳的嗓音:“早上好,我起来的时候发现你已经走了。睡得好吗?”
“啊?”很不明白男人之间嘘寒问暖的路文良不解风情的说,“还好,你昨晚没洗澡有酒臭不好闻,其他地方倒是没有毛病。”
唐开瀚挫败的叹了口气:“是吗?真是辛苦你了,下次我会注意的。”
路文良听着这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并未直言,只是底哼了一声然后把机子丢给唐瑞安了。
唐瑞安看看路文良,忽然想起自己刚刚碰到的事情,和自家大哥八卦:“哥!我们刚刚碰到路哥她亲妈了!”
唐开瀚心一悬,立刻发问:“怎么回事?说清楚!”
唐瑞安说:“就是刚刚看到她们推门找人啊,不过还好,路哥没有碰到她们。”
唐开瀚却不那么乐观,迅速道:“你们赶紧收拾东西走,她们既然都上门挨个问了,你路哥这两天照顾你肯定也有不少人看到了,到时候被别人说穿了只怕他们会回头来盯上你们。”
“啊!”唐瑞安惊的跳了起来,立马脱衣服,“那哥我不跟你说了!我换一下衣服!”
“有事情记得给我打电话!”唐开瀚急急忙忙的嘱咐了一句,然后电话就被切断了。
路文良提着行李在前面迅速的走,唐瑞安小跑着跟上,怀里大包小包的抱着东西,穿过拥挤的人潮挤到医院大门口。
他们迅速的伸手欲拦车 ,没想到医院门口居然连昂贵的出租车都供不应求,他们拦了半天也没拦到。
见时间不早,两人行色匆匆的打算去搭公交车。
然后终究晚了一步,抬起脚的同时,身后传来一声尖锐的——“文良!!!!”
路文良泄气的叹了一声,认命的拉下脸,扭过身,双眼无神。
方雨心捂着心口迅速的跑到跟前,伸手在路文良肩头亲昵的一拍,几乎把他的鸡皮疙瘩都拍了出来:“你和孩子真是的!妈叫你半天了怎么也不应一声!”
路文良皱着眉后退了一步:“……妈。”
方雨心没好气的笑笑,嗔怒的瞪了他一点,似乎完全遗忘了自己和他之前剑拔弩张的关系,如同最亲昵的母子那样一伸手挽上了路文良的胳膊:“你这死孩子!你让妈担心死了你知不知道!一声不吭的就搬家,妈又不知道你在哪里上学,你可真够没心没肺的!”
路文良见不得她装腔作势,低笑一声:“你也够没心没肺的,连儿子在哪里上学都不知道,还好意思说呢。”
方雨心笑容瞬间尴尬了起来,她松开路文良的胳膊,疑惑的瞅了眼唐瑞安,立马就认出了唐瑞安刚刚给她瞎指路,可聪明的没有揭穿,反倒似乎完全没见过这人似地,慈爱的笑着:“你是小安的同学吧?我是他妈妈,小安在学校多亏你照顾了。”
唐瑞安看了眼路文良,见他微微点头,才笑着问好:“阿姨好,我在学校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路文良有父母,连学费都是他自己交的,所以一直以为他是孤儿,实在是对不起,刚刚以为你是坏人,就骗了您一下。”
方雨心被他毫不留情的噎得难受,笑容浅下来一些,强撑着挂在上面,心中腹诽唐瑞安真是佛口蛇心,牙尖嘴利,不知道是什么家庭才能养出这样表里不一的小畜生。
她一贯有些阿Q,心里骂了之后也舒服了一些,可也懒得再和唐瑞安套近乎了,直接瞄准路文良攻击:“你什么事情都喜欢瞒着家里,都不告诉妈,这样可不行。给妈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吧,要不地址也行,妈有空了,也能去看看你……”
她说罢,满眼心疼的伸手抚着路文良的脸颊,叹息道:“你看你瘦的都没个样子了……都是妈的错……”
路文良挥开她的手,低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以他的修为,居然只能发现方雨心眼中满满的亲情疼惜。
不想和她斗争下去,路文良皱了皱眉头,拉着唐瑞安的手朝着公交站那里走去,甩下她一个人留在原地。
方雨心被拒绝了也不生气,犹自站在医院门口目送两人离去,很久之后,才收回笑意换上不屑的表情。
“翅膀硬了……”她低低的抱怨一句,想起家里那个同样不省心的女儿,“全都是来讨债的,没一个好东西!”
