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过伤的肩膀在这样强度的牵扯下,疼得钻心。他恨不得自己就只剩两条胳膊,没有身子的重力,也许就没有这么疼了。他咬着牙忍着,头无力地搭靠在胳膊上,疼出的一身汗,却很快给风吹干。他对上晓年担忧的眼神的时候,勉强笑了一下:
“没什么,这里挺凉快的。”
晓年没有说话,心事重重地离开了。蒋捷的笑容慢慢隐没了,四处是深不见底的黑暗,离天亮还早呢!蒋捷的心里发出一声叹息般的呼唤:
周正。。。。。。
猛地睁开眼睛,周正茫然看着四周,屋子里只剩自己,明明是他在耳边低低的呼唤,明明是的。他放松了紧绷的身体,扣门声传来。
“监视的人说看见蒋捷了,给吊在顶层的楼外。”沈兵说。
“还有呢?”周正知道不会这么简单。
“身上有遥控接收器的闪光,估计。。。。。。”
“我知道了。”周正挥手制止他。
“那你打算呢?”江山问。
周正站起身来,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最后停在窗前。暴雨后的天空只剩清澈的一片深蓝,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
“你们会不会有这样的感觉?有时候,觉得什么都对了,好象拥有全世界一样满足,活了一辈子就为了那短短一刻,恨不得时间永不向前?”周正的语调里带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柔,“我抱着他的时候,就是那种感觉,其他的什么都不重要。我知道关键时刻该放的就要放,可是,有些东西,我不想顺其自然。”
周正转过身的时候,又回到那说一不二,霸道不容反对的周正:
“给我把汤力找来,我需要警方的帮助。”
太阳照在蒋捷脸上的时候,他看见脚下的星星点点有了人影,不多时,顶层的门开了,走来的人却是沈兵。川上站在平台的中间,看见沈兵自信满满走到近前的时候,心里多少有一丝慌,他以为出现的人会是周正。沈兵说话的声音不高不地,洽好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到,包括吊在楼外的蒋捷。
“正哥不会来,他不受任何人的威胁,我来就是带这句话。”
“他的小情人粉身碎骨,他也不管?”
川上操起手上的小巧遥控器,侧目看着沈兵的变化,不料沈兵完全没有畏惧:
“这步棋你一开始就输了,因为你挑错了棋子。”沈兵冲着蒋捷冷冷一眼,“他掉到你手里,就不佩再和正哥在一起。要死要活和正哥也没有关系,我说的够明白了吗?”
川上又再习惯地眯了眯眼睛,沈兵好象怕他不明白自己的话,忽然枪已在手,指的却是蒋捷的方向:
“不劳川上君动手,我来处理就好。”
枪响了,正打在一截绳索上蒋捷的身体如同坠子,朝着遥远的地面急速地坠落下去。
身子好象在给无形的力撕扯开,蒋捷飞速下坠的过程中,一颗心随时能从嘴里吐出来一般,视野里杂乱的图象,真实的,幻想的,分不清楚,唯一确定是越来越远的天空。头晕目眩,却不舍得闭上眼睛,就这样了吗?蒋捷的心里竟是平静,尽管很多很多的遗憾,还是,就,这样了吧!
坠地的感觉提前来临,他觉得自己好象撞上什么重物,方向发生了改变,从下坠变成旁飞,接着又飞回来。没有想象中的粉碎的感觉,蒋捷这才意识到自己是在一个人的怀抱里,在半空中荡漾。他感到视觉渐渐稳定下来,眼前的脸慢慢清晰,粗黑的眉,明亮的眼,还有那给青青的胡渣围着的带着笑意的唇。
“周正?”蒋捷入坠云雾,有些恍惚。
“是我,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吧?”难得含笑的眼目。
蒋捷感觉他们在两座楼之间荡来荡去,周正抱着自己的腰,小心地躲闪着可能会伤到自己的物体。原来他身后拴了条绳,另一头系在对面那座楼中间的一只起落架上。大概是趁人不注意,悄悄潜进去埋伏,在自己坠楼的时候也跳下,靠着绳索的荡幅,接到自己。蒋捷的头脑飞快地转动着,有什么不对劲,不对,有什么不对,电光火石碰撞的一瞬间,蒋捷忽然挣扎着喊起来:
“放开我,周正,你放开我!”
