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次旅行去阿拉斯加,去北极,总之要去把自己包棕子一样裹起来的地方,省得你到处发情,还怪我穿得少。”
蒋捷这么说的时候,两个正浸泡在黄昏的海水里,如同两条自由自在的鱼。
愉快的画面渐渐淡去,周正深呼吸,面前的沈兵,好象也有些心不在焉
“那事办得怎么样了?”
“双方见过面,还算满意,正在谈细节。”
“嗯,” 周正翻开,大略看了一下,“什么时候交易?”
“时间地点还没确定,不过,他们希望当天你能过去。”
周正的眉毛立刻锁在一起,“和我有什么关系?给他们搭线,是看在华盛顿那头的面子,我可没说要参和进去。”
“他们都不太信任对方,说你在,比较放心。”
“江山怎么说?”
“他阿意思也是你最好别插手。还有,那头还想借我们的渠道把货运出去。”
“货不从南美发的吗?那么一大批军火,运到这里,再往中东转,不是找麻烦?”
“货,” 沈兵犹豫了一下,“目前在境内。”
“什么?你说南美把货运进来,还是根本就是本地的军火商。。。。。。 ” 他隐隐觉得这搭桥中间人,好象不象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一切先搁着,让我再想想。还有,跟他们说,运货的事情我们办不了。”
周正的手掐着鼻梁,上下按摩着,另一只手在文件上轻轻弹着。
“不用这么担心,正哥,这次是一层一层地找下来,中间这么多的关系,牵涉的人很多,护着的人自然也多,再怎么也找不上我们。”
“嗯,怕的就是人家要找的,其实就是咱们。” 周正坐直身子,“等我和江山再商量一下,你记住,这事儿千万别让蒋捷知道。”
刚说完,门给轻轻地扣了两下,蒋捷湿漉漉的脑袋伸进来,看见沈兵在,楞了两秒钟,随即说:
“在谈正事儿?”
“进来吧!” 周正朝他招招手,“我们谈完了。”
他闪身进来,刚洗过澡,换了衣服,手里拎了条毛巾,头发却还滴着水。沈兵看了一眼,就不禁低头笑了。就象周正说的,蒋捷真的晒得跟煮熟的龙虾一样,脸颊上两片绯红,鼻尖儿也是红红,连露出的手臂都未能幸免。
蒋捷有些难为情,
“是不是跟小丑一样?”
“不会,很可爱。”沈兵如实说,
蒋捷走到周正身边,坐在地毯上,随手拿起报纸翻看:
“江山也会过来吧?晚饭吃什么?”
周正借着他肩膀上的毛巾,就着他坐的姿势给他擦头发,一边低声地抱怨:
“这里还冷呢!头发滴着水到处跑什么?”
沈兵微微低下头,
“江山可能已经快到了,我去楼下了。”
“噢,有礼物收噢,晚饭时候给你们。”
蒋捷扬脸对他说。沈兵点点头,退出门之前,听见周正小声地在蒋捷耳边嘟哝:
“家里有没有晒伤膏?我给你擦擦。”
深深地吸口气,面前沉重的红木的门,无声地合上,原来,他并不是不懂温柔。。。。。。
“是女孩儿,” 蒋敏怀孕快六个月,双手慈爱地摸着肚子,“女孩儿就是贴心,一点儿都没折滕妈妈,哪象怀小强那会儿,真是辛苦。”
“头胎总是难过一些吧?” 蒋捷从自己的卧室里搬出一些书,放在客厅的地板上一本本检查。
“课本?找出来做什么?”
“周正想我暑假以后就上学,把最后一年念完。”
“嗯,他挺替你着想的。” 蒋敏看着弟弟低着头,侧脸柔和安静,“看来,对你很体贴。”
“呵呵,你没看他发脾气的时候,也让人受不了,牛脾气,倔得要命。” 蒋捷抬头说,“我们经常动手。”
“啊?” 蒋敏不可思议,“你能打过他?”
“打不过就耍赖。”蒋捷说着笑了,左脸上隐约跳动着一个小小的酒窝。
蒋敏跟着他进了他的卧室,倚着墙,对正在书架上翻找的蒋捷说:
“阿源和周正,是不是对头?”
蒋捷忙碌的双手短暂地停了一下,又恢复正常,拿起一本“投资分析” ,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听谁说的?”
“你跟我装傻吧?” 蒋敏在蒋捷床边坐下,“林源在查的人是不是周正?”
“唉,” 他把书放在膝头,看着对面的姐姐,“我看你最好也跟着我装傻好了。”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嗯,姐夫没跟你提过?”
“他不怎么提工作,可我知道他讨厌周正。再说,我对官场上那些事儿,也多少算了解。”
蒋敏笑开,拍了拍弟弟的肩头。“可惜我们两个,都绝顶聪明的,到头来都是装傻的命啊!”