……
……
周末是新市长姚庆的生日,但由于上任不久,加之海川市建风风火火正是需要钱的时候,他没法儿大操大办,请了包括唐开瀚在内的几个熟人在唐开瀚的酒店里开了一间包厢,低调的庆祝。
路文良也在他的邀请行列,他虽然和唐开瀚的生意都不太搭手,但奇怪的是姚庆却尤其喜欢和他套关系,前段时间他老婆生日的时候就专门来请了路文良一次,路文良因为他是一时兴起,又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索性婉拒了,但这第二次提出邀请,还是亲自打电话来家里通知的,他明明没什么急事还推脱的话,为免就太不给面子了,于是只能到场。
好在酒桌上的生面孔并不多,一个姚庆的司机,唐开瀚兄弟加上两个不太脸熟的西装男,总共也就那么几个人,叫了一桌酒店新推出的素斋,还是路文良策划推广的,如今也因为他的原因在海川掀起了一股素斋热,这一座素斋制作精良味道鲜美,却比全荤宴买的贵了一倍!饶是如此,还是有许多追崇所谓“健康·生活”的奇怪客人趋之若鹜。
“介绍一下介绍一下!”姚庆没有带老婆来,很是开怀的站起身指着两个生面孔的西装男之一,“这位是海川商业联盟的会长,我好兄弟孟尨,他名字不太好读,人却好读的很,北方人嘛,直肠子一个,可讲义气了!还有这个这个,这个是商盟的副会长郑百威,今年才三十岁,资产上亿!年少有为啊!”
“年少有为年少有为……”唐开瀚和路文良捧场的点头,笑得一脸真挚,那两个被介绍的人挨个儿发了名片,路文良才记起这商盟是怎么一回事。
海川崇商,自古就因为地势便利而富饶,也因此走南闯北闯荡的人无比的多,在世界各地都有着海川人的脚印,正因此,许多当地的商人们就联合起来结成一个组织,组织内互相扶持帮衬,有生意互相介绍有商机也不吝啬分享,通常这种商盟都会有相伴而生的商盟基金,基金用于扶持孤寡与捐助各大小活动,也是海川公益事业的一大经济来源,很受政府欢迎。
这其中,有一个名叫海川商盟的组织就做的特别正统特别好,不光发展迅速口碑优良,商盟内部也十分低调很少传出丑闻,加之海川的一些公共设置建设都是他们的捐助,许多设备的边角落里也都印有商盟的大名,因此,这个商盟比起其他的商会看上去要正式也官方许多,最后,这商盟内部甚至集资集体建设了一间地产公司,在全国各地收刮地皮盖房卖钱,市值增长多到不到五年就使得这公司上市,而后更是一路飘红的好成绩。
然而好景不长,集资的危机也体现在此,散股股东们吃锅望盆,不肯满足,私下里多有矛盾,慢慢的也就因为利益而使得好好的一个联盟变成散沙。
最后这公司的股票崩盘的时候还造成了海川市一个很大的轰动,许多寄希望在其上的股民们甚至疯狂到要拿刀去追杀公司的股东,最后跳了几个楼,慢慢的时光流逝,就将这件事情给掩盖过去了。
什么时候崩盘来着……好像是04年吧?
路文良依稀记得不清晰,但隐约有那么个印象。
姚庆似乎和这两人关系很好,见大家都互相认识过了,竟然厚着脸皮张口:“我今天带他们来和你们见面,也是有点私心的。我这两个兄弟啊,最近准备把上门里的人都联合起来搞个公司,大家一起入股,也一起分红,公司主要做地产方面的,嗨,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我就想起唐老弟你了,不过你们也别介意,这只不过是我乱牵线而已,真正好不好还是要你们去谈,哈哈,生意事生意毕,你们有个印象,私下去谈更好啊!”
路文良仔细看这两人的模样,笑容有点僵硬,脸上有刮了胡子后青青的底,眼圈也黑,目光呆滞,显然很长一段时间都没能休息好了。
估计就是为了这集资的事情苦恼吧?其实这也不奇怪,在这样的年代大家手里的钱也都不是轻易得来的,加入一个商会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能更安全更快的做生意,忽然间商会长提出让大家把自己兜里的钱掏出来和别人的钱混在一起做生意,那矛盾一时间肯定是很多的。
一定会有特别敏感的人觉得会长在以势压人,不给又觉得不妥当拿出来了又担心钱会打水漂,再然后就是墙头草,听听好的意见就觉得前途一片光明,听到可能有的风险就立刻龟缩起来裹足不前,再然后就是野心派,给钱倒是不太啰嗦,却又在计较着公司的决定权和话语权究竟在谁手里,甚至想要握住全公司半数以上的股份以保证自己的权利不受侵害。
郑百威和孟尨商量起来开公司,为的当然不可能是替人做嫁衣,这种条件要是能答应下来才有鬼。这样一来,愿意相信他们出钱入股的人肯定暂时没有多少。
这俩年轻人白手起家创业到如今的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但也不能奢求他们有六七十岁老企业家那种气定神闲稳拿江山的修为,一时的着急肯定是少不了的。
不过路文良也算是解开了一个疑惑,为什么全市的各种商会里,偏偏这个商盟能脱颖而出,现在看来,果然官商勾结才是最好的致富渠道。
郑孟两人很显然一眼看出了饭桌上做主的人到底是谁,他俩没怎么搭理路文良,对唐开瀚却极为殷勤,连连敬酒满嘴的褒赞,嗓门儿特别大,嚷嚷着要请唐开瀚到黑龙江玩。
“我们那儿可太凉快了!不像你们南方,哎哟你不知道,我去年差点被晒死在这里!”