在空中抱着蒋捷已经很费事,他这一挣,吓的周正脸都白了,慌忙收紧双臂:
“你发什么疯?这么高掉下去还不摔死你。”
蒋捷仰头看着楼顶,仿佛有隐约的枪声传来,警方的直升飞机在楼顶盘旋,川上随时都可能按下那个钮,是的,他和周正随时都会粉身碎骨。
“你放开我,我不用你救,滚开!你给我滚开!”
蒋捷的手还是绑在一起不能动,身子拼命扭个不停,用力往下坠,希望借此可以摆脱周正的钳制。怎么知道周正却因此抱得更紧,嘴唇更在混乱中亲在他的额头上,
“傻瓜,我的小傻瓜,沈兵应该已经拿到遥控器了,我们没事儿的!”
蒋捷瞬间安静下来,原来他什么都知道,自己是杞人忧天了。脸红了,蒋捷埋在周正的肩膀上,难为情之间,感到一颗热热的水珠样的液体落在自己的额头上,流下脸颊的时候,已经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地面上已经停慢了警车和救伤车。江山站在地面,对他们招了招手。
“沈兵会抢到遥控器吗?”
“川上看见你掉下楼,就知道他手上的遥控器已经没有用,他要杀的是我,而我不在场,他自然不想白搭了命进去。他要是向下看确定你没死,在他向下一看的时间,也够沈兵近身攻击,你知道人在那样的情况下首先想到的是保命,而不是去按那个该死的按钮。沈兵先攻击肯定却是他的手,我敢打赌,川上的那只手已经不在了。”
“噢,我明白了。”蒋捷知道整个计划里,最危险,难度最高的两部分,沈兵和周正做了,其他的大概就交给警方去善后了。“你怎么那么确定你能接到我?”他还是忍不住问。
“我不肯定,”周正看着蒋捷布满血污的脸,“可如果我都接不到你,就没人接得到了。”
“嗯,”蒋捷笑了起来,“是没人比你更象人猿泰山了。”
“小子,我救了你,你还笑我?”周正在蒋捷的担架旁,“沈兵说我不会去的时候,你怎么想的?”
“你真要听?”蒋捷看周正点头,才说,“我想,周正这个该死的家伙,太不够意思了。”
笑,两个人都笑了。
救伤车的门关上,车子一路高鸣着开上高速路。窗外是沐浴在晨光中,无边无际的蔚蓝,还有只有夏末秋初才有的,温暖美好的阳光。
沈兵熟悉地破坏遥控器的系统,看着外面的警察从直升机上登陆,天台上的人都已缴械。地上的川上少了一只右手,血流不止,人却已死去,完好的那只手拿着枪,对着他的头。沈兵转身跳上楼梯,他听见楼道里的声音,跟了上去。在楼梯的尽头,他将那人堵在一个死角里,隔着几步距离说:
“这里到处都是警察,我带你出去。”
“去哪儿?”傅晓年转身面对着他,“你要带我去哪儿?见你的正哥?”
“你现在没有选择。”
“我不需要。”晓年看着沈兵的眼神里,带着那么一点点的眷恋,“因为我,从来都没有选择。沈兵,能和你死在一起,是我最想要的下场。”
“场”字刚一出口,傅晓年突然举枪,对准沈兵扣了扳机,沈兵出枪向来神速,几乎在晓年手指一动的同时,他的枪响了。
空旷的走廊,那一声枪响回荡了很久,象是迟迟不愿独自离去的灵魂。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沈兵的枪口却还冒着烟,淡淡的燃烧的气味,慢慢和空气中血的味道,纠缠在一起。傅晓年沿着陈旧的墙壁,缓缓地,缓缓地坐在地上,身后的墙上,一片猩红。他咳了一口血,嘴角扯动了一下:
“你欠我的。。。。。。下辈子。。。。。。还给我吧!”