“你是聪明人,还懂装傻呢,我是真傻。呵呵。”
蒋捷刚说完,听见爸爸在厨房喊自己,连忙走出去看。
“我想给你和你姐做些薄荷糕带回去,家里没有薄荷叶了,你出去帮爸爸买些回来。”
“好,” 蒋捷爽快地答应,拎了外套出门。
四月天,晚上还是凉。蒋捷拉紧外套,在迎面一阵潮湿的冷风,禁不住打了个哆嗦。转过街角,一家小杂货店已经关了,只好沿着马路往下走,他知道过两条街有间京华超市,应该有卖薄荷叶。在等红灯变绿的时候,蒋捷不经意地扭头,看见自己停在路边的银色凌志。家里只有两个泊车位,姐姐先到给占了。蒋捷只好绕了两条街,才在路边找到停车的地方。此刻吸引他的,是在自己车旁边,站了一个人,正往自己车里看。蒋捷见是绿灯,小跑着过了马路,走向那人。到了近前,借着路灯渺茫的灯光看过去,没想到,竟是林源。
“怎么不到家里去?” 他问,“姐姐还在。”
“嗯,” 林源掐灭手里的烟,“我在等你,有话跟你说。”
43
“你凭什么这么说?”
蒋捷扬了扬眉毛,路灯微茫的光,斜斜地照进小巷,淡淡扫在他光洁的额头上。林源感到心脏忽然跳快了一拍,暗夜里蒋捷不屑一顾,带着冷漠和蔑视的目光,竟如此陌生。林源知道蒋捷母亲对他甚为严格,养成他性格内敛,在人前,高兴也很少大笑,伤心也不会哭。他对所有人恭敬礼让,待人接物,向来温和。连自己的母亲也常赞,蒋家的孩子真的是很有教养,招人疼爱。可如今稳重里带着尖锐的双眼,真的是那个自己看着长大的蒋捷吗?林源转移自己的目光,再点了一支烟,向后倚着墙,大口大口地吸烟,很快一半香烟成了灰。
“别问为什么,离开他。”
“这种没有建设性的谈话,还是结了吧!”
蒋捷边后退,边对林源说:
“姐姐还在楼上等你呢!看在你没出世的女儿份上,别在她面前这么抽烟。”
“你别走!” 林源跳身拦在他面前,“你死心塌地跟着周正,可你对他了解多少?”
蒋捷站著脚步,小心退后跟林源拉开距离。
“有必要知道的,我都知情。”
“那他做的非法生意你也知道?他勾结南美的军事武装,向中东的恐怖组织走私军火,这些你也知情?”
蒋捷稍稍地侧目看了林源一眼,随即平静地说:
“周正名下的军火生意,是经过政府授权的合法经营。公司有出口权,向美国政府批准的国家出口合法数量的武器,每一笔生意,文件齐全,有据可查。周正个人的投资理财有专业的管理机构打理,税务交给专门的会计公司,涉及司法诉讼,他有专属律师团,你有充足的证据,可以交由司法途径解决,这样私下污蔑,散布不实谣言,无稽之谈,可能会给自己惹上麻烦的,林长官。”
说完,蒋捷顷身,在林源摸不清他的企图的情况下,忽然出手伸向他的口袋。林源下意识伸手去挡,不料蒋捷料到他会如此,一只手将他的手格开,另一只手在他胸前的口袋处轻轻一按,“吧哒”
一声响。
“还有,以后用录音机的时候,不要用这种带提示的高级品。”
林源尴尬地皱眉,他外衣的内袋里的确是有录音芯片,当音量过低,接收不到的时候会自动闪动提示。大概是刚才自己窜身拦住他的时候,衣服敞开,林源知道蒋捷对灯光一向敏感,尽管小灯很暗,只闪了几下,还是给他注意到了。
蒋捷失望地低着头,调整一下不规则的呼吸,感到了心里平静,才说:
“不说了,好不好?今天的事,就当没发生过,我姐还在楼上等你,我得去给我爸买薄荷叶,他给我们做薄荷糕吃。”
林源一手插在兜里,一手支着墙壁,他的头垂在抬起的手壁上,欲言又止,他转过脸,又再回头对上蒋捷的眼睛:
“小捷,我是,为了你好。。。。。。”
“停!” 蒋捷觉得自己的心里那勉强压下的愤怒又再掀起一角,“你逼我跟你摊牌吗?”
他完全没有给林源反应的时间接着说:
“你刚入警界的时候,曾经找过周正,希望跟他‘合作愉快’
,可是他看不上你的狂妄,选了汤力。多年来,虽然你也一直在升官,可势力总是不如汤力,他总是比你高两级。最后,你找了另外一个靠山,帮着他打击周正,和周正背后的势力。你把自己说得卫正除邪,官冕堂皇,事实不过是你在他身上,无法谋得利益,进行打击报负而已。”
一口气说完,蒋捷的心虽然依然跳痛,情绪却平复下来。他正视着林源尴尬不堪的脸,舒缓了口气,才慢慢地说:
“我知道的,还不止这些,你想刺激我一口气说完吗?”