郑百威戴着副黑框眼镜,人偏瘦,话明显不多,可一看就比孟尨更有主意,笑容淡淡的,满身沉稳气度。
他拉住正在吹嘘的孟尨,笑着敬酒:“饭桌上不谈公务,咱们给姚哥庆生才是正经,不过唐老弟,路小弟,我对你俩确实是一见如故,等到有空了,约出来吃顿饭?”
路文良赶忙答应着喝了半杯,坐下来的时候扯了把唐开瀚的衣服,唐开瀚才挂起热情的微笑,连连应是。
姚庆没有被忽略,显然心情极好,哈哈大笑着。
路文良凑到唐开瀚身边小声问:“你走什么神?”
唐开瀚面不改色笑着说:“我在想集资的事儿。”
酒过三巡,饭吃得半饱,孟尨闹着要请客去夜总会唱歌洗桑拿找小姐,路文良对他印象立刻就不好了,好在郑百威也知道兄弟喝醉了之后没道理可讲,好说歹说提前把人给弄走了。
这一顿饭姚庆很少和唐开瀚说话,但两人的眼神交汇不可谓不少,也许正是因为这种诡异的气氛,郑百威才识相的先行离开,等他走远,姚庆才无不神秘的拽着唐开瀚在原地窃窃私语起来。
唐开瀚跟路文良都喝了不少,晚上只能小弟来开车,路文良拉下车窗来吹着夜晚温热的风,不免好奇:“姚庆和你说了什么?”
唐开瀚一声轻嗤:“还能有什么,他真是谁都不放过,只进不出。他和我商量着,让我稳着那两兄弟,然后哄一笔钱出来,让他们捐助市政公路建设。”
每个城市的公用设施虽然会有上头拨款,但通常又中央下来过后就会缩水一大截,市长上头还有市委书记和省长,大家都不是一心一意两袖清风当官的,自然都不能少拿,等到真正落实到项目上,资金说不定只有当初下划的十之四五,有时则还要更少些。
也因此,想要用有限的金钱来做出无限的政绩,官员们就必须绞尽脑汁的开辟财路,在其位谋其政,这种事情也只有身为市长或者更高阶层的人会比较着急。
不过他们的烦恼倒是好解决,只要能找到冤大头来无私奉献,有了钱,那么一切就都好办了。可关键在于人家的钱也不是白来的啊!他们出了钱,受益人总得分出些好处吧?
像市政府这样的单位,能够给企业开个后门,行些方便,那么对商人来说也不是很吃亏的事情了。
但姚庆他鬼的很,想要光拿钱不给好处,一边高高在上享受供奉,又不承认这样白拿奉献欠了人情,于是找来一杆枪来替自己做恶事;最好黑锅让人家全背了,然后他一身正气的享受成果。
不过为了劝动唐开瀚帮他骗人,姚庆可谓是夸下海口了,不光许诺了日后合资公司的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并且大言不惭的和唐开瀚保证月底的市代表会一定在海川市酒店定席位。
唐开瀚又不是有毛病,姚庆摆明了没打算和他好好合作,他何苦为了那种不大可能的照顾而去讨好他?
路文良也笑得打跌:“他肯定把你当成白痴了,你到底求了他什么东西啊,居然让他这么有底气?”
唐开瀚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只好说:“不用管他,他估计以为我们度假村的规划还要仰仗他帮忙,不过也不用揭穿,我不上当就好。”
唐瑞安小心翼翼握着方向盘,闻言吭哧吭哧的笑:“哥,你知道吗?刚刚我去上厕所,那个孟……什么孟尨的,还塞了个红包给我,说补给我的压岁钱!啊哈哈哈!”
唐开瀚见他从裤兜里掏出的那个许久不见的大红包,忍不住也笑了起来:“那个孟尨看上去傻兮兮的,人还有点意思。都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