沈兵半蹲在他身边,用袖子给他擦了擦脸上的血,终于点了点头,“好,我还。”
晓年的头靠在墙上,嘴角眉间噙着微笑:
“我还以为你会说。。。。。。下辈子也不想。。。。。。再见到我。。。。。。”
眼里最后一点光,仿佛风雨里的星点火花,安静地,灭了。
把晓年手里的枪拿下来,轻飘飘的,里面没有子弹。沈兵坐在晓年的身边,把他的头搂在自己的肩膀上,手盖着晓年的眼睛:
“不是答应你了,怎么还死不瞑目?”
手指向下一抹,合上那对曾经总是追随自己的眼睛,沈兵用脸颊蹭了蹭晓年还带温度的脸,低声呢喃:
“下辈子,都给你。”
21
一进十月,季节仿佛在一夜之间转换。雨停了又下,下了又停,带得风里也都是硬梆梆的冰冷。庭院深深,嗅起来也都是潮湿的落叶的味道。
蒋捷收拾了几件衣服,休息了一个多月,虽然自己一直在学习,想到明天就要回学校,还是有些紧张。自从被救以后,他就住在北郊养伤,周正的鲜少露面。赌船终于在风风雨雨里开业了,因为洪门的变故,周正几乎没有时间过问,都是江山在帮忙打理。蒋捷知道周正一定是很忙,而且应该也很烦。有时候过来坐上一个下午,也不说话,蒋捷偶尔无意间碰上他的眼神,发现周正看着自己的眼光里,心事重重,总是若有所思。蒋捷心里隐隐不安,他觉得周正不是单纯繁忙,而是在有意疏远自己。他几乎能感到自己在一寸一寸沉陷,周正却在一寸一寸疏离。好象一切都漂浮在水面上,不确定,什么都不能确定,而自己随时会在下一步被淹没,淹没在一片周正已抽身离开的,沼泽里。
有车驶入的声音,蒋捷停下手里的活动,急步走到窗前,果然看见周正从黑色林肯上走下来,朝着他挥了挥手里的帽子,蒋捷不禁笑出来。
“肩膀好了吗?”周正脱了外套,里面是件深蓝色的衬衣。
“好了,行李就是我自己收拾的。还可以吧?”
周正看了看床边放的小小的旅行包,“你要上学了?”
“不是跟你说了吗,明天开始。”
“噢!”周正应着,“最近事情多,忘了。”
“我知道。”蒋捷坐在周正的身边,“今天怎么有时间过来?”
周正把手臂伸开,绕过蒋捷的肩膀,小心地在他的肩头揉着:
“嗯,就是想看看你。天冷了,你怎么还穿短袖?”
“屋子里又不冷。”
“那也不行。你肩膀非落下病根不可,以后天冷的时候,可能要难过了。我父亲也是打仗的时候受过伤,每年冬天的时候,胳膊老是疼。”
“你长大的地方,冬天也冷?”
“嗯,我喜欢这里就是因为和我长大的地方,天气很象。春天风大,夏天热得要命,冬天多雪,就秋天最舒服,还短得一不留神就没了。”
“周正,”蒋捷右手斜伸到左肩,轻抓这周正的手,不知道为什么,周正的眼睛今天泄露了太多无助的情绪,“你要是想,随时可以回去看看。”
“嗯,”周正反握住蒋捷,“我一直想,如果有机会,带你去看看我长大的地方。”
蒋捷抬头,却不敢看周正的眼睛,他盯着线条坚毅的嘴唇,顿了一下,近身吻了上去。周正僵了一下,稍往后让了让。
“蒋捷,你。。。。。。”
“我可以,真的周正,我想要。。。。。。”
周正不知为了什么没有象以往那样立刻行动,却皱了皱眉,有些忧郁地看着蒋捷。自从蒋捷受伤以来,他们少数的那么几次,最多也是口交,还做得很不带劲。蒋捷知道周正没有禁欲的习惯,肯定找人解决过。
“你,”蒋捷笑了,“你该不是刚在焚夜灭过火,没力气了吧?”