“你,” 林源话语间有丝颤抖,心里却又存着一丝侥幸,“小捷,你,误会了。”
“真让人失望啊!你,”
蒋捷双手插进外套的口袋,“难道你还看不清,我已经不是那个站在水里任你随便亲吻的,十五岁的傻小子了。我懂黑白对错,也会分辩爱恨是非,我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我对自己的选择负责,并终生无悔。”
林源的肩膀无力地搭拉下来,整个人有些萎糜地靠在墙上,声音里是不解和沮丧:
“可你,为什么要选他?”
“不是你,亲手把我推到他身边的吗?”
蒋捷对上林源震惊的注视,“跟你说了,我什么都知道。之所以不说出来,是因为我还把你当成一家人,你是我姐一心一意爱的人,是她两个孩子的父亲,是我爸我妈真心疼爱的女婿。我会把它当做永远的秘密,不会跟任何人说,我会尊敬你,甚至配合你演戏,维护和和睦睦的一个家。只要你,别把我当小丑一样耍着玩,好不好?”
林源垂下眼帘,心里一层一层的武装,象是腐木一班,驳落不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蒋捷猜出一切,也在意料之中。林源沉默着,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你还不满足什么?我姐死心塌地爱着你,有活泼可爱的儿子,女儿就要降临,三十岁就位居高位,事业顺利,你还这么年轻,汤力的位置迟早不是你的?你要查周正,你就查,你要恨我,也尽管恨。可我知道,你是喜欢蒋敏的,她心思比谁都细,你若真不爱她,跟本别想骗她。可是,她的幸福,让我相信你是真心爱她,和你们的孩子。摸摸自己的心,你想要的是什么?林源,那些年少的梦想,就是一场梦而已,你想要的,已经得到了。人不能太贪婪,要懂的惜福啊!”
他的声音还在耳边一遍遍绕个不停,人却义无返顾地离开了。林源目送着蒋捷颀长挺拔的背影,走到灯火的尽头,慢慢消融在一片黑暗之中,再看不见。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蒋捷,五岁。”
“我叫林源,以后我给你撑腰,没人再敢欺负你!”
他已经不是那个躲在巷子深处,脸埋在双膝之间偷着哭的小男孩。蒋捷,长大了。可是,什么让他长大?是什么,让他和他,一步步,走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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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斯和五年前不大一样了,他目前在华盛顿势力大,关系网密集,这几年是靠他不少,他的对手都把我们看成是一条船上的人,以打击你做为推倒他的缺口,这个时候,我们更不能跟他划开界限,虽然这种局面可能是他故意布下的,但是,我们从中的获利还是多于麻烦。所以,这次他交待我们办的事,还是不能太马虎。”
江山坐在周正的对面,仔细地分析给他听,“当然,要你亲自出面,是没有必要。我跟贺斯联系过,他的意思是这次我们只是个介绍人,就算出了事,要摆脱也很容易,叫你不用顾虑太多。”
周正狠狠捻灭了烟头,另一只手扶弄眉心:
“你觉得我应该去?”
“也不是。从你在洪门当家,我们一直做得很好,没有让任何不利证据跟你沾边。就算林源那头翻个底朝天,也搬不倒你。这种良好记录不应该打破,况且这次两边的人都不是怎么知根知底的,你去,我和沈兵也不放心。”
“你跟我绕什么圈子呢?到底去是不去?” 眉毛皱在一起。
“我怎么知道?是不好办嘛!” 江山也感到头疼。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
“我去吧!”
角落里的沈兵忽然说。“对外就说你会去,到时候我代替你出面,这事本来就是我一直在办,就说比较熟悉,他们也不会怎么样。现在风声紧,他们也不会傻到拖着非等你才交易。”
“也好,”
江山想了想说,“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生意,用不着你亲自出马。他们知道沈兵的地位,不应该不满才对。等交易完毕,上头如果不高兴,我去周旋好了。”
周正手指习惯性扣着桌面,良久才说:
“就这么办吧!”
沈兵点了点头,“那我先出去了。”
江山见周正从椅子里站起来,踱步到窗前,也跟着站了起来:
“等这事儿搞定,你也歇一阵好了。你提的退休的主意我也替你想了,一下子恐怕办不到,总得慢慢地低调下来,减少活动,观察一下再做进一步打算吧!”
见周正对自己的话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一支胳膊支着窗沿,只顾直直看向远方,江山只好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果然看见蒋捷倚着小马坐在湖边。阳光温煦,草地刚刚现绿,小马偶尔扫扫尾巴,大概是打到蒋捷,他一边拨弄着头发,一边伸手轻轻去推小马。
“蒋捷知道这件事吗?”
周正回过神,嘴角边不经意露出的微笑还没有散去,
“嘱咐过要瞒着他,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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