周正双手忽然捧起蒋捷小巧的脸,凑近自己:“小妖精,你别后悔。”
嘴唇狠狠地压了上去,碾着那两片薄薄的唇,有力的舌头毫不留情地翘开一颗颗的牙齿的关口,蒋捷没有阻拦,却给周正的热情高涨吓了一跳。那猛冲直撞的舌,横征暴敛的唇,几乎算是粗鲁的强吻,不一会儿,嘴里有了淡淡的腥气。蒋捷睁开微闭的眼睛,正对上周正带着血丝的眼睛,里面满盛的,不是情欲,却是潮湿的水气。不待蒋捷质疑,那泪光已经给强行吸收,转瞬间再找不到痕迹。周正,你告诉我,你在想什么?请你,请你,告诉我。蒋捷的思路给胸口袭来的一片凉气惊断。不知什么时候,衣服给撕开,钮扣跳上大理石的茶几桌面,微弱的悬转的声音很快淹没在他压抑的呻吟里。周正和蒋捷纠缠在一起,从沙发滚到地毯上,碰翻了茶几,上面的一盘核桃滚得满地都是。衣服裤子,内衣,袜子,很快都给扔在一边,杂乱不堪的地板上,两个人情欲逐渐高涨,分身直直地互相磨擦,嘴唇在彼此熟悉的身体上,疯狂地想着永久留下自己的痕迹,因此力道都比平时大一些,吻得专注而绝望。
蒋捷正迷失在周正伏身在双腿之间的吞吸,忽然身子给周正举起来。天棚上的水晶灯旋转不停,铜制的小天使装饰好象真的围绕在自己周围,“扑楞扑楞”地飞了起来。眩晕感停在沉重的撞击上,身体几乎是给摔在落地窗,蒋捷惊诧喊出声。双腿给周正向上拉,身子失去了平衡,蒋捷伸高双手,反抓住落地窗的黑色天鹅绒的窗帘,借此撑着自己的身体,双腿盘上周正的腰。周正双手托着他的臀,手指头几乎颤抖地做着扩张,身上已是一层细细的汗。
“周正,”蒋捷迷乱的声音,此刻听来带着情欲的妩媚,“周正。。。。。。”
周正手拨开雪白双丘,向前一挺结实腰身。蒋捷吞下半声惊呼,头猛地向后仰,双手紧紧抓着窗帘。疼,忽然这么生生闯进来,真疼。可是,这个从来没有试过的姿势,带来前所未有新奇和疼痛结合在一起的时候,竟是种难得的陌生的快感,仿佛笑着流泪,分不清是喜是悲。在周正大力的抽送下,蒋捷的身子一次次撞在身后的玻璃窗上,隔着厚厚的天鹅绒,蒋捷觉得窗外的雨似乎大了起来,拍打在玻璃上的声音给窗帘的纤维吸收,再渗透到他已经混沌一片的头脑和身体。飞快旋转的眩目的水晶灯,反复纠缠的黑夜般的天鹅绒,那一片隐约的风雨声。。。。。。疯了,整个世界都疯了!
蒋捷软软地瘫在凌乱的床铺之间,床单没有蔽体,裸露着年轻男孩修长匀称的身材。他看着周正套上裤子,穿上衬杉,却反复都扣错衬衣的扣子,嘴里不耐烦地骂着脏话。好不容易收拾完毕,周正匆匆看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